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炎
从第二天开始,维多利亚宿舍就变成了战场。
随着新生入住宿舍,宿舍内一下子恢复了生气,每天都热闹到近乎吵闹。这里有因为迷路和想家而哭出来的学生,因为不习惯的环境而累积压力,乃至于和他人争吵打架的学生。因为连日来都要面对这些对象,以西蒙为首的干部生们全都忙于东奔西跑,完全找不到休息的时间。
在阴天的时候容易陷入灰暗的木制建筑物,也只有在这个时期格外明朗热闹。
在这样的繁忙之中,悠里将梦境和罗宾的事情都忘在脑后,整天都在为了照顾下级生们而四处奔走。
就如同即使戴上度数不合的眼镜,过上一段时间也会习惯一样,第一次曾经让他那么难受的校内空气现在似乎也不算什么了。如果要说完全不介意当然是骗人的,关键在于比起那个来,他有太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唯一能将悠里从现实生活中分离出来的事情,就是阿修莱所发出的过于唐突的邀请吧?那时候悠里所遮掩的伤势也被暴露出来,并且进一步发展出了不得了的谎言。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下面的样子。
那一天,悠里正巡回于各个新生的房间,检查是否存在什么问题。结果围绕着由于漏水而发霉的衣柜的使用问题,几个学生发生了争执。他正好遭遇了那个现场。
那个出问题的衣柜的使用者是一个名叫哈米鲁顿的少年,因为另外一个少年的行李还没有到,所以他向对方提出要交换衣柜,这就是事情的发端。但是,那个被要求换衣柜的名叫贝莱多的少年看起来颇为懦弱,对于对方的要求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因为他的态度实在太过暧昧,所以几个人之间就逐渐发生了争执。
确实,和外边看起来就很精悍的哈米鲁顿比起来,这个名叫贝莱多的少年不仅内向,而且有斜着眼睛看人的习惯整个人感觉上都阴沉沉的,不是那种可以融入周围环境的类型。他对于悠里的提问也只能做出模糊的回答,以至于最后其他学生们都忍不住开始表示不满。
“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抽抽搭搭好不好?”
“我看还是那种发霉的衣柜最适合你!你干脆睡到那里去好了!”
“看着就让人心烦,你不要靠近我哦!”
因为众人的责骂所造成的嘈杂,就连旁边房间,同为宿舍监督生的迪拉都探出了脑袋。因为迪拉是有名的橄榄球选手,所以他的登场让现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可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本的嘈杂。面对不断加剧而无法收拾的场面,悠里产生了走投无路的心情。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华丽地登场。
“还真是热闹啊。”
他静静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格外响亮。
“这里从什么时候起变成动物园的猴山了?”
冰冷的声音,让现场的亢奋一口气冷却了下来。下级生们停下动作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马上就因为出现在那里的人物的压迫感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修长的身躯,长长的青黑色头发在脑后束起,维多利亚宿舍的奇人,用鹰一般的视线捕捉到悠里后,翘起了唇角。
“嗨,悠里。你看起来很精神嘛。”
“哪里,阿修莱你才是吧?”
面对好久不见的阿修莱,悠里一时忘记了身处的状况了,笑眯眯地做出了回应。最后看到他,是在法国乡下的咖啡店。仔细想来的话,在他所经历的惊人事件中,阿修莱的存在确实起到了很大作用。也因此,悠里一瞬间对他产生了奇妙的同伴意识。不过在注意到周围视线后,他马上调整了表情。
“那么,阿修莱,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我找你有事。”
傲慢地短短说了这么一句,阿修莱就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外。“等一下!”悠里慌忙叫住了试图就这样转身向外走的阿修莱。
“那个,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正在忙着,有什么事情回头再——”
“手腕的绷带。”
阿修莱打断悠里的话,唐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悠里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用长袖衬衫上面捂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过众人的视线还是都集中在了那上面。
“既然你不在乎,那么我也不介意在这里说出在贝鲁杰的别墅所发生的事情哦。”
特别强调了西蒙的名字后,阿修莱露出了“你要怎么办”的等待目光。
“怎么能那样,阿修来你自己不也——”
“我?”
夸张地耸耸肩膀,阿修莱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在意什么吗?”
悠里咬着嘴唇陷入沉默。他说的确实没错。因为阿修莱原本就拥有“魔法师”的绰号,所以就算现在他身边再增加一两个怪谈,对他来说也绝对不痛不痒,甚至可以说反而是为他的名号镶金吧?
可是,西蒙不一样。
“不过呢,和我不一样,对那位名声清白的法国贵族大人来说,这个话题就有点危险了吧?”
仿佛是看穿了悠里的念头一样,阿修莱说道。但是他这个故意含沙射影的口气,在隔了一秒之后,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受到了巨大冲击。虽然悠里没有注意到,但是从阿修莱的角度来说,这当然在他的计算之内。
作为维多利亚宿舍的贵公子,西蒙的名字在新生之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而听到他和悠里的伤势,而且是与割伤手腕的伤势有关的话,当然会让人联想到不得了的绯闻事件。
原本因为恐惧而呆滞的下级生们,现在因为无法抑制的好奇心而脸上闪闪发光。
注意到这一点后,悠里终于认输。就在他和其他人吩咐了几句,试图跟在阿修莱后面离去的时候迪拉叫住了他。
但是,做出回应的人是阿修莱。
“虽然你这么有精神是好事,马克?迪拉。不过如果多管闲事的话,回头可是要后悔的。”
这个若无其事般发出的威胁,使得迪拉露出了好战的目光。那是他抱着橄榄球突破敌营时的目光。
“你以为这种程度的威胁就可以吓到我吗?”
“没有啊。这只是单纯的忠告。因为比赛中的事故,是什么人也无法预防的。”
和亲切的话语相反,在他眯缝起来的眼睛深处,青灰色的瞳孔正闪动着危险的光芒。那种让人几乎无法和他洒脱的外表联想到一起的危险气息,让纯朴而虔诚的迪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转移开自己的视线。
那之后又过了十分钟。
在阿修来一如既往堆积着小山一般的古书的房间中,悠里坐在充满异国情调的沙发上,将香气袭人的中国茶送入口中,不知如何是好地凝视着阿修来。
“古拉斯顿贝利?”
在悠里的对面,将身体沉入了沙发中,阿修莱仿佛很愉快似地点点头。
“没错。我想大概会花上两三天时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悠里仿佛很头痛一样用手捂着额头摇摇头。
“在这种忙到人仰马翻的时候,亏你居然有闲情逸致。”
因为已经开始上课,所以繁忙也到达了顶点。尽管如此,阿修莱却若无其事地提出了这种让人觉得疯狂的建议,而且也没有说明经过纬和理由。就算悠里出于好奇而询问理由,他也只是浮现出充满神秘感的笑容,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好奇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悠里还是站了起来,
“既然你要说的只有那个。”
不过一如既往地靠在沙发上的阿修莱微微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唉,悠里。你真的什么也没有感到吗?”
“——!”
悠里心头一颤,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你说什么?”
虽然脱口问出这个问题,可是悠里本人却没有期待能听到答案。他只是好象为了探究对方的真实含义一样凝视着阿修莱。从和西蒙回到学校那一天起就感觉到的不安,急速地膨胀了起来。阿修莱一言不发,带着满足的表情望着悠里的反应。在过了一阵后,阿修莱好象算准时机一样开了口。
“前天在灵庙遗址那里发生了事故,你知道吧?”
悠里慎重地点点头,阿修莱继续询问,“你不觉得那个和奇怪吗?”
“你是什么意思?”
空气的浓度在一点点增加。为了不被对方的步调所左右,悠里小心翼翼地做出回答。
“为什么总是在那里出现死人或是伤员?”
“我不知道。”
悠里战战兢兢地做出了回答,但是声音里却充满说不出的心虚。
“那个事情和古拉斯顿贝利有什么关系吗?”
阿修莱再度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笑容。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想要了解的欲望在悠里的体内高速膨胀。
就在这个时候。
“阿修莱,你在吗?”
伴随着敲门的声音,一个柔和的声音传入了他们儿中。然后,房门被打开。瞬间,悠里就好象大梦方醒一样地惊醒过来,同时他听到阿修莱切了一声。
“是迪拉去多嘴了吗?
那家伙看起来还真是想再受一次伤呢。”
这个威胁的口吻,让刚刚进门的西蒙皱起了眉头。
“迪拉?”
他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走到悠里的身边。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找悠里有事。”
“有事吗?明明没有指定他为使役人,还是照样使唤悠里吗?”
听到阿修莱的冷嘲热讽,西蒙仿佛觉得很厌烦一样耸耸肩膀。
“我又没有特别针对悠里。如果在身边的话,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客气的。”
然后他把视线转移到悠里身上,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悠里。各个房间的例行检查已经结束了吗?”
听到这个询问,悠里有些尴尬地说了句“还没有”。结果被西蒙不容分说地带了出去。
从那一天之后,悠里就没有见过阿修莱的影子。
在繁忙的日子的间隙中,这个突然从脑海中冒出的事情,让悠里好一阵子都心烦意乱。他凝视着走廊上长排的窗子,今天从早晨开始天气就不太好。被雨水打湿的木制建筑物,散发着湿漉漉的感觉。
(曾经是灵庙所在地的地方吗?)
就在悠里捉摸着阿修莱的语言中所隐藏的意味的时候,他听到有什么人从楼梯下方呼叫自己。好象是新生又发生了什么纠纷。被拉回现实的悠里,想起自己的责任之后,慌慌张张地冲下了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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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同样处于雨水的洗刷之下,不过石造的教学楼感觉上还是威风凛凛。在位于三层的学生自治会办公室中,这几天内扩散开来的流言蜚语成了大家热衷讨论的话题。
“我问你哦,切尔西。”
聚集在那里的其他宿舍的代表们,向站在窗边的维多利亚宿舍的托马斯?切尔西询问。
“听说你们那里的贝鲁杰,在暑假里面闹出流血事件了啊?是真的吗?”
切尔西转过头来,在蜂蜜色头发的包围下,他五官分明的面孔上明显浮现出轻蔑的色彩。
比他低一年级的西蒙?德?贝鲁杰和悠里?佛达姆暑假的时候好象在法国一起生活。而且在此期间似乎发生了什么问题,结果造成佛达姆受伤。这些流言已经传进了切尔西的耳朵。而且当然附带着随之而产生的各种下流传言。
话说回来,只要看看那个无懈可击的法国贵族之子的样子,就可以一目了然地发现那不过是无根无据的谣言而已。现实就是,即使位于这样的旋涡之中,西蒙还是丝毫没有产生动摇,继续维持着无人可及的优雅。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反而被谣言左右的男人才真正称得上愚蠢吧!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不能无视的问题。因为这一连串的流言似乎也和阿修莱脱不了关系。而且从他所听到的全部内容来看,阿修莱暑假的时候应该也是和贝鲁杰他们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让阿修莱不惜展开这样的行动呢?
“那个传言也散布到你们那边了吗?”
虽然切尔西保持沉默,但是某个原本在他背后休息的人却代替他加入了这个话题。
“可不是,自从贝鲁杰成为代表之后,就整天都能听到和他有关的话题。哎呀呀,真是有人气呢!”
那个人仿佛觉得很有趣似地笑了出来。虽然仔细看看的话,他的脸孔长得颇为奇怪,不过从全身散发出的亲切感足以弥补他的这个弱点。
莎士比亚宿舍的比利?马洛。他和曾经争夺本届总长宝座的维多利亚宿舍的埃里克?格雷以及阿尔弗雷德宿舍的查尔斯?霍华德一样,都是上期就入选为代表的人物。不过在这三个人之中,身为银行家儿子的霍华德由于意外的事故,已经好象要销声匿迹一样地选择了退学。因此在先阶段,这个马洛手中的权力可以说是仅次于总长格雷。
马洛的父亲是政治家,如果单纯从实力的角度进行评价的话,他大概可以无可质疑地夺取总长的宝座吧?但是这里是英国,就算圣?拉斐尔再怎么标榜不拘泥于旧有习俗的自由校风,想要凌驾于本身已经拥有贵族称号,出生于英国首屈一指的名门的格雷之上,对他来说也是太过困难的事情。因为这样的客观情况,马洛没能加入总长的竞争之中。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就这样老实让步的人物。在本届的执行部的管理中,作为对抗势力的马洛的动向大概会是最受瞩目的事情吧?
“而且在传言之中,好象还有一位人物也脱不了关系。”
马洛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吃了一惊的切尔西的表情。
“我记得那个人,应该就是阿修莱吧?”
在他清楚地说出名字的瞬间,室内就被异样的紧迫感所包围。这好象是个所有人都忌讳三分的名字。也许是觉得光是提起就会有不幸来拜访吧?有人甚至立刻划起了十字。马洛因为对方的反应而挑起眉头,表现出了轻微的惊叹。
“所谓的三角关系,果然是真的吗?”
另一个代表犹犹豫豫地冒出了这句话,其他的人马上接口说道:
“可是,这两个人的名声都如此响亮,那个在传说中把他们玩弄于掌心的佛达姆,却没有听人提起过呢。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说到这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切尔西身上。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没有任何长处的普通少年而已。”
因为提到了想都不愿意想的人物,所以切尔西的回答中明显渗透着恶意。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马洛仿佛迫不及待一样展开了攻击。
“哦,那可奇怪了。虽然拥有恶魔之类的绰号,但是阿修莱大人的私生活一向都是个谜团呢。但是这次他却难得一见地展开了公开的追求,能让他着迷到这种程度的人物……”
“那个关我什么事!想要知道的话就去问他本人好了!”
听到平时一向以冷静沉着而著称的切尔西所发出的神经质的高亢声音,室内的空气都随之冻结。只有马洛一个人仿佛很满意一样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就在马洛游刃有余地承受住了切尔西恶狠狠的眼光,深深靠在沙发上的时候,橡木制的沉重房门被打开,格雷在西蒙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你们在吵什么?切尔西,连外面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没什么。”
仿佛是以自己的感情波动为耻一样,切尔西后退了一步。
格雷用高傲的态度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走向里面的席位。虽然西蒙是跟随在他身后,但是谁也无法否定,与其说他是跟随总长的心腹,感觉上更像是让他人为自己开道的王侯贵族。
(其实也不是格雷缺乏威严感。)
切尔西心情苦涩地目送两人通过他的面前。
西蒙?德?贝鲁杰。只要跨入房间一步,就可以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的典雅的法国贵族后裔,他已经开始成为这个代表了全校学生的执行部的中心人物。
而最深切感受到这一点的,就是原本被视为格雷的左膀右臂,来自维多利亚宿舍的切尔西本身。
因为西蒙一向对阶级制度秉持批判态度,所以格雷原本应该对他没抱有多少好感。可是在西蒙接下宿舍长的职务,入选代表的同时,他的态度就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力图把西蒙留在自己身边。
而象征这一点的事情,在第一天的会议结束之后就发生了。
那就是只有代表才能穿的彩色西服背心。现在西蒙所穿的西服背心,底色是和制服衬衫完全一样的淡淡的橘黄色,上面用让人联想到西蒙头发的白金细线刺绣着线条简单的花纹。这件高雅又不会太过引人注目的背心,就正是格雷特意为西蒙准备的。
在成为代表的第一天,西蒙就身穿普通的制服出现,堂而皇之地打破了代表可以穿西服背心的惯例。因此有不少代表都自觉受到了侮辱而心情不快,并且因此在执行部内部引发了小小的骚动。在那之后,经过一番商量,格雷特意准备了西服背心交给西蒙,并且要求他至少在会议的时候要穿背心。这也算是考虑到其他人感情的妥协之策。因为理解了这一点,所以西蒙答应了格雷的要求。在格雷的权威因此而得到提升的同时,西蒙作为新总长心腹的地位也得到了大家的确认。
在所有人都对他的位置表示认同的期间,只有切尔西的心情非常复杂。
原本应该由自己占领的地方,现在那个人却一脸平静,仿佛理所当然一样地站在了那里。虽然西蒙从来没有特意强调过这一点,但是正因为如此,眼前的明显构图反而更让切尔西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
“那么,我们开始吧。”
格雷背对着窗户坐下,宣布了会议的开始。今天的议题就是发掘现场的事故的简单报告和注意事项。
“衣服上所沾到的土,有没有可能包含着什么易燃的成分?”
马洛翻阅着分到手里的资料如此询问。
“我已经调查过,可是好象没有。”
“也就是说,是所谓的鬼火了?”
在旁边打岔的男人,被格雷瞪
了一眼后缩了缩脖子。
“当时的风向如何呢?”
坐在马洛身边的男人开了口。这个把长长的红色卷发在背后束起的男人名叫亚瑟?奥尼尔。他和西蒙一样,从下级第四学年起就入选为代表,据说是作为马洛的心腹、集莎士比亚宿舍的期待于一身的人物。他明亮的黄玉色眼睛散发着知性的光芒。
“为什么这么问?”
作为学长的马洛听到他的话后发出询问。
“没什么。因为也有可能是深藏在地底的什么成分接触到空气后产生化学反应,然后被风卷到当事人的身上。”
“原来如此。假如是那样的话,就算出现暂时性的现象也不奇怪了。”
马洛点点头,仿佛为了寻找答案一样看着格雷。
“那个——”
代替含糊其辞的格雷,西蒙立刻做出了回答。
“当天同一时刻的风向是东北风,也就是说从湖的一侧吹来。从方向上来说正相反。”
西蒙也事先想到过这种可能性,所以进行了调查。
格雷松了口气,轻轻咳嗽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总而言之,在原因还没有弄清的情况下,那个地方非常危险。一定要彻底警告各个宿舍的学生,绝对不能出于好奇心而接近那里。”
“了解。”
有几个人随声附和,另外几个人只是点点头。看到这一幕,格雷高傲地点点头。
“啊,对了。”然后他一面这么说,一面举起另外一张文件。
“这上面写了和事件有关的各团体的代表人的名字。为了以防万一,请你们各自进行保管。”
最后一个接过在代表们手上传递的文件,西蒙在看到那些罗列的名字的瞬间就产生了冻结的感觉。
“这位大英博物馆调查部的约翰?辛克莱尔,不是中世纪史的学者吗?”
听到西蒙用生硬的声音提起这个名字时,在他旁边的托马斯?切尔西立刻牢牢地凝视着西蒙的脸孔。
“啊啊,不愧是西蒙。你了解得很清楚啊。”
格雷仿佛有些佩服地开始说明。
“虽然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辛克莱尔先生似乎也是王立协会的会员,因此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与其说是以专家的身份,不如说是作为代理人而参加进来的。”
西蒙好象还是觉得无法认同,不过并没有就此再说什么。这时候切尔西从旁边插嘴道。
“我记得佛达姆的父亲也是王立协会的会员吧?”
清澈的水色眼眸看向切尔西,那里面浮动着冷冰冰的光芒。
“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因为我只想得到这种程度的共同项而已。”
“共同项?”
西蒙如此喃喃自语,在他问出“和谁的”之前,格雷已经用不快的声音向切尔西发出了警告。
“切尔西,你今天是怎么了?注意一下场合。”
以维多利亚宿舍为对象的流言,理所当然也传入了格雷的耳朵。格雷烦躁地用手指咚咚敲了敲椅背,然后维持着不快的态度,仿佛要牵扯他人一样宣布闭会。
无视就这样开始杂谈的其他代表们,西蒙早早地走出了办公室。但是就在他走下楼梯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呼叫他的声音。
“贝鲁杰!”
他在楼梯上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头红色卷发的奥尼尔正脚步轻盈地走下楼梯。因为出身于戏剧世家,所以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某种艺术的味道。来到西蒙的身边后,他表示要和西蒙一起行走。
“你要回宿舍吧?我们可以同走一段路。”
“马洛呢?”
“那个人闲的很。你不也丢下了格雷吗?”
他眯缝起黄玉色的眼眸微微一笑,将话题转移到宿舍的情形上面。
“你那边平静下来了吗?”
“还好吧。昨天总算没有再在半夜被叫起来了。”
“哎呀,那可真让人羡慕。”
和外表看起来一样爽朗的奥尼尔虽然比西蒙要小一圈,不过因为比例匀称的关系,就算和西蒙并排站在一起也不会觉得特别逊色。不同于举手投足都优雅干练的西蒙,奥尼尔的举止轻巧而华丽,是拥有独特氛围的人物。
这个崭新的组合,马上就迎来了擦肩而过的学生的瞩目。甚至有人大张着嘴巴对他们看到发呆。不过两人还是完全无视周遭的反应,就那么度过了眼睛桥。
“我们这边可是一大早就折腾了半天呢。”
“那是——”
西蒙苦笑着发表了同情的感想。
“看来你们要有好一阵子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了。”
“多半吧。虽然我们已经尽量小心了,不过比起那些来,那孩子的借口很有趣哦。”
“他做了什么梦吗?”
“哈,多半是吧。”
奥尼尔说到这里,向对面走过来的人物挥了挥手。对方“嗨”地招呼了一声,向西蒙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经过了这么一幕后,奥尼尔才继续说了下去。
“让人觉得好笑的是,那孩子说什么看到骸骨在窗外走动。”
“骸骨?”
“他说他因此才觉得害怕的。比起吃惊来,更让人苦笑不得吧?要是僵尸也就罢了,如今这个世道就连恐怖电影里面也不会冒出骸骨了吧?”
奥尼尔如此说着爽朗地大笑。不过西蒙聪慧的水色眼眸却紧紧盯着前方,仿佛在思考什么。
“贝鲁杰,你怎么了?”
注意到西蒙的样子后,奥尼尔有些诧异地呼叫他的名字。
“啊啊,没什么,想到一点东西。”
西蒙含糊地回应了一句,在莎士比亚宿舍前面停下脚步。交换了两三条事务性的情报后,两人就分开了。
只剩下一个人的西蒙一面行走一面再度开始思考。
被发掘出来的白骨和惊吓到下级生的骸骨——
(那么,这真的仅仅是偶然吗?)
在没有得到答案的情况下,西蒙仰望着天空。混杂着白色和灰色的云层,在风儿的吹拂下不断进行着变化。
(本世纪的天才爱因斯坦曾经说过,上帝不会玩数字。就算他可以看得见光的速度,也无法看到变化的云层的动向。)
这个时候,有什么人从维多利亚宿舍的入口那边呼叫着西蒙的名字。大概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吧?轻轻摇摇头切换心情后,西蒙进入了宿舍中。
※※※※※※※※※※
在夜色已经深沉的时候,维多利亚宿舍的干部生们终于可以返回自己的房间,也可以松一口气了。来到悠里房间的西蒙,也在面对着放满奶茶的杯子的时候,才觉得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在茶几上面放置着外面装饰了和纸的台灯,房间里面不经意地装点着漆制的信箱和青竹花瓶。日本的装饰品恰倒好处地融入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之中,感觉上非常符合悠里的风格。
安静。
就在刚才为止,好象还有因为亢奋而无法进入梦乡的下级生们起来上厕所,所以即使过了熄灯时间也还能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和行走在走廊上的声音。而现在这些声音也已经消失了,周围被夜晚的寂静彻底包围。
“先别说那些了,悠里。”
两个人东聊西扯了一阵后,西蒙仿佛计算好时机一样提出了问题。
“你身体的感觉怎么样了?”
自从回到学校之后,悠里的身体状况就不太好。就算是现在这个瞬间也是一样。仿佛有什么压力巨大的东西堵塞住耳膜,让他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可是那又不同于平时的耳鸣。
“嗯,还算好吧。”
悠里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既然还能活动,那么应该不是身体的问题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到底会是什么呢?该不会到了这个岁数还产生想逃学的心情吧……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决定暂且把这个当成理由。
“不过,好象很丢脸呢。”
听到这句话,将茶杯放回茶几的西蒙,扬起眼睛看着悠里。
“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这不就好象是奢侈病吗?因为在西蒙家过得太舒服了,所以现在身体反而在耍赖了。”
悠里觉得自己现在可以理解那些因为不想去学校,而产生心理性的不舒服的小孩子们的感情了。他原本以为西蒙会因为自己的话而苦笑不得,结果西蒙反而出乎意料地浮现出满面笑容。
“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么让人高兴的话。歌顿听到的话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哦。因为他好象很喜欢你。”
在西蒙家的别墅度过这个暑假的时候,管理别墅的管家歌顿,在悠里的停留期间,对他进行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果然不愧是贝鲁杰伯爵挖过来的人物,他接待客人的手腕确实是超一流的。
但是,听到悠里这样的夸奖,西蒙却表示了异议。
“不过他们好歹也是人哦。我想多少还是会看人下菜的。我倒是觉得,悠里身上存在着某种让服务业的人奋发努力的东西哦。”
说到这里,西蒙“啊”了一声:
“说到歌顿的话,我想起一件事。”他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这之前,阿修莱是不是还说过其他什么?”
因为悠里被强行带走时两人所进行的交流,早已经详细地进行过说明了。所以悠里很奇怪西蒙事到如今为什么还问这个,于是提出了疑问。稍微踌躇了一下后,西蒙提出了辛克莱尔的名字。
“你还记得那个叫辛克莱尔的人吗?”
“辛克莱尔?”
悠里陷入考虑。
“就是在维尔丹城堡见过的学者哦。你该不会真的忘记了吗?”
看到悠里缺乏反应,西蒙进行了补充说明,悠里“啊”了一声,然后在慢了一拍后,才“咦咦”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为什么那个人会来?”
“不知道。不过我想阿修莱已经见过他了吧?”
悠里手撑着沙发的扶手上,用手指按住了嘴唇。面对仿佛在意什么事情的悠里,西蒙探出身体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也不能说是线索。”
悠里茫然地咀嚼着脑海中的念头。
“只是觉得也许有那个可能性。”
按照阿修莱那时候的口吻,他应该已经去过灵庙的发掘现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不过既然辛克莱尔参与了发掘,那么两人就算已经见过面也不奇怪。
“那是什么意思?”
“嗯。”
悠里踌躇了一下,可是看到西蒙认真的表情后,他就知道不可能糊弄过去了。
“西蒙,你已经去过灵庙的发掘现场了吗?”
“怎么可能。因为那里从事故那天以来,就已经禁止出入了吧?你想说什么?”
“我想阿修莱已经去过了。有可能就是发生事故的那一天,不过并不是他直接对我说的。”
悠里说道,顺便补充上了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既然辛克莱尔也牵扯了进来,我想那个场所一定是有什么。这次的外出也是为了这个。或者说,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我多半无法置身事外。”
西蒙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这是你的意志吗?”
“意志?”
思考着西蒙话中的意思,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悠里静静地摇摇头,和自己的意志没有关系。如果要说有什么促使他行动的话,应该就是这个空气了吧?
覆盖着圣?拉斐尔的大气中的扭曲。除非完全不进行呼吸,否则他总觉得那些东西会自然而然流淌进体内,促织悠里展开行动。假如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那里存在意志的话,那个也不是悠里的意志,而多半是蕴涵在土地中的东西。
“蕴涵在土地中的意志?”
听到悠里的说明,这次轮到西蒙陷入思考。
“是土地的记忆吧?”
“土地的记忆?”
“这是源自拉丁语的单词,用来表示类似于土地守护神一样的存在。在我以前看过的书上,曾经提到某个场所所蕴涵的精神或者记忆,会对建筑物造成影响。我就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那个单词。可是仔细想想的话,之前所说过的雅各的梦境,也许也和这个比较相近。”
说到这里,西蒙用仿佛在打量奇妙东西的眼神看着悠里。
“怎、怎么了?”
“没什么。”
西蒙叹了口气。
“既然对方是土地神的话,也许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不过我还是给你个忠告吧。那个场所从物理性来说非常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靠近。明白吗?”
“明白。”
虽然老老实实地做出了让西蒙放心的回答,但西蒙还是面带怀疑。所以悠里再次强调:“真的没事的,请你尽管放心。”到了这个时候,西蒙终于耸耸肩膀,在表面上采取了认可的态度。
“希望你至少不要被阿修莱的花言巧语所哄骗。”
听到西蒙最后做出的这个结论,至今为止再三被阿修莱的甜言蜜语所哄骗的悠里,无言以对地低下了脑袋。即使如此,悠里还是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再被轻易哄骗。但是,诱惑之手不一定总是来自同一个方向。
而悠里马上就通过亲身体验证实了这一点。
※※※※※※※※※
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将西蒙送走后,悠里一面走向里面的卧室,一面思索着在分手时和西蒙交换的对话。
(土地的记忆吗?)
一面将这个并不熟悉的单词牢牢刻印在心中,悠里一面打开卧室的房门,结果因为正面对上倒挂在那里的人影而吃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
“嗨!”
是罗宾。维持着头朝下的状态和他打招呼的恶作剧妖精,在空中咕噜打了个滚,落到悠里的前面。打量着还没有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而一脸茫然的悠里,他毫无歉意地说道:
“怎么了?有时间站在那里睡觉的话,你先来帮我个忙吧。”
在这时才猛地惊醒过来的悠里,诧异地凝视着对方。
“你希望我帮忙?”
经过确认后,罗宾“嗯”地点点头,向悠里提出了要求。
“帮我弄掉碍事的东西。”
三十分钟后。
悠里和罗宾一起踏入了灵庙的遗址。
明明刚才才向西蒙保证过,可是马上就又自己打破了约定。悠里其实也觉得相当心虚,可是既然是罗宾的请求,那也就没有办法了。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至少对方还不是阿修莱。
半夜三更。雨水已经停下。在阴沉的天空上,只有月亮发出淡淡的光芒。悠里站在原本应该是灵庙的地方,感慨万千地打量着周围。
当穿过郁郁葱葱的杂树林后,原本应该突然出现的建筑物现在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格外空荡荡的空间。不久之后,在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后,他看到了那个长宽有好几米,深度有一米左右的四方形大坑。原来如此。靠近悠里的那边坑壁形成了缓和的斜坡,可以供人走下。只不过现在那里已经被铁丝网所围,让人无法进入里面。
(曾经有休在的风景。)
只有记忆残留下来,其他的一切都失去了。
在这个瞬间,悠里捕捉到了对于存在的不信任感。在一瞬之间曾经那么切实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流淌也能变化为如此不确定的存在。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罗宾的声音打破了悠里的沉思。
唯一的长处就是身轻如燕的妖精,咚地跺了一脚地面,腾空而起抓着悠里的手越过了铁丝网。
“你说什么感觉?”
两手被罗宾拉住而浮上天空的悠里,战战兢兢地看着脚下询问道。在此期间,罗宾已经降落下来,他们踩上了大坑中的地面。脚下之所以觉得粘糊糊的,是因为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吧?
“就是说,你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巨大、邪恶、难以移动的碍事东西?”
罗宾用手示意着周围进行说明。悠里不由自主眨眨眼睛,看着被夜色完全占据的夜空。
巨大的邪恶的难以移动的碍事东西。
“罗宾,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整个人都转来转去四处寻找的悠里,最后将视线投注到了生长在山丘上的巨大树木上面。因为从这里看过去一片漆黑,所以无法特别确定。不过至少不是杉树,多半是橡树吧?要说大的话倒是够大,不过实在无法认为那就是邪恶的存在。
“没有那个可能!陛下亲口说了,那是他自己无法对付的东西,绝对是非常巨大、狰狞、邪恶而且难以靠近的不得了的怪物!”
面队伸出双手比划着巨大程度罗宾,悠里觉得心头暖洋洋的,下意识地苦笑了出来。就好象小孩子在拼命向母亲说明自己的想法一样,和罗宾交谈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这家伙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重要事情都不值一提,真是头痛啊。
悠里再次把视线转向黑暗。
“罗宾,妖精王是怎么形容那个东西的?”
“陛下?”
罗宾在空中维持着盘腿坐下的姿势上上下下浮动,“嗯”地哼哼着陷入了思考。
“那个,我记得他确实说过有障碍物。”
“障碍物?”
是相对什么而言的障碍呢?听到悠里的询问,仿佛终于想起了所有内容一样,罗宾嘭地拍了一下膝盖,得意洋洋地看着悠里。
“他说因为有障碍物在,所以无法通过。因此叫我把那个烧掉,整理好道路。”
“烧掉啊?”
也就是说,至少能知道那个东西是可燃性的。
“其他的呢?”
“陛下说,因为那个被誓约所束缚,所以叫我不要用火。”
“誓约?”
就在悠里要问是什么誓约的时候,他的意识突然转移到罗宾的后半部分台词上,吃惊地说道:
“你说不要用火?那要怎么烧掉障碍物?”
“所以我才要你帮我想啊。”
听到对方理所当然的口气,悠里一阵无力的感觉。在发现是比预计中更加困难的状态
后,他陷入了郁闷之中。再次想起西蒙的忠告,他沉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越来越深地陷入事件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
在悠里的眼角,有一个东西摇曳了一下。
感觉上就好象升腾起了和黑暗完全同色的火焰,悠里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上面。
(那是什么啊?)
月亮隐藏到云层后面的夜晚。在由若干的浓淡所构成的夜色的世界中,他感觉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在紧紧地凝视了一阵后,他觉得黑色的一部分仿佛有所加深。但是,也许只是自己被黑暗所迷惑,产生了幻觉而已。他实在没有什么自信。但是进一步看去的话,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在移动。
(可是,既然会移动的话,就算不上是挡路的东西,也没有烧掉的必要。而且我也不想去烧掉会移动的东西。)
悠里陷入烦恼之中。
“呐,你用不着挤出一脑门好象老头一样的抬头纹思前想后吧?好象平时那样让精灵去做不就好了吗?”
好象是已经厌倦了悠里想来想去的样子,罗宾提出了建议。
“如果是那些家伙的话,不用火也可以进行燃烧,而且也不会被誓约所束缚吧?”
“使用,精灵?”
听到这个想也没有想过的建议,悠里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看起来好象是这之前的话题的继续。罗宾催促悠里用魔法解决问题。
“我说啊,罗宾,你好象误会了什么。我并不会使用什么魔法哦。”
“为什么?”
罗宾带着从心底觉得不可思仪的表情反问。
“可是,事实上你就是在我的眼前使用过啊。”
“那个是……”
悠里说到这里失去了语言。
那个应该算是怎么回事呢?悠里无法说明。自己为什么能使用那个力量呢?一切都是谜团。好象真的很不负责任。这么说起来的话,连基本的理论都不明白,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使用力量,这样真的好吗?
(接下来呢?)
到了此时,悠里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我真的可以在想使用的时候就用得出那个力量吗?)
悠里回头看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罗宾的眼睛。
“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这个嘛,应该做得到吧?事实上你已经做到过了啊。”
好象在说你会产生这种烦恼真够愚蠢一样,罗宾简单地回答,最后甚至还开始起哄,“不要罗嗦啦,试上一次不就能知道吗?”
让妖精王都不能产生一丝不安的恶作剧妖精的轻率。因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行动,至尽为止已经不知捅出了多少的娄子。但是这一点悠里当然无从得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他的言行中完全没有邪气,所以比主动教唆他人的阿修莱在性质上更加恶劣。不过这时候的悠里当然做梦也没想到这一点。
“你说的对。”
悠里对罗宾的话产生了认同。先试试再说,如果无法使用魔法的话,到时候就再想别的办法。
悠里的迷惑一口气消失了。
夜风微微地吹拂着脸孔,大气急速地冷却下来。
倾听着远处的拍打湖岸的水色,悠里背对着湖水站好,缓缓地掉整呼吸。
一,二,三,四。
“火之精灵,水之精灵,风之精灵,土之精灵。集合四方本源之力,守护我,听取我的请求!”
夜风吹拂了悠里的头发。
“请手走存在于这里的碍事之物,打通道路!”
“悠里如此祈求,诵唱出了神明的容光。
“AdaGiboruReoramuAdonai。”
然后——
一瞬间,悠里看到黑暗突然向上延伸。
但是,那是拥有自己意志的火焰,突然化为了熊熊燃烧的赤黑色火焰。充满敌意的漆黑火焰,伴随着摇曳而增强火势,将周围都染上了讨厌的色彩。
啪啦啦,是鸟儿在黑暗中飞起的声音。嘎嘎嘎,乌鸦一面惨叫一面扇动翅膀。
在赤黑色的火焰带着明显的恶意逼近的期间,悠里维持着茫然的状态,完全没有动弹。不过,是无法动弹。身体就好象中了定身咒一样完全麻痹。
就在这时,眼前的火焰化为一条鞭子,带着明显的杀意向悠里袭来。
“危险!”
悠里被一个黑色块体推倒而摔倒在地。他的耳边响起了“嘎”的苦涩叫声,然后是什么东西咚地倒在地上的声音。
悠里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从坐在地上的悠里头顶掠过的火焰,因为失去了目标而融入了对岸的火焰之中。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熊熊燃烧的赤黑色火焰已经包围了他的四周。
“这是什么?”
悠里在恐惧之中喃喃自语。他至今还无法相信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悠里用缓慢的动作环视周围,结果发现有什么人倒在包围着他的火焰的分界线上。
瞬间,冰冷的东西掠过他的背脊。连火热的空气和周围的火焰都仿佛冻结了起来。悠里的意识一阵模糊。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接近了那个动也不动的影子。
淡茶色的头发。紧闭的眼睛让人看不出眼瞳的颜色。从头发之间露出的尖尖的耳朵。
曾经活泼而且充满生气的脸孔,现在已经笼罩上死亡的阴影。
“罗宾?”
悠里仿佛在害怕会弄坏他一样,轻轻地呼叫他的名字。
“罗宾。”
他靠近罗宾碰了碰他的身体,但是完全没有反应。
“骗人,罗宾!睁开眼睛啊!算我拜托你了——!”
悠里大叫出声。
火焰形成的圈子在一点点缩小。这样下去的话,悠里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吧?但是现在的悠里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就在他的眼前将步入死亡的朋友所占据。
“不要!罗宾!来人啊!拜托了!谁来救救罗宾啊!!”
黑色的火焰再度窜起。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火之精灵,对不起。我不会再叫你了,不会再拜托你进行守护。所以拜托了,请你救救罗宾。你们不是同一种族的吗?”
面对露骨表现出敌意的狂乱火焰,悠里竟然不加思索地伸出手去恳求。
“拜托了。我不会再度呼叫你。”
听到悠里的话,试图袭击过来的火焰微微后退了一下,就仿佛正在因为内部的纠葛而痛苦一样。
就在这时。
轰隆隆,地底传来了什么东西正在轰鸣的让人发毛的声音。森林和夜空响起了回音,仿佛地震一样的闷沉声音震动着空间。
下一个瞬间。
哔啦啦,伴随着激烈的声音,大量的水从天而降。就仿佛是被瀑布冲洗一样。大水一面散布着白色的雾气,一面毫不留情地落下,并且不断增加着体积,甚至把悠里和罗宾都卷了进去。
面队惊人的水势,染上赤黑色的火焰似乎一口气减弱了火势。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要全权掌控局面一样,一个凛然优美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我已经听取了这个人的请求。老友啊,还是请你先退让一步。”
与此同时,包围着悠里他们的水球裂开,水位仿佛在打招呼一样降低了几分。
在水的前方,站立着一位女性。
仿佛月光一样的青白色头发。仿佛反射出夜空一样的深蓝色眼眸。被红色的水滴覆盖了全身的美丽贵妇人,任凭雪白的裙摆随风摇曳,仪态万方地从左右分开的水幕中走出,向还在燃烧的火焰发出了宣告。
“湖中贵妇人将代替被恶之法术所拘禁的你,接管这个地方。”
※※※※※※※※※
黑色的火焰仿佛退潮一样消失在了黑暗的彼方。与此同时,原本占据了每块土地的洪水,也仿佛渗透进大地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来的,只有伫立在原地的悠里和倒在他怀中的罗宾,以及突然出现的另一位女性。接近黎明的夜气,静静地包围了他们。
“莫露卡娜?”
面对只叫出她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话的悠里,“湖中贵妇人”浮现出了仿佛波光盈盈的水面一样的微笑。
“好久不见,我的悠里啊!”
她如此说着,将雪白的面孔贴近了悠里。
“话说回来,你似乎还是这么喜欢乱来呢。以你这个样子,就算有多少加护也不够用哦。”
面对这个与其说是警告更类似于诱惑的氛围,悠里一时忘记了身处的状况,脸上微微泛出了红晕。
莫露卡娜深蓝色的眼眸愉快地眯缝了起来。但是她很快就转移开视线,关心地打量着软绵绵地摊倒在那里的罗宾。悠里随着她转移了视线,然后猛地惊醒过来,慌忙说道:
“对了,罗宾他——”
他扶着动也不动的罗宾的身体,仔细凝视着他没有生气的面孔。
“罗宾!”
悠里仿佛恳求一样看着莫露卡娜。
“莫露卡娜,你可以救他吧?要
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所以——”
莫露卡娜雪白的手指按住了悠里的嘴唇。凉丝丝的感觉打湿了悠里的嘴唇。
“不要说这么轻率的话哦。以名而订立誓约者,请你至少要有些自觉,你的语言中究竟包含着何种程度的力量。”
“誓约?”
凝视着那双仿佛反射出星空的湖水一样深沉的深蓝色眼眸,悠里诧异地喃喃自语。神秘漆黑的眼眸因为迷惑而恍惚。莫露卡娜的面孔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但马上又消失了。
“好了,先别说这个了。”
莫露卡娜在没有触及核心的情况下就擅自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弯下腰,从上方俯视着悠里。
“这个家伙是统领常春之国的伟大妖精王的第一侍从,粗心大意的冒失鬼罗宾吧?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毛毛躁躁啊。陛下明明已经那么再三叮嘱他不要贸然接近。”
莫露卡娜在罗宾旁边蹲了下来,抚摸着罗宾的脖子和额头,好象在确认什么。不久之后,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得救。总而言之,先把他交给我,看一下情形吧!”
莫露卡娜环抱手臂陷入思考。柔软的长裙的衣袖,配合着她的动作而不断摇动。
“如果哪里有人知道帕纳卡亚的医术就好了……”
“帕纳卡亚的医术?”
悠里表情认真地询问。在这种时候,只要有一线希望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难题他都决心要全力去挑战。就算是叫他去喜马拉雅的顶峰采集药物,他多半也会立刻收拾行李动身吧?
看到他燃烧起希望的眼神,莫露卡娜有些沉痛地摇了摇头。
“那是古老种族的秘法,好象已经失传很久了。”
她美丽的深蓝色眼眸笼罩上一层阴影。
“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看到莫露卡娜的样子后,悠里漆黑的眼眸也笼罩上了阴影。仿佛笼罩上一层雾气的眼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
“为什么?”
不久之后,从悠里的口中发出了这个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那种事情不用特意去想也能明白。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受到了火焰的袭击。既然是受到了为了守护而呼叫出的火焰的袭击,那么原因已经显而易见。自己触怒了火之精灵。他做梦也没有想过精灵会生气。但是,一定就是这样,精灵生气了。
莫露卡娜暂时中断思考,抬起眼睛。就仿佛看透了悠里的心情一样,她指出了悠里的误解。
“我先声明,和我们妖精族不一样,精灵他们不会因为受到呼叫这种事情就发火哦。以他们的个性而言,只要不进行回应就好了。因为除非是受到对方的支配,否则他们都是自由的。或许应该说……”
莫露卡娜说着撩起了长长的头发。
“在让黑炎复原之前,不管做几次结果都一样的。”
“黑炎?”
悠里想起那个充满恶意的火焰,颤抖了一下,如此询问。
“或者是,无尽的誓约。必须纠正错误,取得支配权才可以哦。”
“要怎么做?”
听到悠里不由自主的反问,莫露卡娜浮现出苦笑。
“去发现那一点,就是你的力量之源。你要进行思考,通过持续的思考拉积累能量。你最好记住,所有的一切都是相衔接的。”
“通过持续的思考来积聚能量……”
悠里为了将这句话刻印在心中而反复咀嚼着其中的意思。虽然还是有些茫然,不过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刚才所犯的错误。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不安还是没有消失。如此愚蠢的自己,究竟可以做得到什么呢?
因为陷入绝望的悠里的表情太过悲怆,莫露卡娜反而显得很头痛的样子。
“真是的。”她叹了口气,补充说。
“你听我说,悠里。去寻找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错误就在那里。”
第三章白衣的贤人
“啊啊,真是的。在别人忙得要死的时候就一个劲地来捣乱,在关键时候却偏偏不见踪影,这到底算是什么嘛!”
悠里很难得地粗鲁地甩上自己的房门,大踏步进入房间,同时嘴里嘟嘟囔囔地发出了抱怨。
“真是的,当初邀请我的时候明明说两三天就能回来,课现在都已经一周了吧!骗子!”
接下来,他继续好像迁怒一样地叫个不停,“大骗子!吹牛皮!没信用!”叫喊声在无人的室内形成了空虚的回音,悠里呼呼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下来。他呼地大大吐了口气,走到窗边,眺望被秋日的夕阳染成金黄色的树木。
因为这两三天急速冷下来的天气,树木茂密的枝叶已经微微染上了黄色。透过枝叶的缝隙能够看到的闪闪发光的部分,大概就是反射了阳光的湖水吧?不久之后,落叶飞舞的季节就将拜访这片大地。早晚的凉气仿佛在预告着夏日的终结,并且让人们由此而产生了淡淡的乡愁。与此同时,所以的生物也都在忙于进行过冬的准备。
而悠里的烦躁也……
“阿修莱,拜托了,请你快点回来悠里将额头顶在窗玻璃上,仿佛祈祷一样喃喃自语。虽然是如果被他人听见会产生极大误会的台词,但是这里面确实包含了悠里的真心实意。”
距离他和恶作剧妖精罗宾拜访灵庙遗迹已经过了两天的时间。
当时是“湖中贵妇人”,也就是妖精莫露卡娜将悠里从窘境中拯救出来。而且也是她带走了身受重伤的罗宾,所以悠里也不知道现在罗宾的情况。不过按照莫露卡娜的说法,如果把罗宾带回妖精界的话,虽然不会进一步恶化,但是也不会好转。
如果要救罗宾的话,似乎还是只能找出懂得“帕纳卡亚的医术”的人物。
而且,还有那个场所。
罗宾所说的碍事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明明必须烧掉才行,可是因为被“誓约”所束缚,所以据说无法使用火种。
就像是性质恶劣的猜谜游戏一样,悠里想到。
所谓的不能使用火种,和昨天的那个有什么关系呢?多半还是有关系吧?毕竟莫露卡娜曾经那么说过。
黑炎,或者是无尽的誓约。
虽然当时没来得及询问,不过她所说的“誓约”,好像就是有约束力的约定一类的事情吧?
至少他知道的就是如果不解除那个强大的“誓约”,正当的“火精灵”的支配权就无法回到悠里的手上。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夺回支配权呢?
(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
莫露卡娜曾经告诉他,要去寻找那个。
总而言之,因为莫露卡娜说要通过思考来积蓄能量,所以他一直在拼命进行思考,可是结果却是让脑袋更加混乱,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原本他还想找最熟悉这方面事情的人物进行商量,多少整理一下思路。可是就算已经到了周末,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预定,拥有“魔法师”绰号的维多利亚宿舍的奇人柯林?阿修莱还是没有返回宿舍的迹象。
悠里发出了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叹息。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融入夜色,房间中变得相当昏暗。
就在这时,从附近传来了什么声音。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就发现好像是有什么人拜访了阿修莱的房间。悠里离开窗口横穿过房间,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窥视着走廊。不出所料,有一个学生正努力地试图打开阿修莱房间的房门。
“那个——”
听到悠里的招呼后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向他这边。是个看起来瘦弱但是骨骼很坚实的青年。蜂蜜色的头发与柔和的五官非常合衬。
(托马斯?切尔西?)
悠里在发现对方是谁后吃了一惊。
说到上级第四学年的托马斯?切尔西的话,就是维多利亚宿舍光荣当选本届自治会代表的学生之一,也是被视为当选了总长的埃里克?格雷的左膀右臂的人物。这个切尔西居然会在周末拜访阿修莱,他实在有些意外。
当初悠里无法掩饰迷惑地陷入沉默后,开始还露出尴尬表情的切尔西,转而用锐利的视线狠狠瞪着悠里。
“悠里?佛达姆吗?你有什么事?”
听到他冷冰冰地呼叫自己的名字,悠里有些畏缩。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面对如此明显的敌意,悠里至少能看得出来对方讨厌自己。
“那,那个,阿修莱这一周多都不在学校……”
悠里原本打算说完这句就缩回自己的房间。但是,因为对方叫了句等一下,他只好停下了关门的手势。
切尔西的视线让他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即使他低垂着脑袋,也能感觉到切尔西充满力量的视线正锁定在自己身上。
(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悠里露出这种程度的恶意,所以悠里由于对方的样子十分困惑。
“你好像对于阿修莱的行程非常的清
楚啊。你和他是什么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没什么特别的啊,只是单纯的上级生和下级生。”
“哦,我怎么听说并非如此啊。”
这一类悠里才终于明白过来。看来切尔西好像是在说这几天散播开来的流言。悠里不禁有些烦躁。因为切尔西向前逼近了一步,他放佛要逃跑一样向房间中倒退了一步。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呢。直到去年为止还在把贝鲁杰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旦厌倦就立刻转换对象吗?就算是普通的娼妓也没有你那么轻浮无耻吧?啊啊,或者说,虽然不知道你在假期和贝鲁杰沉溺于什么样的游戏之中,不过终于觉得一个人已经无法满足你,而要脚踏两只船了吗?”
很幸运的是,悠里的英语虽然不错,但是对于俚语之类的东西并不熟悉,所以切尔西所说的话他至少有一半都没有听懂。反而是正好从房间中出来的罗伯特和上级监督生弗拉基米尔,因为听到了切尔西大半的嘲讽,而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怎么了?悠里。”
听到罗伯特温和的声音,悠里转过头来。与此同时,切尔西因为出乎意料的介入者而有些动摇,轻轻地咳了一声。
“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那就好。我原本还想说在集中了干部房间的楼层怎么会听到如此低俗下流的语言,看那起来只是我的多心啊。”
弗拉基米尔带着讽刺的笑容开口说道。据说曾祖父是俄罗斯贵族的弗拉基米尔,用色素浅淡的眼睛看着切尔西。
“要是你和切尔西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如何?”
相对于自始至终都保持挑战态度的弗拉基米尔,罗伯特似乎更主张尽快息事宁人。于是乎,切尔西维持着冷冰冰的表情,说了句“请便”就转身走人。剩下的三个人,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下。
悠里此时才终于好像放松下来一样吐了口气,弗拉基米尔侧眼瞥了一眼这样的他。
“你还说没什么特别的,悠里?”
“等一下,弗拉基米尔。”
眼看着弗拉基米尔一脸要抱怨的表情,罗伯特慌忙插了进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伯特。可是如果悠里连自己也保护不好的话,西蒙也无法安心睡觉吧?”
“话虽然这么说。”
“都被人说成那个样子,怎么还可以保持沉默啊!”
面对激动的弗拉基米尔,罗伯特陷入了沉默。于是乎,反而是没能插进对话中的悠里诧异地向他们询问道。
“那个样子?”
弗拉基米尔和罗伯特同时看向悠里。
“难道说,你没有听切尔西说了什么吗?”
“嗯——”
因为不好说自己的英语听力不太够,悠里只能暧昧地含糊过去。
“没能听到那种话也好,免得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不是好事吗?”
弗拉基米尔哭笑不得的声音,和一个带着法国口音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
回头看去,就发现上级生杰克?帕斯卡从和悠里房间隔看两个房间的房门中探出脑袋。
“没有必要听的事情就不要去听好了。先别说那些了,我觉得还是快点去食堂比较重要哦。因为那些饥饿的小羊们的食欲可是不能让人小看的哦。”
听到帕斯卡提起这一周来已经显而易见的新生旺盛的食欲,弗拉基米尔讽刺地说道,“那些家伙哪里是小羊那么可爱的东西。”因为悠里和执行部的工作而要迟一些才能回来的西蒙约好在食堂见面,所以也和他们一起走下了楼梯。
“切尔西吗?”
因为罗伯特压低了声音嘀咕着刚刚看到的人物的名字,所以位于前面的帕斯卡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向他们询问刚才的骚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将餐车中摆放的冒着热气的晚餐菜肴夹进盘中的期间,弗拉基米尔向帕斯卡鲁讲述了刚才的事情的始末。中途迪拉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最后他们几个人在上级生专用的地区找到一个空桌坐了下来,凑在一起再度展开了这个话题。
“那么,切尔西这么做是有什么理由吗?”
弗拉基米尔首先向似乎拥有情报的罗伯特提出问题。
“要说有的话也可以算是有吧?”
罗伯特咬着面包,一如既往地用慢吞吞的口气回应。只不过,别看罗伯特这个样子,他在整个宿舍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情报通。因为性格温和,所以不管是谁都可以放松下来和他交谈,因此自然而然有各种情报汇集到了他那里。
“不过,我有一件事要先问一下悠里。”
罗伯特说着,将脸孔转向在旁边静静看着他的悠里。
“切尔西真的是来找你的吗?”
“咦?”
听到这个尖锐的提问,悠里一瞬间失去了语言。
“这个,那个——”
切尔西的事情,悠里还一句也没有对他们说过。因为想起听到他的招呼时切尔西那尴尬的表情,悠里就觉得这样好像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一样,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
看到悠里的踌躇后,好心的罗伯特代替他说道:
“切尔西是来拜访阿修莱的,对不对?”
兴趣盎然地看着两人交流的其他三个人,发出了三种不同的反应。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弗拉基米尔率先开口。
“是真的吗?悠里。”
悠里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为什么切尔西要在私人时间拜访阿修莱?”
迪拉说出了大家都感觉到的疑问,“这太不自然了吧?”
“这个嘛,因为不是什么公事吧?”
虽然稳健派的帕斯卡如此表示,但是没有一个人表示认同。
“就如同政治家拜访占卜师那样吗?”
弗拉基米尔立刻用讽刺的口吻说道:
“虽然在代表中确实也有阿修莱的崇拜者,可切尔西是格雷的心腹。应该和阿修莱一级阿修莱的魔法都保持距离才对……”
说到这里,他暂时中断了声音,侧眼打量着罗伯特。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我是听到过哦。”
“什么?”
“也就是说——”
在弗拉基米尔的催促下,罗伯特踌躇了一瞬,然后好像要讨论秘密一样探出了身体,其他的人也配合着他的身体向前倾斜。
“有人传说切尔西其实是阿修莱的情人。”
(情人?)
悠里微微皱起了眉头。暑假前他在阿修莱的房间看到的对象是悠里不认识的人。尽管如此,阿修莱却和其他的人也发生关系吗?
在内心叹息的悠里,想起了刚才切尔西向自己投注的憎恨的眼神。
(虽然我不想这么认为,不过他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在悠里所不知道的地方,认识仿佛正在试图超越现实。或者说,这也许正是阿修莱的如意算盘。魔法师阿修莱就是这样将变换自由的自己烙印在了他人的心中。
“那个黑魔法师还是一如既往是罪恶之城的居民啊!”
听到弗拉基米尔包含着露骨轻蔑的口气,罗伯特用认真的口吻回应道:
“怎么说好呢。按照我所听到的传言,他是不在乎对方是男是女,只要对方美丽的话就会下手。”
然后他再次压低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这件事我是从在暑假的最后一周,提前返回宿舍的学生那里听来的。按照他的说法他曾经看到切尔西在半夜出入阿修莱的房间。至少在一部分学生中间,这件事已经传播开来了。”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罗伯特侧眼看了看悠里。
“据那家伙说,因为阿修莱本身的口味很挑剔,所以如果能成为他的对象好像是很光荣的事情。”
“哦哦,所以切尔西就要找悠里的碴吗?”
帕斯卡仿佛理所当然一样地说道。
“真是麻烦。对吧?悠里。”
“嗯。”
虽然点了头,悠里还是觉得无法释然,于是站了起来。
“我去拿咖啡。”
走出去的悠里思考着刚刚听到的事情。看起来阿修莱和悠里的关系,并没有被人联想到灵异事件的方向,而是被误会成风流绯闻而四处散播。虽然悠里本身做梦也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可是弄不好阿修莱是连这一点都计算在内,才散播了流言吧?
(为了隐藏真正的目的?)
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
(救救我!)
因为觉得听到了近乎悲号的声音,悠里大吃一惊地转向那边。
瞬间,周围嘈杂一下子向悠里袭来。
咔嚓咔嚓的餐具碰撞的声音。
可以听到嘎嗒一声拉开椅子的声音,也可以听到乱七八糟的交谈声。
“不要啦!”“吵死了!”“快一点!”“那个是我的。”“昨天的电影啊!”“女朋友给我发的短信。”
“想要试试吗?”“有什么不好?”“怎么弄出恐怖片了。”
“骸骨?”“试胆大会。”
哇哈哈……叽里哇啦……
声音的汹涌奔流让悠里一阵眩晕,只能茫然代理在原地。他甚至觉得自己和世界的平衡正在摇晃崩溃。
而阻止了这一感觉的,是那个再次响起的声音。痛苦的,好像被逼入绝境一样的声音。
(谁来久久我?好疼!)
悠里这时候才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声音是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的。
(谁?)
悠里为了寻找求救的对象,低垂下眼睛释放出意识。
(在哪里?)
悠里的头脑被闷热的食堂所整个占据。在一片昏暗的黑白图像中,只有一个地方散发出好像脉冲一样的微弱光芒。
(找到了。)
悠里缓缓地抬起了视线。脑海中的图像和现实中的图像逐渐重叠混合到了一起。
悠里的视线集中在了一点上面。
那边是新生们嘈杂热闹的团体。但是有一个坐在角落的学生,却脸色难看地低垂着头,紧盯着盘子。悠里对那个少年有印象。随着悠里的接近,周围的少年们都逐渐闭上了嘴巴。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悠里还是直接站到了目标少年的身边。
在同一桌子上的少年们,都不约而同中断了对话。宿舍监督生之一在这种地方登场是要干什么呢?在充满好奇的视线纷纷集中到这里的时候,悠里弯下腰打量着那个低垂着头的少年的面孔。
没有错。就是那个曾经因为衣柜的事情引发乱子的懦弱新生贝莱多。他蜷缩着身体,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你是贝莱多吧,你没事吧?”
悠里凛然清朗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桌子上。贝莱多扬起苍白的面孔,很痛苦地看着悠里。他的左手紧紧抓住了腹部的衣服。
“你去医务室看看比较好吧?站得起来吗?”
贝莱多仿佛为了回答悠里一样动了动嘴唇,可是马上就表情痛苦地捂住腹部进一步蜷缩起身体。他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把汤碗碰了下去。
咔嚓,餐具伴随着响亮的声音滚落在地上,紧接着贝莱多的身体也瘫软了下来。
“贝莱多!”
嘈杂声好像波纹一样在食堂扩散开来。到处都是伸长脖子窥视这边清醒的学生,其他的监督生们也分开人群跑了过来。他们纷纷发出了担心的声音。
“怎么了,悠里。”
“没事吧?”
“啊,嗯。不是我,是他。”
悠里将手放在满头冷汗,蜷缩成一团的少年肩膀上。
“贝莱多,你走得动吗?”
听到悠里在耳边发出的询问,贝莱多虚弱地摇摇头。
“不知道,肚子好疼。”
“总而言之,你先站起来试试。如果站不起来的话,就要叫救护车了。”
听到悠里的话,贝莱多再次摇摇头,蠕动起了身体。当悠里讲手插到他的腋下支撑住他后,他总算捂着肚子勉强站了起来。
围绕着他们的下级生们不约而同向后退去。看到这一幕,悠里诧异地皱起眉头。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靠近过来呢?贝莱多都已经表现出了如此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关心地问上一句呢?
“你是叫哈米鲁顿吧?”
悠里看到了那个和贝莱多同室的开朗少年的面孔,向他招呼了一声。
“你来帮个忙,送他去医务室。”
哈米鲁顿似乎因为被监督生记住了名字而觉得光荣,理科向前踏了一步,但是听到悠里后面的话后,马上露出明显的厌恶表情,冷冷地俯视着贝莱多。
因为贝莱多个子很矮,所以如果搭着悠里肩膀的话会难以行走。因此悠里才叫哈米鲁顿,但是看到对方的表情好他就决定放弃。悠里从贝莱多的腋下抽出手臂,放到他的膝盖部分,试图把他抱起来。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悠里!”
察觉到悠里的意图后,迪拉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从悠里手上夺过来贝莱多的身体,轻松地把他抱了起来。
“啊,我和你一起去。”
因为无法舍弃露出不安视线的贝莱多,悠里也追在了走出去的迪拉后面。
“啊,事后收拾。”
突然注意到这一点的悠里停下脚步。
“有我们,或者说,有这些家伙在呢。他们是同室吧?”
弗拉基米尔如此说着,冷冷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打算做的哈米鲁顿等人。被那双色素浅淡的眼睛瞪到后,好几个学生都缩缩脖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而一哈米鲁顿为首的几个人,则只是用更进一步增加了敌意的目光瞪着被送走的贝莱多。
看着他们的样子,悠里不由得产生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恐怕会成为这一年的头疼根源的预感,于是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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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也没有呢。”
将贝莱多顺手放到就近的病床上,迪拉如此说道。
学生会馆位于宿舍和教学楼中间的位置,而医务室则通过走廊和会馆相连接。现在这里确实没有人影。可是房门并没有上锁,而且朝着后院的窗户大敞着。傍晚的冷风从窗户中吹入,轻轻摇动着窗帘和屋中的器具。
“不过与其说是没有人,感觉上更像是刚刚出去了一下啊。”
悠里如此回应迪拉。看到贝莱多颤抖了一下,钻进病床的被褥后,他靠近了窗户。就在他为了关上窗户而伸手过去的时候,他觉得好像在临近露台的院子中看到了人影。“有什么人在那里吗?”他一面招呼一面走了过去。
也是已经逼近了院子中,生长着众多花草。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一直延伸到图书馆后面的院子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关系,他总觉得上次来的时候,透过窗户所看到的院子好像更加的萧瑟才对。
(从什么时候,这里变得这么欣欣向荣了呢?)
悠里一面寻找人影,一面嘟囔着自己看到的花草名称。
“朝鲜蓟,篷菊,加密尔列,金盏花,锯草,接骨草,菖蒲,白柳,山楂。”
高高低低,形形色色,这里的花草茂盛到了数不胜数的程度。找这个样子看来,从春天到盛夏的期间这里都会形成百花盛开的局面吧?
“金雀儿,番泻叶,弟切草,茴香,熊葛,丁香……”
“薄荷,迷迭香,百里香,胡妥,红桔。”
一个沉稳的第三者的声音,和列举着花草名称的悠里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悠里吃惊地回头看去,结果发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双手抱着采下的花草站在他的背后。
“啊,对不起。我擅自抱进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且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可是因为觉得对方的目光仿佛在盘查自己一样,悠里下意识地脱口道歉。
结果男人露出了笑容。
“不用在意。你是这里的学生吧?”
对方边说边走近悠里,最后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是,我是下级第四学年的悠里?佛达姆。”
“佛达姆同学吗?请多关照。我是新近成为校医的迪安?马克西多。”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灯亮了起来。在灯光的照耀下,悠里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面孔。
这个身穿白袍的人物还很年轻。大概也就比悠里年长十岁左右吧?但是,在脑后梳起来的银发和眼睛后面看起来游戏困倦的青紫色眼眸,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十几年龄。
“那么,佛达姆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啊,糟糕!我都忘记了!”
听到对方的话,悠里才想起来已经被他忘在脑后的事情,表现出了慌张的样子。
“有一个新生因为肚子疼而倒下了。”
“倒下?”
马克西多皱着眉头看了看室内,然后马上把手里的花草塞给悠里,直接进入医务室。跟在他后面的悠里,因为强烈的花香而脑袋一阵眩晕。
“悠里,你居然还有闲心去摘花呢?”
看到悠里走进来后,迪拉发出了哭笑不得的声音。
“你误会啦。这是老师摘的花,我帮忙拿而已。”
虽然悠里脱口为自己解释,但是因为他确实吧贝莱多忘在脑后,对着花草看得入迷,所以声音难免有些心虚。
而当事人贝莱多在躺到床上后似乎平静了一些。用听诊器为他进行了诊断后,马克西多回头对两人说道: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毛病。多半是因为不习惯环境,所以太过紧张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也许真会出现大问题也不一定。”
马克西多向将人带来这里的悠里进一步补充道。
“精神性的压力,有时候也会让身体的物理性功能出现障碍。”
“物理性功能?”
听到悠里担心地如此询问,马克西多看了看贝莱多,暧昧地笑了笑含糊了过去,“也许吧。”
迪拉听到“精神性压力
”这个词就耸了耸肩膀。对于豪迈型的他而言,会出现神经性病状的人,老实说就应该被划分到弱者的范围之内。所以他用有些嫌麻烦的口气说道:“那么,我们就先回去吧。”
听到迪拉的话,悠里虽然“嗯”了一声,但是表情却很踌躇。看到这一幕,马克西多抬起仿佛很沉重的眼帘,不动声色地提出了建议。
“佛达姆同学,你好像很熟悉药草,可以帮我一会儿忙吗?”
悠里仿佛大大松了口气。“啊,当然没问题。”他点点头转向迪拉。
“不好意思,迪拉,你先回去好吗?”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还没有吃完晚饭吧?”
面对担心的迪拉,悠里表示“基本上已经吃完了”。于是食量很大的迪拉说了句“那我不客气了”,就迅速地离开了医务室。
“麻烦你了吧?”
马克西多旋转了一圈诊断用的椅子,一面站起来一面说。
“没关系。”悠里立刻摇摇头。
“因为我原本也不打算把他丢在这里就回去。”
看到悠里关心贝莱多的样子,马克西多点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要你帮我摘回来的东西……嗯,生姜、丁香的花蕾、茴香的种子、甘草的根茎、啊啊。那个也没有了。”
“胡妥和蒂鲁。给我多采一些叶子回来。”
“胡妥和蒂鲁……”
刚要点头出去,悠里又停下了脚步,迷惑地嘀咕了一句“蒂鲁?”看到他的样子,马克西多笑着问道,“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悠里老实地点点头。马克西多将悠里带到了院子的一角。
“这个就是蒂鲁。因为它和甘草与胡妥很相似,所以小心不要弄错哦。这个可以用来治疗小孩子的肚子疼和促进消化。”
悠里佩服地眺望着那些草药。马克西多又对他说了一句,“那边是胡妥。剩下的就拜托你了”,然后返回了室内。
在最后的阳光将西方染成粉红色的期间,一面一片片地仔细摘取叶子,悠里一面思考着这个院子带给人的舒适感觉。
“好像很不错呢!”
大概是暑假期间弄起来的吧?按说要让花草和院子的契合到这种程度,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对。可是现在这里的花草仿佛许久之前就生长在这里一样,全都紧紧地抓住了大地,没有任何动摇的样子。而且人呆在这里的话,就觉得精神都仿佛获得了净化,心情说不出的清爽,真的非常不可思议。
(到底要怎么进行照料,才能形成这样的院子呢?)
悠里对此产生了兴趣。
(如果我拜托他的话,他会不会同意让我来这里照顾花草呢?)
一面考虑着这些事情,他一面拿着摘下的叶子返回室内。然后看到马克西多坐在贝莱多的枕边,和他说着什么。
“马克西多老师。”
听到窗边的悠里叫他,马克西多站起来走了过去。
“谢谢你,佛达姆。”
“叫我悠里就好。”
“那么,悠里。可以请你坐在那边等一下吗?”
马克西多接过悠里采下的叶子,将叶子放进透明的容器中注入刚刚烧好的热水。于是很快就形成了新鲜的药草茶。
他让贝莱多喝下冒着热气的药草茶,然后就好像事先已经说好一样,把下了病床的贝莱多送出了房间。于是很快就听到了啪嗒啪嗒在走廊上奔跑的声音。
“马克西多老师,他这是?”
对此悠里不免感到了惊讶。马克西多说了句,“我会向你说明的”,然后从之前摘下的药草中取出叶子,放进不同的容器,将从瓶中里面取出的干燥花瓣放进容器,倒上了热水。
这个人感觉上放佛无懈可击呢。悠里忍不住想到。明明看起来不管做什么都漫不经心,可是又不由自主让人联想到久经修炼的仙人。明明让人琢磨不定,可是又存在感十足。对此悠里真是非常羡慕。
“你比较适合这个吧?因为我用橘皮增田了一点香气……”
马克西多说着将辈子递给悠里,那里面确实飘散着些许的柑橘香气。
“啊,好喝。”
轻轻地抿了一口,悠里不由自主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那就好,那么,关于他的事情。”
马克西多微微一笑,不过马上就变了个声调,看着贝莱多离去的方向开始讲述。
“简单来说的话,他的症状是便秘。不过他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在说出症状的轻重让悠里安心后,马克西多仿佛有些为难的含糊了起来。仅仅是看他的表情,悠里已经察觉了大致的情况。
“是,欺负吗?”
想到哈米鲁顿他们冰冷的态度,悠里心情郁闷地如此询问。
“嗯,算是吧。虽然我觉得单方面如此认定不太好,不过贝莱多好像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说因为大家都会取笑他,所以没办法安心下来去厕所。”
“厕所啊?”
悠里伴随着叹息嘀咕。虽然听起来很琐碎,但是在共同生活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方面的问题。神经脆弱的孩子要习惯集体生活需要很长时间。而如果再牵扯到欺负的话,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解决了。
“总而言之,我去和同屋的孩子谈一谈好了。”
“我举得这样比较好。因为就算现在没什么大事,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也会出现很重的症状。在贝莱多恢复正常身体状况之前,我会尽量照顾他的。”
听到这句话,悠里松了口气。再次把辈子送到口边环视着室内,然后视线停在了挂在墙壁上的仿佛年历一样的东西上。
“那个是什么东西?”
“哪个?”马克西多看着悠里手指的方向。
“啊啊,那个是古代的年历哦。是以夜晚为基准计数的加利亚历,通常在占卜吉凶的预言时使用。”
“古历?”
“没错。在法国出土的铜板制碑文上所书写的克里尼历法的原型就是这个。其实除了医学以外,我还研究这种东西。”
“您对占卜有兴趣吗?”
听到悠里有些意外的询问,眼睛深处仿佛很困倦的青紫色眼眸露出了笑意。
“嗯,算是吧。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别的。”
就在马克西多含糊回答的时候,西蒙从医务室的房门那边探出了脑袋。
“悠里,我听迪拉说了。说是有新生晕倒吗?”
西蒙边说边走了进来,然后目光转向环抱着手臂站在悠里身边的马克西多。
“啊啊,这位是新任的校医马克西多老师。”
西蒙好像事先已经知道,所以一面和马克西多握手一面打招呼。
“初次见面。我是下级第四学年的西蒙?德?贝鲁杰。”
“请多关照。我是迪拉?马克西多。贝鲁杰的话,应该就是维多利亚宿舍的新宿舍长吧?你也兼任代表吗?”
马克西多仿佛在整理脑中的记录一样,用手指推了推银框眼镜。
“哎,承蒙大家的推荐,我这一年也要兼任代表。——那么,晕倒的学生怎么样了?”
已经大量过整个房间的西蒙,瞥了一眼空荡荡的病床询问。
“他没事。我想他很快就能回去了。因为我觉得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比较好,所以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听到马克西多的话。悠里发出了抗议。结果对方苦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悠里,那孩子好像逼我想象中还要敏感,也许是觉得你们在而不好意思吧?他都不肯进来。”
“咦?”悠里嘀咕着转过头。果然,仔细注意一下就能发现走廊上有走来走去的声音。他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看西蒙,结果看到西蒙仿佛在估量着什么一样用水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马克西多。
“西蒙?”
听到这个战战兢兢的询问,西蒙终于转向视线看向悠里。
“我觉得应该没事吧?既然他还能转来转去就没有问题。”
因为西蒙说了这么一句就干脆地转身走人,所以悠里也慌忙和马克西多打了个招呼就追在他后面。悠里说了贝莱多的症状之后,“你最好还是不要介入太多。”原本保持沉默的西蒙做出了这样的表示。
“如果随便刺激米哈鲁顿他们,反而会让问题更严重。当然了,你可以去听听他们的说法。不过最好不要告诉他们,贝莱多抱着受到他们欺负的想法。”
“为什么?”
悠里有些以为意外地仰望着西蒙。在因为太阳西沉而变得昏暗的道路上,西蒙淡淡的金色头发看起来放佛在闪动白光。
“因为欺负问题很复杂。一旦说出口,这个概念就会先入为主。不但是当事人,就连周围的人都会被卷入。就算原本仅仅是抱着闹着玩的念头,一旦被加上欺负这个概念,就会在双方的心中都孕育出无法修复的不信任感。一旦这样的话,不管是谁都无法再挽救他们的关系了。所以,除非是出现了明显的攻击性语言或暴力行为,否则都还是在暗中关注事态发展比较好。”
“原来如此。”
看到悠里认可地点点头,西蒙也缓和了表情。
看到悠里认可地点点头,西蒙也缓和了表情。
“当然,我也会多加注意,我们自己也要做好一旦发生什么就能立刻进行对应的准备。对了——”
俯视着松了口气的悠里的侧脸,西蒙改变了一下口气提出了问题。
“悠里,你和马克西多老师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因为他直接叫你的名字,所以我有点在意。”
因为一进入宿舍的入口,来自食堂的喧嚣就传了进来,所以悠里也微微提高声音进行说明。
“啊,你说那个啊。是我让他这么叫的,这样感觉上比较亲近吧?”
“哦,可是——”
西蒙仿佛有些无法认同地摇摇头,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因为从食堂出来的格雷叫住,他只好中断了声音。
“嗨,贝鲁杰,佛达姆。听说今天佛达姆响当当活跃啊。”
听到格雷在打完招呼后如此说,悠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哪里,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不用谦虚了,那孩子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却是身在远方的你察觉了下级生的不对劲,大家都很称赞你呢。”
听到格雷的话,西蒙轻轻扫了一眼悠里。多半是悠里的灵魂能力让他注意到了吧?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当初推荐佛达姆担任监督生的阿修莱果然也很厉害啊。虽然是那种性格,不过该说他果然还是很有洞察力呀!而且头脑也很出众。”
小个子的格雷轻轻扬起手耸动肩膀的样子,不禁让人联想到很早以前在无声电影中出现的某位稀世的喜剧演员。虽然从滑稽可爱的角度而言,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不过多半还是不要告诉格雷本人这一点比较明智吧!而且比起对方的举止来,悠里对与于他所说的内容抱有更大的兴趣。
“阿修莱吗?”
“啊啊,他之前曾经和我谈起你的事情。他说佛达姆虽然不是那种能站在别人头顶发号施令的类型,不过却可以细心周到地照顾好下级生,所以应该可以成为和其他人不同类型的监督生。现在确实和他所说的一样啊。”
悠里不由自主和西蒙面面相觑。那家伙明明是出于自己的兴趣进行的推荐,居然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这种歪理,两人一时之间都哭笑不得地说不出话来。
“好吧、今后也请你多多加油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格雷如此说着拍了拍悠里的肩膀,然后心情愉快地带着几个上级生走向新馆。
“格雷好像变得心胸宽大了很多啊。”
目送那个矮小的身影,悠里发出了上面的感想。他旁边的西蒙也点点头。
“甚至到了让我们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因为这时候帕斯卡和弗拉基米尔也出现在附近和他们展开交谈,所以这个话题就这样被丢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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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阿修莱则自由自在地来到了周末的伦敦。
他从大英图书馆那边向西穿过克斯顿大道,进入布卢姆斯贝利大道,很快就来到了呈现出明亮橙色的伦敦大学前面。从那里进一步前进的话,就可以看到左手方向的被粗大支柱所支撑的巨大希腊神殿风格的建筑物。那就是英国在全世界都引以为傲的大英博物馆。
在一七五九年,即是医生也是博物学家的汉斯?斯隆去世后,他超过八万件的个人收藏品都以国家的名义公开展示出来。这就是大英博物馆的起源。在经过了两个半世纪后的现在,即使自然史部门被转移到自然史博物馆,美术馆被转移到国立美术馆,它也依旧保有着世界最大博物馆的地位。在正面入口的宽敞石阶上,无论是否节假日,都可以看到众多来自国内外的观光客,而且也有不少人用石阶代替椅子在休息。
现在也正好有一个结束了参观的日本人团体站在石阶的中央,纷纷拍摄着纪念照片。
侧眼大量着这一幕,阿修莱胶布轻盈地走上了台阶。穿过入口和新修好的大厅,他停也不停地继续前进。
并列这问讯处、餐厅和商店的大厅,以前曾经是不经过特别许可就无法进入的大英图书馆的图书阅览室,而现在它开始作为拥有玻璃天花板的大型门庭向普通民众开放。原本位于那里的七百万册藏书,已经被转移到圣?潘克拉斯车站前独立出来的大英图书馆中。
阿修莱穿过雪白的墙壁反射出来自天花板的采光的大厅,进入了位于中心的巨蛋形房间。这个可以阅览陈列出来的部分藏书的图书室,和外面的嘈杂相比,安静得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放下肩上的包后,阿修莱一面看着排列在圆形墙壁上的书籍,一面寻找着自己要找的书籍有可能在的位置。
阿修莱要调查的是,公元一世纪左右的圣?拉斐尔周边的历史,特别是在影响上是否有足以和坎特伯雷的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想媲美的存在。但是这一点却使他感到出乎意料的困难。
在中世纪的时候,各修道院为了扩大势力,纷纷捏造了各种各样的圣遗物。
古拉斯顿贝利也不例外。他们也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亚瑟王遗骨的发现。从那之后,古拉斯顿贝利就作为亚瑟王传说的发源地而名声远播,直到现在也还有众多观光客会慕名而来。
不过认真说起来,阿修莱并不相信亚瑟王传说。他觉得那只是在中世纪骑士罗曼史蓬勃发展的期间,被进行了各种润色的单纯的历史的英雄传说而已。所以至今为止他都对古拉斯顿贝利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可是进行调查后,他却发现了出乎意料的有趣事情。
首先可以称得上收获的就是,他发现了辛克莱尔会跑到这里来的理由。那个男人所追求的东西应该就存在于古拉斯顿贝利。就如同无风不起浪一样,将亚瑟王传说和圣杯连接到一起的关节,就隐藏于那片土地之中。
只不过,在这里他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在刚才所提到的修道院势力扩大的斗争史中,那些人为了抬高自己修道院的存在理由,不仅纷纷伪造圣遗物,而且还不止一次对修道院历史的相关资料进行了篡改。其中最明显的例子之一,就是在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历史资料中,好称最值得信赖的《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古史》。那是生活于十二世纪的威利亚姆修道士所撰写的书籍。不过在漫长的历史中,书籍的原本已经遗失,保留下来的只有经过再三篡改的手抄本。除此以外,其他若干本讲述修道院历史的古书的可信性,也完全不是外行人可以判断出来的。所以就连阿修莱也产生了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总而言之,在当地所能获得的就只有这些可信度很低的研究书籍。所以为了尝试从古典资料中找出线索,阿修莱才特意跑来了伦敦。在这两天时间内,他埋头于大英图书馆中,将英国教会史﹑地理志﹑地质学报告书和拉丁语古典图书等都翻了个遍,结果酸是多少找出了几个他认为有用的线索。
最后他之所以来到大英博物馆,与其说是为了阅览图书,还不如说是为了想辛克莱亚教授奉上一番冷嘲热讽。当然,他也做好了顺便打探对方动向的主意,所以特意选择引人注目的场所寻找资料。
如果悠里在这里的话,就算对方想要躲着自己,多半也会自动跑过来吧?一想到这里阿修莱就无比的后悔。当时就算要在脖子上栓上绳子,也该把悠里硬拉来才对。他当然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悠里现在正翘首以待地盼望着他快点回来。
说到悠里的话,阿修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三天前,在古拉斯顿贝利住下的时候,阿修莱有过一次奇妙的体验。
那一天从早晨起就在飘着雾雨。阿修莱盯着雨水拜访了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废墟。
在被雨水所打湿的废墟中,只有已经被败的黄色墙壁还隐约残留着昔日的荣光。在秋日气息不断逼近的冰冷空气中,静静的废墟仿佛在诉说着万劫不复的时代。行走在悄无人烟的废墟中,就会陷入自己也防仿佛被时间的洪流所遗弃的错觉。就在他觉得是不是转过了这个拐角,就会看到威利亚姆修道士的时候,阿修莱切实地看到一个穿着僧服的男子从他的眼角掠过。阿修莱吃惊地转头看去,但是在无遮无掩的宽广废墟上已经没有任何的人影。
如果是好像和悠里在一起那样清楚地看到也就罢了,不过这种模糊的人影还无法归结到看到的范畴。所以阿修莱只能耸耸肩膀继续进行观光。
然后,到了那天晚上。
直到很晚阿修莱都在阅读从镇上书店买来的研究书籍,并且在看完后把要点整理到笔记本上。不久之后,他为了拿其他的资料而暂时离开座位,当他很快就回来坐下后,却发现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多了一些明显并非属于他的笔迹。
当然,房间中只有阿修莱。
“哦。”
阿修莱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说道。
“因为我始终看不见他,所以忍无可忍了吗?”
不可思议,但是让人觉得非常
意味深远的语言。“我可没有多少哲学细胞啊”阿修莱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声。
要是能看到对方的真实身份的话,至少也可以理解这其中的意义的重要性。仅仅依靠这个的话,他甚至无法判断是骚灵的恶作剧,还是凭依在自己身上的魔法师的建议。如果有悠里在的话就很简单了。事到如今,他再次对于诱惑的失败而后悔不已。每次接近悠里的时候都会捣乱的西蒙就不用说了,这次居然连迪拉都要多管闲事。看来有必要给他一个物理性的教训了。
“哈,让他在比赛中做一次板凳应该也是不错的试验吧?”
若无其事的考虑着这种可怕的事情,阿修莱完成手头的工作关上了房间的电灯。
月光透过窗户射入了昏暗下来的室内。
在桌上摊开的笔记。
散落的书本。
喝到一半的碳酸水瓶子。
在青白色月光的照耀下,在其他物品都纹丝不动的房间中,这个时候冒出了一个朦胧的影子。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性的影子身上穿着修道服。他伸出手臂,轻轻地碰了桌子上摊开的笔记。
于是乎,从他碰到的部分开始,文字一点点小时,当作有文字都消失之后,男人的身影也仿佛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
第二天,阿修莱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这个暂且可以不提了。
KulaereSapienteliamuEkusuSiruwa
如果翻译出来的话,应该就是“向森林寻求智慧吧”?随着快要忘记的记忆的复苏,阿修莱移动场所,来到位于大厅一角的咖啡店点了杯咖啡,然后把这句话卸载了摊开的笔记本上。当他凝视着这行文字,用笔敲打着桌子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圆润标准的英国口音,同是一个影子也落到他的手上。
“这还真是巧遇呢”
站在那里的,是在鹰钩鼻上驾着银框眼睛的肖恩.辛克莱尔。他穿着和头发同色的三件套西服,口袋边缘滑出了怀表的表链。
“你在这种地方学习吗?”
轻轻地扫了一眼好像故意摆在桌上一样的书本和复印件,辛克莱尔用讽刺的口吻如此说道。
“哈,你说的没错。我不是说过吗?我的好学心可是很旺盛的哦。”
辛克莱尔一点也不觉得抱歉地耸耸肩膀,指了指阿修莱对面空着的座位说道:“我可以坐下吗?”
获得同意后,辛克莱尔坐上椅子,一面喝下手中拿着的一辈咖啡,一面重新看着阿修莱。
“实际上我真的吃了一惊哦,你不上学了吗?”
“课程是从下周开始。早那之前我没有什么可做的事。”
阿修莱单方面的说明让辛克莱尔不可思议地歪了歪脑袋。
“那么,其他的学生都在干什么呢?”
“这个嘛,喜欢照顾别人的好事之徒还是多得很呢。在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之前,那里绝对会麻烦得要死。”
察觉到阿修莱似乎是采取了脱离常规的行动,辛克莱尔皱起了眉头哭笑不得地说道。
“亏你居然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啊。你该不会是收买了舍监或者是整个学校吧?”
一直私下有人传言,阿修莱商会的金库至少拥有更胜国库好几倍的价值。既然如此的话,要做出这种事情也不见得并非不可能吧?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后,阿修莱进一步眯缝起细长的凤眼,冷冷地笑了一声。
“用不着我掏钱。没有人会和学院史上第一个有可能成为LeagueTable首席的人过不去的。”
所谓的LeagueTable,就是在义务教育完成时要接受的“中等教育修成资格考试”,简称“GCSE”。在那之后进入上级学校的学生,为了进入大学会接受“大学入学资格考试”,通称“ALevel”。“ALevel”的成绩结果会由英国政府公布出来,而各个媒体再据此制作出学校名次的排行榜。
阿修莱是因为有前年的“GCSE”成绩作为资本,才有资格宣布自己可以在本年度的“ALevel”中取得上述的成绩。顺便说一句,在去年的“GCSE”中拿到首席的人是西蒙,所以在“GCSE”方面,圣?拉斐尔可以说是连续两年取得了霸主的成绩。
话虽如此,一旦到了“ALevel”的阶段,因为和义务教育不同,各个学校都会倾注相当的力量,所以要取得首席绝非是简单的事情。而且西蒙很有可能会去接受母国法国的大学入学考试,所以有可能为圣?拉斐尔赢得校史上的首度荣光的人,就只剩下了柯林?阿修莱。
学校方面之所以对他放任自由,其实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在于这个。
“你还真是有自信呢。就没有想过拿不到的可能性吗?”
面对已经超越哭笑不得,露出一脸觉得有趣的表情的辛克莱尔,阿修莱傲慢地做出了回答。
“我觉得是那些家伙们太愚蠢吧。他们就没有考虑过我根本不参加考试的可能性吗?”
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辛克莱尔高举双手表示投降。看的他的这个举动,阿修莱青灰色的眼眸中掠过狡猾的光亮。“对了……”他若无其事地发出声音后,对方抱着自暴自弃的台独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好像在讨论天气一样,阿修莱开口说道:
“你重要的林多?曼朋友,现在还好吗?”
瞬间,中世纪史学者带着惊讶的表情挺直了背脊,他从眼镜后面紧紧凝视这阿修莱。他充满压迫感地探出身体,粗鲁地发出询问。
“你都知道什么?”
阿修莱仿佛有些惊讶地睁大凤眼回望着对方。
“没什么。所以我才像这样在进行学习。”
阿修莱用天真无邪的口气回答,同时挥了挥手上的复印件。实际上,对方超出预料的态度上的骤变让他也有些吃惊。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果然不往自己特意跑到这里,并且因此而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辛克莱尔交替打量着复印件和阿修莱的脸,仿佛估量了一阵时间,然后盘着手臂陷入了思考。不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仿佛要说服自己一样点点头,提出了请阿修莱去自己研究室的邀请。
“因为是秘密事项,所以我们去研究室那边谈吧。”
大英博物馆其本身已经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拥有独自的出版社、保安警备队、科学家、机械技师、会计师、清洁人员,独立完成博物馆的运营。特别是毫不吝啬地投入了大量科学家、机械技师等优秀人才的科学调查部门,就算是在世界上也是声名显赫的权威机关。
阿修莱在有警备员收尾的入口签名之后才被放行。然后他跟随辛克莱尔进入了到处都放置着昂贵的测量器具的宽敞房间。在仿佛手术台一样的平台上还放着盖着白布的新弄回来的木乃伊。穿过木乃伊,以及其他几个仿佛是宝物的古董品旁边后,他看到了前方并列着若干上半部分墙壁是玻璃的狭窄房间。
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关上房门,辛克莱尔请他坐下。
“好了,你也放轻松一些,虽然外面还可以看到我们的样子,不过只要关上房门,声音就不会传出去。”
也许是行走的期间亢奋已经冷却了下来吧?辛克莱尔的口吻恢复成了平时彬彬有礼。
“要喝杯咖啡什么的吗?”
听到询问后,阿修莱摇摇头。
摊开手臂的辛克莱尔说道:“那么,就赶紧进入正题吧。”然后自己也坐到转椅上,手指在胸前交叉到了一起。
“也许告诉你,或者是他也可以吧!”
“他?”
阿修莱因为对方唐突的语言而皱起眉头。
“就恩迪米翁哦。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啊?”
看起来他错以为悠里也在一起。阿修莱哼了一声,补充道:“真是遗憾呢。”
辛克莱尔好像很喜欢把悠里比喻为希腊神话中被月之女神所爱上,因而陷入永远长眠的美青年,所以从一开始就用这个名字呼叫他。事实上在法国的时候,悠里确实充当了处女守护神月之女神的帮手,所以似乎也不能算是完全错误吧?
不管怎么说,可以确定辛克莱尔是看中了悠里的灵能力。
“是这样吗?”
辛克莱尔带着明显的失落感说道。
“然后呢?”
为了扰乱再次开始思考的对方的思路,阿修莱用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关键的骸骨大人怎么不见踪影啊。该不会是因为它太折腾而把它绑起来了吧?”
辛克莱尔抬起面孔。虽然从他冷酷的淡绿色眼睛中无法读出任何感情,不过阿修莱冰没有错过那些许的烦躁颜色。但是,听到辛克莱尔接下来丢出的台词,就算是阿修莱都一时间哑口无言。
“在我们绑住它之前,它就逃掉了。”
“啊?”
阿修莱一言不发地凝视了对方十秒左右,然后再次询问。
“你说什么?”
“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那样,那个骸骨逃出去了。它不在这里。我还一心以为你是为了这个才来拜访我的。难道是我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