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深渊底层的迷途狗群 Ⅴ背叛的疑惑 Who is the traitor?

「虽说那是不可抗力,但带她去新宿,是轻率之举。」

在Breeder House的玄关大厅,听完总说的话,雪人叹气。总端坐在饭桌旁,缩小身子。

「是我的疏忽,非常抱歉。」

「都发生了也没办法。我也认为当下要隐瞒镜受伤是很困难的事……安慰志仓小姐的工作,待会由我处理。」

文窝在房间不出来。总认为这边交给雪人比较好。

「拜托您了。您肯这么做真是帮了大忙,感恩。」

总低头,额头几乎碰到桌子。

「能不能抬起头来呢,这不是只有你的错。是因为咲在那,你也才会靠过去多管闲事吧?」

「嗯,是这么说没错啦。」总抬起头。「放着不管的话,感觉咲小姐会揍警察。」

「哈哈。」雪人发出简短的干笑声。

「一定会揍下去的。那家伙,一生起气来就看不见周围。所以以前经常因为那样而失败。」

咲的失败。总也记得曾有过这回事。原本要隐瞒自己是警察派来的卧底好执行任务,咲却因为勃然大怒而揭露了自己的身份。

「要是咲小姐殴打警察,本部和辖区之间的关系会恶化吧。」

「本部和辖区啊,又去在意麻烦的地方了呢。我以为特少对之犬中没人会去在意这种事。」

「因为我的父亲是警察。不过他已经死了。」

「……这样啊。我都忘了。不好意思,让你想起难过的事。」

雪人像拜拜一样,朝总双手合十。「没关系啦。」总挥手。雪人放下手,回到原先的话题。

「就算咲殴打辖区的警察,本部和辖区的关系也不会变吧。两边的关系没有好过。顶多会命令咲闭门反省。」

「闭门反省就能解决,真的吗?」

「对啊。因为之前咲也曾殴打警察而被这么处罚。」

原来咲早就打过警察了。总很担心那名警察是否平安无事。

「没、没事吧,那个被打的人。」

「哦〜」雪人露出笑容。「呕吐而已。」

「呕吐而已?舍监先生有看到吗?」

「咲当时还是实习犬。玄哉先生要她注意对我的态度,她就朝玄哉先生骂吵死了闭嘴,然后就揍过去了。我记得很清楚。出了三拳然后被回敬一拳。倒地的人是咲。」

「——一拳就击倒咲小姐……。我以为她很强……」

脑海里浮现玄哉那副被厚实肌肉覆盖的体格,以及脸上的伤疤。

玄哉是咲的哥哥,跟咲一样是四月朔日流的高手。

之前咲曾说过,若她的武技是剃刀,那玄哉的就是斧头。玄哉的强劲,在刚刚的对话中总终于也能够清楚了解,但同时又浮现疑问。

玄哉脸上的伤。强到那种地步的人,为什么会在那么醒目的地方受了重伤呢?如果是某个人造成的,那那个人说不定比玄哉还强。

「请问,玄哉先生脸上有伤。您知道他输的理由吗?」

「玄哉先生还是少年的时候,曾到四月朔日的分家、传承剑术的流派学艺,就是在那边受伤的。听说对手还是个年幼的女孩……」

「女孩子用刀……我实在无法想象。」

「你那才是普通的反应。能够杀人的招术,对一般人来说就跟J能力一样诡异又异常。」

雪人的话根本是在说咲是个诡异又异常的存在。不对。总立刻这么想。但到底是哪里不对,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懂。」

「不懂也好啊。我们虽然是J,但跟咲和玄哉相比,更接近普通人。」

表情变得冷漠的雪人,说得像是事不关己。总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我想知道。我不会说可以理解。但我不想放弃去理解的努力。」

雪人的气息突然转为柔和。那表情在总看来十分温柔。

「你真正经。你那份正经,我不讨厌。你一定是个好人。」

「哪有,我担当不起。」

总面红耳赤低下头。突然被称赞反而莫名害臊。

突然,放在雪人衣服口袋的手机响起。

「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边说边站起来,雪人走向厨房。

在同个时间点,总口袋里头的手机震动。会是谁呢?拿出手机检查。没印象的号码,可是这只智慧型手机是特少对的配给品。知道电话号码的人极少。总犹豫几秒,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月见里。」

『啊,月见里?我是啄木鸟,知道我吧?』

任职于警察医院的女医生啄木鸟打来的电话。她是Juvenile症候群的研究者,目前负责照顾兼观察总疑似发病的妹妹心。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挂断电话,拜托你保持通话。可以说明状况的话就算是帮了我大忙。』

「到底要说什么?发生什么事?」

『就是你想知道的。这是为了确认我的推测是否准确。』

就在总歪头的时候,视野角落有什么在晃动。脸反射性地看过去。空间仿佛水面一样摇晃,接着浮现出人影。从半透明的状态,慢慢地降低透明度,但神奇的是却不会产生影子。

身上一丝不挂,全身赤裸闭着眼睛的人影,晃动长长的睫毛,睁开眼睛。然后那声音直接在脑内响起。

(哥哥,终于又见面了!)

「心?你怎么又!?是说,又裸体?」

(啊。)心发现自己的状况。飘在空中的她缩起身子,用双手遮住身体。

(唉哟,反正我们是兄妹。既然是哥哥,给你看到一点也无所谓。想看吗?想看的话就给你看哟?)

心开玩笑。总翻白眼,说不出话来。

『啊,出现了?你先冷静。也要对心说冷静。因为这样下去能力不会维持太久。』

(哥哥,你在跟谁讲电话?心是裸体没错,不过这样子飘在空中好像很糟糕喔?)

总慌慌张张地询问电话另一端的啄木鸟。

「能、能力?我妹妹果然——」

『那件事之后再说。总而言之,先冷静。你也要安抚妹妹让她冷静。』

「知、知道了。听好了,心。不管怎样,你先保持冷静。你身上发生什么事,电话另一头的医生小姐会告诉我们。」

(医生小姐?真的吗?)

在空中浮游的心眨眨眼。她身体的存在感薄弱,透明到可以微微看到身后的墙壁。

『很好很好,原来如此。果然如我推测。电磁波变很弱了。』

「——电磁波?那该不会是?」

『聪明。就是从现在睡着的妹妹头上发出的,Juvenile症候群患者特有的特殊电磁波。这孩子是J。这一点毋庸置疑。』

拜托不是这样。心愿和结果相反。总的眼前变得一片黑。

「——……怎么会。」

(哥哥?你怎么了?)

总惊愕到说不出话,心则是愣住了。

『月见里的J能力名字是〈幽灵〉嘛,这样的话,妹妹的J能力就写作〈浮游灵〉,念做Ectoplasm好了。其实我看不见在你那边的妹妹,所以只能推测。妹妹的能力,好像是让精神脱离身体,飞到喜欢的地方后然后显现。

看起来清晰时实体性就高,脑部发出的电磁波也很强;看起来透明的时候电磁波也跟着弱。这个电磁波,就是J能力强度的表现。强度高的J能力持续不久,月见里你也知道的吧?从这儿的电磁波测量,目前是稳定地落在中间的层级,应该能持续十分钟吧。是说光解释说明就耗掉了差不多的时间。』

啄木鸟的说明几乎没进入总的脑袋。他半傻半愣住。

「我该怎么跟她说。」

『就这样把事实跟她说明,不就好了吗?』

事实只是残酷无情又刻薄,一点都不轻松啊。

总想回嘴,但却把到了喉咙的话硬生生吞下。啄木鸟说得没错。她只是传达事实。而且,回想自身的例子,也能大致理解心的状况。

成了Juvenile的人,莫名地会知道自己的J能力使用法。虽然要熟练就必须训练,但如果只是使用,在成为J的瞬间,就可以行使J能力。

单手将通话中的手机贴着脸,总重新开口。

「我说,心。」

(干嘛,哥哥。)

「你,知道自己变成奇怪的超能力者了吗?」

(嗯。)心直爽地点头。总叹气。

「这是一种称为Juvenile症候群的病。我和你都罹患了这种病——因为绝望。」

一个多月前,在隶属于特少对之后听取啄木鸟的说明,即使把这些话跟当时的自己说也不可能会相信吧。总边想,边简单说明。

(绝望?是有说过哥哥也是Juvenile,但哥哥是因为什么而绝望呢?)

半透明的脸蛋担心地凝视总,心飘过空中凑近脸。

「太近了太近了!」

(反正又碰不到,有什么关系。)

「我会害羞啦,总之分开一点。」

(哼——)心不满地离开总。安心吐气后,总再度说明。

「我的绝望哪天再说。现在重要的是你,你似乎没法一直像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喔,对。这我知道。如果完全透明的话就可以待很久。在迪史尼乐园和晴空塔的时候我都有到哥哥旁边,只是你完全没发现。)

「……真的吗?那真是抱歉。」

(那也没办法啊,谁叫我整个人透明。是到刚刚我才知道可以变成半透明。上次在晴空塔,我是第一次知道能把自己整个变清晰。)

「你,是什么时候可以做出这些事的?」

指头抵着下巴,心歪头思索。

(这个嘛,是在哥哥来看我,说要住在只有女生的宿舍之后。)

「那不就是最近吗——是说,原来那时候你有听到我的声音啊。」

(嗯?你来探病的时候我大多都听得见喔。该怎么说呢,最近虽然一直昏沈沈的但还是有意识。只不过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朝着睡着的心说话,原来不是白费力气。心在那种状态下也还是活着。确实感受到这点,总打从心底安心。

「……真的,之后就只剩下醒过来了不是吗。你快点起来啦。」

(如果起得来的话我早就起来啦!哥哥好过分。心都变成这样了还趁机跟女孩子你侬我侬!)

心生气了。明明只是精神体,眼眶却盈满眼泪。

(跟女孩子好起来以后,哥哥一定就不管心的死活,也不会来探病了。心就会在没有人来的房间里头死掉。一这么想就好可怕,好难过,心就——噫呜。)

短暂的一声后,心双手掩面开始痛哭。

(呜噎噎噎噎噎噎噎噎!真、真的、真的好、好可怕啦〜〜我讨厌一个人。一个人好可怜〜〜)

总理解到:心会绝望,是因为自己。

心所体验到的,是疏离感导致的绝望。这也当然。

明明听得见声音,却无法回应。没有可以表达自身意志的方法。在那种状态下,永远只能单方面听人说话,而被丢下之后就只能孤伶伶一个人。

「……所以,你就变得可以幽体脱离了。真的很对不起。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

(真的吗!?)心放下手,抬起头。几颗泪珠在空中飞舞,没有实体的水滴像融入空中一样消失。相反的,心的身体急速实体化。

「哥哥,我爱你!」

那声音不是在脑内,而是直接敲击耳膜。接着,心就全身用力冲过来。

好重,好温暖。确切的存在感就在怀里。

「咦?啊?奇怪?」总惊讶得放掉手中的手机。

『刚刚有女孩子的声音!我这边也听得到!月见里,现在是什么状况!脑部电磁波的数值有点过度异常喔!?』

相较于手机传来啄木鸟紧张的声音,心反而是打了一个呵欠。

「……呼噜。」心的身体突然瘫软。于此同时,体重也跟着消失。

身影倏地变淡薄。总只能凝望在怀中逐渐消失的身影。

『啊。数值一口气回稳了!喂,月见里,你有在听吗?』

总捡起手机,呆呆地贴在脸上。

「——刚刚,心有一瞬间完全实体化,不过马上就睡着消失了。由我自己说都觉得像骗人,不过我没撒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J能力啊。就算不是J能力,也一定是世界首例。你妹妹是唯一能够将精神物质化的存在喔,虽然这还在推测阶段。我接下来要将刚刚的通联记录,搭配这边的脑波、脑电位、电磁波的纪录来检验,要是又知道什么的话会再打给你。啊啊这真的是很贵重又有趣的资料!不觉得很兴奋吗!掰掰啦!』

口气兴奋的啄木鸟滔滔不绝完,不等总回答就切断通话。

总动作迟缓,慢慢地将手机收回口袋。

「……心的绝望不是很严重,只有这点可以安心吗……可是……都是因为我才会……」

爸爸,妈妈,我没资格当心的哥哥。

叩!总的额头敲向桌面。一次,两次,不断重复撞头。

早知道就多去探病了。自己用心情消沈这种随便的理由,好多天都没去探病。说什么都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朝睡着的心说话,要是她能听见就好了。虽然一直这样想,却从没想过若她真的听得见,会有什么心情。

「我——只是让心一直怀抱寂寞而已!」

叩!再次用头猛力敲桌。这时,雪人回来了。

「你、你在干什么,月见里!?」

雪人惊讶的声音,让总回过神。

「——啊。对、对不起。什么事也没有,没事。」

「这不是没事吧。额头都流血了呀!」

总反射性地伸手摸额头。指头有湿滑的触感。拿到眼前确认,上头一片血红。

「你等一下,我去拿急救箱!」

「我、我没事!是我自己撞到破皮而已!」

「就算那样也该消毒!」

雪人消失在厨房,然后立刻抱着急救箱回来,蹲在总旁边。

「看我这边。」脸被抓住,总被强迫面向雪人。

正面、近距离接近雪人成熟的脸庞。总感到害羞。

「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我来。会有点痛喔。」

雪人熟练地开始治疗总的额头。总闭上嘴巴,乖乖接受治疗。

「为什么做这种事?」

「……还记得我的妹妹可能是J这件事吗?」

「前天刚听到,当然记得。」

雪人治疗的手没有停歇。总继续说。

「这样啊。刚刚警察医院的啄木鸟医生打电话来。现在,在各种迹证下——」

刚刚心的精神体出现了。觉得无法好好说明的总就省略这段,只传达明确的事实。

「我妹妹变成J了,而且是我害的。」

「月见里害的?」

「是我害的。都怪我,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尽是让她感受到寂寞,所以才会!」

情绪再度激动的总,突然被雪人抱住。

「不要大声。要是被志仓小姐听到,可能又会让她不安。」

被男人抱住这还是第一次。一瞬间愕然失声,随之恢复冷静。

「——啊…………对不起,我……」

「木已成舟,也不能怎样了。所以,想想今后你能给妹妹什么吧。」

雪人的低语仿佛告诫。「说的也是。」总轻声道。

「冷静了吗?」雪人放开总的身体。

「……是的,对不起。您说的对,我必须振作。」

「这样精神抖擞是不赖啦,但认真过头反而会担心有的没的喔。」

雪人拿了一张大贴布,贴在总的额头上。伤口微微生疼。

「好,弄完了。反正你很在意,不如就去警察医院一趟吧?」

虽然很感激,但总没有点头。他不能放着文在宿舍,自己一个人外出。

「可是,我还有保护志仓小姐这份工作。」

「有我看着不要紧的。有什么事我会联络你。还是说,你信不过我?」

「怎么会信不过,没有这回事。只不过,这是我的工作。」

「你不去,一定会静不下心吧。在保护志仓小姐的途中,要是想起了医院的妹妹导致注意力分散,不也成了问题吗?」

总蹲着,后退。重新端坐好后,就额头碰着地板行拜礼。

「那,就蒙受您的好意!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好,路上小心。可以慢慢来没关系。」

在雪人的声音送别下,总慌慌张张地冲向玄关。边换穿鞋子边七手八脚地推开玄关门到外头。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巷子里在阴影下显得昏暗。

虽然路错综复杂,但现在已经知道怎么走了。总没有迷路,直接跑到警察医院。

就在总冲进警察医院,几乎是同时,咲也踹破特少对一课办公室的门。

「雫!王八蛋,不接电话是想怎样!!」

在新宿被拒绝进入现场后,咲马上想到雫应该知道事情始末而立刻拨电话给她,可是不管拨几次她都没有接。打给玄哉也一样。

很明显的,这两人瞒着某些事不告诉自己。咲至此才确认这点。

雫毫不惊讶,注视着咲。

「因为,接了你还不是会生气。既然都知道接了会被骂,雫当然不会想接这种电话啰。」

「开什么玩笑啊你!」

「雫非常正经喔。因为,先前就说过了。不管你问什么雫都不会回答,还请谅解。」

雫看向别处。咲气得咬牙切齿。

对方不理人。但就算这样,自己现在也不会退缩。

「好胆量。之前你曾说过吧,这世上没有人在我的拷问之下还能不开口坦白的。看在同伴的交情上,我就用不会留下后遗症的方式折磨你,所以快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吐出——」

没等咲

说完,雫就开口了。

「就算如此,雫还是拒绝吐实。」

「……不肯让步吗。这次刚好,我也不会退让。雫,你跟玄哉到底瞒着我什么?」

压抑声音的咲问。答案却是从身后传来。

「知道的话,你将看见地狱。」

是玄哉的声音。咲当然也要找玄哉。找这个一定有下指令隐瞒某件事的哥哥。

「什么地狱啦!」

豁出全力也要问出来。一这么打算,咲边转身边使出上段后回旋踢。

瞄准玄哉下巴的脚踝却踢空。玄哉轻轻缩头就避开。这程度还在预料范围内。咲没有放下踢空的脚,而是扭转身体变换成一般的回旋踢。

同时,用来做为轴心的脚垫起脚尖。这样一来,回旋踢的时机就会延长。

玄哉出拳,将再度瞄准下巴的脚由下往上弹。轴心的脚伸长的咲,无法应付姿势被打乱。在这无防备的一瞬间,玄哉手肘下劈。

仿佛落雷的肘击陷进咲的侧腹。品尝肋骨连同内脏将被压烂的感触,全身朝地面撞去。

痛到不知身体何处在痛。在这剧烈疼痛下,眼前变黑,还口吐鲜血。

痛苦擅自逼出眼泪。瞳孔发出红色光芒。

咲的第二个J能力〈不可死〉发动了。与意志无关,只要受到致命伤就会自行发动,在瞬间复原濒临死亡的伤势。剩下的就只有强烈的痛楚。

咲趴在地上,吐出口中的血,翻起眼珠瞪着玄哉。

「……混账,你刚刚是真的要杀了我吧。」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死。脑袋冷却了没,大笨蛋。」

咲摇摇晃晃地站起。断掉的肋骨、碎裂的肺脏和破裂的心脏,都在一瞬间痊愈,可是宛如残像的疼痛却持续折磨咲的身体。

「王八羔子。要是用加速,你这家伙瞬间就被我解决了。」

使用〈不可触〉的话,咲就不会输玄哉。加速到十倍,意味着攻击的威力会是速度的平方,也就是十乘以十,威力会达到一百倍。就算会害自己的手脚烂掉,咲对玄哉使出的一击也会远远凌驾方才吃到的肘击。

咲说的话代表自己有能力杀了玄哉。但玄哉却连眉头都没有动。

「如果那就是你的正义,你就动手吧。我就算被杀了也不会有怨言。」

玄哉怀着凛然的态度傲立。要是因为这样就下手杀人,咲只会感到后悔。

「……谁想要你的臭命啊。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瞒着我的事。」

「先前就说过了。知道的话你会看到地狱。」

玄哉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咲瞥向雫。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对上,但雫立刻往下看。这代表她所隐瞒的事事关重大,而且还是在坏的层面上。

「就算会看到地狱,我还是想知道。不知道的话,我觉得会无法从目前这个像泥沼的状况下踏出一步。」

「泥沼吗。以你来说是很好的比喻。知道的话,就会连头顶都陷入泥沼中拼命挣扎。对于无法自绝性命的你来说,只有痛苦可言。」

什么事情那么夸张?咲心想。想说是开玩笑却又发不出声。整个人被玄哉身上的厚重气氛给吞噬。

——搞什么,我被他的气势压倒了?

咲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后退了一步。

「——真的假的。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我已经决定要隐瞒,所以绝对不会透露。这是约定。」

「约定……?跟谁?」

玄哉的眼神微微动摇。看来他刚刚失言了。咲再度看向雫。

「……雫,那个约定是什么?跟谁做的约定!」

咲咆哮,可是雫淡然地看着萤幕。

「说些什么啊!」

「……似乎没有闲工夫可以说。」

雫开始高速敲打键盘。玄哉推着咲进入办公室。

「怎么了?」

「志仓文小姐的位置情报信号消失了。地点在妙正寺川取水设施附近。」

「你说什么?不会是搞错了吧?」

「不,没有搞错。现在就调出附近的监视摄影机的影像。」

「什么事啊?」咲也来到雫旁边,看向萤幕。三台并列的萤幕上开始播放各个监视摄影机的影像。玄哉严肃地凝视萤幕。

「虽然我的话还没说完,不过现在也不方便讲这些。你在追踪护卫对象的位置情报?」

咲也重振精神站到雫身旁。雫边打键盘边说明。

「在志仓文小姐被带来的当天,雫就在她手机里头动了会发送位置情报的手脚。所以说,只要她在地面移动,不管在哪雫都有办法掌握。这件事不只没对志仓文小姐说,连负责护卫她的小镜和总P,甚至雪人先生雫都没有说——接下来要调出位置信号消失时刻的前后、妙正寺川附近的大门影像。请再给雫一点时间。」

「妙正寺川。就是Breeder House附近的河川?」

特少对一课的宿舍Breeder House位在东京的中野区。妙正寺川就是流经中野区的河川之一。

「是的。妙正寺川取水设施是通往环状七号线地下贮水池的地方,那附近有一道大门,通往没有对外公开、伪装成民间设施的特殊青少年监禁设施。」

「监禁设施?J的吗?」

「就是J专用的监禁设施。为了预防豪雨造成水灾,为了能够暂时储存大量的水而建造的地下调整池,为了方便才说是『池』,其实是个水泥制成的巨大地下构造,其中一角就是只收容J罪犯的设施。」

连在回答咲的疑问的期间,雫敲打键盘的手也没停过。

「特殊青少年监禁设施会盖在东京都内的地底,理由很复杂,所以现在没有空说明——影像出来了。唉呀呀?奇怪了?位置信号消失地点和时刻应该吻合,可是却没看到关键的志仓文小姐呀?」

雫歪头。玄哉盯着萤幕。咲也看着监视摄影机影像。

画面是一条铺柏油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有一栋水泥制的小建筑物。看似坚固的门上有电子锁的操作面盘。那里似乎就是通往地底的入口。

影像是彩色的,但因为是傍晚所以昏暗又不鲜明。「看不清楚耶。」凝神细看的咲突然觉得影像不对劲。

「停。这个,可以放大吗?」

「可以用软体来处理,但是画面会变得很粗糙,不过还是可以放大到某种程度。要放大哪里?」

「大约三秒前,画面右边,通道中央那边尽可能放大。」

「好。这样子吗?」

按照咲的指示,柏油路的一部份被放大。影像变得很粗糙,但连正在掉落的小石头都清晰可见。

「就这样,然后回到三秒之前。注意小石头。」

「好。」雫敲打键盘。位于影像角落的时间数字稍微倒退,然后开始播放。小石头毫无预警地飞出去,简直就像是被看不见的鞋子踢到。

「……有人通过那儿。」玄哉说。「景象不自然地摇晃。要消除身影,之前抓到、拥有J能力〈幻影〈Mirage〉〉的少年也办得到吧?」

有人消除身影通过那里。咲也同意玄哉的意见。

「嗯,我在实际现场看过。那家伙以幻觉消除身影想要逃跑。就算有人能够使用类似的J能力也不稀奇。想要消失、想要躲起来,基于这类动机而绝望的家伙肯定很多吧。」

「这方面的能力似乎很多呢。雫也特别讨厌现实,不过世上有更多想要逃离现实、想在现实中消失或躲起来的孩子吧,毕竟这是一个连这样的梦想碎片都吝惜掉落的世界。」

雫表情厌烦,同意道。咲则皱起眉头。

「就算可以消除身影,这条路到了门那边不就是尽头了吗?就算消除身影走过去,也没法进去呀。也没看到门开启的样子。再怎么说也是电子锁的门,没法轻易打开吧?」

「如果有志仓文小姐跟着,就没必要开门了。因为她是可以无视障碍物进行空间穿越的瞬间移动系J能力者。真服了他们。」

雫难得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你说啥?那,那个女生有可能已经进去里头啰?」

玄哉想到的事态似乎比咲还严重,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只有那女孩的话倒还好。谁跟她在一起,根据这点有可能变成重大案件。」

「哼。」咲短哼一声。

「……消除身影的家伙肯定是跟她在一起。是JUDAS的人?明明有特少对保护,为何JUDAS还能和那女孩接触?」

雫边敲键盘边说。

「不一定是JUDAS,只不过这个可能性很高。接下来关于JUDAS接触过志仓文小姐这点,雫要稍微调查一下。」

雫敲打键盘。萤幕出现东京都内二十三区的地图,上头有许多标有名字的光点。咲发现自己的名字也是其中之一,和雫的名字并列在警视厅大楼的位置。应该是特少对配给的智慧型手机的位置情报显现在地图上。

中野区的警察医院有三个光点。一个是昨晚被刺杀的镜。另一个是先前就住院的御统有珠黛米翠雅。最后一个是月见里总。总似乎

因为有什么事而去了医院。

雪人现在的位置在Breeder House。地图上还有好几个名字,里头也有咲没听过的名字。

「这些就是全部的特少对之犬了吗?」

「不,还不是全部。这是一课的犬。二课和三课也有,只是各课人数没有一课多。」

「是吗。比起那个,月见里那家伙,放着保护对象不管在干什么呀?」

「恐怕是交给雪人先生了吧。雫确认一下。」

雫拿起放在萤幕旁边、通话用的耳麦戴在头上。

敲敲键盘,桌上和电脑主机相连的智慧型手机萤幕便亮起。似乎是透过键盘操作来拨打电话。

桌上的小型喇叭,传来拨打电话的嘟嘟声。

『喂,我是缀木。』没多久,雪人的声音从喇叭传出。

「这里是一课本部的一尺八寸雫。确认到总移动至警察医院,志仓文小姐也跟他在一起吗?」

——在说什么啊,雫这家伙。志仓文根本没和总在一起吧。

咲这么想,然后恍然察觉:雪人不知道文的手机有被加工过,可以发送所在地的位置情报。如果不知道一课早已掌握文的位置,就有可能撒谎。

撒谎。雪人为什么、有何必要那么做?不可能啊。咲边这么想边等待雪人的回答。

『不,他们不在一块喔。』雪人说。咲松了一口气。

但是,安心立刻碎成稀巴烂。

『志仓小姐她在宿舍。有什么事吗?』

「!?」咲差点发出声音的嘴巴,被玄哉的手突然堵住。而另一方面,雫说:

「没事,没什么。打扰您了。」

淡淡回复,敲键盘结束通话,然后口气生硬地告知。

「玄哉先生,雫建议逮捕缀木雪人。他知道些什么。」

「你们搞错了!是保护对象擅自外出,雪人先生只是没注意到吧!」

咲扯开玄哉的手,厉声抗议。雫斜眼看她。

「假如,雪人先生背叛警方将情报泄漏给JUDAS的话,被隐匿的特殊青少年监禁设施的存在就算被JUDAS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尤其因为那道门离Breeder House很近,所以之前才告诉雪人先生……但知道位置的人,除了特少对的正规警察外,就只有雫和雪人先生而已。」

「可是,那无法构成雪人先生背叛的证据吧!你怎么看,玄哉!」

玄哉无视咲,在话筒没拿起来的状态下操作办公桌上的电话,然后朝着电话告知。

「这里是特少对一课的四月朔日。紧急事件,立刻逮捕特少对一课民间协助者舍监缀木雪人。若他拒绝随警察前往警局,就以妨碍公务的罪名强行带走。」

也就是不遵从的话,就算硬来也要逮捕他。

「说这什么屁话,混账老哥!雪人先生耶,曾经是特少对之犬的雪人先生,根本不可能会对JUDAS摇尾巴吧!!」

咲撞向玄哉。玄哉用单手应付她,同时手离开电话。

「如果他问心无愧,就会答应跟警方走。如果抵抗,那行为就等同于认罪。马上就会知道了。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立刻联络监禁设施。地底发生了某种状况,只有这点毋庸置疑。」

玄哉的手再度伸向电话。于此同时,电话响起来电铃声。玄哉没拿起话筒,直接回应内线通话。

「特少对一课。怎么了?」

『港区发生J犯罪。辖区警官通报有多名蒙面的J攻击自动提款机,抢夺钞票。要求派遣特少对的民间协助者。』

女性的声音告知。

「你说什么?」玄哉回复的时候,女性又说。

『江东区也发生了J犯罪。停在马路上的车辆在超脱常轨的现象下被接连破坏,确认有蒙面J在现场犯案。这里也要求派遣民间协助者。』

「……明白了。一课会立刻处理。」

『麻烦您了。』说完通话便结束。玄哉用离开电话的拳头敲击办公桌。

桌上的所有物品都大幅晃动,摇摇欲倒。雫连忙按住萤幕和主机,而玄哉则是咬牙切齿。

「……在这个时间点,不畏惧他人目光大胆进行J犯罪。很明显是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咲问。

「是声东击西哟。」雫回答。「这些事件真正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地下监禁设施。虽然觉得怎么可能,但有可能他们的同伴打算攻击监禁设施。」

雫果敢地断言,令咲圆睁双眼。

「攻击监禁设施!?」

「没必要那么震惊。利用瞬间移动能力者,预料会成功的家伙们也会跟着有所动作吧。被监禁在那个设施的J罪犯,有很多是JUDAS成员。让他们逃狱一定是他们的目的,不会错的。」

咲至今也逮捕了为数众多的J罪犯。每一个都是随便使用因为绝望而得到的能力、危害社会的败类。那些家伙即将被解放,再度回到社会中。

这可不能置之不理。

「逃狱——开什么玩笑。」

「走吧,咲。我会在十分钟内把你带到现场。」

玄哉走向敞开的门。咲朝他的背影问道。

「搭地铁要花三十分钟。我用加速跑过去还比较快。」

「你是想使用几次加速。要是到了现场却筋疲力尽就没有意义了。听好了,交给我吧。借用警用机车的话就没问题。」

玄哉不说玩笑和夸张的话。如果他说没问题,那就真的没问题。

他会隐瞒事实。刻意隐瞒真相默默地坚持己见。但是,绝不说谎。

这就是四月朔日玄哉。咲比谁都了解这个哥哥。

「交给你了。我就乖乖地被你送到监禁设施现场。其他现场怎么办?」

「雫,联络山茶花他们。他们在现场附近。」

玄哉指示雫联络方才只在地图上看到、咲不认识的犬的名字。

「了解。」雫立刻敲键盘,开始打电话。在通话接通之前,玄哉又说。

「也联络监禁设施有入侵者。对方会消除身影,可能很难应付,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突袭还要好。」

「了解,会以那边为优先。」

雫才回到一半玄哉就走出办公室。咲也连忙追在后头。

——雪人先生,您到底是为什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呢?

培育咲成为特少对之犬的就是雪人。而雪人背叛了大家。

咲说什么都无法相信。总而言之收拾完这件事再问他吧。下定决心后,决定现在先忘了雪人。

背脊莫名有刺刺的感觉。是神经变敏感的证据。

——这个感觉,简直就像在巷子里遇到五月乙女一样。

接下来会遇到五月乙女。咲有这种预感。

遇到的话,恐怕会互相残杀。

——放马过来。

咲早就有杀人的觉悟。即使如此内心某处却又吵着嚷着。

忘了什么重大的事。虽然有这种感觉,现在却没时间回忆。

欢迎来到被压抑的社会不适应者的集团。

雪人所介绍、穿女装的少年这么说完,笑脸迎人向文要求握手。

〈封印者〉。这么自称的他,非常适合黑白色调的歌德萝莉晚礼服。会答应看起来跟美少女没两样的少年的请托,连文都不知道理由。

想要借用一下你的瞬间移动能力。达成目的的话会给予充分的谢礼。

这么说的〈封印者〉所承诺的报酬,是文从未见过的金额。有那笔钱的话,几年不工作也能住在东京。

文的J能力具有如此高额的价值。这件事,特少对没人说过。我是有价值的。这让文很高兴。

内心因那笔金额而动摇是事实,但还不是决定性的理由。

文对总他们很失望。这出自于总和雪人联手隐瞒镜出意外这件事所带来的打击。所以说,她就怀着「只要不是做大奸大恶的事就好」这种轻松的心情,跟着〈封印者〉走,不过现在却有点后悔。

处处亮着银白暗沈的LED灯、四周都是水泥的无机质通道。为了进来,是用瞬间移动穿越电子锁关闭的大门。只要是双手碰得到的范围内的人,不管几人,文都能带着他们一起瞬间移动。一块跟着来的有〈封印者〉和两名少女。

其中一名少女是处处都能见到的类型。她似乎可以扭曲周围的空间让旁人看不见一行人。封印者向文介绍:她的名字叫绀屋,J能力名叫〈隐身蓑衣〈Stealth〉〉。

最后一人没有被介绍。少女穿着宛如新娘服装的白素和服,用能乐的面具遮住脸,左手提着一把日本刀。白无垢加能面,还有刀。这样的组合在文看来十分异类又恐怖。

「请问。」文询问走在前方的三人。

「这里果然是不能进来的地方吧……?」

「哎呀。」〈封印者〉笑着歪头。「毕竟是没有对外公开的地方,就算不能进来,也不会被知道哟?所以进来是没关系的。」

〈封印者〉口气轻松。文朝其他两人投以畏惧的视线。

面具女没有回头。名

叫绀屋的少女一脸不悦。由于发动J能力所以瞳孔散发微弱紫光的绀屋,完全不跟人视线交会。文想起〈封印者〉一开始有说她不擅长人际关系的互动,要文别去在意。

「讨、讨厌的话就回去呀?」口气没有把握的绀屋继续说。「都、都进来这里了,之、之后总会有办法——噫?」

绀屋的喉咙忽然被〈封印者〉手中的刀子抵住。这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文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出刀子的。

「你才是,可以回去了哟?都来到这里了,之后就算强行挺进也没关系,因为有她在。」

〈封印者〉瞥望面具少女。

「只要我命令她杀,她就会砍人——」

面具少女突然沈默,抬起右手比出「安静」的手势。通道尽头,转角处出现人影。穿着像警察制服的男子,用手电筒照着前方像在寻找什么。

「糟、糟糕!」绀屋一脸焦虑,小声地说。「被、被光照到的话,八、八成就会曝光。我的〈隐身蓑衣〉在近距离看就会被发现!」

「那要杀了吗。」〈封印者〉说。拿着刀子的手缓缓移动。

刹那间,面具少女未发出脚步声,突然起步冲刺。左手握着的日本刀换到右手,没有拔刀只用刀柄戳向制服男子的心窝。

「——」连呻吟都没有,男子翻白眼双脚瘫软,整个人趴倒在地。

一击就让对方昏厥。面具少女再度用左手拿日本刀,回过头。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应该是被看到了。与其杀掉这样比较快。而且,在这么窄的地方喷血,血腥味会暂时留在鼻腔内。你讨厌那样吧?」

「呵,我倒不会讨厌啦。不过绀屋好像就不这么认为了。」

绀屋战战兢兢,视线泅游不定,说。

「请、请问,我、我可、可以回去了吗?我、我有很强烈的讨、讨厌预感。」

「那扇门似乎从内侧就能开启。可以啊,回去啊。不过之后,你的立场一定会更不好过喔?可能会走向J能力被封印的路线吧?毕竟,这算是反抗我。嘻嘻嘻嘻。」

〈封印者〉坏心地笑。绀屋的脸色顿时铁青。

「不、不要,我、我不要被封印!噫噫,会、会没办法避开别人的目光!」

「那就乖乖地送我们到墙壁那边。到了那里,要逃就请便。地下通道的地图会给你,出口要自己找喔?我想八成到处都有警察,不过以绀屋的J能力来说一定可以轻松逃跑。」

「就、就那样吧。约、约好了,送你们到、到墙壁。那就快点。我、我想早点回去。」

绀屋先迈开步伐。〈封印者〉紧跟在后。

文伫立不动,俯视倒下的男子。

「这、这个人,要放着不管吗?」文问。〈封印者〉回头。

「因为不可能带着他走呀。还是说怎么着,你想在这边给他致命一击?」

文用力摇头。

「我、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认为这样好吗——」

「是这家伙的错,谁叫他要若无其事地过来。不管他了,快走吧。巡逻的人来了的话,我们的行动有可能会被发现。」

「走、走吧。我、我想早点回去。」

在〈封印者〉前方不远处等待的绀屋,恐惧不安地说。「可是……」尽管如此文还是很犹豫。因为在方才〈封印者〉与绀屋的对话中,有令她在意的字眼。

「请问……你们说的墙壁,究竟是……」

「墙壁就是墙壁呀。我只能这么说。你看到就知道了。别怕,实际上你不会弄脏手的。我只是希望你送她到墙壁后方,就这样。」

〈封印者〉指着面具少女。是要叫她做什么吧。文有不好的预感。

但是,要是此时说要回去,对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他们能轻易击晕只是来巡逻察看的男子。

「表情不要那么凝重嘛。」〈封印者〉蛮不在乎地说。

「把她送到墙壁后方,你就立刻回来,和绀屋一起逃到外面不就好了?不过,考虑到往后,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有损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文的脑袋里头只有这句话在打转。虽然被卷进不得了的坏事,但探问详细的话,感觉会连逃都逃不了。

「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把人送到墙壁后面。这样可以吧?」

「嗯〜嗯〜」〈封印者〉满意地点头。

「那样就万事OK了。除了随便的大人以外,不会有人不幸。不会说只有一种聪明的作法,只是做出最佳选择。还好你不是笨蛋——对了。那个颈圈,如果是她的话有办法帮你拿掉喔?」

〈封印者〉心情大好,敲手询问面具少女。

「志仓小姐的颈圈有上锁,所以拿不掉。不过你应该有办法吧?」

「让我看。」面具少女靠近文,手粗鲁地伸向她脖子。不理睬被吓到缩起身子的文,用右手把玩颈圈。

「感觉里头有电线。但这种程度的东西…」

面具少女轻轻向后跳,右手触碰日本刀的刀鞘——

白光一闪。

文觉得一道光闪过眼前。接着,一直卡在脖子上的不适感忽然消失。限制J能力的颈圈被切断,掉在脚下发出微弱的声音。

从结果来看,文也能理解是面具少女用日本刀切断颈圈,但却看不见过程。

面具少女放掉贴在刀柄的右手。〈封印者〉鼓掌。

「厉害。是居合斩吧?看都看不到呢。」

〈封印者〉微笑,继续说。

「这样就没有问题了。没有了限制,志仓小姐的瞬间移动可以跳跃到五十公尺远吧?那要穿越墙壁也就更轻而易举,那些家伙一定以为没人能解开颈圈吧。所以一定是在墙壁正前方等着。」

那些家伙,文知道指的是昏过去的男子的同伴。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有这点尚不明了,但文认为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不知道的话,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至少都还可以辩解。

——我不奸诈。我不狡猾。我没有错。

——镜小姐的事,还有来这的事,全都是那些骗我的人的错。

文触碰没有颈圈的脖子。光是这样,就觉得自由了。

「好啦。志仓小姐似乎也放松了,走吧。我们可不能太悠哉呢。」

〈封印者〉笑着踏出步伐。在前方不远处等待的绀屋也再度往前。

绀屋的〈隐身蓑衣〉的有效范围是直径三公尺内。超出这距离就会被人看见。文也连忙追上。

文想到雪人。他说没事,是很简单的工作。

——哪里简单了!回去后,一定要跟他抱怨!

现在的文还想象不到,她再也没有机会抱怨了。

总在心的病房,听取女医师啄木鸟说明目前明了的事。

心的Juvenile症候群发作,这点毋庸置疑。她的J能力可能是将精神或灵魂物质化。精神和灵魂在过去都无法于物理现象中被观测到,在现阶段对两者的知识都还不明。当实体化到连声音都能清晰听见的情况,J能力的持续时间会极度的短;若实体化稀薄得看不见身影,J能力的持续时间就变得非常久。

根据J能力的发挥状况,当肉体和精神的消耗比平常还要多、达到极限的时候,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就会自动进入睡眠状态,在恢复之前都无法发动J能力。而恢复所需的时间,由于没有可以计算平均值的数据资料,所以目前还不知道。

那是心的J能力、被啄木鸟命名为〈浮游灵〉的梗概。

总看着宛如平常、没有一丝不同的心的睡脸,询问身旁的啄木鸟。

「那么,我妹妹会醒过来吗?」

「这跟那是两回事喔。心为什么没有清醒,原因还是不明。总而言之,在保持自我的阶段下大脑有在确实活动,这点和妹妹的〈浮游灵〉姿态说过话的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吧?光这样就算是好消息了。」

「说的也是。」总有气无力地回答。确实,知道能和妹妹互通意念让他很高兴。

但是,这是一种限时炸弹。心现在十五岁,在拥有J能力的情况下,Juvenile的平均生存极限年龄为二十岁,在那之前她的时间至少比总多。

——我的话无所谓。就算会因为这样而死,也只是因为我的精神太薄弱而自作自受。

——可是,因为我的没出息而变成Juvenile的心还没成为大人就死掉的话,那我可是会死不瞑目。

「干嘛表情这么阴沈,总。该不会是在想心要是还没满二十岁就死的话要怎么办吧?」

「我不得不想。因为是我的错,我的责任。」

「无法成为大人的J只有一部份而已,不用那么担心喔?一般来说在长大成人前,J能力就会消失。」

J能力消失。想起之前镜说过的话。

「找到的希望能够超越体会过的绝望的话,J能力就会消失——没错吧。这种事,应该不会太难吧?」

「嗯︱」啄木鸟思索起来。一会儿后,她露出

开朗的表情。

「嗯,难度很高。不过希望是因人而异的。『想吃好吃的东西!』说不定这样强烈渴望,那就会化为希望使得J能力消失,而女孩子的话,强烈想到被某人深深所爱,光这样就能觉得满足,以我这个大姐姐来说啦。」

「哈哈。」总笑了。感觉精神又回来了。

「说的也是。什么会成为希望,现在的我确实不知道。就像不知道未来一样,不知道将来渴望什么是理所当然。」

「没错没错。无从确定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是说,刚刚的和这个都是我个人的论点。跟年龄无关,只要成为『真正』的大人,J能力就会消失了。不仰赖那种东西也能和绝望抗衡,不就是这样吗?」

「意思是精神上成为大人的话吗?总觉得能够理解。因为以同世代的我来说,JUDAS成员的想法,给人幼稚的印象。」

总满脸认真地说,但啄木鸟却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我觉得大人可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喔。」

接着用巴掌拍打总的背。

「好啦,尽情烦恼吧,青少年。毕竟如此深深烦恼的情况,在人生中只占一瞬间。」

「是。」就在总不得要领地附和时,病房的拉门突然打开。

总和啄木鸟一齐回头。一名脸色铁青的女人靠着半开的门站立。她穿着手术用的特殊病人服,衣摆长度比普通的病人服还长。

一只手上垂挂着中途拔掉的点滴塑胶管。

「……总……打扰一下,可以吗……」

听到声音,总才知道她是谁。是镜。第一次看到她没戴口罩的脸。即使因痛苦而扭曲,依旧是惊为天人的大美女。

「镜、镜小姐?您可以动吗!?」

总连忙冲到门前,撑住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镜。

「嗯,得救了。老实说连站着都很费力……要是很有精神,就能直接把你推倒了……」

「现在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吗!」「可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啊!」

总和啄木鸟的声音重叠了。啄木鸟立刻从白袍口袋掏出院内通话用的PHS型手机,打电话到某处。

「小镜跑来这了!立刻来接她!!」

「唉哟唉哟,很夸张耶,啄木鸟医生。不过就是肚子上开个洞而已嘛。就女人而言,洞穴一般来说任何人都可以贯穿,只不过是地方不同。」

即使声音颤抖,镜还是在说下流话。总问道:

「您不是专程来这说这种话的吧。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想告诉我吗?」

「哦,对喔。刚刚才从麻醉中清醒,听到在场的护理师说你来了,就连忙跑来了。冷静想想其实打电话就好了嘛,哈哈哈哈。啊好痛!」

镜的笑脸变得更苍白。病人服的肚子附近微微渗出红色血渍。

「伤、伤口!裂开了吗!?」

「不管怎样,听好了不准动!马上就有人来接你,老实一点!」

「……是吗。这样的话我就顺从好意,借用他的身体啰。」

接着镜整个人瘫软在总身上,嘴唇刚好来到他耳边。

「你一个人跑来这……」镜像在耳语。「代表你把文交给雪人才来的吧。」

「是的。怎么了吗?」

「不能相信那男人。」

镜用微弱到只有总听得见却又清晰的声音这么说。

「咦?」总只能这么回应。镜又说。

「我没事。所以,你赶快回Breeder House。要是文不见了就联络雫。懂吗?虽说是暂时组队,但这是身为领队的我的命令。」

知道的话就快去。挤出这些话,镜推开总。

「然后告诉咲……她在找的人是……——」

还没说完,镜就倒在地上。似乎是昏过去了。

「唉哟小镜,你到底在干什么啦!」

啄木鸟冲向镜,蹲下来快速检查伤势和脉搏,然后仰望总。

「去啊。她托付了你什么吧?呆站在那不是你现在的工作吧?」

一连串发生的事,总还没办法领会。为什么镜要说不能相信雪人呢?无法想象她这么说的理由,连一丁点都想不出来。

即使如此,总确实被镜赋予了任务。有非做不可的事。

「好、好的!这边就麻烦您了!」

深深一鞠躬后,总回望心。

「心,我还会来的!下次会来慢慢跟你说话!!」

她一定有听见。这么相信的总大声说完,就冲出病房。

在医院走廊奔跑是没有公德心的行为。但现在是紧要关头。

「对不起!」一个劲地向走廊上错身而过的护理师跟医师道歉,总全力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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