「世、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暑假前,最后一次召开第二图书委员会。
结业式一结束就立刻聚集到第二图书馆来的委员会成员们,对战战兢兢地作出这番宣示的冥利,没有任何反应。
七月双手抱胸,纹风不动;艾妮雅低头不语。雪水同学平常就不太说话,但今天一直盯著冥利看。
无声的压力,比一百句责难更有份量。
「呜……小实。」
或许是因为承受不住这份沉重的沉默,冥利求救似地往我这里看。七月严厉地提醒她:「雨夜,是你自己说要说明昨天的事情吧?向莲见求救就太奇怪了吧?」
她不疾不徐地说,更让人觉得分外可怕。
不过,七月说的倒也没错。
昨天,就在那件事之后。
用一句『改天我再说明』,硬是要大家就地解散的就是冥利。
理所当然,那也是无法当场向大家解释的我的错。
总之,因为冥利当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而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我当时心里充满了冥利回来所带给我的安心感,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去向她们说明;就算我还有精神,也没打算要说明。
因为揭发冥利的秘密,将会破坏第二图委员会会员间的关系。
而这就是所谓「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嗯?怎么啦怎么啦?气氛这么凝重。」
乍看起来似乎感觉不到半点压力的菊理学,一边爽朗地说,一边走进来。
「小菊学姊……我现在还真是感激你的没神经。」
「这算是在夸我吗……?无所谓。昨天谢谢你们,我今天就只是来向你们道谢的。」
「请你务必再多留一会儿。」
「哦!冥冥终于向宗像献殷勤啦!」
「呃,这时候只能断尾求生了……我只有今天会对小菊学姊献殷勤。我会好好献殷勤……以就请你帮帮忙!」
「总觉得我好像冷不防地被说了一句很过分的话……总之这么凝重的气氛,是该要想想办法才行啊!」
冥利点头如捣蒜,看样子她已经拼了老命。
菊理学姊看了看黑板。
「今天的主题是……世界上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唔,原来如此.无知……是*鞭子啊?」(译注:日文中的「无知」与「鞭子」同音。)
总觉得刚才这番解释有点牵强。
「好!那就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
七月嘀咕了一声,菊理学姊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想要重修旧好,就是要大家一起玩游戏啊丨」
看到菊理学姊窃笑了一下,让我心里的担忧膨胀到了极限。
☆
我的担忧马上就应验了。
「所以呢,这次就来个SM游戏——」
「那要玩什么游戏呢,小菊学姊?」
「唔,用自己的发言把对方的发言盖过去,当作对方什么都没说。竟然想得出这么高明的技巧,还真有你的啊,冥冥!」
「能得到您的盛赞是我的荣幸。」
「嗯.再有感情一点会更好。」
「言归正传!到底要玩什么游戏呢?小菊学姊!」
「这句话不必说得这么有感情。还有,你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知道就算了……」
「是吗?那我再重新说明一次,这次要玩的是脱衣扑克!」
「你根本没有学乖嘛!?」
「冥冥,错的事情只要蛮干到底,就会变成对的喔!」
「才不会!!再怎么蛮干,错的就是错的。」
「要不然,就来玩指出别人错误的游戏——真实吹牛,怎么样?」
「……真实吹牛? J
「扑克牌不是有一种游戏叫做吹牛吗?就是它的真实版啦!」
菊理学姊说完,接著又简要地说明了真实吹牛的游戏规则。
一开始要先定一个题目。
例如说是『暑假的回忆』之类,很普通的事情就可以了。
接下来,每个人轮流发表和主题有关的故事,内容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故事里一定要刻意混杂些许谎言。
「这个游戏的重点,就是要吹牛吹到底,也就是身体力行,『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怎么样,很符合你们今天的主题吧?」
「的确是很符合今天的主题啦……」
「好!那就由提议玩这个游戏的我本人,宗像开始,按照逆时针顺序轮流发表。题目也由我来决定,可以吧?」
「……你就尽管说吧,我姑且先听听看。」
「题目是秘密。」
「…………咦?」
秘密。
冥利的秘密,就是昨天闹出问题的那件事啊。
「怎么样啊,冥冥?」
「啊、不……小菊学姊提出来的这个题目还满正经的嘛。」
「宗像向来都很正经啊!冥冥你以前捡到的那本黄书,现在藏到这屋子里的哪去啦——」
「我、我才不聊这种事!」
「嗯,那你就给我说点别的。」
菊理学姊温和地笑了笑,停顿片刻之后……
「那宗像就先来自爆秘密吧!」
她说完之后,又顺势接了下去。
「实录!紫十字学园学生会长宗像的秘密之一 !其实学生会长这个身分只不过是个幌子,我背地里是个守护学园安全的正义使者!」
「吹牛!你突然跳出这么离谱的设定是在干什么?」
「呼!不愧是小月,答得又快又正确呢!」
「怎么可能答不出来啊!你好歹也说个像样一点的谎嘛……!」
「唔,冤枉啊……算了 。秘密之二!其实宗像的本性是大家在第二图书馆外所看到的那个样子,在第二图书馆里充其实只是我的伪——」
「「「「吹牛!」」」」
「哇.被所有人一起吐槽了。」
艾妮雅含蓄地向喜孜孜的菊理学姊说:
「那个……为什么你会觉得这种谎话骗得了人?」
「好狠!不过我喜欢!唔……我觉得第二图书委员会以外的人,绝对会相信我啊。」
「坦由说,我们也很不愿意相信……」
那个淸新婉约 、彬彬有礼、完美无缺的学生会长竟然—— 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算了。那就进入秘密之三!其实『宗像家长女』只是我暂时的名号,事实上家里的实权已经掌握在宗像的手上,从权力到财产的管理,全都滴水不漏——」
「你为什么要一直说这种天马行空的谎啦!」
被冥利吐槽之后,菊理学姊露出像是突然泄了气似的笑容说:
「因为宗像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好说的了。」
「你不要事到如今,才把游戏的前提整个推翻啊!」
「哈,哈,哈,小月,你想想看.要是宗像再更赤裸坦荡的话,那不就糟了吗?」
「这倒是——你不要自己说啊!」
「不过,这时候你该说『什么啊』才对!」
「还真是旁若无人到极点呢……」
「啊……真不愧是菊理。J
听了了七月和艾妮雅的这番嘀咕,菊理学姊的表情霎时变得柔和。
「反过来说,也可以说是我很信任大家。」
她一副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似地说:
「因为要把秘密说出来,就是要把自己赤裸裸地摆在众人面前。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宗像,只会让第二图书委员会看到我的这一面。」
听了菊理毕姊的这番话,冥利表情僵硬地低下头。
冥利她……
有著绝对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无法直视大家。
「好了,接下来该轮到冥冥了吧。」
被菊理学姊点名接话,让冥利吓得身体抖了一下。
「我……我……」
她握紧摆在腿上的双手,不敢抬起头来,缓缓地开口说:
「我的……秘密是——」
她那吞吞吐吐的声音,很不自然地停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
她的长发染上了银色。
「……咦?」
七月发出惊呼。
她的呼声被一整小小的笑声盖过,这个笑声还越来越来大。
「说到雨夜冥利的秘密啊……J
缓缓抬起头来的『她』睁著一双红色的眼睛,嘴边隐约露出长长的犬齿。
「就只有『这个』了吧?」
她的脸上浮现看起来既天真又冷静、让人捉摸不定的笑、
++
英格丽·盖珍德·艾比希凯特。
她是个吸血鬼,也是『红夜之王』,冥利……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这个。 ——绝不能让她乱讲话。
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正准备要站起来时——
「你……是哪位呀?」
我被艾妮雅打断。
「……你不是冥
利吧?」
艾妮雅征张的嘴唇很乾。她那双紧紧揪著我衣袖的手微微顗抖著,或许是无意识的吧。
「不、不是雨夜……?」
喀啦地拉开椅子的七月。心中的惶恐直接表现在声音上。
「什么……那是?什、什么——」
「哼!」
英格丽冷笑似地打断了她们的问题,转身朝向后面的黒板。
「先不管这些,你们正在玩游戏吧?这游戏真像特别为我订制的。主题是『秘密』啊!」
她用斜眼意有所指地猫了菊理学姊一眼,夸张地张开了双手。
「我就是雨夜冥利的秘密!假如对我有兴趣,可以照著这个游戏的规则来问问我。」
「照……照规则是什么……」
吸血鬼无视七月的困惑,自顾自地说:
「我不是雨夜冥利。我是一个名叫英格丽·盖珍德·艾比希凯特的——为了让你们更容易瞭解,简单来说就是吸血鬼。」
……啊啊。
这下子,已经……
再也回不去了——
英格丽丝毫不在意对仰望天空的我,继续接著说:
「话虽如此,但我跟各位平常印象中的吸血鬼很不一样。例如我不怕十字架或大蒜之类的东西,靠著灵魂转世就可以让我这个吸血鬼得到永生。」
「灵魂……转世?」
「我的灵魂依附在人类的躯壳里。只要像这样一直更换躯壳,就可以得到永世不死的生命!」
「那、雨夜她……」
「……结果还是回到这个问题上了。我不是说我会一直换躯壳吗?我只会使用雨夜冥利这个躯壳一段时间,顶多一个月吧!」
「……」
昨天她曾经说过,她并没有打算要完全侵占冥利的身体。
这句话有了确切的证据,我总算可以先松一口气了。
「吸……吸血鬼这个动物呢?为什么……你们要吸血?」
「啊——别问这一类的问题。仔细说明太麻烦了,我受不了。再说,有些事连我自己也搞不懂。」
,她指著雪水同学敷衍地说:「如果还是想瞭解详情就去问那个杀气腾腾的『猎人』。」
「只要变成她这种状态,吸血这个举动动就已经不是那么必要了 。」
「……咦?」
这一点……连我都没听说过。
冥利在刚变成吸血鬼的时候,特别频繁地渴望吸血。
由于想吸血的频率太高——甚至连她自己的理智都变得很排斥这种为。
「为了补充能量或满足性欲,我的确也会有需要血的时候。但我吸血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要获取知识啦!如果没有足够的知识,我就会连自己是英格丽·盖珍德·艾比希凯持这件事都不知道。」
「……」
以这个逻辑来看……为了探究真理、满足对知识的好奇心,所创立的第二图书委员会,完全符合她的需求。
却跟我们想要阻止吸血鬼化的这个目的背道而驰。
「我想问一个文艺。」
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菊理学姐,突然开口说。
「你会挑中冥冥,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从声音里解读不出她的情绪。
「…………好问题,不愧是宗像的——不对,是『菊理姊』啊!」
「很抱歉,我可不想被你这样称呼。」
「哦?」
英格丽看著话说得很坚定的菊理学姊,开心似地眯起了眼睛。
对菊理学姊而言,「菊理姊」是以前冥利叫自己时的称呼,所以她应该很不想让别人玷污她的回忆吧。
更何况,让这个侵占表妹肉体的吸血鬼,随随便便地叫自己的绰号?她可是一点都——
「如果可以,请叫我菊儿吧。」
「真随便!」
「怎样?实儿,你今天反驳的火力特别猛呢!宗像就喜欢这么火热的实儿。」
「这个告白时来乱的啊……」
「我有先观察过气氛了。」
「我已经使出全力把气氛破壊掉了。」
「还真像是一个选在出游旺季来袭的台风啊!」
没想到这个比喻还满贴切的。
不管怎么样,都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够保持一派悠哉的菊理学姊,真是让人头痛。
要像七月和艾妮雅那样看傻了眼,才是一般正常的反应啊……
「呵呵……真有趣。好吧,我就亲昵地叫你一声菊儿。」
而吸血鬼也就这样带过这个话题,继续说:
「雨夜冥利这个躯壳会被我选上,纯属偶然啦。所以呢,我也没有打算要一直赖在这个身体里。况且凭我现在的实力,就算我想完全侵占这个躯壳,也是不可能的啦。莲见真实,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这样解释你们可以接受了吗?」
英格丽说出了自己有点介意的事,打算要结束这个话题。
「『红夜之王』。」
艾丝黛儿·布琉提耶用她平常绝对发不出来的清亮声音,对英格丽大声地说:
「你转世到这个时代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英格丽喃喃地说完这个字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杰的虚无表情说:
「目的……目的啊……」
接著马上又笑得像是吃了人似的。
「那我反过来问,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而生的咧?」
「……是我在问你!」
「这就是你那个问题的答案啊!」
菊理学姊看到雪水同学眉头深锁,便跳出来打圆场说:
「人不是为了要做某件事而生的。同样的,吸血鬼也不是有什么目的才转世的……应该是这样说的吧。」
「是啊。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如果一定要讲有什么目的——」
英格丽摆出了沉思片刻的模样之后,很乾脆地说:
「应该是为了要打发时间吧。」
手肘撑在桌上,眼睛望著窗外的吸血鬼,忧郁似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想想看,我可是永恒的生命啊!那些寻常的事情,我一下子就腻了。所以非得要在转世之后的落脚处找点乐子,否则根本就活不下去啊!」
「……原来如此,这还算是言之有理。」
菊理学姊佩服般地点了头,而雪水同学并没有点头。
「她说的话能信吗?」
「你怎么老是问些奇怪的问题啊?这个问题我根本就无从回答吧?信或不信,是要由你自己决定的吧。」
「……」
眼睛一直紧盯著英格丽的雪水同学,这下子才终于把放在大腿上的手——手里应该抓著『圣椿』——放到桌子上,不发一语。
「到此为止,该问的都问了吗?——那接下来就是玩吹牛的时间了 ,我很想先听那边那两不讲话的人吹牛。」
对照一脸喜孜孜地这么说的英格丽,七月和艾妮雅整个人都僵住了。
吸血鬼、灵魂、转世。
这种让人嗤之以鼻、愚蠢至极的非现实话题,大家竟然很理所当然地讨论。
红色眼睛、闪亮银发、尖锐的虎牙。
这些极具说服力的现实,全都摆在她们眼前。
想必……她们已经切身体会到「世界上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要是不知道就好了 。
彷佛要说出这句话的她们,我无法直视。
就在我准备要说几句话敷衍过去的时候。
「……我有件事想问。」
艾妮雅紧握著放在大腿上的手,带着很认真的表情说。
「你可以,回答我吗?J
显得很反常的艾妮雅,让英格丽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哼,别装模作样的,有话快说!我应该有说过要按照游戏规则才对啊!从现在开始回答内容,我不会说谎。」
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艾妮雅开口说的是——
「昨天,你说过……你和爱心赌上了小实,正在一决胜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
英格丽和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小姐……你有在专心听我说话吗?这个问题和游戏无关,更何况这件事根本就无关紧要——」
「才不是无关紧要!」
大吼了一声的艾妮雅,似乎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很尴尬地低下了头。
她用力地压住头上的帽子,抬眼望了我一下之后,悄悄地说:
「爱……爱心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整件事情。还有小实……也是。你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艾妮雅,那是——」
「我也、想问。」
七月说。
她不是在问英格丽,而是朝著我问。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和冥利,就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那跟爱心呢?」
「…………」
雪水同学一直凝望著沉默的我。
「她在、帮
我……那个、因为雪水同学,早就已经发现了。」
「发现冥利是个吸血鬼?」
「————」
她把吸血鬼这个事实说出口,化作一字一句。
看著说出这些话还面不改色的七月……我很惊讶。
吸血鬼。
他们突袭人类、徐学、再置人于死地。
是一种冷酷、残忍,以及超现实的存在。
即便他们的存在是被世人所承认的,世人还是会对他们感到毛骨悚然,害怕,甚至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都不奇怪,然而——
「七月你……没吓到吗?」
「……我有啊,吓了好大一跳。这很正常吧?」
七月依旧维持著一副看似很不悦的表情,冷漠地说:
「就算是游戏,就算说因为这是经典桥段,在现实生活中出现这种东西,当然会被吓到啊!而且偏偏……雨夜就是吸血鬼?我是不太懂你们说那些灵魂什么的,不过既然身体是同一个,应该就像是所谓的双重人格之类的吧?」
「很接近的一个比喻,但我很意外自己被说得那么不入流。我可是个超自然现象,不是精神病——」
「你给我闭嘴。」
七月丝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英格丽的话,直视著我。
「我很意外雨夜竟然会有这样的秘密,坦白说我甚至还有点怕。但我实在是气得——连自己害不害怕都无所?」
「……气?」
「莲见。」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反射地正襟危坐。
「什、什么事?」
「你啊,老早就知道了吧?雨夜……变成这样的事。」
「——、
「是、这样的吗?」
艾妮雅也跟著穷追猛打,我缓缓地点了头。
「…………嗯,我早就知道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从冥利想吸人血,就跑来找我哭诉的时候开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那是因为……」
「因为我们知道的话,会躲得远远的?」
「……」
「我说……我真是太沮丧了。」
七月叹了一口,还真的摆出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她明明说自己在生气,现在却像是真的很颓丧似地垂下了眼睛。
「我们之间……就只有这点交情而已吗?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淡薄到知道冥夜她具有非吸血不可的体质——也就是吸血鬼——这种程度的小事,就立刻玩完吗?」
七月把手贴在胸前,拚命地诉脱。我可以成受到她那份强烈的热忱。
就像她来请我代打当鼓手那时候一样——不,比那时候更有诚意。
七月的确很愤怒。
而且……也冏样难过。
因为冥利没有依赖她,我也没信任七月。
「…………对不起。」
「你不要道歉啦……你向我道歉,就好像我在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一样。」
「嗯……可是……」
「莲见你太狡猾!」
这是……
雪水同学也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你对我们那么见外,结果自己一个人把事情全部扛了下来……难道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开心了吗?」
「小月.你说得太过火了。」
菊理学姊像是在提醒她似地说。
「要是小月你处于实儿这样的处境,说不定你也会选择做同样的事吧?不能说因为你自己晚知道这件事就——」
「不……没关系的,菊理学姊,因为七月说得没错。」
是的,七月是对的。
如果我真的要一个人承担,就应该把冥利的秘密保守到最后才对。
就因为我的决心不够坚定。
冥利的秘密才会被揭穿,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毁于一旦。
「所以我说,你这种态度——」
「旁人其实远比你自己想像的,还要更愿意接纳你。」
这句喃喃自语的话,打断了愤怒的七月。
这是……这句话是……
「是我在迷惘的时候……小实曾经送给我的一句话。」
我回头一看,艾尼雅正带着稍微生硬的笑脸,拼命地微笑着。
「我……和七月不一样,没、没办法不害怕吸血鬼……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很恐怖,身体也还在发抖。不过……不过,我还是一样喜欢冥利,就算她是吸血鬼——我还是无法讨厌她。」
「——」
「那个……我、我能说的就是这些。我或许不是很靠得住……但、但听听你们的问题,和你们一起烦恼,这点小事我还可以做得到……所以,那个……只、只要有困难,不管是什么事,都希望你们可以说出来。」
「艾妮雅……」
「就算我靠不住……也请来倚靠我!请把烦恼告诉我!请不要——一个人烦恼。」
艾妮雅像是在祈祷似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我很能体会她的感受。
「…………这样啊。」
虽然说世上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然而.那……或许只是已经知道内情的人,看了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人之后,擅自做出的决定。
就像我帮艾妮雅她们擅作主张一样。
就算巳经知道内情的人这么说是出于善意,但对还不知情的人而眼,擅做主张就是鸡婆。
因为……
不知情到底是不是比较好,终究要由每个人自己来判断。
「七月……七月也……是冥利的朋友吧?」
「——那——那当然啊!」
把头别了过去的七月,看起来似乎有点害羞。
「这些道理我早就明白……但应该算是没搞懂吧?」
我不懂七月对冥利的用心有多深。
这当然不是只有对七月而已。
「七月、艾妮雅、菊理学姊、雪水同学。」
我看著她们每一个人,向她们逐一鞠躬。
「冥利的秘密……就麻烦各位多帮忙了。」
「……傻瓜!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
「是……!」
「哦,这是当然的嘛。」
「……没问题。」
这次我确认过所有人的想法之后,转身面对对英格丽。
「……哈,还真是美妙的友情游戏啊!」
她拨弄了一下银色的长发,乾脆地说:
「我的兴致都被你们给搞坏了。这些话你们去跟当事人说吧!」
英格丽留下这句语带讽刺的话,闭上了眼睛。
当她又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
「……?」
外表和理智,都已经恢复成冥利的样子。
「……欢迎回来,冥利。」
「我……回来……了……?……呃,真实吹牛怎么样了?」
「冥冥犯规,所以判你一个人输。」
「咦?」
「接下应该要进行惩罚游戏了吧。」
「咦咦咦!?什、什么时候有说要……!」
「嗯?冥冥你不记得了啊?不是刚刚才说过还有惩罚游戏的吗?——所以呢你就快把衣服给脱了吧!」
「噫咿咿!小、小实,救救我啊!」
菊理学姊朝冥利逼近,冥利从她的魔掌下逃了出来,一如往常地跑来向我求救。
「雨夜。」「冥利。」
七月和艾妮雅都对冥利伸出了手。
「请依靠我们!」「就是这样!」
「……咦?怎、怎么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啰!」
「因为冥利……是我们很重要的朋友。」
「……?……?你们愿意帮我,我是很感激啦……」
冥利歪著头走近她们两个,七月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
「不过、在这之前我有点事情想问你喔!」
「呃……等、那个恐怖的表情是……为、为什么艾妮雅要抓住我的手!?」
「我也有事情想要问你……是有关吸血鬼的事。」
「啊——为、为什么你会知道……啊、呃、小、小实!?」
「加油啊,冥利。」
「要、要加什么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冥利被带往第二书馆的深处。
雪水同学在冥利身后悄悄地跟了过去。
「雪……艾丝黛儿?」
「我担心她会不会又变吸血鬼……总之先跟著。」
「……原来如此。」
我想她应该是要过去替冥利帮腔的吧?
因为有些事情冥利自己也无法解释淸楚。
「看样子,似乎已经重修旧好了啊。」
独自留了下来的菊理学姊,感慨万千地嘀咕了一句,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
「……说不定还比以前更好了呢!」
称为秘密的隔阂消失,让这群人更紧密地结合——这样的想法或太天真了一点。
「呼,从这个角度来看,
应该要咸谢吸血鬼呢……虽然说这一切都是多亏了有小月和艾妮雅的从容应对。」
「菊理学姊不也毫不动摇吗?」
「因为宗像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啊!」
「哦.原来如……」
————咦?
菊理学姊对著反射性回过头的我,什么话都不说。
她既不开玩笑,也不说些别的。
她带著凝甩的表悄,目不转睛地往图书馆深处看去。
……该不会是真的吧?
「骗……骗人的吧?不用乖乖地继续玩真实吹牛也——」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灵光一现。
我想到今天第二图书委员会的流程。为了要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提议说要玩真实吹牛的人是谁?
把游戏主题订为『秘密』的人又是谁?
最重要的是这种从容的态度——
「我开玩笑的。」
「……啊?」
「呵,你的功力还不够啊。实儿!你这样子,距离成为宗像通还差得远呢!」
「啊、啊啊……什么嘛!害我吓了一跳……」
原来真的是开玩笑。我还真的想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正打算要相信她。
「要对菊埋学姊了若指掌,这个我办不到啦!」
「唔,希望你不要放弃。宗像倒是很愿意被你掌控。」
「……负责吐槽你的人,都已经跑到那边去了喔!」
「…………还真的耶!我差不多也该过去了喔!」
说完这句话,迈开步伐向前走的菊理学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停下脚步。
「实儿。」
「是?」
「要是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实儿会怎么样?」
「刚才的话……是说菊理学姊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吸血鬼的事吗?」
我看著头也不回的菊理学姊,想了一下。
「嗯……我应该会很想问菊理学姊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吧。」
「……如果宗像说,实儿你的这些问题我无可奉告,怎么办?」
「我想我应该会问说为什么无可奉告吧。」
「因为回答了这些问题,宗像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所以希望你别多问……要是我这样恳求你呢? J
「那我就不会问了。」
「……为什么?」
「为什么……」
那还用说吗?
「当然是因为我还想和宗像学姊在一起啊! J
「————」
菊理学姊转头面对我一头黑色的秀发随风飘起。
「……这样好吗?我说不定知道冥冥变成吸血鬼的理由喔?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它来得更重要——」
「唔……如果菊理学姊真的有这方面的资讯.应该会愿意告诉我吧?」
假如是真的为了冥利好.她可是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我所知道的菊理学姊,就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知道刚才那些问题的答案也无妨。况且知道答案就不能和菊理学姊在一起的话,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要知道。」
菊理学姊瞪大了细长的双眼。
「是……喔,说的也没错……如果是这样……我说不定应该要说出来才对。」
学姊低声喃喃地说,但最后的部分我听不见。
「……菊理学姊?」
「没事。」
菊理学姊把手背在后面,露出了痛苦的微笑。
「宗像只是在确认自己喜欢实儿的理由而已。」
说完她便直接转过身,过去找冥利她们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被她丢下的我,自己一个人撇著头想不透。
话说回来,菊理学姊这种随兴的告白癖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平常没事的时候,倒还可以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但只要一搭配上她那副笑容,就算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不免会心跳加速。
还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不过,有些不知道的事情,还是一直不知道会比较好。」
这下子好像又把今天的教训全都推翻了,不过时尚总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就像是有些事情我会自己认定『这件事我要知道比较好』一样,要是我认为『这件事我不要知道比较好』的话,那应该就是正确的。
重要的是,不管要知道或是不要知道,都应该要由每个人自己去判断。
要是这个理论没错的话,决定要不要知道的判断本身,不过是非黑即白的差异罢了.
所以——
现在七月带著凶狠的眼神瞪著我的理由,就是我可以不必知道的事情。
「莲见……?我想稍微请教一下,你和雨夜曾经发生过的情色吸血行为,给我过来……!」
「——我突然肚子突然痛了起来,请容我婉拒。」
「这是什么烂藉口!啊!不许逃走!爱心,你绕到那边去。」
……世上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这个道理我已经切身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