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在等待着,一直等待着来自真昼的联络。
“……”
不,仔细想想,他似乎总是在等待着真昼。自从小时候他与真昼以那种方式离别了之后,他总是在等待着对方。
“……”
当然,他并不是等待着由真昼来主动接触他。就算面对眼前这个不合理的世界,他也坚持等待着有朝一日可以有所行动的一天。
他等待的是可以有所行动的一天。
“……”
不,也许大家都是一样的。总有一天,在将来的某一天。有朝一日!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所行动!
“……”
而这个有朝一日对红莲而言似乎就是今天。在今天他必须做些什么。
“……”
当红莲试着开始做些什么时,他觉得自己的行动已经有些迟了。在部下面前被人当作傻瓜、随意欺凌,被浇了可乐也什么都不去做;侍从被伤至濒死只是任人嘲笑而终,而自己被捆在椅子上遭受拷问也不加反抗;曾经喜欢的女人坏掉后成为了鬼他还是选择不作为;就连父亲在自己面前被杀害被人当作笑柄,他依旧无动于衷。
对于这样的家伙一般会称他为什么呢?人渣、懦夫。但是在今天之前红莲什么都无能为力。在最后之日来临之前、在世界灭亡这一最后之日的前一天之前,他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但是今天,红莲终于可以向前迈出一步。无论会付出多少牺牲,他都会向前而进。
红莲盯着他的手机,等待着来自真昼的联络。手机显示的日期与时刻是——“12月24日 22时20分”。
真昼说过她会在23号之内给他联络,但是整整过了一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而在这个期间,他们究竟斩杀了多少同胞呢?
地点是东京都涩谷区道玄坂上的百轩店商店街。这里是风俗店以及爱情旅馆林立的地区。而红莲他们就在某个爱情旅馆的一间房中。
又是爱情旅馆。
今天是圣诞夜,所以就算是工作日旅馆的生意也异常的好。人们在这个圣洁的晚上,在爱情旅馆前排起了队。
红莲心想,这还真是“非常”和平啊。红莲觉得今天还能一脸愉快地在爱情旅馆前排队的男女是人生的赢家。就算明天世界即将毁灭,他们今天还能如此愉快。
而另一方面,他们则是完完全全的失败者。在这样令人愉快的幸福之夜,他们却挥舞着日本刀,全身浴血浑身颤抖地被冬天的雨水浇淋着,然后用幻术和巨款插队,终于进入了旅馆。
当然在刚进入旅馆的地方还没有情色的氛围。就算有那样的氛围,他们现在也没有剩下可以赤裸相拥的体力。包括红莲在内的全员此时都身心俱疲。
“……”
红莲环视着房间。他们要了最大的一间房,但是有深夜、美十、五士、小百合、时雨以及红莲六人,所以还是觉得有些狭窄。
房间中有一张大床,一台四十寸左右的彩电。床边很宽阔,放着沙发和茶几。卫浴设施也很充实,如果他们想的话,可以同时让四个人一起洗澡。
然而没有一个人去洗澡。从二十三号中午开始持续战斗,好不容易才逃进了爱情旅馆,在倒向床和沙发的瞬间,除了守夜的那个所有人都进入了梦想。
无论“鬼咒”的力量有多强大,人不补充睡眠就无法继续行动。不,应该说越使用鬼的力量,欲望和欲求也会变得更为强大。性欲、食欲以及睡眠欲,不睡觉的话便无法使用鬼的力量。
“……”
大床上,美十、小百合和时雨三人穿着被血浸湿的衣服便倒下睡着了。
剩下的三个男人挤在沙发上,坐着睡着。中间是红莲,左边是深夜,右边是五士。他们准备两个人守夜,十五分钟交换一次,剩下的那个小睡一会儿,而现在是红莲和五士守夜的时间。
“…………呜呜。”
五士睡着了。在敌人的大军之前,他为了守护同伴无休止地使用着幻术,看起来是最为疲惫的。红莲看着这样的五士,对方不雅地张大了嘴,“呼——呼——”地打着呼噜,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让红莲不禁微微笑道:“……真是的,你到底要把嘴张多大啊。”
然后红莲又看了看手中的手机,果然还是没有来自真昼的联络。收起手机,红莲稍稍伸展了下身子,叹了口气,又向前方床上的三个少女那里看去。
时雨发出微微的“嗯”声,翻了个身,因为这个动作她的裙子被稍稍掀起,露出了纤细的大腿。这对时雨而言是很罕见的。她应该被教育不能露出像这样毫无防备的姿势。事实上红莲至今也没见过时雨这个样子,这也意味着对方现在有多么的疲惫。
“……”
红莲继续盯着那里看。他觉得应该帮时雨拉一拉裙子才好,但是只要一有碰触时雨便会醒过来的吧。所以还是不要碰触时雨,让对方睡下去比较好吧。
就当红莲盯着时雨的大腿思考着的时候,身边传来了深夜的声音:“……你这个色狼。”
红莲回答道:“你说什么?”
“你在看吧?”
“看什么?”
“那个啊。”
“那个是哪个?”
“就是那个。”
“所以说是哪个?”
“小时雨的……”
在深夜开口的瞬间,红莲打断道:“嗯?啊啊,我没注意到呢。你才是色狼吧。”
红莲赢了口舌之争后,好好满足了一下,向深夜转过头。深夜一脸倦怠的模样微微睁开眼,轻浮地笑着。
果然深夜也顶着一张十分疲惫的脸。这是当然,深夜已经持续三十小时以上一个人担任掩护的角色,不放弃地一次次将濒死的红莲拼死地救下。如果没有深夜的话,红莲在最初的攻击中就会被杀死的吧。
红莲说道:“深夜。”
“嗯?”
“你再睡一会吧。”
“你呢?”
“我看大腿忙着呢。”
“什么啊。你毫不掩饰地看着啊?那么我也和你一起看吧。”
深夜话音刚落,时雨又翻了个身,将大腿藏在了被子底下。而时雨的手放倒了小百合的胸上,让小百合丰满的胸部变得让人觉得色情起来。
“……呀~我醒过来真是对了呢~”深夜半睁着眼,用轻浮的声音说道。
对此,红莲笑了起来,“你还有这样的力气啊。”
“嗯,没有呢。”深夜也笑了。
“好了,睡吧。再过一会儿又要开始战斗了。”
没错,过不了多久又要开始战斗了。
虽然红莲不知道从十二月二十五号的几点开始世界会灭亡,然而现在是二十四号的二十二点半。他们最少只有一个半小时,最多也不过二十五小时后便需要继续战斗。不,也可以说,对这个世界而言,时限只剩下二十五小时。
“……”
然而就算这样,深夜看上去还是对这个世界提不起兴趣。对真昼也好,对一濑家和柊家也好,深夜嘴上说着试着交往看看,却看起来完全没有兴趣。但是深夜却一直堵上性命地守护着红莲,以及五士、美十、时雨和小百合的命。
红莲完全不知道深夜这样做出自怎样的责任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在圣诞夜像笨蛋一样把自己弄得凄惨不堪。
为此,红莲想要出口询问。虽然这是没必要问的问题,但他觉得反正世界明天就要终结了,那么就算问了也无所谓了。
“我说,深夜。”
“嗯~?”
“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闻言,深夜笑着看向红莲,“你是说和你在爱情旅馆吗?”
红莲也看着深夜笑了起来,“那就当是这样。”
“哈哈哈。”
“所以,为什么?”
这时,深夜看起来在思考的模样,他应该知道提问是什么意思才对。因为他们没有必要在一起才对,深夜没有必要和红莲在一起。深夜是孤儿,他没有需要守护的东西,对柊家也没多少忠诚心,如果要说他是否存在复仇心,红莲觉得大概也没有那么强烈。
说到底,这并不是一个“复仇的故事”。
如果明天世界就要毁灭了的话,已经没有时间用来复仇了。所以这是为了让自己有时间复仇,所以才拯救世界的吗?答案也是“不”。
他们终究没有拯救世界的力量,甚至没有怎样才能拯救世界的情报。红莲只是表明自己是站在真昼那一边,然后就一直等待着跑在前面的真昼与他接触。但如果被问起这是否有意义的话,恐怕答案还是否定的。
明明跟着像他这样没有思考优柔寡断的男人,表明了背叛柊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决断然而——
“为什么跟着我来了?”
对此,深夜回答道:“我没打算跟着你哟。你只是偶然来到了我的身边而已。”
“是为了追赶真昼?”
“……啊啊,嗯~”像是稍微思考了一下,深夜呻吟了一下,“我已经没有在追真昼了哟。”
“她是
你的未婚妻吧?”
“但是你听我说啊,红莲。我听说她和别的男人睡过了?”
“别因为这点事就放弃啊。”
“喂,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
“…………”
两个人陷入了奇妙的沉默,然后同时“——哈”地叹了一口气后,笑了起来。在圣诞夜的爱情旅馆中,两个男人谈着玩弄自己的女人叹着气。
“……我累了啊。”红莲说道。
深夜又笑了,“的确。不过也只用忍受最后二十五小时了。”
“阻止世界的毁灭吗?”
“如果可以阻止的话,我们就是英雄了呢。”
“你觉得我们做得到吗?”
“我们甚至不知道世界会怎样毁灭。”
“‘轰’的一声啊。”
“那是什么?也可能是‘咚’啊。”
“哈哈哈。”红莲干笑着,又继续道,“算了,如果我们可以从‘咚’中活下来的话……”
“我们拯救了世界呢。”
“啊啊,然后活下来的话……”
“嗯。”
“会变得快活吗?”
深夜听了,用依旧半开着眼的疲惫表情看向红莲看来,“会怎么样呢。人生说到底都是严酷的呢。我没有快活过的经验所以不知道。”
“这算什么啊。”
“但是嗯,不就是那个吗?”
“那个是什么?”
“我们在这里努力着。”
“嗯。”
“要从不知道是什么‘轰’的一声中,‘咚’地拯救世界咯?”
“怎么听你这个说法,世界好像很简单就能救到了一样。”
“哈哈哈,是这样吧。然后,算我们努力过了。”
“嗯。”
“在那个时候,可以一起觉得我们努力过了的同伴至少也在那个被拯救的世界中吧?”
说着,深夜的手指向了前方。美十已经醒来看向这边,时雨、小百合以及身边的五士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不过有两个说着“轰”和“咚”制造噪音的笨蛋,他们醒来也不奇怪了。
醒过来的所有人都看向红莲,那些被深夜称作“同伴”的人都看向了红莲。而回应着他们的视线,红莲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五士抢过了话头:“啊,顺便说一句,如果事到如今你还要说后悔了的话,我会把你打飞的啊。”
红莲沉默了。
见状,美十凝视着红莲,继续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红莲,这一定是命运。世界会被我们这些同伴所拯救。”
命运以及同伴,美十说了同伴。同伴、同伴,同伴。在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现在,“命运”和“同伴”这样毫无力量的词语究竟包含着怎样的意义呢?
然而,这次小百合说话了:“……我现在作为侍从,对同伴这个词还抱有些抵触感……但是我已经将生命献给了红莲大人。所以请不要说后悔之类的话。”
时雨也点了点头,说道:“……就像小百合说的。就算我今天会死,明天同胞和家人都会被杀光, 世界也毁灭了——我也不会对跟着您一事而感到后悔。”
“……”
红莲看着同伴们,开始思考了起来。同伴究竟是什么呢?这是值得他们赌上性命的东西吗?在这样什么都不明了的情况下,红莲觉得他们的关系只是像凑巧一同登上了一辆不知开向何方的电车一样。还是说,凑巧登上同一辆车便是所谓的命运吗?
“……”
的确,凑巧登上同一辆电车的同伴们互相信任着。然后如果和这些同伴们一起就能阻止世界的破灭与崩坏的话,他们创造出几个奇迹活过了圣诞夜,接着挺过圣诞节,得以生还的话,他说不定可以在那个时候稍微褒奖自己一下了。
“……”
而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所有人的都集中到了红莲的身上,红莲便在众人的注目下拿起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的通知,而时刻是“22时35分”。打来的电话号码是真昼的,真昼之前用这个号码打来过电话。
真昼终于打来电话了,真昼终于前来和他接触了。
世界的破灭是明天,最多也只剩下二十五个小时了。只要按下这个通话键,向着世界灭亡最后的齿轮便也会开始旋转。只要按下这个通话键,他们藏在这个爱情旅馆中一事就会暴露到世界各地。然后,连与真昼联系上了一事也会暴露。
所以安静祥和的时间结束了,这是最后了。好不容易命悬一线地逃脱了追缉,躲进了这个爱情旅馆,藏身之地暴露便意味着最终之战开始了。
因此,红莲低头看着通话键说道:“喂,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同伴们看向红莲。还没有人做好心理准备,就连红莲自己也没有。
红莲接过众人的视线,再一次说道:“……大家。”
他们明明只是凑巧登上同一辆电车却互相信任着,面对这些可以将性命也交托给他的奇特的朋友们,红莲想要能够回应他们的视线、想法、期待以及友情,所以硬是扯出了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你们还真是笨蛋啊,就算现在说后悔了也来不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们会拯救世界。这是命运,我们要把这变成命运。所以你们准备好了吗,在剩下的二十五小时里把性命交托给我。”
对此谁都没有抗辩。
“我把我的性命也交托给你们。”
对此也没有任何人抗辩。
“所以拜托你们了,到那时为止谁都别死。我们全员一个都不少地阻止世界毁灭,然后迎来二十六号。”
在场的家伙都是群笨蛋,所以对于这样无谋的计划谁都没有做出反对。
“然后大家一起吃卖剩下的打折圣诞蛋糕。这样如何?”
面对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爽快地点下了头。
最终的战斗开始了。
红莲再一次看向手机,按下按键安稳的时间就将结束,按下按键战斗便会开始。红莲这样想着,然后按下了通话键。瞬间向破灭前进的齿轮发出了低沉的响声开始转起。
选择的结果立即显现,爆炸声从旅馆的一楼响起,伴随着男女的悲鸣声。他们的藏身之所已经暴露,敌人入侵了进来。
同伴们也随即应声行动了起来。
“我施展幻术了!大家不要死啊!”五士叫道。
小百合说道:“我来坚固入口的防守——”
然后盖过小百合的声音,深夜叫道:“不,确保退路!入口由我一个人守着便行了!”
深夜是“黑鬼”的持有者,比小百合和时雨要强。如果突破入口的队伍过于强大的话,时雨和小百合有立即死去的可能。所以深夜站在了门前,拿着本该适合远距离攻击的刺枪站在最前面,而这本是作为前卫拥有最高近身战斗能力的红莲应该站的位置。
“赶快把电话说完。”深夜说道。
与此同时,时雨已经飞出了四把带着符咒的苦无,刺中了爱情旅馆为了不让自杀者出现而不能打开的窗。在时雨一声令下“爆破!”后,符文爆炸了。
窗户被炸出了一个洞。美十从窗户探出了脑袋,然后叫道:“不好!这里已经有敌人过来了——”
话音未落,交战便开始了。
美十一拳揍上了想从窗户侵入的敌人。小百合和时雨也开始与侵入房间的敌人展开了战斗。深夜守着的入口处也有敌人杀到了。
又是这样,与之前数小时一样,血腥的互相残杀开始了。
“……”
然而,事到如今,红莲不再去看同伴们的身影,他闭上眼,将手机贴在耳边。他决定相信同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电话另一端之人身上。
红莲将“鬼咒”作用在耳朵上,作用在收音能力上,将真昼发出的所有声音都收集起来。为了得到尽可能多的情报,为了站在比真昼更有利的位置上。
从手机中传来了声音。“红莲。”这是真昼的声音。
不知是否是因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的关系,真昼的声音仿佛就像在红莲的脑中直接响起一般响亮。她的声音十分美丽,有着可以魅惑、迷惑他人的音律。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我说红莲。”真昼再一次叫了红莲的名字。
红莲回答道:“你的联络太晚了。昨天晚上——”
然而真昼打断了红莲,继续说道:“女孩子做准备是需要时间的。”
“就算是这样——”
“而且,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就算不告诉你地点你也可以过来的啊。”
“我不是超能力者。”
“那么,你能为了我成为超能力者吗?”
如果可以的话,红莲也很想变成超能力者。他想拥有可以看透未来的能力,他想拥有不让同伴死去的力量。然而世界并不会让他得到这些。他不是天才,而是弱小又愚蠢的人渣,连一阶台阶都无法踏上。
就算现在他的同伴们也处于危险之中——他重要的同伴们。
所以红莲说道:“我没时间成为超
能力者了。等下次机会吧。”
对此,真昼用悲伤的声音说道:“就算世界就要终结了?”
“……”
“迟钝的红莲。我可爱的红莲现在还像乌龟一样——这样下去世界会破灭的。没有下次机会了,红莲。”
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于耳朵上,集中在真昼的吐息之上。红莲尝试着从真昼周围的声音找到可以推测出对方所在的线索,找到通过窃听无法得到的、只有直接对话且凭借鬼之力强化过的听觉才能听见的线索。
红莲说道:“但是真昼,我为了你背叛了一切,宣言了站在你这边。”
“所以?你想要奖励吗?”
“……”
红莲可以听到隐隐有“咔嚓、咔嚓”的声音,十分细微的“咔嚓、咔嚓、咔嚓”声,就像什么碰触到什么似的机械性的响声。
那究竟是什么声音?真昼在什么地方?
“啊啊,给我奖励吧。”
“但是我没有奖励吗?”
“对你而言,什么是奖励?”
“嗯~是白马王子吧?”
“……”
“艰辛的人生、除了绝望什么都没有的人生。但就算这样还能让我感到这样的人生有意义的什么。”
“咔嚓、咔嚓”仿佛是什么转动的声音,而且是复数的什么。但是那究竟是什么?真昼究竟在哪里?红莲想象着,想象着真昼可能会在的地方。
真昼继续道:“那样的王子前来,给了我一个让我苏醒的吻,然后拯救了我。”
“我就是那个王子吧?”
“哈哈,明明是只乌龟。”
“就算现在也可以跑起来。”
“明明只是一只迟钝的乌龟,完全不来找我。”
“咔嚓、咔嚓”的声音究竟是什么?红莲试着假设,机械运转的声音,是空调的声音吗?是从天花板垂下的复数个吊扇并排着运转的声音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是吗?然而就算是吊扇的声音,他可以凭此特定真昼所在的场所吗?
让耳朵变得清明,更加得清明,然后想象一下。从真昼所处之地听到的声音来构建那个地方——那应该是一个类似体育馆的宽阔场所,在很高的地方有巨大的吊扇,一圈一圈慢慢的转动。
“告诉我你在的地方。我来保护你。”
“你不能保护我。”
“那么你为什么打给我电话?”
“啊哈哈。”那是悲伤的,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
“难道不是希望我能来保护你吗?”
“是因为就算已经来不及了,也想听听你的声音。”
“不是的。你是想要见我。”
“啊哈哈……”
“真昼。”
“啊哈哈。”
“真昼。”
“啊哈哈哈哈哈。”虽然在笑着,但真昼的声音听上去像在哭。
而就在这时,传来了“红莲!”的叫声,那是深夜的声音。
红莲睁开眼。房间内已经变得一团糟,所见之处沾满了血迹,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深夜的肩上插着刀,他为了保护红莲接下了敌人的攻击。
“深夜。”
“对不起,我没有能完全守住——”
红莲立即拔下刺入深夜肩上的刀,并用它砍倒了敌人。然后又将随后袭来的两个敌人也斩杀了。
深夜说道:“我打扰你了。但是没有你,我们还可以支持——”
美十一边与敌人战斗,一边叫道:“我可以努力两分钟!”
接着五士说道:“我可以坚持上三分钟!所以,快——”
——快找到真昼的所在。
五士再次开始了战斗;小百合和时雨也浴血奋战着;深夜为了掩护同伴们不停地射出子弹。然而这样看上去撑不了三分钟,放置上三分钟会死上几人吧。
红莲注视着同伴们,再一次呼唤着少女的名字:“真昼。”
然后真昼笑了,“你没时间了?为了保护除了我以外的女人?”
“……”
“那么我把地方告诉你吧。就算已经来不及了,你也要赶来我所在的地方吗?”
“啊啊。”
“那么,我就告诉你。”
真昼说出了她所在的地方——东京都中央区银座。她说她在位于银座的“百夜教”曾经所有的研究所。而真昼的所在也通过电话,轻易地暴露在了世界中。
这样的话攻击会一齐而至吧。但是真昼的话是假的。红莲也多少得到了一点“百夜教”在东京的大型研究所的情报。而这些研究所都因为触犯了禁忌的研究被吸血鬼一举击溃了。而这其中也有位于银座的研究所。在那里“百夜教”进行了什么研究,研究所的构造等种种资料真昼已经共享给红莲看过。所以红莲之道真昼并不在那里。
“……”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红莲让耳朵对声音更加敏感,让耳朵清明到足以判断出真昼的所在。盗听的人恐怕听不到这些声音,所以这是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这是真昼给他的讯息。
巨大的大厅,而且恐怕是个地下的空间。慢慢转动的吊扇是普通企业不能拥有、只有国家规模的组织才能拥有的、大得异常的混合空气的机器。这样的机器有七个,每一个都以不同频率旋转着。
不,这可能是妄想,也可能是幻想。红莲觉得这可能是真昼对自己放出的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声音。就算这可能只是幻觉,他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
红莲对这个有着吊扇的地方心中有数,这样的地方一共有四个——第一处是涩谷;第二处是上野;第三处是池袋;第四处是六本木。其中位于地下的只有上野和池袋,而有七个吊扇的地方只有池袋。
也就是说真昼所在的地方是位于池袋地下“百夜教”所拥有的进行“终结的炽天使”主要研究的设施。
真昼为了让红莲知道她的所在,特地让红莲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如果没有人在追缉的话,从这里到设施开车只需三十分钟,他们在圣诞夜就能赶到。然而事实上并不会那么简单吧。他们是反叛了世界的通缉犯,而且这里还是“帝之鬼”大本营所在的涩谷,他们要离开涩谷都很难。
然而就算这样,红莲还是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来银座的。”
“嗯,来吧。如果你到得了的话。”
“那我挂了。”
“嗯。啊,红莲。”
“嗯?”
“再等一会儿。”
“……”
“再让我多听一会儿……你的声音。”
真昼说得好像这已是最后一般,她觉得红莲无法到达她所在的地方,也有可能她觉得自己在池袋的情报并没能传达给红莲。如果没能传达到的话,这的确就是最后了。如果明天世界真的会破灭的话,那这就是最后了。
然而红莲说道:“这不是最后。”
“……”
真昼从嘴中漏出了吐息声。“呼”的吐息声从她的嘴中漏出,那吐息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而颤抖着。
“我会到银座去的,去你所在的地方。”
“……嗯,是啊。”真昼的声音在颤抖,像是在忍住眼泪一般。
恐怕真昼觉得红莲无法到达她的身边,也有可能她知道这是最后了。她觉得红莲无法到达池袋,她一边透露出自己在池袋的情报,一边觉得红莲无法到达那里。
红莲已经不能问真昼为何哭泣。因为他们的对话会被位于世界各地所有的敌人听见。不,他已经不知道谁才是敌人了。然而总之,红莲不得不去,不得不去往真昼所在之处。
“我要挂了。”
“啊,等等。”真昼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快哭出来了。
“我挂了。”虽然这样说着,红莲还是没能切断电话,就这样开始了战斗,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刀挥舞。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红莲让诅咒从耳朵流向全身,将要杀了深夜的敌人砍成了三段。
深夜也一边砍杀敌人,一边问道:“真昼呢?!”
“在银座。”
五士、小百合和时雨将想要从窗口进入的敌人杀死。
小百合说:“我们做到确保退路了!”
红莲叫道:“到外面去!去屋顶上!”
红莲等人从窗户跳了出去,没有向下,而是沿着窗框向屋顶上爬去。从上俯视下去,旅馆周围已经被“帝之鬼”的军用车团团围住,周边也被封锁了起来。而上空还盘旋着六架直升机,直升机切割空气的声音十分嘈杂。
在骚动声中,被按在红莲耳边的手机中传来了声音。不知是没有将“鬼咒”的力量聚集到耳朵,还是因为周围实在是套吵了,从手机传来的声音十分细微。
那个声音说道:“红莲,谢谢。”
“……”
“因为有你在,我才有活到今天的意义。”
“……”
“我最喜欢你了,红莲。”
“……”
“最喜欢了。”
对此,红莲
说道:“别说了。我现在就过去,你等着。这不是最后。”
对于这句话,真昼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嗯,我等着你!”
或许真昼觉得这是无法实现的约定,但是红莲在切断电话前说道:“别小看我啊,混蛋。我绝对会过去的。”
完成了与真昼最后的联络,红莲扔掉了已经没用了的手机。现在只剩下最后的战斗了。
“咚、咚咚、咚”,深夜一边转着圈,一边狙击着想要爬上大楼的敌人,并且慢慢向红莲靠近,直到他的背脊撞到了红莲的背。
深夜说道:“然后?我们该怎么办?现在这状况,我们就连离开旅馆都很困难。”
红莲扫视周围,渐渐增加的敌人人数,从空中而来的监视,看起来敌人正转播着他们的影像——他们这些杀死同伴的背叛者的影像。
如此杀死同伴,他们还有活下去的价值或者必须达成的意义吗?然而红莲已经无暇思考这个疑问。在思考的瞬间他便会被杀死。对方是认真的。
红莲一边斩杀着向他袭来的敌人,一边问道:“你的方案呢?”
深夜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回答道:“无视敌人全员朝着十点的方向冲刺,跳到隔壁的大楼上——”
“驳回。对方也不是傻的,前面也会被封锁起来的。”
“那么该怎么办。到头来我们还是得突破不是吗?”
“能做到吗?”
“谁知道呢?这不是只能上了的情况吗?”
只能上了,没错,但这不可能做到,因为敌人的数量比他们多。
为什么要跳到旁边的大楼是因为那个方向离银座近。一点点向旁边的大楼移动,等他们找到机会下到地面,他们便能向银座的方向而去。这是最短的路径,而且就算他们知道敌人封锁了路径,也必须朝着这条路前进。
在敌人这样的强势下,长时间战斗是不可能的。然而对他们而言的最短路径还有别的。
红莲说道:“深夜。”
“什么?”
“其实真正的地点在池袋。”
“啊?”深夜一边开枪,一边向红莲扫来飞快的一眼,“诶,这样。你们有秘密的交易啊?”
“有。”
“那可是我的未婚妻。”
“我才不管——呢。”
“然后?情况会随之改变吗?”
答案是会。“帝之鬼”会为了阻止红莲向银座去而配置兵力。也就是说,向银座方面的路径已经难以突破到了绝望的程度了吧。然而既然如此,他们便对那条银座路径做些什么。
“我们打下直升机。能给敌人造成最大损害的方法是?”
闻言,深夜突然笔直地站定,仰望天空。他眯起双眼,眯起锐利到恐怖的双眼。在他双眼的周围开始有诅咒巡回起来。
深夜没有动。为了不让不动的深夜被袭击者盯上,红莲将所有的敌人一起斩杀。
深夜说道:“……可恶,如果我们这样都不能拯救世界,那我们就是杀人犯了。”
“所以?”
“五架归我,最靠里的那架直升机……”
“我来打。”
“那么,等我射出三发子弹,你把我向九点的方向扔出去。”
“明白了。”
“诶,你这么爽快地便接受了真的好吗?我想做的事你还——”
打断了深夜,红莲说道:“我相信你。”
闻言,深夜盯着红莲说了一句:“好恶心。”
“你好烦。”
“哈哈,算了,我也相信你。因为我们两个是被人欺负的孩子,所以朋友很少呢。好了,动手吗?”
“快点动手。打下直升机,扰乱敌人的视线,到山手大道合流。上了。”
对此,深夜一脸正经地竖起手指,“不,等我八秒,七、六——”
红莲抬起头叫道:“合流!美十和五士掩护深夜!小百合你们——”
小百合叫道:“红莲大人由我们——”
在小百合说到一半时,深夜开口道:“二、一,我射了,红莲。砰。”
一发子弹被射出了,那是形似白虎的巨大子弹,它击中了直升机高速旋转的螺旋翼。恐怕在什么时机、从什么角度、击中哪片螺旋翼都是在深夜的计算之中,甚至他可能还计算了直升机会怎么掉下来。
直升机的机体旋转着,仿佛像是被吸入大楼与大楼之间一般垂直地坠落下去。
深夜向旁边移动一步,又一次射出了子弹。
“砰!”
第二架直升机朝着更远处的大楼间——向着配置了众多敌人的地方坠落了下去。
深夜再射出了一发子弹,但红莲没有去确认那一发子弹怎么样了。因为深夜一定是成功了吧。因此红莲让诅咒在全身巡回,让自己的力量增强扩大,“上了,深夜。”
“抓住我的腰带,别碰我的手。”
应了深夜的要求,红莲抓住了对方的腰带。为了可以把深夜一下子甩出去,红莲转了一圈,向着九点方向的上空——
“再朝上两度。”
“我才不知道什么两度!”红莲一边怒吼着,一边把深夜的身体扔向了空中。
“深夜大人!”
“他飞起来了?!”
美十和五士看到了这一幕叫着要追上去却正巧错过,同时红莲将刀收回了腰间,就这样跑了起来,然后往刀中积蓄其力量。往刀鞘、刀身、他的身体和心中积存起即将暴走的鬼的力量。红莲可以听见“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这样类似诅咒巡回在全身的声音。
然后他的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鬼的声音。
“鬼,你会成为鬼。这是你渴望的、”
“…………”
“干脆变成鬼吧,这样你会解脱的。”
“…………”
“真是的,像你这样的杀人魔还执着于是否还是人类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红莲面前站着几十个敌人。为了夺取这几十人的性命,红莲拔出了腰间的刀。这样一来,从刀鞘释放出了他的恶意、他的欲望以及他的执着。每到这样的时候,就会有人死去、死去、死去。
这样的杀人是否存在大义呢?不,杀死别人归根究底是不存在什么大义的。那只是将欲望发泄出去罢了,对着世界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发泄出去而已。
“呜,哦哦,”红莲体内的欲望想要暴走,鬼想将他的身、心、脑全部支配,“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没有什么大义。
没有什么大义。
他没有什么大义。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就算这样,红莲还是执着于人类的身份,然后将人杀死。为了自己,为了同伴,为了活下来。
在杀死了数不清的人后,红莲仰望天空。他一边的眼睛已经被诅咒染得全黑,而被欲望污浊了的那只眼睛的视力更好。
他可以看见直升机中坐在驾驶席上的男人用一种仿佛在看令人忌讳的受诅咒的怪物般的恐怖表情看着自己。然后向着男人,红莲跳了起来。红莲跳得很高,非常高,令人难以相信得高,这是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不,这甚至是普通让“鬼咒”暴走也无法跳到的高度才对,他跳到了直升机的前方。
驾驶员叫道:“怪、怪物……”
红莲把刀对着驾驶员的脖子插了下去。
“咔。”
他又杀了人,夺走了他人的性命。对此红莲感到了厌恶与快乐。
鬼想要夺取他的身体。
失去了驾驶员的直升机失去了控制。直升机中还有敌人,他们向着红莲一举攻来,却被红莲全部杀死了。
红莲钻进了驾驶舱,握住了操纵杆。从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这架直升机很快就会被击坠的吧。然而在此之前,为了给敌人造成最大的损伤,红莲必须自己让直升机坠落。
大概这条涩谷的道玄坂百轩店商业街已经没有普通民众了吧。发生了这样的战斗应该已经不会留下什么人了。又或者,普通人已经被杀了也说不定。将目击者杀死,然后操纵情报。这是“帝之鬼”经常做的事。然而今天的话就算他们想操纵情报也做不到了吧。
红莲从直升机所在的空中向下看去,那是一副无比凄惨的场景。他俯视着被称为世界上通过人数最多的涩谷交叉点——这条在圣诞夜闪烁着耀眼光芒的街道。然后他向自己的正下方看去,在客满的爱情旅馆林立的狭窄商店街上,好几架直升机被打落,蹿起了红色的火焰。
“……”
朝着这条街道,红莲拉起操纵杆,让直升机坠落下去。
直升机坠落在敌兵成群的地方。红莲在直升机坠落之前跳了出去。好几架直升机连着两次、三次爆炸了起来。这里是许多人挤住在一起的杂居大楼,几个锅炉也因此发生了连续爆炸。到处都可以听到人的悲鸣
。
就算不用刀,人还是会死去,接二连三地死去。
小百合和时雨合流了。敌人的数量多少减少了一点,总算可以向逃走路径进发了。
小百合说道:“……好厉害。”
这是褒奖的话吗?还是说,这是对不择手段活下去的他们丑陋的生还而发出的自嘲言语?
时雨说道:“那么,我们朝银座方向——”
盖过时雨的话,红莲说道:“是池袋,无论如何向山手大道去。”
“啊……”时雨只这样感叹了一句。
小百合将目光转向通往池袋的路,“真的好厉害,红莲大人。是,是这样吗……我明白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过去。”
真的吗?他们的行动一定会在途中泄露。当敌人发现他们并没有向银座前进时,一定会立即做出应对之策。
然后又是相同的状况。
但是他们也只能向池袋进发。他们都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停下来。如果要在途中停下脚步的话,他们还不如更早点去死了。
“……”
为了追上世界的破灭,红莲再一次拼死地奔跑起来。
又过了二十小时。
现在时刻,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十八时二十分。
雪开始星星点点地飘散了起来。
东京在圣诞节这一天下雪究竟是几十年不遇了呢?
“好厉害,是白色圣诞节。”停下车,齐藤透过车前窗玻璃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然而齐藤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
齐藤看向副驾驶座,没有系上安全带就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少年仿佛将整个世界拒之门外,双手抱膝地坐在那里。齐藤耸了耸肩,便下了车。
他们已经来到了“百夜孤儿院”之前,这是逃过吸血鬼袭击唯一残存的研究所。
看着这座研究所,齐藤眯起双眼,“真是的,大家太粗心了。如果不好好盘查的话,很快世界就要毁灭了的说。”齐藤想起了他过去的同胞——拥有永恒生命的吸血鬼们,然而对他而言,此时此刻过去的同胞什么的怎么样都好。
齐藤走向副驾驶席,坐在副驾驶席的少年天音优一郎透过窗户看着他。
“……切!”车门从里面“咔嚓”一声被锁上了。
“诶诶——,这是什么?”齐藤笑着将手伸进口袋,用遥控钥匙打开了锁。
“咔。”
然后优一郎又急急忙忙地锁上了车门。
“咔嚓。”
“咔”
“咔嚓。”
“咔。”
车门上的锁开开闭闭重复了好几次。
“真是的~”齐藤抱怨了一声,在打开锁的瞬间,将车门也打开了。
优一郎见状,“啊”地惊呼了一声。
齐藤微笑道:“下车吧。我们到了。”
“……”
“快点,会被雪冻僵的。”
“……”
“还有围巾。如果不围好的话,会感冒的。”
优一郎无视了齐藤。
当齐藤想将优一郎取下的围巾再次为他围好的时候,后者怒吼着“别碰我!”并向他打来。但是齐藤并不在意,一边让优一郎隔着西装捶打他的胸口,一边将围巾系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喂!放开我!”
齐藤还是无视了对方,一下子把优一郎从副驾驶席上拽了出来。
“放开我,大叔!”优一郎怒吼道。
大叔——听到这个词语,齐藤情不自禁地想要喷笑出来。的确,在优一郎看来他的确是个大叔,一个非常非常之年长的大叔。因为他已经活了一千年以上了。
“放开我!”
齐藤微笑着说道:“好好,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放开你的。因为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为了不让优一郎再回到车上,齐藤关上了车门。
优一郎怒吼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家了!”
“嗯,你的家的确壮观地烧掉了呢~而且你还是差点被双亲杀掉的讨厌鬼。”
“……”
优一郎的脸微微地扭曲了,看起来差点哭出来。这是多么纯洁的孩子啊。就算面对差点杀了自己的双亲,他也还留有爱的感情。
齐藤觉得他的实验成功了。
齐藤用冰冷的视线看着优一郎,继续说道:“但是不要紧。这个孤儿院里都是和你一样被人厌恶的孩子——你有很多家人呢。”
优一郎甩开齐藤的手,扭过快哭出来的脸蛋,说道:“……家人什么的,我才不要呢!”
齐藤明白他的心情。家人是不应该拥有的,他早有了这样的经验。在他久远的记忆、非常非常久远的记忆中,在那个久远的过去他还曾是人类的时候,也拥有过家人和所爱的人。
他曾拥有过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而拥有重要的人则意味着也会有失去他们的一天。幸福的到来总是伴随着失去它的恐惧,幸福越多,恐惧也越多。而恐惧越是庞大,便也意味着那一份幸福也会变得越大。
因此,如果对人生感到了疲乏或者厌倦,便不应该再贪婪地去追求幸福。
齐藤虽然知道这一点,然而就算现在优一郎哭喊着不要家人,齐藤、不,是命运还是为他准备了家人。
“……就算你不要,你还是会进入孤儿院,除了这里你没法生存下去。”
然后从这里,相逢与失去的故事就要开始了。
转动故事的车轮一向都是年轻与愚蠢之人的执着。而吸血鬼们早就失去了这些。
“欢迎来到‘百夜孤儿院’,天音优一郎。”齐藤说道。
然后他知道,在这背后的命运已经开始运转了。
一个有着过人直觉且头脑很好的实验体注意到了他们。齐藤转向窗户那边,米迦尔注意到了新的实验体伙伴造访了孤儿院——
那一天是圣诞节,白色圣诞节。
“啊啊,啊啊。这个美丽又丑陋的世界究竟还能残存多久呢?”
齐藤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直持续了许多次。大概是有报告来了,从东京的各处传来了在世界终结之际发生了什么的报告。然而这些报告已经没必要去看了。
齐藤只是仰望着飘雪的天空,“啊啊,看起来我没能赶上。今天世界没法被拯救,所以得为未来做准备了。”
“阿嚏”,一旁的优一郎打了个喷嚏。
齐藤微笑着,碰触着少年温暖的背脊,“进去吧。真的会感冒的哟。”
“……”
然后,优一郎踏入了“百夜孤儿院”之中。
***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十九时二十分。
从傍晚开始下的雪逐渐积了起来。
从涩谷到池袋的路程一般开车只需三十分钟,然而今天却显得那么的遥远。
从战斗开始已经过了二十一个小时,红莲一行人别说池袋了,才刚到中点的新宿。与追击者战斗、逃走、躲藏、被发现、再躲藏、再被发现——在经历了这样一系列的艰辛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西新宿五丁目站附近的十字路口。
到目前为止,他们究竟杀了多少人了呢?不,应该说他们为什么还苟延残喘着呢?浑身染血的六个人摇摇晃晃地在行车道上奔跑。
已经没有车辆在行驶了,因为道路已经被封锁了。敌人的数量在接近新宿的同时慢慢减少,无谓的攻击也减少了。这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地已经被锁定,他们所前往的不是银座而是池袋一事已经暴露了。
在道路的前方,几辆黑色涂装的商务车停在那里。他们被伏击了。然而他们不突破这里的话,便无法到达目的地。因为光是这一半的路程已花费了他们二十个小时以上。如果从现在开始还要再花上二十小时到达池袋的话,圣诞节已经过去了。
深夜停下了脚步,“……哈、哈、哈,等、大家等等。先暂时停下脚步。”然后深夜凝视着有敌人埋伏的十字路口,说着“喂,红莲”,又向红莲看去。
红莲已经知道了深夜在思考之事,他在思考突破这里的方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已经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然而就是因为知道这些,红莲才没有作答。
“……”
“我说,红莲。”
“迂回前进,从别的路径通过那里。”
“那样的话就来不及了,你也知道的吧?”
“……”
其他的同伴也看向了红莲。
红莲知道,他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到达池袋的一路上困难重重,但就算这样他们也花费了太多时间。为了打破僵局,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深夜说道:“……已经没有办法了,用诱饵作战吧。”
闻言,红莲看向深夜,“这个方案中谁做诱饵?我吗?”
“不,我来做。我来扮演红莲,让五士用幻术使敌人以为同伴都在这里,然后我们开始逃跑。趁着这个间隙,你们去突破新宿。怎么样?让五士和我两个人拖住敌人一段时间。”
如果这样做的话,深夜和五士很快就会被杀的吧。就算他
们有六个人,到现在还生还着简直就如同奇迹一般,如果他们的阵型稍有崩坏,便立即会全灭。
然而五士爽快地答应道:“啊,这提案不错。而且除了这样别无他法吧。”然后五士用手指指向天空,“再这样下去圣诞节就要结束了。”
美十、小百合和时雨看向了红莲。她们什么也没有说,但一脸无论怎样展开都全然接受的表情。不,她们的头发、脸以及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血,看起来一脸疲惫。
的确,事到如今已经别无他法了,深夜的提案是正确的,但是红莲说道:“作为诱饵的人容易死,让我来。”敌人会将注意力放在诱饵身上,诱饵只有两个人的话会被立即杀死的。
然而深夜笑了,“你有必要考虑这个吗?就算我们会死也不过是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差吧?向池袋进发的人也会立即被杀死的哟。”
“……”
“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谁也无法到达池袋,世界便会毁灭,不是吗?”
红莲凝视着深夜,“……那你到真昼那里去。”
这时,深夜用力地锤向了红莲的肩膀,但是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你别胡说了,她等待的并不是我。你已经知道了吧?今天的主角可是你。”
“……”
“由你到池袋去,然后拯救这个世界。你刚才不是好像很伟大地做了那个热血过头的‘把拯救世界变成命运’的演讲吗?所以你得担下这个责任。我们相信你,相信着你死在这里,所以——”
打断深夜,红莲说道:“……我没有拜托过你这种事。”
“你拜托了。”
“没有!我说了要同伴一个不少地撑过今天……”
“我们没能撑过吧!看看现实,我们再这样懒散下去,真的能存活下来吗?!”
“……”
“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我们今天、现在没有足够的力量。这是无可奈何的。但是我们不得不前进,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
“我们该怎么办?红莲,如果有其他可走的路就告诉我。”
当然,如果有人可以告诉他们这样的路,红莲自己也想知道,但事实上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就算深夜替他所选的这条路,他也没自信可以跑到终点——池袋。
“你该不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就想要背负我们的命吧?”面对连这都无法回应的红莲,他一脸失望的模样继续说道,“……啊啊,算了。那么我们不死了,不会死的~为了不死会努力一把的,所以你安心吧。去拯救世界去。”
然而红莲心知这是谎言。不仅深夜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
“五士,我们上了。”深夜说道。
闻言,五士立即施展开了幻术——为了让他们成为诱饵的幻术;为了让他们死在这里的幻术。这是抱着必死之心的行动。此时此刻,深夜和五士抱着必死的决心。
红莲说道:“……如果你们被抓到了的话,立即投降吧。”
听了红莲的话,深夜和五士看着前者笑了。
深夜说道:“我们并没有白白送死的意思。”
“听到了吗?如果觉得不行了的话,就立即投降。”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我们活下来了之后,世界还在的话就好了。”
“……世界的问题,我会想办法的。”
深夜微笑了起来,“不过你还真是能说大话。都到这一步了……不行的话就投降。我们可能不是故事的主角啊。”
“……”
“就算我们不努力,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特别的英雄在其他的地方努力着,打算拯救这个世界呢。所以我们就心情放松地干吧。”深夜这样说道。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因为至今为止都没有出现一个这样的英雄,今天他们才被迫努力的。
自从红莲出生以来,世界总是那么的残酷,并且就算努力了也毫无改变。父亲被杀、初恋的少女被命运玩弄而哭泣、不得不把同伴们当作诱饵才能向前进什么的,真是太过残酷。但是今天他还是有努力的必要,就算需要做出牺牲。如果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那么就算要把同伴当作诱饵、弃子,他也必须向前进——
“…………啊啊,可恶。”
红莲吐出了一口受够了一切的怨气,仰望天空。天上飘落着雪花,洁白的雪花真的很美,甚至美得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在这里,深夜和五士会死,红莲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时雨、美十和小百合大概也会死,然后他自己也会死。他们力量不足,完全不足以应对这样的状况。涩谷到池袋距离约二十公里,他们就连移动这点距离的力量都不足够。
深夜说或许还会有别的主角。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物,那他是不可能与对方相提并论的。他是一只迟钝的乌龟,只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慢慢地爬着。
就算这样,他还是得前进吗?
对同伴见死不救,将同伴当作垫脚石。就算这样,他也该继续做梦,以为自己可以跑得跟真昼那样的兔子一样快吗?
追赶兔子,一直追赶着兔子,追着那只总是比谁都跑得快的兔子。
深夜在红莲身后说道:“好了,休息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没时间了,五士,我们要冲了哟。”
接着五士说道:“嗯,那么我们出发了。美十、时雨、小百合,如果我们还能活着见面的话,我想得到你们奖励的吻。”
闻言,美十说道:“……真是的,别说傻话了。”
美十的声音在颤抖,大概是在哭。然而没有人说出“绝对不要死”这样的话,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会死。
接着时雨说道:“请小心。”
最后小百合说道:“……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一起度过的这段时间真的很快乐。”
全员都知道这是最后的告别。看着这样一幕,红莲思考起来,看着天空思考起来——追着兔子、追着兔子、一直追着兔子,这真的是正确答案吗?真的吗?
“……”
牺牲同伴向前进真的是正确的答案吗?如果要舍去家人、同伴、友情、真诚、恋情、温柔、软弱等等才能向前进的话,不如干脆成为鬼才更好也说不定吧?
这时,红莲的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想得没错。”
那是鬼的声音。
“红莲,你想得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追究,你绕了一个远路。你想得到一样东西的话,就得扔掉别的东西。”
这是之夜的声音。
“快,把你的身体交给我,这样你就能变强。就这样变强吧,为了守护一切。”
这是自己欲望的声音。
“如果要得到守护别人的强大力量,那就先扔掉软弱,如果再不起跑的话——”
然而红莲打断了心中的声音,说道“……啊啊,对不起,大家。”
他依旧看着天空,看着降着白雪的天空,说道:“……不行,我很弱,无法抛弃自己的软弱。”然后低下了头。
这样一来,同伴们都一脸惊讶地看向了红莲。这是当然,这不是付出这么多牺牲后,到现在才该说出的话。
深夜看着红莲说道:“这到底是……”
红莲回答道:“……我不想失去在这里的同伴。”
“诶诶诶诶诶诶诶!”五士喊了出来。而美十、小百合和时雨也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红莲。
深夜看起来很困扰地说道:“呀,那个,有点……你是说笑的吧?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吧?”
看着深夜的双眸,红莲回答道:“啊啊,我知道。但就算这样,我还是想选一条谁都不会死的路——”
“已经死了足够多了吧?”
“……”
“而且是在你的决断下,我们杀了那么多人。然而,你现在要逃走吗?”
“……”
“你开玩笑的吧?事到如今因为快输了,所以就要退出游戏,逃开这里吗?”深夜说着,将视线移向道路另一头的敌人大军。
敌人知道了也会震惊的吧。他们不会想到走到这一步时红莲会想放弃。如果红莲真会就这样放弃的话,那么他早该投降了才对。
然而就算这样,红莲还是说道:“……我感受不到就算舍弃同伴也要拯救世界的意义。”
“但是如果不去做的话,一切都会毁灭。”
“但就算这样,我感受不到舍弃同伴也要前进的……”
“红莲,我们已经与死无异了。我们跟随你的决策背叛了柊家,因为我们相信你。”
“这是错误的决定。”
“别胡说八道了!我不允许你看到快输了就退出——”
“我不会退出的,只是想找别的路径。”
“没有那样的路!”
“我不想放弃。”
“没有那样的路!红莲!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我出生开始就是这样的!不去杀人的话就会被杀,不放弃什么的话就不能得到!规则一直都是这样的。所以……所以……我……”不知为何深夜的眼中泛起
了泪光。
看着深夜含泪的双眼,红莲说道:“……所以都是最后一天了,就扔掉软弱吧?但是我们已经商量过不舍弃软弱了。”
“……”
“因为我们弱小,所以才约定了要互相扶持。因为我们软弱,所以我们才要与同伴互相扶持着一起前进。”
深夜噙着眼泪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莲,而另外三人也分别径直凝视着他。
他还可以做到回应这些把性命交托给自己的同伴们吧?红莲想着,继续道:“……与我们不同,可以抛弃软弱的兔子已经走了。我们完全无法追上。我们还在新宿……而故事将在池袋继续。”
“……”
“那又怎么样?我们算什么?我们一定不是主角,从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该明白了。那么我们究竟算是什么?为什么生在这个世上?我们成为同伴聚在一起,互相扶持,甚至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到头来还是作为一个局外人,什么也不能达成最后迎来世界的毁灭。”
“……”
“这种人被叫做什么?废物?连叫都不会叫的丧家之犬?啊啊,一定是这样吧。我还真是一条十足的丧家之犬,但是,但就算这样——”看着相信着自己的同伴们,红莲说道:“如果今天世界就要终结,并且我们无可奈何的话,我想可以挺起胸膛地说我没有抛弃同伴而死。这就是我的战斗。”
红莲这样说道,而听闻这番话的同伴们都一言不发。深夜用锐利的视线紧盯着红莲。他一定失望了吧,这是当然,他一定后悔自己竟然这个这样一个家伙走了,竟然相信了这样一个笨蛋。
深夜说道:“反正都会死。”
“啊啊。”
“就算在这里逃走,反正都会死。”
“啊啊。”
“你是个胆小鬼。”
“啊啊,就是这样。如果你想揍我的话——”
红莲的话到此为止,深夜已经一拳揍了过来。
被深夜毫不留情的一拳砸在脸上,红莲倒了下去。视界忽明忽暗,所见的世界天旋地转,在这期间,红莲觉得自己的确做了该被揍的事,做了无可挽回的事。他应该可以做得更好的。比起突然开始说起泄气话,一开始就不应该做一个出头鸟,而是选择作为一个局外人吃圣诞蛋糕。又或者像父亲一样保持着笑容,为了不让同伴被杀而任由自己的脑袋被踩在脚下才好。这样的话就不会造成这么多的牺牲,如果自己可以像父亲一样坚强,一定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亡。
“……”
然而,红莲又这样想道:如果他这样做,是否就不会得到这些同伴了呢?他们甚至都不会相遇。如果说自己进入高中,与本来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家伙们相遇,就算知道自己不是主角,还是挣扎着想创造自己的未来,才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的话,那么——
红莲睁开眼,看着用快哭出来的表情揍了自己的深夜,看着同伴们说道:“深夜。”
“干什么?”
“……我们大概是因为太弱了才相遇的。那么我们抛弃软弱的话就变得什么都不剩下了,不是吗?”
“……”
“就算我们能拯救世界,也什么都不能留下。”
“……”
“那么深夜,我不想舍弃软弱。”红莲这样说道。
然后深夜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莲,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可恶,这算什么啊?”他揍了红莲的拳头也在颤抖,“……这是什么啊?这已经是最后的最后了啊。在死前,这样最后的最后的时候……说出这样正确的话,实在太卑鄙了。”深夜看上去很痛苦,几乎快哭了出来。
“……的确是这样。”
“那么……你是说我也一样在逃避吗?说出在这里成为诱饵而死是……”深夜的话在这里停下来,他依旧盯着红莲,小小地深呼吸了一下,按着胸口,深呼吸了一下、两下、三下,调整自己的呼吸,“……是吗?是这样。就算现在兵分两路,我们也一定无法到达池袋。那么我们该怎么办?互相扶持让全员都活着,但是就算这样要到池袋——啊啊~那么,你是说不要逃避思考这样的方法吗?”
红莲点头回答道:“就是这样,快想吧,笨蛋。”
“说得好像很伟大的样子。”
“是你先说的吧?什么保持着软弱的样子前进。你给我负起责任来。”
“哈?”
“负起我们成为朋友的责任。”
“哈啊啊啊啊啊啊?”深夜说着,喷笑了出来。
美十、五士、小百合,还有时雨都笑了。在这样绝望的状况下笑了。
“啊啊,真是的,可恶,我真该好好选选朋友的。”深夜事到如今才这样说。
五士也接话道:“哎呀哎呀,这样的感觉不错。今天世界就要完蛋,在最后的时刻像~笨蛋一样互殴……我喜欢这样的热血高中生活!”
闻言,时雨瞪了五士一眼,“不,打红莲大人是不行的。”
接着小百合也说道:“我也这样觉得。就算退一百步,因为两人感情好所以我才勉强原谅的,现在这样是勉强,真的是勉强哦。”
听两人这样说,五士笑道:“诶诶,不是吧?刚才的热血完全没有传达到女性阵营中去啊!”
最后美十说道:“啊,不,我多少可以明白一点……”
“小美十!”
五士看起来很高兴地叫了美十的名字,却被后者无视了。美十凝视这红莲,说道:“……那个,虽然这样说很羞耻……我其实有点憧憬你们这样的关系,羡慕能与无关地位、名誉、成绩,也无关家族、主仆关系的朋友相逢这一点。因为我以为我的人生中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看向了美十。然后深夜将手伸向倒在地上的红莲,说道:“但是,就算这是个不错的故事……热血高中生活到了最后一天也是问题吧。”
红莲拉住深夜的手,站了起来。
深夜从口袋中取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叹了口气,“已经十九点四十分了。我们还不知道今天几点世界会终结——”
五士说道:“换句话说,世界还有一分钟就毁灭也是有可能的咯?”
所有人都看向了五士。然后深夜又说道:“也有可能是十秒后呢。但是也有可能世界不会毁灭。的确就如同红莲所说的,我们是完全的局外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退出吗?”
全员的视线集中到了红莲身上,后者回答道:“不。”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红莲看向道路的另一头,敌方的兵力似乎又增加了。不,红莲知道对方的兵力已经将他们从背后、两旁团团围住。然而对此,红莲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向我们进攻过来?”
深夜立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情况有变。从涩谷到新宿的这段路上他们受到了那么激烈的攻击和搜索,现在敌人却突然停止了攻击。现在敌人继续加固着包围网,却不攻击过来。
深夜环视着周围说道:“是为了不让我们再逃走了吗?我们挺努力地逃跑了。”
的确,对方已经花了整整两天追缉他们了。他们甚至可以自豪,仅仅凭借着六个人在“帝之鬼”的大本营所在的涩谷逃了这么久。如果对方有人被下令要杀了红莲一行人的话,一定已经有好几个被处罚了吧?类似“对方只有六个人,你们究竟在干什么”这样。
现在情况有利于他们。
如果敌人觉得他们是向银座进发的话,他们可以利用这个情报,暂时一边隐藏行踪一边移动。这样的话红莲觉得他们可以活下来,然而——
“大家好好想想。如果敌人只是用了勉强不杀了我们的力度在追缉我们呢?”
闻言,所有人的脸上浮现了恐惧的神色。
红莲继续道:“我们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并没有被追的价值。那么我们为什么被追着呢?”
“……”
“又或者说,他们随时可以杀了我们,但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这时,五士说道:“但我们不是挺努力地逃过了——”
红莲打断五士说道:“如果我们就算努力了也只能到达这里,那也完了。我们既不幸运、也没有实力,更没有时间。而‘帝之鬼’要在这里杀掉反叛者的话,我们的故事就结束了。”
“啊……”五士没有再说话。
红莲继续道:“那么如果我们活下去了呢?这场逃亡剧有什么意义?”
小百合做出思考的表情,说道:“是为了故布疑阵?”
美十问道:“但他们这样做是针对谁的?说到银座来的是——”
“真昼。”红莲回答道。
时雨也一副沉思的样子,说道:“一般考虑的话‘帝之鬼’的军队在我们之前——也就是在昨天晚上已经去了银座了吧?”
然后他们这样做会导致的发展是——
1、真昼已经被杀了。
2、真昼以与“帝之鬼”正面冲突也没有问题的战斗力,与对方交战中。
3、真昼已经胜利了。
作为答案,哪个都有可能性,而无论
事情怎样发展红莲他们都是局外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帝之鬼”的追击者便没有必要让红莲活下去,他们活着只是因为偶然并且马上就会被杀死吧?所以他们并不用考虑这条路线。他们需要思考的是,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活着。
深夜说道:“只有红莲懂得真昼,她在电话里告诉你她真正所在的地方了吧?而那个地方就是池袋。”
五士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那么他们是为了得到只告诉了红莲的情报,所以故意放任我们——”
然而深夜打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攻击反而太激烈了。如果他们想从我们这里得到真昼所在的地方的话,不是立即抓住我们进行拷问,就是不做任何攻击放任我们到达目的地。然而实际上,我们到达这里已经花了二十个小时,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闻言,五士抱着双臂“嗯”了一声,“果然只是我们努力过头了吧。”
对于五士的话,美十批评道:“所以都说了,现在没必要考虑这个问题!”
“就算这样说,这世上有很多没有意义的事啊~”
五士说得没错。他们所做的事一直以来都没有意义,谁都不会来关注他们。能够打心底相信自己有价值的只有年幼的孩子。然而就算这样,承认这点是很可怕的,非常之可怕。因为自己没有价值的话,便没有继续活下去这条路了。然后就算没有路也要拼死挣扎是难堪的,是浪费时间·。
然而就算这样红莲还是没有放弃思考。他回想着与真昼对话,说道:“听真昼的口气好像已经不会与我再相见了一样。”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在了红莲的身上。再提到真昼时,美十、时雨、小百合看起来都有些不愉快。
深夜盯着红莲说道:“她没说等着你吗?”
“说了。但是她的话什么都不能相信。”
“……”
“就算好像再也不能相见的口气也可能是演技。即使她说了在等我也不能全盘相信。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一开始小百合的说法。”
小百合抬起头说道:“是我吗?”
小百合说了“是不是为了故布疑阵”。这持续了二十小时——不,如果说是从一开始的话,那就是从二十三号以来的两天,要硬是给“帝之鬼”浩浩荡荡追缉红莲一行人这无意义的行动冠上理由,能想到的便只有对方是为了转移什么视线而故布疑阵。然而这是为了转移谁的视线呢?
“小百合。”
“是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故布疑阵?”
其实也不用问,只要仔细想想便会明白。然而红莲可以趁着小百合解释的时候,整理自己的思绪。
小百合说道:“……也没什么,在考虑不杀掉可以随便杀掉的对手,只是装作在追缉他们的时候,我一开始想到的便是故布疑阵。”
但这是为了迷惑谁的眼睛而布下的迷阵?
“帝之鬼”有的是方法找到真昼的所在之处。他们只要去银座,或者抓住红莲就可以了。然而他们没有这样做。这是为什么?
红莲眯起眼睛说道:“……‘帝之鬼’已经知道了真昼的所在之地了吗?”
然而他们却装作不知道,做出一副拼命追缉着要去真昼那里的红莲的样子。这是为了让谁看的呢?这个答案当然是敌人,也就是“帝之鬼”有着一个敌人,有一个需要“帝之鬼”这样强大的组织,也不得不使用欺骗手段的敌人。
那么那个敌人又是谁呢?
通常,说到在日本能够与“帝之鬼”对抗的组织便只有“百夜教”,又或者是毁灭了“百夜教”的吸血鬼了。然而如果他们的想法没有错的话,真昼现在还属于“帝之鬼”这一侧,她是为了从敌人手中保护“帝之鬼”而奔走的双重间谍。
“……”
这时红莲又想起了真昼在电话中颤抖的声音。真昼那似乎快哭出来的颤抖声音,那是演技又或者是真实?
“……”
红莲曾以为真昼是个天才,她的脚步太快甚至逃出了“帝之鬼”的掌控,但事实上——
“……到头来真昼也不是主角,仍旧被‘帝之鬼’所囚禁着。”
所有人都为这句话沉默了。到头来谁都不是主角,他们的眼前只有几乎令人窒息的现实,他们所拥有的只有与欲望的斗争及其结果。
红莲再次望向远处“帝之鬼”大军所在之处,“那么他们突然不向我们袭击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故布疑阵结束了?我们就算不担任被追缉的角色也行了吗?世界的灭亡也到此为止了吗?”
深夜也看向前方,貌似疲惫地说道:“……如果这一切真的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都结束了的话,我们可以轻轻松松地去吃个牛肉饭然后回家吗?”
五士笑了起来,“诶,在圣诞节吃牛肉饭吗?换成再有品味点的东西嘛。”
美十也笑了,“我只要有蛋糕就行了。”
然后时雨和小百合先后开口道:
“啊,我也是。”
“还有我。”
然而红莲没有笑,只是看着前方说道:“蛋糕先放到一边,等我们活下来再吃吧。或者要死的话大家一起死。”
闻言,深夜笑着说道:“所以说你的发言热血过头了。”
红莲也这样觉得,但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是事实。他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深夜说道:“你也是同类。”
“可恶。好吧,我们该怎么做?”
为了活下去该怎么做?——对于深夜这个问题,红莲回答道:“走上前,但是不去迎战。到了敌方的阵营后立即投降——”
然而红莲的话还未完,敌人终于有了动作。在远处响起了几重仿佛有什么裂开的声音,大概是箭被射出时发出的声音。
在新宿宽阔的十字路口向上看去,天空被同一时间射出的无数支“鬼咒”箭给掩盖,就仿佛由箭组成的墙壁就要向他们落下一般。
五士呆愣地仰望着天空,“喂喂,要躲开那么多箭根本不可能啊,红莲。我们不是已经被卸下任务,不会再遭受袭击了吗?”
“那只是假设。”
“你说是假设!”
“不知道,不躲了,冲过去!再说一遍,今天我们绝对要活下来!否则的话——”
红莲这样说道后,同伴们也笑着一起回答了让深夜嫌弃热血过头的话:“死的时候要全员一起!”
真是笨蛋,会这样叫出来的家伙一定会死的吧。然而红莲并不后悔,因为这至少是与信赖的同伴们共赴黄泉。
然后红莲一行人向着敌人冲了过去,比箭墙落下的速度更快地冲进了敌人的阵营中。然而投降似乎很难,只要不向有决定权之人传达他们想要投降的信息,敌人的攻击便不会停止。
敌兵的吼叫声不绝于耳。
“背叛者啊啊啊啊啊啊啊!”
“乖乖地给我去死!”
红莲一边躲过他们的攻击,一边寻找着军队的统领。不过很快他便发现那个人根本就不用寻找,在分成两部分的军队之间的深处,站着那个应该是统率了一切的男人。
那个男人手持放电的刀,那是“黑鬼”——现在人类可以持有的最上位的鬼。那个男人持有与红莲的“之夜”相同等级的名为“雷鸣鬼”的鬼。
“暮人……”红莲小声嘀咕了一下。
虽然对方不应该会听见,但就在这一瞬间暮人抬起了头,用感情匮乏的冰冷双目看向红莲。他只是将刀从刀鞘抽出了一点,刀的周围便迸发出了闪电。
看着暮人这样的身姿,红莲心中的鬼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诉说起了无趣的欲望。
“‘我能杀了他吗?’‘我能杀了那家伙吗?’你还真是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兴趣。”
红莲无视了鬼。
“‘比对手要强吗?’‘我比对手还要强吗?’到头来人类想证明的只有这个。”
红莲继续无视了鬼。
“来吧,放手干吧,红莲。尽情地使用你的力量。我比那边的黑鬼要强,让我们两个一起证明这一点吧。”
“闭嘴。我要投降——”
“不要泄气,不要停下脚步,红莲。对面的那个鬼,那个叫暮人也在挑衅你——到底是谁比较强,到底谁才更胜一筹。”
这时暮人的怒吼传来:“一濑红莲!”
暮人拔出了他的刀,闪电向外溢出的同时,暮人的身体加速了。他很快,异常的快,快得仿佛周围的其他士兵都停止了一般。
“可恶,之夜!”红莲让诅咒一口气在全身巡回,使自己徘徊在暴走的一步之前,耳边响起的是鬼咒爬满身体的声响。
“哈哈。”
鬼笑了,那是欢喜的笑声。杀、杀、杀杀杀杀杀,把他们都杀光!
红莲举起了刀,他的动作已经远超过了人类的范畴。“锵”的一声,他的刀与暮人的刀和闪电碰撞在一起,而对方的力量中和了之夜,并将他压制。
“哈。”暮人将刀进一步压向红莲,而后者立即反应过来,转动刀身。刀与刀激烈地碰撞在一起,一次、三次、四次、五次,十次、二十次
,恐怕在场的其他人根本就没人能看清他们究竟对刀了几次。
双方激烈地你来我往。暮人的动作稍快,这是他武器的能力。闪电撕扯肌肉带来的刺激,让他可以超越极限地加快速度。
不过操控刀的技术还是红莲更胜一筹。他用更少且更有效的动作,时快时慢地应对暮人的刀。
“咕呜哦哦哦哦哦哦!”暮人喊出了声音。他一点点地加快速度,他还有余力。他的眼中渗出了诅咒,将他的眼睛染黑。他的欲望也随之溢出。
为了应对这样的暮人,红莲加强自己的集中力,让“鬼咒”暴走。
鬼在他的心中诉说,不,应该说这是他心底的声音——
“一濑家之人和柊家之人是谁比较强?
一濑家之人和柊家之人是谁比较强?
让我们来决定吧,让我们来一决雌雄吧,让我们来决定谁才是更强之人吧!这不是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西吗?然后现在就是这个时刻——来证明谁才是强者。让我来告诉你,谁才是更优秀的。用更快、更漂亮、更有效率的刀法,把眼前的家伙杀死!杀死!杀死!将暮人的脑袋、性命给——”
“不!快停下,之夜!暮人!我是来投降——”
“你好吵,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暮人的刀刺进了红莲的左胸。
“呜!”
暮人的刀就这样刺向红莲的心脏,而红莲用左手握住了暮人的刀。然而暮人并没有就此停下,硬是想用蛮力破坏红莲的身体,然后一边打倒周围的士兵,一边举起红莲的身体向前走去。
从远处传来了同伴们的声音——
“红莲!”
“红莲大人!”
然而红莲无暇回应他们。他必须按住想刺入自己心脏的暮人的刀,并且将其拔出。
而就在这时,架起红莲身体跑起来的暮人小声说道:“……我们正在被监视着。所有人都是敌人,好好给我战斗。”
红莲惊讶地睁大了眼。
暮人继续说道:“我只告诉你重要之事,真昼就在附近,她就在新宿地下的研究所。你快去。”
“什么?”
“别说话。今天我无法阻止世界的灭亡。但如果你想阻止的话你就给我去。”
“这究竟是……”
“我来为未来做准备。而今天我就托付给你了,红莲。”
“暮……”
“所以给我在这里死吧,红莲!”暮人发出了怒吼,继续着他的演技。
刀已从红莲的胸口拔出,而暮人就这样将刀向他挥下,这个动作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不,如果暮人手下留情的话,便会被处罚的吧。因为他现在正遭受监视。
而红莲也相应地使出全力,没有演戏的成分,“你才去死!”
红莲挥刀而上。一次、两次,在剑戟交错之时,深夜举枪的身影进入了红莲的视线。深夜向暮人扣下了扳机,而红莲用眼神将之告诉了暮人——背后有深夜的攻击。
暮人注意到了红莲眼睛的动作,他将刀举过头顶,向旁边踏出一步,从那里做出要将刀挥下的姿势。然而这不是为了躲避子弹,而是让人看起来像是偶然做出了这样攻击的动作。
然而从这里便能看出暮人受到了怎样的监视。监视者的监视让暮人不得不在意一切从外面看来的感官。
因为侧身躲开,子弹只是打中了暮人的左肩,而暮人的手臂连着肩膀一起被炸飞了。
“呜!”
呻吟着,暮人还是看向红莲,想要向他做出攻击。然而红莲用之夜砍断了暮人剩下的另一条手臂。
“呜啊!”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便不能骗过监视者。红莲就这样掐住了暮人的脖子,一边将他当做盾牌,一边叫道:“深夜,大家!撤退!”
敌我双方都向红莲看来。
暮人怒吼道:“不要管我,向这些家伙攻击!”
然而没有人遵从这个命令,没有人能够攻击柊家的人,因为柊家是绝对的。柊家仿佛是制定了这个世界的秩序一般,拥有绝对的全力,有着可以决定世界毁灭的强大力量。而暮人也在其之下挣扎,就如同真昼、深夜、以及红莲一般,决不可能脱离柊家,只能在其下难看地挣扎。
但这表示还有希望残留着。在今天此时此刻,他们还活着很有可能是因为有暮人在调度。刚才他们觉得自己活到现在的理由是欲盖弥彰的作战,是“帝之鬼”为了得知敌人真昼的所在而做的欲盖弥彰。不,应该说的确有这样的欲盖弥彰,但在进行到一半时,暮人得知了“柊家”的计划,并想要阻止世界的破灭。
这是反叛,小小的反叛。但是暮人现在无法直接阻止世界的毁灭,他是不会做不可能做到之事的人。他受到“柊家”严密的监视,举步维艰。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在其中浑水摸鱼着持续向红莲他们发动不至于杀死他们的袭击,其结果便是让红莲他们生还了二十个小时以上。
甚至,暮人还引导他们去往真昼的所在之地——不是池袋,而是新宿。
真昼欺骗了红莲。她所发出的信息并非是向红莲,而是向成功窃听了他们通话的“柊家”之敌的。所以真昼哭了,因为这是结束,而他们不会再见了。
然而游戏还未结束。虽然已经快到时限,但是游戏还未结束。虽然红莲不知道暮人是怎样得知真昼的所在,但在最后的最后,他已经接过了接力赛的接力棒。
一边被红莲拖着,暮人一边小声说道:“干吧。脚踏实地的一群乌龟会追上兔子。”
红莲低头看向暮人,将他扔在地上。而就在同时,同伴们与他合流了。
红莲说道:“怎么样了?”
“我们要逃了。”
五士也追了上来,他在身后施展了幻术。不知道五士施展了什么幻术,但从敌兵为了守护暮人而聚过来的样子,他们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不让他们这样做的幻觉吧。这真是太优秀了,他的同伴们虽然都不是天才,但都很优秀。他们互相信赖,就算没有任何说明,也会采取现在最为必要的举动。在这样的积累下,他们就快要追上兔子了。
他们有苟延残喘到现在的理由。就算杀死同胞并且后悔自己的行动,他们也有拼命地、难看地活下来的理由。
他们是为了结果接力棒。
美十说道:“敌人没有追上来!”
五士说道:“但这只是一时的!等我离开了的话,幻觉便会消失。”
小百合说道:“如果主力部队追来的话,要到达池袋——”
时雨捂住了小百合的嘴,她已经注意到了红莲已经不向池袋而去了。
目的地便是这里——新宿。
如果他们没能在这里阻止世界的毁灭,这里便会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前面也有敌人的包围网,但配置在这里的兵力很少,而且暮人也不在那里。没有“黑鬼”的持有者,他们可以突破这里。
这是最后的战斗,笨拙的乌龟们最后的战斗。
“冲过去!”
红莲叫喊着,举起了刀。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二十时十分。
地点为新宿中央公园地下展开的巨大研究所。
这是曾经“百夜教”所设的研究所,然而在遭到吸血鬼的袭击后,已经没留下一个人了。有报告称,曾在这里的人类都被吸血鬼屠杀殆尽了。
然而这个本该没有任何人在的研究所,今天却灯火通明。而红莲便在这样明亮却又安静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研究所走廊上飞奔。
红莲可以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以及类似马达“隆、隆、隆、隆”的驱动声。
“隆、隆、隆、隆。”
研究所有几道上锁的厚重大门,但都已经被刀斩断打开了。或许这些门被设计的时候,并没有将吸血鬼或者鬼的袭击计算在内,所以这个研究所被轻易的破坏了。
“……”
然而红莲思考了起来,“百夜教”难道不该知道他们所做的研究可能会遭到吸血鬼的袭击吗?又或者说,他们难道不是知道会有使用“鬼咒”的人出现吗?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设置可以防御来自吸血鬼以及鬼的攻击的防御体系呢?至少他们应该能防止类似研究所被如此轻易地破坏的事态。
一边破坏门锁斩开大门,红莲一边想道,很有可能前些日子“百夜教”被破坏一事也是某种故布疑阵,又或者是某种计划。
“柊家”的意图、“百夜教”的意图、吸血鬼的意图,在此之上的某种存在开始若隐若现起来。那个制造了让真昼感到绝望的命运的某种存在正在他们之上斗争着。
当然,那个某种存在究竟是什么,红莲今天还无法解明,不,应该说光靠他自己什么都无法解明。然而这已经无所谓了,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解开世界之谜而生的。今天他只需要与同伴们永不言弃地尽全力生存下去便行了——
“右边的门前面有楼梯,下一层就是最底层了!”红莲身后的时雨说道。
红莲挥刀,将面前的门斩裂,所有人都穿了过门,跑下楼梯。
最底层应该
是用来举行仪式的一层。在这一层应该只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以及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巨大的仪式会场。走下楼梯后,那里果然和他们事先确认过的地图一样——径直延伸的长长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紧闭的门。
真昼就在那里举行什么仪式——让世界毁灭的仪式。
“……”
红莲停下了脚步,而同伴们也在他身后停下了。动作停止后,红莲便可得知每个人都在喘着气。“哈、哈、哈、哈”吸气吐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不过全员都活着,成功地到达了这里。
这已经是十足的奇迹了,然而他们接下来还需更加努力一把。
深夜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站在红莲的肩侧说道:“……顺便作为最终确认,我可以说非常没意义的话吗?”
“什么啊?”
“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的?”
“……”
这还真是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的?他们必须在这里干什么?是为了阻止真昼,还是拯救她?归根结底,毫无疑问他们对比自己强得多的真昼无能为力。
红莲回答道:“我们是来拯救世界的吧?”
“呜哇,这好可怕。难道不很蠢吗?”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连红莲都在苦笑。但很快他们又沉默了,开始调整气息。
无论如何,他们只能相信些什么,就算他们不知道在这扇门之后正在进行怎样的事。
“……由我们来阻止世界的破灭。”这样说着,红莲向前踏出一步,将刀柄紧紧地握在手中,向同伴们命令道,“用‘天火之阵’。”
用“帝之月”的说法这又被成为“月鬼组”,配置如下——
前卫 前卫
后卫 后卫
后卫
这是五人一组的阵型,配有两名强力的前卫,后卫则作为掩护。这是为了不死而设的阵型,为了不全军覆没的防守阵型。就算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他们也要珍视同伴前行,他们已经这样决定了。
深夜向前迈出一步,“大概除了红莲,要论近战能力也是拥有‘黑鬼’的我比较强。所以我来做前卫,后卫设置四个人吧。”深夜来到了红莲身边,看着后者说道:“就是这样,多多指教,红莲。这是最后的战斗了。”
红莲回答道:“这是为了不让这变成最后的战斗。”
“你说的每句话都很帅嘛。”
“我生来就是这样的。”
“帅到土气的程度了呢。”
红莲锤了深夜的肩膀一拳。
“哈哈哈。”深夜笑了,红莲也笑了。
就在他们说蠢话的时候,后卫的排序似乎也决定了。
深夜 红莲
时雨 小百合
美十
五士
他们要用这样的阵型在最后之战中活下来。
红莲架起之夜高举过头,而深夜则在他身边微微按下白虎丸。他们两人尽量做到填补对方的空隙,由两个前卫将防御彻底巩固,而攻击则交给后方。
“准备好了吗?”红莲问道。
深夜点了点头,“啊啊。”
小百合说道:“是的。”
美十说道:“让我们拯救世界吧。”
时雨说道:“我准备好了。”
最后面的五士说道:“啊啊,真是的,这圣诞节究竟算什么啊。十七岁的圣诞节就应该是和可爱的女孩子两个人度过的说。”
然而很可惜,红莲今天还是十六岁,这是他十六岁的圣诞节。
他通过每个人的声音来确认后方同伴们的位置,去感受追随自己来到这里的同伴们的心跳。
他将与这些同伴一起,在今天拯救世界。
“好了,我们走吧。”
红莲开始跑起。
在走廊尽头的门没有打开。
已经跑过了走廊的一半,然而走廊尽头的门还是没有打开。
走廊的七成都已在身后,然而走廊尽头的门还是没有打开。
红莲跑到了门前。如果将门斩开的瞬间受到来自门另一侧的攻击的话,他们这边的防守便会产生空隙——
“我要砍了。”
听红莲这样说道,从斜后方传来了时雨的声音,“我来掩护!”
深夜没有说话,但红莲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侧诅咒的力量在增强。深夜准备在红莲将门斩开的瞬间填补他的空隙。
红莲对着大门一刀砍下,时雨向大门投掷苦无,让大门朝里侧倒下。
门被打开了,进行仪式的场所映入眼帘。那是比红莲所预想的还要宽阔的空间,可以收容下两个体育场这么大。
走入仪式之所,那里有高高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以及白色的地板。而在仪式之所的中央并排摆着一口形似棺材的箱子。而在棺材之后有谁在那里,但因为仪式之所很宽阔,看不清那里的人是谁。
“……”
红莲将诅咒之力集中在眼部,让咒力巡回在瞳孔周围,提升自己的视力。这样一来,他看清了在棺材之后之人是谁。
站在棺材之后的女人是一个身着制服、极其美丽的女人。她有着灰色的长发,红色眼睛以及尖锐的牙齿。
那是真昼,真昼正啃噬着不知是谁的脖子,从那里吸着血。看起来她的脚下已经有好几具尸体了,好几具脑袋和手臂被扯下的尸体,只有其周围的白色地板染成了红色。
尸体大约有二十具左右,他们有的穿着“帝之鬼”的战斗服,有的穿着类似研究人员的白大褂。总之他们都被杀了。
红莲说道:“你看见了吗?”
深夜回答道:“啊啊。”
“我们从棺材的右侧和后面进攻。”
红莲不觉得这样他们可以正中真昼的空隙,但顾不上这么多,红莲一行人跑了起来。
真昼把吸完血的男人扔到了地上。男人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死了。然后真昼毫不着急、慢慢地向他们转过身,扬起了动人心魄的美丽笑容,用白色衬衫的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而就算这样,她的嘴唇还是很红,红得艳丽,红莲的双眼也不禁被这样的嘴唇所吸引。那样妖艳的、引诱着人情欲的红唇微微开合,似乎在小声地说些什么。虽然红莲没有听见声音,但是他知道真昼在说什么——
“啊啊,红莲,我的红莲,你来啦。”
在这一刻,红莲一边挥起刀,一边怒吼道:“啊啊,我来了,真昼!告诉我救你的方法!”
真昼站起身回答了。这时候,红莲已经拉近了与对方的距离,所以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你救不了我。”
“我要救你!”
“你救不了。但是你能来到这里……”
“你不是说让我救你的吗!”
这时红莲跑到了真昼身前,挥刀而下。真昼退下一步,躲过了红莲的攻击,她看穿了仅仅只细微如一根头发的空隙。深夜在一旁举起刺枪,而真昼也躲过了他的子弹。美十与小百合也掷来了符咒,而真昼这一次没有躲开。
“起爆!”美十和小百合一起叫道。
符咒在真昼的肩膀和左腿爆炸开来,但是真昼只是在笑。
在爆炸的间隙,时雨往地上放出绑有细线的苦无,在真昼周围埋下无数的陷阱。而为了不让真昼看出陷阱,五士施展开了幻术。因为设下陷阱与施展幻术需要大约0.2秒的时间,所以为了争取时间,红莲再次想要挥舞手中的刀。
然而就在这时,真昼重重地用脚跺向地面,而大腿也同时向后退去。
“啊”的声音在红莲身后响起,应该张起陷阱的时雨被线所牵引,反而被巨大的力道拉向了前方,然后突然出现在了红莲的眼前。真昼抓住了时雨的头发,将她提起,对着红莲挥下的刀,祭出了时雨的脖子。然而此时的红莲已经停不下自己的刀——
“咕!”
“停下!”深夜叫道,用刺枪的前端从下撞向红莲的刀,勉强阻止了这一击。
“啊哈哈。”真昼笑着看向红莲,慢慢地看向他。
无论是红莲还是深夜都无法动弹,两个前卫完全停下了。
真昼要杀他们很容易。真昼的话可以在一瞬间同时砍下红莲和深夜两人的脑袋。然而真昼只是慢慢地举起时雨,然后将她扔了过来。
时雨的身体砸向了红莲和深夜。
“啊!”
“咕!”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的骨头断了几根,内脏也受到了损伤。而他们顺着力道,又撞向了后面的美十、小百合和五士,就这样所有人都向后飞去。
漏气的“咻——咻——”声从旁边传来,时雨的口中溢出了鲜血,大概是肋骨刺穿了肺部。
“可恶。”红莲慌张地将手伸进时雨的胸部。如果不把骨头拔出来堵住洞口,就算有“鬼咒”的力量也无法让伤口愈合。
看着这样的红莲,真昼用冰冷的声音说道:“真是的,你不觉得在我面前,在别的女人胸口摸来摸去很过分吗?”
骨头被拔出后,时雨的胸口中响起了“咻”的一声清响。肺中的空洞被填补,开始膨胀起来,“鬼咒”开始了对
伤口的治愈。
“时雨!”美十把时雨向后面拖去。
真昼继续道:“而且为什么是‘天火之阵’?你是想一边守护什么人,一边顺便救我?”
红莲抬起头说道:“我准备救你也救我的同伴。”
“哈哈。”
“别笑。我不是按照约定,来救你了吗?”
“哈哈哈哈。”真昼只是看起来既快乐又悲伤地笑着。
真昼很强,比红莲预想的还要强得多,甚至与他以前打倒的吸血鬼相比,真昼的强大也简直不是一个次元的。真昼已经超越了吸血鬼。为什么真昼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然后即使拥有这样的力量,还让真昼不得不服从的“柊家”究竟是什么呢?
深夜从红莲身边站起,说道:“可恶,强成这样……糟了呢。”
红莲继续道:“而且是你叫我们来的。因为有暮人的传话,我才能来到这里。但这是你给我的信息吧?你完全可以一个人完成一切的事,然而你把你的所在透露给了暮人,是你让我……”
然而,真昼打断了红莲的话,说道:“我说,红莲。不用这样着急地争取时间,我会给你让同伴恢复的时间的,怎么样?”
“……”
“但是就算她恢复了又怎么样?与弱小的同伴手牵手就能追上兔子了吗?”
“……如果没有同伴的话,我就不能来到这里。”
“是吗?但是你既然已经到这里了,他们只会碍手碍脚。杀了他们。”
“不行。”
“你不杀他们就不能救我。快点选择,是救我,还是救你的同伴。”
“不行。”
“你不可能鱼和熊掌兼得,这样的话你没法追上兔子。因为兔子正在边哭边跑着呢,乌龟也好歹扔掉点什么嘛。红莲,拜托了,让我看看你的觉悟。”
然而红莲做不到,他已经决定了。所以红莲说道:“我不能这样做,真昼。这样的话,我将失去活下去的意义。”
闻言,真昼用她红色的双眸凝视着红莲,问道:“这算什么?活下去的意义?红莲,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这是,从红莲背后传来了五士的声音:“……红莲,所有人都恢复了,可以再战一场。”
红莲没有回答五士,只是思考着真昼的问题——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深夜在一边说道:“但是靠‘天火之阵’已经不能取胜,改为‘闪攻之阵’吧。”
“闪攻之阵”是留下攻击力最强的一个人,剩下的所有人都舍身攻向敌人的阵型。全员都舍命当作诱饵,制造敌人的空隙,将其托付给留下的最后一个人。的确要取胜只剩下这个方法。要不付出牺牲而压制真昼是不可能的。
真昼说道:“这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深夜你总是能选择正确的道路。所以就再做一次吧。”
然而深夜听闻真昼的话,只是笑嘻嘻地眯起眼睛看向对方,用稳健却冰冷的眼神凝视着对方,“我也知道这个提案是正确的,但因为红莲是笨蛋,所以完全不会采用呢。”
“……”
“所以我们会迷茫,会对那个大笨蛋选择的明显不正确的道路而感到困惑,惊慌失措却不知不觉地被他吸引。”
“……”
“你喜欢红莲也是因为他不正确吧?什么哭着奔跑的兔子啊,在正确的道路上奔跑不快乐吗?因为那是‘正确’的。”
“……”
“承认吧,真昼。你并没有在哭泣,只是在正确的道路上奔跑而已。而这样的你被红莲所吸引,就算不正确,但还是难看地挣扎着活着的他所吸引。”
“……”
“你并没有做出选择。你从不选择,真昼。不要想着鱼和熊掌兼得,正确的道路和红莲,你选其一吧。”
对于深夜的话,真昼说道:“那么说着大话的你选择了吗,深夜?”
深夜爽快地回答道:“啊啊,我选择了红莲。很蠢吧?笑吧,爆笑出声也行哟。”
“……”
“但是你很羡慕吧?不是吗?”
“……是啊。”
“还来得及,圣诞节还没有结束。离开正确的道路,你也可以接受软弱——”
然而这时真昼动了,“可以闭嘴了,深夜。”她耳语般地低声道。然而红莲就在旁边,所以能够听到。
真昼出现在了深夜的面前,她的手臂刺进了深夜的胸口正中。这发生在一瞬之间,只是眨眼间,真昼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呜啊!”大量的血从深夜口中涌出。
“深夜!”红莲叫道。
红莲挥起刀,想将真昼的手从深夜的胸口抽出,然而真昼保持着手臂捅入深夜胸口的姿势,将后者甩来甩去。
“住手,真昼!”
“红莲。”
“拜托你住手,真昼!”
然而真昼没有停手。
如果不想办法帮帮深夜的话……红莲在心中呼唤着“之夜”。他拜托之夜将可以拯救深夜和同伴的力量给他。
对此,之夜说道:“那么就全盘接受我。”
没问题,这样就行。这样就行,所以把拯救深夜的力量——
“不,但是深夜已经没救了。他已经死了,如果不快一点的话,其他人也——”
然而就在这时,之夜停下了他的话。红莲的心中没有声音再传来了。
深夜的躯体飞向了空中,是真昼将他舍弃了,然后她移动到了红莲的身后。红莲的身后没有人对真昼的动作有所反应,所以前卫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敌人突破自己。红莲转过身,单手握着之夜,想要尽力拯救同伴而全力转身向后——
“……”
然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小百合、美十和时雨的脑袋被砍了下来,而真昼提着五士的脑袋。五士用恐惧的神情看向红莲,在他说出“红……”的音节时,真昼轻松地将他的脑袋像玩具人偶一样拧了下来。
真昼说道:“我再问一次,红莲。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
红莲将一切看在眼里,尽收眼底。
“……呜、呜。”
红脸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有愤怒、憎恨、悲伤、杀意等负面的感情在胸口卷起了漩涡。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利用我吧,利用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莲让诅咒在身体中巡回,巡回在身心的各个角落。
“看吧,红莲。弱小果然什么都无法孕育。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还不如你一开始就把同伴们杀了的好。那样的话你便不会受伤,那样做的话还可以救到谁也说不定。但还是算了,现在还来得及。你是强大的,非常之强,很强、很强、很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成为强大的鬼吧。来吧,抛弃理智,让自己解脱吧,红莲。要开始了哟,你要成为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切的一切都被欲望所侵染,那样的话比较轻松,只要抛弃软弱的话,就会解脱。红莲知道,从一开始便知道。所以拜托了,让我抛弃吧,将理智抛弃,红莲如此在心中祈愿,他明明应该是打心底这样期望的——
“嘎啊、嘎啊、嘎啊啊?!”在稍稍离开一点的地方传来了什么声音。
那是同伴的声音,还活着的同伴的声音。那个声音让红莲勉强维持住了理智。
“……深夜!”红莲叫喊着,将视线移向传来同伴声音的地方。
深夜还活着,深夜还活着!就算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还是活下来了。
“现在,我现在就来救你!”红莲跑了起来,向深夜倒下的地方全力跑去。然后他将深夜的身体抱起,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身上。深夜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血液从那里溢了出来。红莲按住了那个胸口的大洞,拼命地用手将其按住。然而血流不止,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
“停下,停下。”
“……”
“停下,停下,停下,求你停下吧!拜托了!”
这时深夜抬起苍白的脸向上看去,他吐出了鲜血,但还是说道:“……啊啊,可恶……这样就游戏结束了吗?”
“别说话!把力量都留作治疗……”
“红莲……”
“闭嘴!”
“…………红莲,听我说。”
“让你闭嘴!!”
然而深夜胸口上的伤并没有开始修复,伤口太大了。深夜用力地抓住红莲的手,说道:“……我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