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洞内水如泉涌。
三艘溯航的独木舟加速得越来越快,朝着正下方一路猛冲。
「哇~噢!能看见像星星的东西喔!」
「……好多……条船……」
艾蕾诺和瑟西亚说道。点点繁星正逆着我们,沿着喷出的水流不断上升。仔细观察它们,就能发现正在闪烁的其实也是独木舟。
坐在船里的,有身穿铠甲的人,有穿着法衣的人。男女老少,各式各样的龙人正与我们擦肩而过。
「这应该是到访过这里的人的记录吧」
阿卡纳说道。也就是说,过去朝着这片地下遗迹里加隆多洛尔最深处进发过的人,他们的身影会作为痕迹铭刻在这水流当中么。
「快看」
米夏伸手一指。
那儿有一个身穿苍蓝法衣、面容中性的人。那位面容姣好的圣职者,正是教皇戈尔罗亚纳。
他肯定也遵从教典,到访了里加隆多洛尔吧。
「这里是走得越深、时间水流就回溯得越多对吧?那最深处代表的又是什么时候呢?」
莎夏一脸疑问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独木舟中的阿卡纳。
「一切痕迹,当回归时间之原初。那里便是痕迹神端坐之地」
「……也就是说,时间会回溯到世界刚刚诞生的时候?」
阿卡纳点头。
「你说的对」
「我都快要疯了啊」
「没有问题的。一切都仅限于里加隆多洛尔之内。时间的秩序依旧正常,不会发生错乱。只有这里是痕迹秩序溢出之地,利巴尔舒内德的掌心当中」
莎夏捂着头,害怕地说道。
「假如真的如教皇所说,我们吵醒了痕迹神、让祂发怒了,那在这遗迹里我们岂不是极其危险吗?」
「啊哈哈。在睡着的状态下尚能如此轻松地实现这种规模的时间溯航,这种等级的秩序,只是把万物变成痕迹这种小事,估计也是信手拈来吧」
「……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也能笑得出来啊?更何况还有先行一步的幻名骑士团啊」
莎夏担心地思索起来。
「没事的」
米夏说道。
「我们有阿诺斯在」
「这我知道啦……可对手太强的话,躲避阿诺斯的流弹也很辛苦不是嘛。倒不如说这才更心累呢」
听了莎夏的话,我不禁大笑起来。
「不用担心。就这种程度,我的部下怎么可能会死」
莎夏应该是领会了我这是叫她好好躲避,便无语地看着我。
「好好,谨遵君命」
「做好防冲击准备。快到终点了」
我的魔眼看见了水流的终点。
这时,独木舟的速度又更上一层,直接穿过了大洞。喷水突然断绝,独木舟飞到了半空中。
四周是一片广阔的空间,地面则是一面无限延伸的苍蓝薄冰。
房间周围,有好几条逆流的瀑布正从下往上倾泻,然而水面却波澜不惊,只有一条巨大的波纹正缓缓漂荡。
不一会儿,独木舟落在了水面上。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冲击,这股动能像是被水给吸收了似的,独木舟倏然便停了下来。
「唔。这里就是最深处么」
我试着走下独木舟,发现水很浅,脚很容易就能着地。都不用刻意去找,室内已然溢出庞大的魔力。
其源头在一点,也就是于水面摇曳的巨大波纹的中心。正当我打算径直走过去时——
「你还是老样子,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登场欸」
耳熟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
面前冒出一团黑色雾霭,从中出现两名魔族。
一人手握红色魔枪,系着能遮住半张脸的眼带。
四邪王族之一,冥王伊杰斯。
另一位,则是头上长着六根角的男人。
同样也是四邪王族之一,诅王凯希拉姆·婕斯特。
「哦吼。冥王,诅王。这可真是在难得的地方碰上了啊。你们是什么时候加入这什么幻名骑士团的呀?」
面对我的提问,冥王伊杰斯架起枪回答道。
「离开吧,魔王。你的质询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你也一样么,凯希拉姆?还是说现在依旧是婕斯特?」
诅王静静地开口道。
「对不起呢,阿诺斯大人。虽然您之前帮助过我,可这是凯希拉姆大人的心愿……」
诅王有两个人格。诅王凯希拉姆,以及他的恋人婕斯特。看样子现在还是婕斯特,但照这样下去,凯希拉姆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阿诺斯」
说着,米夏凝视着水面上那巨大波纹的中心。如果用全力的话,应该也能突破这里,不过万一下手太狠,有可能会把痕迹神吵醒。
「我知道的」
我踏出脚步,直指波纹中心。伊杰斯和婕斯特则拦在我的面前。
「你的目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我要趁痕迹神还没醒来,先在这里消灭祂」
「很不巧,我有事找祂。事办完前你们先等等」
伊杰斯顿时把腰一沉。他的只眼里满含杀气,将红血魔枪狄希德阿特姆的枪尖对准了我的左胸。
「你忘记余的忠告了吗?若是小瞧神族,则会步阿沃斯·迪尔海维亚之后尘噢」
「唔。她的话,现在正在外头当你们同伙的对手呢,有什么问题吗?」
「事情发生了再处理就已经迟了,应当尽早扼杀掉苗头」
「尽做些浪费的事情。说不定能开出美丽的花朵呢?」
伊杰斯的只眼闪出寒光。
「果然是无谓的交谈么」
狄希德阿特姆煌然一闪、突刺而出。空间顿时扭曲,枪的前半部分消失了。而它穿越次元,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用《森罗万掌E·Gneas》之手握住了他的枪柄。
「喝!!」
伊杰斯用力举起枪来。我的身体连同枪柄,被他一并抬到空中。
「哦吼。一时半会不见,力量倒是涨了些啊」
「余应该说过,余并不是在玩耍!」
狄希德阿特姆再次穿越次元,将我刺到更高的地方。我连忙松手,但从红血魔枪中溢出的鲜血,已经形成球体、将我裹住。
「你就飞去次元的尽头罢」
狄希德阿特姆中溢出海量的鲜血。这摊血散发出不祥的魔力,干涉我的身体。这是打算按字面意义那般,把我送去次元的尽头吧。
这个刹那,伊杰斯收回魔枪,跳向后方。艾蕾诺释放的《圣域炽光炮Teo·Trias》命中了他刚才站着的位置,溅出一片水花。
「净耍些小聪明」
「敢动,你就会死噢」
莎夏裹着《根源死杀Bebzud》的手指,已经顶在了着地的伊杰斯背后。
「冰栏」
米夏用创造出的冰晶关住了婕斯特。她释放黑霭,试图吞没出现的冰块,但米夏创造的速度更快。
冰柱陆续出现,围栏叠上了十几二十层。
米夏说道。
「阿诺斯」
「嗯,来吧,阿卡纳。我们先拿下痕迹神」
由于伊杰斯收回了枪,血球也消散了。我用《飞行Fles》控制下落,径直朝着波纹中心飞去。
化作雪月花的阿卡纳,下个瞬间便出现在我的身旁。我们二人就这么飞往痕迹神端坐之处。
过程中,我们听到了一个声音。
「真是值得佩服。面对两名四邪王族,你是打算以死相搏、争取时间么?」
即使背后被《根源死杀Bebzud》的手指顶住,冥王也毫不介意,而是看向我和阿卡纳。
就仿佛莎夏随便就能应付一样。
「后者说对了,前者错了哦」
浮现出《破灭魔眼》的莎夏,挺起胸膛地说道。
「我不清楚四邪王族有多厉害,但我可是魔王大人的部下」
伊杰斯目光锐利地朝我释放了杀气。刹那,他翻了个身,如闪光般刺出真红的魔枪。
莎夏察觉到他的呼吸,试图用《根源死杀Bebzud》的手指贯穿冥王持枪的那只胳膊。
双方交错。释放而出的狄希德阿特姆稍微刺偏,划过我的脸颊。
「莎夏,干得漂亮」
我在波纹中心落地。
随着噗通一声,我们沉进水中。
这里本来只是浅水的,可不知不觉中,周围的一切都变为了水。
无论怎样集中魔眼,都看不见水底。
「阿卡纳」
「我能感受到神的魔力。恐怕这就是痕迹神利巴尔舒内德了。正在沉睡的祂,应该并没有形体」
也就是说,这整片水都是痕迹神么。
「你说过,要等痕迹神认可你之后再唤醒祂」
「如果是在梦中,应该就能在不唤醒祂的情况下和祂对话了。如果话能说得通,不是正好能让祂帮忙恢复记忆吗?」
「你说的对。但痕迹神司掌着比梦之守护神更加广泛的记忆。要想让祂入梦
,需要相当庞大的魔力。即使能够成功,时间也会很短暂吧」
「只能试试看了。使用我的魔力吧」
阿卡纳点点头,触碰了我的身体。
她画出魔法阵,衣服便化作光粒消失。
她将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
「夜晚造访,诱人入眠,记忆摇曳,与梦重叠,浮出水面」
我们一边沉入过去的痕迹,一边静悄悄地落入梦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