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被窝中的我能听见胸口传来规律的鼾声。偶尔还会感受到晃动的兔耳掠过我的鼻头。
要说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明明累得要死但却又十分清醒,完全没有丝毫睡意。
“这是怎样……这种拷问也太不人道了……”
完全不考虑会让青春期高中男生吐血的感受……兔耳的公主竟然把我的胸膛当成枕头,露出一脸幸福的睡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知为何,我正与辉夜睡在一块。
这全都始于三日月说出的提议。
当尽情享受过桧木浴后换上浴衣的我在客厅榻榻米上躺成大字的时候,刚洗过澡的辉夜与三日月也接着在我面前现身。
脸颊带有红潮,头发湿润的辉夜有股莫名的娇艳,从浴衣底下隐约可见的白嫩后颈及发丝感觉莫名性感,让我不由自主地别开视线。
虽然月球公主的言行举止令人意外,不过光论外表仍宛如天女。
“哈哈哈!麟太头发湿掉后看起来就像是泡水变回原样的发菜一样,超好笑的啦!”
辉夜指着我的脑袋,弯着身子捧腹大笑。
这家伙……不要开口明明很好的说……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对了,三日月应该知道寝室在哪吧?”
“是的,辉夜公主。
“嗯。现在棉被都已经铺好啰。”
“感激不尽。”
“那我这就带麟太到访客用的寝室去吧。”
“喔,麻烦你了。”
正当处于休眠模式的我努力站起身子时,三日月不解地开口发出:“请问……”的话语。当我跟辉夜转头望向她的时候,三日月语带疑惑地说道:
“明明是新婚,两位莫非要分开睡吗?”她是这么说的。
这个疑问自然让我跟辉夜猛然对望。
“我……我们当然是一起睡啦!我们是夫妻嘛!对吧?麟太!”
“嗯!是啊!我们是夫妻嘛!辉夜!”
虽然最近在地球就算是夫妻,分房睡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既然辉夜这么激动地如此答覆,这股热潮当然要跟一下。
“来!麟太!我带你去我房间!”
“嗯、嗯!麻烦你了!”
“就是这样!三日月!晚安!”
“是的,辉夜公主,晚安。”
三日月向辉夜深深鞠躬之后,便默默退出客厅。等到玄关附近传来纸门的关门声,辉夜这才低声叹气。
“没办法,在三日月还在这里的时候……看来只能到我的寝室一起睡了。”
“不对不对,等等等等!那个人应该知道我们是假结婚吧?有必要对我们新婚这件事那么执着吗?”
“三日月虽然是个很正经的好人,可是……就是有点不太知道变通呢。”
“啊,我大概懂是什么状况了。”
“因为三日月会想说:‘辉夜公主,正因为是假结婚,所以更应该要比真正的夫妻表现得更像夫妻’……”
“所以她才对新婚这么执着吗……”
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乱发。
“……这也没办法,与其说服感觉很顽固的三日月,我们选择妥协肯定比较省事。”
“嗯,对不起啰。”
辉夜就像是在为自己姊姊道歉般缩着肩膀。
就这样,我跟着辉夜穿过长廊。仔细想想,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进女生房间。一想到这里,我便突然感到紧张。
“啊,仔细想想,这是麟太第一次进女生房间吧?”
“这……这怎么可能会是我第一次进女生房间呢!”
被踩中痛脚的我反射性做出这种回应。
“怎么可能?你不是没女友的时间等于年龄吗?那又是在什么时候?国中?高中?对方是什么人?”
辉夜停下脚步,发出这连珠炮似地质疑。被老婆怀疑偷腥的老公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词穷的我缓缓将视线从辉夜身上别开。
“其……其实……我是第一次……”
“就说嘛!麟太还会这样死要面子!你还是有可爱的地方嘛!”
“那……那不重要!先带我进房间再说啦!”
“哇!麟太好帅!还会说:‘先带我进房间再说’,这是风流男子说的话呢!”
“啰、啰唆!辉夜!别再闹我了!”
“啊哈哈!麟太生气了!可怕喔!好可怕!”
辉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从我身边跑开。把柄被抓住的我完全变成她的玩具。
不久之后,我们在走廊尽头看到一扇有着金色边框,模样奢华的红色纸门,而辉夜则在门前停下脚步安静下来。
“呃……这里就是我平常睡觉的房间……”
不知为何,辉夜扭扭捏捏的模样,说话也不太灵光。
“……你这是怎样?”
“呃……那个……”
“难不成……你在害臊吗?”
“因……因为……!”
只见辉夜脸颊上多出明显不同于洗澡后热气的红润。
“仔细想想!麟……麟太也是人家第一个带进房间的男生……一想到这件事,就突然……人、人家也是会紧张的嘛!”
“别、别闹了!辉夜!你那样从头到尾调侃我,最好现在会这样啦!”
“对不起!是我不好!别生气嘛!”
“呃……这与其说是生气……是你这种反应,会连我也一起紧张啦!”
似乎是被他人的紧张及害臊感染,让我也突然别扭起来。就在下一刻,或许是听到我们刚才的吵闹……
“──发生什么事了!辉夜公主!?”
三日月的兔耳及铁面孔从走廊彼端的纸门缝隙后出现。
“没……没什么!我们没事!对不起,我们太吵了,三日月!”
“……真的吗?不是那个“贪花好色”的地球人对您做了什么吗?”
三日月的声调突然变得十分低沈。
“你、你误会了啦!我们真的没事!”
“对啊对啊!我们只是互相开开玩笑而已!”
我跟辉夜为了取得在走廊另一头瞪着我们的三日月信任,并肩挂起满面笑容。
“……总、总而言之,麟太,先进去吧!”
“好、好……”
辉夜对我附耳这么说完,便迅速将红色纸门左右拉开,用屁股把我顶进寝室。
“我们先睡了!三日月!晚安!明天再见!”
只见辉夜像虾子般弯着身躯退进寝室,接着猛力将纸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在纸门关上的同时,辉夜便瘫坐在地上,安心地说出:“呼……吓死我了。”的话语。
我们是携手渡过这次危机,因此我当然跟辉夜有相同感受。然而从我喉咙中响起的并非是安心叹息,而是吞咽口水的声响。
因为辉夜房间的模样,实在太过“煽情”了。
在约有十叠空间的房间内壁是以红色为基调。天花板及壁面有着百合及牡丹等色彩鲜艳的花朵图案,顶梁与墙柱带有光泽的黑色也更加衬托出那些图案的艳丽。
而配置在房间四角的立灯那带有桃色微光的照明,让寝室整体弥漫着一股梦幻色彩。
──嗯,不管怎么看,都是“这里是妓院房间”的感觉,真是感激不尽。
这里就像是古代吉原游郭的花魁房间。对于年龄等于没有女友时间的我来说,如此诱人的状况,已经让我感受到心脏几乎要跳出嘴巴的猛烈动摇,
一旦有所意识,高中男生的妄想就像是失控的高速列车。
前一刻在我眼中还只是个嚣张丫头的辉夜……现在光是她随手拨弄耳旁发丝的举动、从凌乱浴衣缝隙间若隐若现的白晰大腿、光滑的锁骨、圆润的隆起,那构成兔耳少女的所有要素都在诱惑我的心神。
“啊……该怎么办,麟太……这里就只有一床棉被耶……”
辉夜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带着缅腼笑容回望着我。这天然系小恶魔的无自觉诱惑,自然让我的心跳发出猛烈声响。
在我眼前这名毫无防备的女孩,现在我怎么看都像是长有兔耳的夜淫女妖。
“啊────!”
我用双手猛力抓了抓头上的乱发,试图甩开邪念。
“麟、麟太?你怎么了……?”
我这彷佛发作般突然其来的举动,让辉夜面露不解。
……别误会了,小子。从今天一天的经验,根本就可以断言。
没错,辉夜根本没有自觉。
那喜欢和风却在理解上有微妙偏差的公主,肯定只是因为‘看起来很可爱!’之类轻率的理由决定自己的寝室风格。如同三日月所说,这个连初恋都还没经历过的公主,肯定无从知晓这间房间的暧昧之处。
换句话说!只要我不要胡思乱想,就不会有任何差错!古代高僧说只要能熄灭心火,就算是置身烈火也很清凉!
“……棉被你睡就可以了。我在房间随便找个地方躺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会热的就是会热。精神修为还不成熟的我,如果跟女生共睡一床棉被,肯定会被烧到体无完肤。
忍耐到早上吧。反正也很累了,今晚我有就算躺在柏油路面上也能睡着的自信。跟柏油路相比,有榻榻米能躺已经算天堂了。
这样就一切搞定了……我才这么想的时候,这名公主却又莫名地讲起人情。
“不行啦!麟太好歹算是我的丈夫嘛!身为妻子,绝对不能让丈夫独自睡在榻榻米上的!”
相对于她荒唐不羁的言行举止,辉夜其实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孩。
她的厨艺俐落熟练,准备替换衣物跟铺床时也没有丝毫抱怨,就连倒茶的时候也一定会细心地先从我的杯子开始倒起。
虽然只是演戏,但辉夜是十分认真的在侍奉我这个身为丈夫的角色。
说起来,辉夜毕竟是个连初恋都还不懂的大小姐。她多半也只是照着‘妻子应有样貌!’之类的资讯,照本宣科地采取行动。就像是“扮家家酒”那样。
然而这个家家酒关系到我的命运,因此只好全力以赴。因此我决定要以丈夫的身份,挺起胸膛对妻子说话。
“那身为丈夫的我睡棉被,你这个妻子就躺榻榻米吧!晚安!”
我像机关枪似地这么说完,接着就像是玩抢椅子游戏似地迅速钻进无人的棉被里。这就是秘技,老公最大。不好意思,我真的已经累坏了。
“啊!过份!这种时候麟太应该也要说‘我身为丈夫,绝对不能让妻子睡在榻榻米上’才对啦!”
管他是诱惑还是罪恶感什么的,我睡下去就赢了。
我不管啰唆老婆迳自闭上眼睛。或许是因为身体太过疲惫,在我闭上双眼的同时,便感受到彷佛全身缓缓沈入海底般的感觉。
……啊,这是会一觉到天亮的状况……这下总算能好好睡觉了──就在我刚这么感到安心的时候。
“唔喔!”
我的腹部承受到猛烈重击,我的意识也像是紧急浮升的潜艇般冲出海面。
是地震吗!还是什么人的袭击!
我匆忙睁开眼睛,看着那贴在自己腹部上长有兔耳的娇小脑袋。
“辉夜!我很累了啦!拜托,让我睡觉!”
舒服的安眠遭到妨碍,让我真的有些恼怒。
可是辉夜却没有答覆。她一动也不动。仔细一听,我听见辉夜正发出规律的鼾声。
“她……睡、睡着了!”
明明刚才还在胡闹的说……她也太能睡了。可是妨碍他人安眠之后,自己却带着幸福睡脸的模样,实在让人气愤。
这让我打算强行把辉夜拉开,将她摔出去。
“可、可恶……这丫头……根本动不了!”
但她不同于联邦的白色机器人,这个月球的白晰公主却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她还像是要抗拒分开似地,更加用力紧贴住我的身子。而且不知是因为投其所好的关系,她就这样把脸紧紧靠在我的胸膛上。
这个公主……睡相真是糟糕透顶。
“这算什么……这根本是残忍的拷问嘛……”
这丫头……我是不是该放声大叫呢?话说回来,会被听到惨叫声赶来的三日月给血腥制裁的,八成依旧是我这个被害者。
“该……该不会……我得就这样撑到早上吧……”
别闹了!这样谁受得了啦!尤其是我的理性。
“喂!辉夜!醒来!走开啦!”
我抓住她纤细的肩膀用力摇得她那对兔耳也跟着前后摇晃。
“嗯~我要把手指……插进你耳朵,让你受不了喔……”
“你说这是什么梦话啊!”
辉夜只是这样嘟囔着梦话,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
下一刻,辉夜再次把她那柔嫩的脸颊紧贴到我胸前。我懂了……我总算明白了。看样子辉夜似乎是把我误认成是“枕头”了。
在理解状况之后,我也做出自己都觉得格外干脆的决断。
我现在是枕头。我不是人,是枕头。至少到天亮前我都打算当个枕头。
我就像是视死如归步向最终决战的勇者般,内心十分平静。就这样,成为枕头的我把脑袋放空,默默闭上眼睛。
──如此这般,我在月球漫长动荡又慌乱的一天,总算迎接尾声。顺带一提,我直到天亮都没睡着。
○●○─
“喂!你们有听到女王陛下说的话吗!一个月后就要开始“月面战争”了!”
“有听到、有听到!真是等好久了!真是让人迫不及待呢!”
“这下可要开始忙了!得快准备摆摊才行!”
“对了,你们觉得这次大会是谁会拿冠军?”
“当然是“爱染大人”啦!”
“嗯!没错!那位大人无论是太空船的性能跟操纵技术都没话说,而且又那么俊美、优雅、爽朗……在所有方面都远远胜过其他参赛者呢!”
“哼!别说笑了!外表好坏跟竞速胜败哪会有关系啊!”
“哼!男人的嫉妒真是难看!”
“对啊、对啊!难道还有其他人能胜过爱染大人吗!”
“我支持我们下町代表的“梵天”!那小子的骨气可是很让人欣赏的!”
“骨气能干什么?不就是个落榜五次还死赖在中学里的家伙吗?”
“可别小看梵天!那小子只是比其他人笨拙点罢了!”
“可不是吗?梵天确实是个技术不错的太空船技师,而且操纵技术也有一定水准,但他基本上是个不用脑袋的莽撞傻瓜啊!”
“那又怎样!反正是要竞速,全力往前冲就对啦!”
“啊,说到这个,听说这次似乎允许“月球之外的人”参赛呢。”
“是喔,如果猫星人或鸟星人来参赛,那结果就很难说了!那些家伙的太空船还挺快的呢!”
“啊,听说也有地球人参赛喔。”
“地球人啊……虽然听说将近二十年前的月面战争是由地球人奇迹夺冠,不过跟他们有什么好比的吗?”
“没错!毕竟地球的文明要比月球落后太多了……地球人大概只是抱着他们那种‘参加本身就是肯定’的凑热闹心态吧。”
“不管怎么说,冠军肯定是梵天!”
“才怪!一定是爱染大人夺冠!”
在过中午的时候。我跟辉夜再次拜访月都,听到下町居民正热烈谈论月面战争的事情。顺带一提,他们对地球人丝毫不抱期待。
“……这是母亲大人干的好事。”
听到居民的热烈讨论,让辉夜鼓着脸颊并紧紧咬牙。
为了让满腔怒火的辉夜冷静,我边推着辉夜的背边说:“我们先去喝点茶吧。”,边另外向路边的茶店讲了声:“两人。”之后,便拉着辉夜在店前的板凳上坐下。
只见辉夜就像是对待杀父仇人般咬下沾酱麻薯团,边向身为地球人的我解释状况。
原来女王在天一早就利用公家频道对全月球大肆宣传即将举办月面战争的消息。
“这个快?还真是性急呢……每次月面战争都是这样吗?”
“才不是……隔天就能这样大肆发表,肯定是背地里早就做好准备了。”
“爱染得知月面战争的消息在昨天傍晚现身,也是因为这样吗……”
“母亲大人会毫不犹豫做出决断,也是因为对爱染的获胜充满信心……”
“毕竟对战对手是从来没操纵过太空船的‘废物’地球人嘛。”
就女王的角度来看,当辉夜承诺用月面战争解决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确信胜利了。
“说起来,我可是第一次知道是这样呢。”
“你怎么了?麟太,你的脸看起来像死鱼一样,好可怕喔。”
“别说脸!我像死鱼的只有眼睛!”
“你该不会是因为人家忘记说月面战争是自由参加的竞速活动,所以在生气吗?”
“没错!我还以为是要跟爱染一对一竞速呢!”
“啊哈哈!那样你根本不可能赢啦!如果真是那样,你连万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喔!那样肯定会是爱染赢的!”
“……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啊?”
你该不会也是下町的爱染俱乐部成员吧?
“你应该高兴才对啊!麟太!这个竞速就是有许多参赛者才好!”
“有什么好的?不就只是对手变多而已吗?”
“因为人越多就,发生意外状况的可能性就越高啊!好比说如果在起跑瞬间发生连环车祸,拖延到爱染起步,那不就是大好机会吗!”
“等等,那样我自己被那种连环车祸影响的可能性也一样高吧?”
那只会让我立刻陷入危机而已。
“话说回来,母亲大人真是的……这种手段太阴险了!”
辉夜激动地这么说道。
“竟然这样大肆宣传月面战争的消息!我知道母亲大人是想要让我没有退路,可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逃避的说!”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聒噪声响。
“说得好!辉夜!我也一点都不打算逃避喔!”
我不解地转头察看,而辉夜则是带着叹息说出:“傻瓜跑来了……
”的话语。
“喂!大家看!在屋顶上!是梵天!”
“真的耶!我们的梵天在那里!”
看到街上的人伸手指向一栋高耸建筑的屋顶,我跟着仰头望去,只见一名浓眉大眼的少年在屋顶上摆出战队角色般的姿势。
“辉夜!这个时刻终于到了!!月面战争的时刻到了!!”
“……是啊。”
“我们说好了!如果我在月面战争获胜,你就要当我的新娘!”
听到这句话让我理解状况。眼前是另一个跟爱染一样的男人。而且从辉夜那不耐烦的表情,看来他跟爱染一样造成辉夜不小困扰。
只是从他在下町群众面前堂堂做出这种宣言的举动来看,这个名叫梵天的少年似乎跟爱染不同,并不知道辉夜是公主的事。他可能只是爱上身为‘下町的辉夜’而已。
“这次我是认真的!我也已经准备好最强机体了!”
“梵天……在你自信满满的时候,这样说是不太好意思啦……”
“怎么!你想说什么!你怕了吗!辉夜!”
“我这次并不打算在月面战争出赛喔。”
“……咦?什……什么!为、为什么?”
听到辉夜这句话,让原本满怀自信的少年立刻在屋顶上显得手足无措。
“辉、辉夜!等……等一下!先等我下去再──”
下一瞬间,在屋顶上踩空的少年带着“啊──!”哀嚎,消失在建筑后方。紧接着传来重物砸坏许多东西的刺耳声响。
“梵天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在建筑对面闹得不可开交。
“我们走吧,麟太。”辉夜毫不在乎地迈开步伐。
“你不去看一下吗……?”
“没事、没事,他不是脆弱到那样摔几下就会怎样的人。”
辉夜的态度显得见怪不怪。说不定这是很常见的状况。梵天啊。总之我先在这个名字记住吧。
我们为了寻找瞭解是空大叔过去的人,前往居酒屋。正当我们还在半路上的时候。
“辉夜小妹!”
一名外表看起来与‘女中豪杰’这个词句十分相称的胖大婶,从蔬果店门口将我们叫住。
“哎呀,小兄弟……你脸色比昨天还要难看呢。看起来简直熬夜没睡的样子。”
“嗯,差不多……”
是没错啦,因为我确实是整晚都没睡。因为某人的关系……
“对了,辉夜小妹,你找到是空了吗?”
当那个某人向蔬果店大婶说明昨天跟是空之间发生的事情后……
“哎呀,那可真不巧……毕竟是空在月面战争有些不太好的回忆呢……”
蔬果店大婶露出苦涩的表情这么说道。这自然让我跟辉夜互看了一眼。
看来这位蔬果店大婶似乎颇为清楚是空大叔的事情。
“大婶!可以告诉我为何是空先生那么讨厌月面战争吗?”
我原本以为十分疼爱辉夜的大婶会二话不说告诉我们原因,然而对方却皱起眉头,显得十分犹豫。
“拜托你,大婶!我无论如何都想要是空先生帮我造太空船!”
不过耐不过辉夜恳求的蔬果店大婶,最后还是露出虚弱笑容说出:“没办法……辉夜小妹的恳求实在没法拒绝嘛。”的话语。
蔬果店大婶接着先说出:“不过你们可不能跟是空讲是我说的喔。”的叮嘱,这才开始向我们解释状况。
“……是距离现在大约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辉夜小妹还没出生呢。那时女王大人就像现在这样,大肆宣传即将举办月面战争的消息。”
“是喔,原来有这种事,我都不知道!”
“虽然现在说起来有些意外,当时的夺冠热门,就是年轻时的是空喔!”
“那个大叔吗!?真是人不可貌相……”
“也难怪身为地球人的你会这么惊讶……虽然他现在是个酒鬼,不过年轻时的是空可是被人称为天才技师,在打造太空船方面无人能出其右的高手呢。”
“嗯!这我知道!因为就算是现在,是空先生的技术也是顶尖的!”
“而且当时是空也拥有太空船的操纵技术,大家都认为只要是空在月面战争出赛,肯定能够夺冠!当时我们也期待他是首位下町出身的冠军,对比赛满怀期待呢!”
“既然这样,大婶!那结果呢?是空先生有拿到冠军吗?”
面对像是对纸偶剧着迷的小孩般期待后续发展的辉夜,蔬果店大婶微微耸肩,默默摇头说了声:“没有……”
“这样啊……真是遗憾。可是比赛也是有运气成分,并不是实力好的人就一定会赢嘛……”
“不,不是那样的,辉夜小妹。是空根本就没有出赛。”
“咦?是那样吗?为什么?”
“这件事就连我们都很惊讶啊!因为是空他可说是废寝忘食地打造用来在月面战争出赛的太空船……我们也都鼓励他说:‘你要拿到冠军,证明你才是月球的头号技师!’,因此当时每个人都对他会出赛这件事深信不疑的说……”
“是空先生他提出弃赛了吗?”
“不是,他在比赛当天没有现身……”
蔬果店大婶说到这里深深叹气。
“……大家等到最后都没看到是空在起点现身。最后他直到月面战争结束的隔天,他才又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跟他是从小就认识的玩伴,所以我当时也一直追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
“是空先生怎么说!?”
“他根本不想说原因……他只有说‘少啰唆,别管我!’而已……就是从那天之后,他就变成你们知道的偏执酒鬼了……”
“这样啊,所以没人知道理由啰……”
就在辉夜跟蔬果店大婶同样沈重叹气的时候。
“喔!辉夜小妹!现在放弃还太早啰!”
从店里现身说出这句话话的人,是个身材像昆布一样细瘦的蔬果店老板。
“大叔!你知道原因吗!?”
“我也只是道听涂说就是了……听说是空他是被发自心底深爱的女人狠狠甩掉了。因为那样才自暴自弃的。”
“不,等一下,大叔,被女人甩掉跟没参加比赛有什么关系?”
被我这么一问,大叔支吾说出:“呃,这个嘛……”的话语,并压低音量。
“听说是空迷上的女人,是身份相当高贵的千金小姐……听说他们原本打算趁着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月面战争的时候,计画“私奔”呢。”
“哇!听起来超浪漫的说!”
“呃,那会浪漫吗……”
虽然我抱持疑问,不过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高贵身份,辉夜的眼神中充满兴奋。
“那可是男儿是空一生一世的豪赌!毕竟他是抛下在月面战争夺冠的机会,选择了女人!相信你一定明白吧!”
“那算是男人的浪漫呢。不过我是觉得他有些赌过头就是了。”
“可是……听说在月面战争当天,那名高贵的千金小姐并没有在两人说好碰面的地点现身……竟然背叛了付出这么多的是空,那女人真是太狠心了……”
“是空先生真可怜……”
“没想到那个感觉能徒手打倒熊的大叔,有这种往事……”
竟然有那么悲惨的失恋经验……我脑中突然浮现钵本香月的面孔,同时也自然对是空产生亲近感。
就在这个时候,蔬果店大婶将她那像马铃薯般的大手往手掌上一敲。
“……对了!我想起来了!”
看来蔬果店大婶似乎有什么头绪。
“老公!你说的那个千金小姐,会不会就是那个常常跑到下町来玩的美女啊?”
“……嗯?有那种女孩吗?”
“你忘了吗?就是把你们这些男人都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个皮肤白晰的气质美女啊!”
“……喔!你是说“乙和妹”啊!”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辉夜的肩膀抽动了一下。
“那个名字真令人怀念呢!那像柠檬一样酸甜的记忆又回来了!啊,乙和妹确实是个有诱人长腿的好女人呢……”
露出色眯眯表情的老板被蔬果店大婶一瞪,连忙带着尴尬笑容用:“没有啦!我从以前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呢!”的话语解释。
“……不管怎么说,当时不擅跟女性相处,又不擅说话的是空,罕见地跟那个美女格外亲密,我们这些下町的女人当时都常说:‘是空那家伙,肯定是被她迷到了。’”
“啊,你说得没错!这样讲起来,从那次月面战争之后,乙和小妹也都没有再出现了!所以她是因为背叛是空,才没法再露脸啰!”
“没错没错!辉夜小妹!我之前说:‘是空以前喜欢的人跟辉夜小妹很像’,指的就是那个千金小姐!”
“对了,老婆啊!你还有留着当时的照片吗?说不定会有拍到乙和妹的照片,你去找来让辉夜小妹他们也看看吧!”
“也对!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立刻拿来!”
蔬果店大婶这么说完,就匆忙跑到店里头去了。
“不过这样一说,辉夜小妹跟乙和小妹还真有些相似呢!你们该不会有血缘关系吧?”
听到大叔用说笑的笑容说出这些话,辉夜只是露出尴尬笑容“……嗯。”地应声。
“久等了,就是这个,虽然褪色褪得厉害,不过这就是当时的照片!”
“喔!也有拍到我老婆年轻的模样呢!真教人怀念!你看,辉夜小妹!我老婆那时候可苗条的呢!”
“真不好意思啊!老头!现在人家可是又圆又胖呢!”
“啊……不要紧!我认为你现在有你现在的魅力啊!”
“哼!这时候才想辩解已经太迟了!今天晚上不准吃饭!”
“饶、饶命啊!老婆大人!您饶了我吧!”
正当蔬果店夫妇热闹拌嘴的时候,辉夜一脸茫然地望着那泛黄的照片。
在照片中央身边有下町居民围绕,带着满脸笑容的人,是一名年纪约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那个人跟辉夜的相似程度,简直就像是姊妹,或是母女。
没过多久,辉夜便快步退开。
“……呃,大叔、大婶!谢谢你们!我知道了不少东西!”
“辉夜小妹,关于是空的事情,你想到办法了吗?”
“唔……嗯!我会再试着努力看看的!”
“嗯!辉夜小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来找我们喔!”
辉夜带着笑容再次向蔬果店夫妇道谢之后,便转身离去。我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辉夜快步沿着城镇道路离开。她明显走的是跟是空工房或居酒屋都不同的方向。
“……喂!辉夜,你要去哪里?”
就算我在她身后叫她,辉夜也没有停下脚步。她就像是要逃离什么东西似地,不愿停下脚步。感觉就像是静不下来似地。
“喂!辉夜!”
直到我伸手抓住她的白晰肩膀,辉夜这才停下步伐。她低着头开口。
“麟太……你有发现吗?”她这么说道。
这让我尴尬地用:“嗯……”先作为答覆。
“那个叫乙和的千金小姐……就是年轻时的女王吧?”
那在泛黄下町景色中带着笑容的女孩,就是当今女王陛下年轻时的模样。
“……母亲大人为什么要那么做?”
辉夜的内心似乎十分混乱。这也怪不得她。因为自己母亲的过去……以这种形式得知,不管任何人都很难保持冷静。
“你知道女王年轻时会偷跑到下町来的事情吗?”
辉夜的兔耳随着摇头的动作晃动。
“所以这对你来说也是相当意外的消息吗……”
这也难怪,像我父亲那样会对自己孩子详述跟妻子交往过程的开放家长,那才是罕见状况。考虑到那个女王跟辉夜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
“竟然会想要私奔……我真不懂母亲大人在想什么……”
辉夜的语调就像是生病般虚弱。我抓了抓自己的乱发。
虽然让人犹豫,但我还是放胆提出建议。
“要不要……我们现在去见女王呢?”
“……咦?”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如果年轻时的女王真有想要‘私奔’这件事,那么有可能是和现在的辉夜一样,是为了“抗拒”跟自己并不喜欢的对象结婚。”
“母亲大人她……”
“如果是那样,那么最能理解辉夜现在感受的人,就是女王了。把这个“私奔问题”搬上台面,说不定可以把之前你母亲都没说出真心话引出来呢。”
辉夜紧闭着嘴唇,内心还有所挣扎。这想必不会是个容易的决断。在她们两人之间肯定有着经年累月所形成的隔阂。
“……这次的事情,应该有可能会成为让你们母女化解心结的契机吧。”
尽管如此,我实在不愿意见到她们母女继续相争下去。
“我会陪着你的……我们一起去问女王她跟是空大叔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去吧。”
她们两人对彼此来说,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母亲与女儿。而且此刻在眼前有让她们能够沟通的可能。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为什么女王没有在约好私奔的地方现身……如果可以知道理由,或许是空大叔也会愿意帮我们打造太空船。这是个一石二鸟的机会。”
我用自己也明白算是强硬的态度走近辉夜,试图拉起她的手。然而我却没能抓住辉夜白晰的手。因为兔耳少女在我伸手的同时也往后退开。
“……我很感谢麟太这份用心,可是……我没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辉夜挤出这样的话语。
“……那个人是女王,总是把国家摆在第一,身为女儿的我永远都是次要,我从懂事开始,就一直是孤独的……”
辉夜遮住脸部的浏海,让我没法看见她此时的表情。
“就算说母亲大人也有她的过去……说不定也是最瞭解我此刻感情的人,但是……我从过去累积到现在,那份对母亲大人的复杂感情,实在没法轻易放下……”
我慎重选择使用的话语。
“听我说,辉夜……我并不是要你们立刻和解。我也不认为长时间累积的鸿沟可以轻易填补。”
面对低头不语的辉夜,我用像是跟小孩讲道理般的语气缓缓说道。
“在地球有句话叫:‘下雨会使大地更坚固’……我只希望这次的事情能成为一个契机,为你们母女关系带来变化就足够了。”
就算只是一小步也好。只要对她们两人来说有往前进,那样就够了。
然而遗憾的是,这次的交涉还是以失败收场。
“……对不起……麟太。”
辉夜用带着歉意的语气丢下这句话,便转身从我面前跑开。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原地坐了下去。
“我搞砸了……”
我抓着自己一头乱发这么说道。尽管我自认有保持冷静,不过因为我把感情代入到辉夜的母女问题当中,因此有可能不自觉地太过性急。
问题会是我根本不该对他人的母女关系插口吗……
“……不,要我坐视不理,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算知道是多管闲事,但只要在我心中一直抱有‘家人就该融洽相处’的想法,我肯定无法克制自己去介入辉夜跟母亲的问题吧。
然而直到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呃,这里……是哪里……?”
我刚才光顾着追辉夜,完全想不起来是怎样走到这里的。在陌生土地被丢下的我,就像走失的小孩般不知所措。
“怎么办……如果能回到蔬果店大婶那里,或许还有办法,可是……”
就在我焦急试着寻找办法的时候。
“不好意思……您似乎遇到麻烦了呢。”
听到身后突然响起这个故作亲昵的声音,让我吓得跳了起来。我连忙转头往身后望去,但我接着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为什么要那么吃惊呢?我看起来有那么奇怪吗?”
要问理由,就是在我身后那名“长大衣男子”头上,并没有看见我来到月球之后已经看到习以为常的“兔耳”。
“你……该不会是……”
听我这么开口,那名有狐狸眼的长大衣男子露出彷佛面具般的端整笑容。
“嗯,你想得没错。浦岛麟太先生……我跟你一样……是地球人。”
那名日本人报上了吉备津这个名字。
‘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走。’
和许多人一样,我小时候也听过双亲如此告诫,不过在陌生土地遇见同乡人,实在令人倍感安心。
“我们换个地方吧。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自称吉备津的狐狸眼男子就像是要联络同为地球人的交情似地提出邀约,所以……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就像是对自称摇滚乐手怀抱憧憬的无知少女一样,顺对方的意跟了上去。
在驶往市中心的红牛当中,吉备津笑眯眯地说道:
“你一定很好奇为何我会突然出现吧?”
“嗯,也是啦……”
“其实是有人通知我,说在下町的巷子里,有地球人迷路了。”
“是这样啊……”
究竟是谁呢……莫非是辉夜通知他的吗?
“还好这里是在治安良好的地区呢,浦岛先生。”
“……咦?治安?”
“嗯?您不知道吗?要是换成治安较差的地区,甚至会有一看到是地球人就会攻击的月之民呢。”
“真的吗……”
看见我惊讶的反应,吉备津带着笑意继续说道:
“这并不奇怪啊,浦岛先生,就像地球人也有很多种一样,月之民也是有很多种的。不过就整体来说,月之民对地球人还是相当友善亲切就是了。”
说到这里,吉备津就像是临时想到似地,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抵着下巴,发出:“啊,对了、对了。我忘记
浦岛先生才刚来月球没多久呢。”的话语。
……看来这个人对月球的状况相当熟悉。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也很清楚我的事。
“吉备津先生……请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喔,失敬、失敬,我忘记自我介绍了,这是我的名片。”
坐在我对面的吉备津,边说边朝我递出名片。
我看见名片上写着:‘包办大小杂务──吉备津侦探事务所’的字样。
“是侦探!太强了!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侦探呢!”
仔细一看,那三件式西装搭配长大衣的装扮,根本就是典型的侦探打扮。
不过对于我的反应,吉备津却是苦笑。
“虽然不想辜负您的期待,可是……我用侦探这个称呼,只是因为听起来称头,其实我算是“杂工”。好比说,像现在这样,做些照顾迷路地球人的工作……”
“啊,是这样啊。”
“另外还有……让某某人消失之类的工作。”
“咦!?”
“这是说笑的。”
看着吉备津那彷佛面具般的端整笑脸,我只能用尴尬笑容回应。这名让人难以捉摸的男子,带有彷佛可以面带笑容捅人一刀的诡异气质。
“说起来,我最近主要的工作,其实是当“代购”。”
“代购是指……?”
“我会定期下去地球,帮人购买指定的货物再带回月球。差不多就像是地球上购买进口杂货的贩卖业者吧。”
“真教人惊讶。原来在月球上有这种地球人……吉备津先生来月球很久了吗?”
“这个嘛……差不多有小孩从小学入学到从小学毕业那么久吧。”
“是喔,那挺久了呢。你是怎么到月球来的?”
“其实我在地球有经营代办旅行社,当时正巧有个登月旅行的企画……”
“啊────!原来就是你啊!”
我一下想起来了。在我父母花大钱买下的宇宙旅行预约券上,就是写着‘吉备津代办旅行社’的名字。
“就是你诈骗我父母!就是你!别想逃!”
得知眼前是欺骗自己父母的可恨对象,让我紧握拳头站了起来。
“您先冷静!浦岛先生!您误会了!”
“我哪里误会了!”
“我丝毫没有骗人的意思!就是因为我有努力摸索来月球的方法,所以才能像现在这样身在月球啊!”
看见吉备津死命解释的模样,让我稍稍恢复冷静。
“……麻烦你把事情讲清楚!我有权知道是什么状况!”
“嗯,这当然。”吉备津边说边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
“浦岛先生……您知道对月之民来说,被地球人知道其存在,是一件重罪吗?”
“……多少算知道。”
正确的说,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差点给人处死。
“也就是说,得知月之民存在的我,已经不能回地球了。”
“等等,这样说不对吧?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会定期下到地球去吗?”
“所以说,在我下去地球的时候,我是负有保密义务的。我下去地球的时候,会因为月球的科技,让我没法谈论任何跟月球有关的事。”
虽然这听起来很荒唐,不过此刻装在我左臂上的手环就是最佳的证据。
“虽然对于像浦岛先生的双亲那样购买预约券的客人不好意思,但没法谈论跟月球有关话题的我,也没法向大家解释理由。”
“是没错啦……”
“会被当成诈欺也没办法,可是希望您相信我以前的作为,是真心想要实现登月旅行的。”
“原来是这样吗……”
就在这个时候,吉备津嘴角突然浮现笑意。
“顺带一提,我跟浦岛先生不同,是“获得女王陛下正式许可”在月球居住……未经允许停留在月球这件事要是被抓到,可是死罪喔。”
面对他这样的偷袭,尽管我努力想掩饰内心动摇,但却没法克制自己吞咽口水的反应。而吉备津看到我的狼狈模样,脸上也浮现奸诈笑容。
“……您不用担心,我是站在浦岛先生这一边的。”
“呃、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是很正派呢……”
“失敬、失敬……忍不住想调侃人是我的缺点,尤其是看到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人,就更是忍不住……”
我感觉就像是看到一条在雏鸟旁边吐舌头的蛇一样,完全不想再跟这家伙有所牵扯。
“别担心,您也不用怕我怕成这样……如果我说自己有得到“龙宫辉夜公主”的信任,您愿意相信我吗?”
“吉备津先生……你认识辉夜吗?”
看来通知吉备津的人真是辉夜。这代表她把我扔下之后,还是有记得为我担心吗?
“因为辉夜公主算是我的老主顾了。”
“……啊!原来是这种关系啊!”
回想起那条有老旧民家感觉的奇特走廊,让我瞬间理解状况。
“所以说辉夜家里的许多和风装饰,都是你从地球带给她的?”
“嗯,你说对了。”
“既然这样,不要只是带回那些东西,也一并教她正确的用法啊……把电线杆、公共电话、墓碑什么的都摆在屋子里,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很有创意啊。看到辉夜公主尽情发挥感性所布置的前卫商品,让我感觉实在没有辜负我费心将那些东西带回月球,很让人高兴呢。”
“你真是个怪咖……”
“不知为何,常有人这么说。”
只见吉备津接着有些刻意地说了声:“啊,对了。”同时用拳头往自己那戴着皮手套的手掌一敲。
“其实我有一件必须向浦岛先生道歉的事……”
“……是什么事?”
“向辉夜公主提议“假结婚”主意的人,就是我。”
“原来你才是元凶吗!”
“您别激动,我原本也只是当成玩笑说说而已,只是……会把玩笑当真还付诸实行的行动力,也是辉夜公主的魅力呢。”
“这一点都不好笑……”
“对了,浦岛先生又是怎么会独自待在那种地方呢?”
“呃,该怎么说……”
我是否该对吉备津说出辉夜的母女问题呢……我虽然有短暂迟疑,但最后我还是决定试着说出实情。虽然这个人有许多让人怀疑的地方,不过光从他的谈吐来看,处世经验应该要远远比我丰富。
听完我的解释,吉备津用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摸着下巴开口:“嗯~这算是相当麻烦的问题呢。”
“吉备津先生……你认为我该怎么做才好?”
被我这么一问,吉备津的狐狸眼稍微睁大了一些。
“容我反问一下,浦岛先生自己想怎么做?”
吉备津用疑问回应我的疑问。他接着说道:
“根据我的经验……人在找人商量事情时,其实在“这里”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
吉备津边说边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了指自己胸口。这让我感觉恍然大悟。
“吉备津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看来你已经找到答案了。”
“是的……可以到“龙宫城”让我下车吗?”
听我这么一说,吉备津脸上露出奸笑。
“真是想不到,您是打那种主意吗……竟然想“跟女王陛下当面对质”,真不知天高地厚呢!不,真有意思。这样的年少轻狂,真是太棒了。”
只见吉备津用充满哀愁的眼神眺望红牛窗外的街景。
“真是遗憾,一位大好青年就这样过世了……”
“别触我霉头!你到底是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我并不打算被愚蠢年轻人的莽撞举动拖累啊。”
“莽撞又怎样!反正我这个在月球上没有任何后盾的平凡高中生,也没有莽撞之外的手段了!”
“的确、的确……既然这样,我身为莽撞年轻人的同乡前辈,就送你一些有用的建议吧。”
“那可真是多谢了……”
就在我认为反正不会是什么管用建议,不怎么当一回事的时候……
“女王陛下过世的丈夫,也就是前任国王,跟我们同样是“地球人”。”
“……咦!?”这可是一项不得了的情报。
“也因为这样,乙和陛下才对地球人特别宽容。而且浦岛先生对乙和陛下而言,也暂且算是“女婿”,因此如果只是想说几句话,或许是有机会。”
“这样我稍稍能看见希望了……”
红牛在龙宫城的后门停下。在我下车之前,吉备津带着那面具般的笑容对我说道:
“浦岛先生……在这短暂的相处中,我相当欣赏你的表现。我会期待下次还有机会跟你见面的。”
这名男子直到最后都让人有奸诈的感觉。那卑躬屈膝的态度更加深了奸诈感。正因为这样,我选择用:“啊,不好意思,我……没有那种嗜好。”来敷衍对方。
虽然我没说出口,但我还
是承认他是个“虽然感觉奸诈,但却有莫名说服力”的旅月地球人前辈。
○●○─
这是我继昨天之后第二次造访龙宫城的后门。
“那么……再来该怎么办呢……”
虽然我凭着一股冲动来到这里,但坦白说,我也只能随机应变。
“啊,我这样……根本和昨天的辉夜没两样嘛。”
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乱发。尽管我对吉备津说出‘莽撞又怎样’的大话,不过……
“我真的有办法见到女王吗……”
看见眼前巨大庄严的龙宫城,让我的斗志迅速消散。
“啊,我开始悲观了……”
这样无计可施地处在异国之地,让我较以往更加意识到自己是个毫无价值的人。
好比说,像爱染那样理所当然拥有的地位、荣耀、爱戴、人脉、金钱,还有耀眼长发,那些我全都没有。这让我再次体认到自己是在面临一场毫无胜算的挑战。
不过上天似乎对我相当宽容,并没有抛弃我这个愚昧莽撞的年轻人。
“──三日月小姐!”
那个在许多陌生人当中,我能找到唯一自己认识的人,对现在的我而言,就像是发现沙漠中的绿洲。
她或许是刚结束工作吧。一看见三日月从龙宫城的后门现身,我便全速冲了过去,并且开心用双手握住她的手。
“能在这种时候见到三日月小姐,我真是太走运了!”
“地……地球人!你这家伙!大、大胆!你、你、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顺带一提,三日月是个审美观有些奇特的女性,在她眼中,我似乎是个英俊潇洒的俊男。
“竟然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我的手……你打算把我当情妇吗!”
“……啊?”
“可……可恶……要是被这种除了相貌之外一无可取的男人当成情妇……肯定会被随意玩弄之后遭到抛弃的……可恶!”
三日月说出了像是‘明知不行却还是把钱花在牛郎身上的上班族女性’会有的话语。
“等等,你自己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不得了的话吧!”
我连忙松开三日月的手。
“话说回来,臭小子……辉夜公主在哪里?为什么你会单独跑来这种地方?”
“对了!就是这个!你听我说,三日月小姐!”
我趁着三日月提到辉夜的名字,迅速将有关龙宫母女的一连串状况都向她解释。
“蠢……蠢蛋!这么严重的事,要是被其他人听到怎么办!”
她说的没错,我们非比寻常的表现,确实引来后门守卫跟其他像是公务员的路人注意。
“跟我来!”
在表情带有敌意的三日月催促下,我们沿着龙宫城外壁来到某个四下无人的角落。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我便继续提起龙宫母女的话题。
“三日月小姐!请你帮我!我认为这是能让两人缩短距离的绝佳机会!”
“我拒绝。”
她毫不犹豫给出答覆。三日月闭着眼睛,背靠着外墙。
“为什么!?因为你是女王陛下直属的亲卫队吗?虽然就立场来说是有些尴尬,但你与辉夜应该是情同姊妹吧?”
“正因为这样……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两人的感受我都知道。”
三日月用像箭一般的视线望着我。
“地球人──你以为女王陛下会喜欢跟辉夜公主过着彼此分离的生活吗?”
三日月睁眼后的眼神,锐利到令我倒抽一股凉气。看来我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对三日月来说十分敏感的问题。
三日月继续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让辉夜公主承受如此寂寞,你以为女王陛下一点都不痛心吗?陛下对于没能善尽母亲责任的自己,一直都是十分自责的!”
总是十分冷静的三日月,不知何时眼眶里已经带着泪水。
“但是!女王陛下还有身为王的职责!她在作为一个母亲之前,必须先是一名女王!在失去国王的现在,那是除了乙和陛下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胜任的事!”
三日月发出带着泪声的呐喊。
“乙和陛下为了我们月之民,选择成为一名好女王……她牺牲的是自己成为一名好母亲的机会!”
三日月说到这里,抽出了腰间配刀。那耀眼的刀尖抵着我的鼻头。
“这件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多嘴!罢手吧!我不准你继续打探陛下的过去!也不准将这些事说出去!往后也不准再触碰这些问题!明白吗!”
三日月的表现带有并非只是要胁的悲壮感。这或许也反映出那两人在三日月心目中是何等重要。
我为此颤抖。想到自己明明不清楚辉夜她们母女的状况,却还自以为或许能够解决问题的幼稚,就让我愧疚到想要切腹。
因此我主动朝三日月的刀尖踏近一步。
“三日月小姐,对不起……我不能就此让步。”
“为什么!?”
“我是辉夜的丈夫!让妻子幸福是身为丈夫的责任!”
明明认识没有多久,而且还是假结婚的丈夫,我到底在激动什么?虽然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答案,但这是我千真万确的想法。
“三日月小姐!拜托你!就算只是说话也好,你能让我去见女王吗?”
我当场双膝下跪如此恳求。虽然这是我人生初次下跪,但不知是否是天生的输家气质使然,我对这个选择丝毫没有迟疑。
“不管是你,还是吉备津……你们这些地球人怎么都这么不知分寸啊?”
我实在没想到会从三日月口中听到吉备津的名字。不过说起来也对,吉备津是与辉夜有往来的代购业者,因此他们会认识彼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可以按照三日月小姐的希望,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对辉夜来说,这不是她现在能当做不知道的事!”
听到我搬出辉夜的名字,让三日月的眼神闪烁。
“知道自己母亲年轻时会偷溜到下町,而且甚至还曾打算跟下町的男人私奔,你认为以辉夜的性格,能装作不知道吗?”
“这……这个……”
“关于这次的事情,如果没有从女王陛下那里得到什么答案,我想辉夜是无法接受的。这样下去两人的关系可能只会更加扭曲!”
“辉……辉夜公主确实是个聪明伶俐、善良真诚的人……她肯定无法假装不知道吧……尤其是遇到跟乙和陛下有关的事,她更是难以冷静……”
三日月挤出这样的话语。只差一点了,我要再推她一把。
“三日月小姐有向女王陛下问过关于私奔的事吗?你肯定不敢向女王陛下当面放肆问这种事吧?”
“这是当然的,对月之民而言,女王陛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对象!”
“换句话说,要对女王陛下提出如此失礼的疑问,这种事只有身为地球人的我能办到。不对吗?”
“…………”
她内心想必有所挣扎。三日月用带有敌意的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我。
“浦岛……你敢说你那想让辉夜公主幸福的话语,绝无虚假吗?”
“是的……因为笑容才是最适合她的表情。”
听到我这么说,三日月朝跪伏地上的我伸出手。
“好吧,我会禀告女王陛下你请求觐见……”
“真……真的吗!谢谢你!”
“我只是传话而已!如果女王陛下不愿见你,你就得给我死心!”
虽然三日月如此大吼,但她的手仍拉起我的身子。看来这个人真是一个要远比外表看起来亲切的人。
我彷佛见到昨天看过的景象。
“……地球人……你想找我说什么?”
那视线如同出鞘刀锋般锐利的秀丽女子,正坐在王座上。
然而跟昨天不同的是,这里现在并没有像是敢死队队长的“兔耳少女”。
现在不是可以故弄玄虚的状况。况且只要对方装傻到底,我就无计可施。
“你知道大约在二十年前……有个名叫‘乙和’的年轻女子,跟名叫‘是空’的太空船技师试图私奔的事情吗?”
我决定一开始就切入正题。比起女王的答覆,我更加注意她的表情。我已经想好就算女王否定,只要她的表情有所动摇,我就可以趁势追击。
然而遗憾的是,女王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
“我知道。”
因为女王面不改色地给出肯定答覆。
对方如此干脆承认,反而让我产生动摇。
“那……那个女子就是年轻时的女王吧?”
“没错,就是我。”这个答覆也同样干脆。
“……也就是说,当时的女王也跟辉夜一样,抗拒父母所决定的婚姻吗?”
“没错……我打算藉由跟自己挑选的对象私奔,让不符合自己意愿的婚姻落空。那是我年轻时所做的傻事。”
“所以说你的女儿,是尝试跟母亲做相同的事吗?”
“似乎没错。”
女王神态自若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
“那么为何你不给女儿选择对象的自由呢?你不是应该可以体会女儿的感受吗?”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问题吗?我最后放弃了私奔,和母亲选择的对象结婚,所以现在才会以女王的身份在你面前啊。”
……实在太高明了,女王陛下。我原本以为揭露出她过去的丑事,可以让她稍微动摇,然而女王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丝毫没有变化。
“所以你就只是要说这件事吗?”
这下很不妙……费了这么大工夫才来到这里,这样下去我会无功而返的。我希望最少能得到某些能撬开是空封闭内心的提示……
“……不,我还有话想说!”
“喔?你还想说什么能让我感兴趣的话题吗?”
女王脸上露出从容笑意。而我则是让自己冒汗的手紧紧握拳,说出一个我实在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你在私奔当天要背叛是空先生呢?”
女王的眉毛微微抽动。
“不知女王是否知道,因为受到你的背叛,让他的人生陷入混乱。在你身为女王获得众人尊敬的同时……过去曾是天才技师的他,却在下町变成了酒鬼。”
女王的表情明显多了层阴影。
“你都不感到痛心吗?还是说区区一名卑贱男子沦落成什么模样,对女王陛下来说都只是无关痛痒的事吗?”
“放肆!给你机会多说几句,你竟敢这样对陛下说话!”
这么抽出腰间配刀喝叱的人,是随侍在女王身后的三日月。
“你退下!三日月!”
被女王立刻伸出扇子出声制止,三日月也只能低下头说了声:“……遵命。”然后默默退回原本的位置。
“……我明白……自己对是空做了难以原谅的事。”
女王表情沈痛地这么说道。看来她并不像三日月所说的那样,是个没血没泪的女王。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是因为放不下地位及名誉吗?”
我明白这是个毒辣的问法。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我想自己根本无法让这名如同最终头目的女性产生丝毫动摇。
“说这种话未免太搞不清楚状况了……当时的我丝毫不会对束缚自己的地位及名誉有所眷恋……而且我的确爱着那名有些笨拙,但十分善良的技师……”
“那又是为什么?我实在不懂你那么做的理由。”
“关于这件事,我不想说。”
“……就算对是空先生也不能说吗?”
“没错,就算是他也一样……我不认为有必要让他知道我当时没有现身的理由。”
“就算让他一直把你当成背叛者也一样吗?”
“……我是这么想的。”
女王的语气透露出些许哀伤,用放弃的表情露出微笑。
“……我无法改变过去。就算我现在告诉你理由,过去也不会改变。最多就是满足你那一丁点的好奇心罢了。”
“……虽然这确实是你自身的问题,但对辉夜来说,也是同样迫切。”
“她无论如何都想请是空大叔帮忙打造月面战争用的太空船。因为如果我用普通方式应战,面对女王所推荐的爱染,根本不知有何胜算。”
“喔?把这种事让我知道,没有问题吗?”
女王的眼神中露出笑意。
“您说笑了,反正我们的一举一动,根本全在女王陛下的掌握当中吧?”
其实我们也并没有特别保密。事实上除了公主的身份之外,辉夜本身就是个相当醒目的存在。只是辉夜如果知道我擅自向女王透露我们的底牌,她可能会生气就是了。
话说回来,光是我跟女王见面这件事被她知道,她应该就要气炸了。
“所以说,是空拒绝为你们打造太空船吗?”
“……二十年前的事让是空先生相当挣扎。你可以让我知道‘为什么在约定当天没有出现’的理由吗?”
“所以说你是打算用这个答案作为礼物,让是空帮你们造太空船吗?”
“陛下英明!真不愧是女王陛下!”
“英明什么?你这个蠢蛋……有谁会傻到给敌人送礼呢?”
“如果是这点小礼,应该也无妨吧?”
“……这话怎么说?”
“对于连自己为什么被甩掉都不明白,在这二十年来一直借酒浇愁的可悲男子,还有因为母女关系闹脾气的女儿,送这点小礼又有什么关系呢?”
下一瞬间,女王的双眸又再次露出锐利锋芒。
“就算……我真的说出理由,你这黄口小儿又懂什么!”
这是女王今天第一次用激动的语气说话。这让谒见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而我也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无法克制的冷汗沿着额角滑落。
……别被唬到了,撑住。不,要挡回去。别忘记我可是要拯救辉夜的。
我轻吐一口气,露出笑容说道:
“真不巧,我只是一个地球人……月球的女王陛下有哪些顾虑,我真是一点都不懂。”
“那就没话好说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听废物胡说八道!”
女王丢下这句话,便从王座起身作势离去。
“你想逃避吗!?”
我用强硬的话语制止女王的行动。
“……如果你在这时候逃避,以后就永远都只能逃避了。我的确只是个区区的地球人,但无论对是空大叔还是辉夜,我都是真心想帮助他们!”
我恳求的眼神让女王做出“哼……”的反应,接着不太情愿地重新坐回王座。
这次的事情让我深刻体认到一件事。那就是我这外人也有身为外人能做的事。不,不只是能,而是只有身为地球人的我才能做到的事。
“正因为我只是地球人!所以我自认自己应该能理解你的想法……”
我全力将自己此刻的感情暴露在女王面前。
“虽然你刚才说过……过去不能改变,但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不……现在已经开始改变了。区区一个地球人的我能这样站在女王面前,应该就已经让未来有所改变了……”
一国的女王跟平凡高中生这样对等交谈,又有谁想像得到呢?
“而且,女王陛下……允许我跟你会面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我相信女王在内心一样抱有想要清算过去的想法。也希望她抱有想改变自己跟辉夜未来关系的心愿。
“所以你要我将自己过去的感情对你倾诉吗?对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
“请相信我!只要你愿意告诉我理由,我就能给是空大叔一个解释!这样我也能让辉夜接受现在这种状况!这对大家来说绝对不是坏事!”
女王直视我表情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在这彷佛产生耳鸣的寂静中,就连心跳声都显得异常扰人。我脑中正响起时钟秒针的跳动声响。
而这让人甚至不敢眨眼的紧迫感,被女王无奈的叹息声给打破。
“看样子……从那个叛逆女儿带回你这个她称做丈夫的地球人时,我的未来就乱了套了。”
“这……这么说……女王陛下!”
我脸上自然浮现笑意。
“哼……话说回来,‘未来可以改变’这种话,真亏你说得出口。”
“因为我跟辉夜都是“拥有未来的年轻人”,未来不就是拥有无限可能吗?”
我用笑容回应女王的话语。
“既然这样,应该就没有什么是无法改变的。就连月面战争的胜败,都有可能翻盘呢。”
听到我大胆说出这种话,女王那对带有长睫毛的眼睛先是眨了几下,接着发出低笑声。
“真不知天高地厚……也罢,这也算是年轻人的特权吧。你就试试能不能靠自己的年少轻狂胜过我吧……小心可别被地球人的骗徒给耍了。”
听到女王这么说的瞬间,我兴奋地握拳。
“那么……”
然而正当我打算开口询问女王理由的时候……
“三日月!我要出宫!你快去准备一下!”
“是!陛下,属下立刻就去!”
女王接着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呃,等、等一下!你不是已经信任我,要把理由对我说吗!?”
“呵呵呵……看来是你的直来直往的个性,让我的心恢复年轻了。要我说出心声,这里可不是好地方。”
“所以现在是……要换地方吗……?”
“三日月!去准备我的“微服”!”
“是!遵命!”
女王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在三日月领路下,从谒见厅后方离去。这让被独自留在谒见厅的我,只能呆站在原地。
○●○─
“……虽然景物并非依旧,但人却都没变。真是令人怀念。”
一名气质出众的女子望着眼前的街景,满怀感慨地这么说道。
“喔?那间“萩饼店”还在呢。真想再尝一次那个味道。三日月,等等买几个回去。”
“是!乙和陛下!属下记住了!”
“嗯?怎么了?你怎么一脸像死鱼被玩具枪吓到的
表情?”
“为……为什么女王要亲自到下町来呢!?”
眼前这名彷佛好莱坞女星一时兴起到街上闲逛,散发强烈突兀感的女性,让我自然而然地大声吐槽。
“小声点!地球人!要是陛下身份曝光怎么办!?”
“别担心,三日月,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不会有人想到我是女王的。”
换下豪奢沈重的十二单衣,把王冠换成有垂幕的市女笠,一身古装贵妇装扮的女王,模样跟先前判若两人。
然而里头的人依旧是那个在王座上的女王。
“喂!快看!那个美女是谁啊!?”
“她到底是什么人…是哪个大企业的总裁夫人吗?”
“不对,那是影星吧?虽然想不起来是哪部电影,但我应该有看过她。”
“这样一讲,确实像是最近在哪里看过呢!总之先去试着要个签名怎样?”
女王那跟辉夜一样格外醒目的样貌,立刻在四周引起骚动。
“总、总而言之,我们快走吧!”
如果继续这样悠哉闲逛,只会让凑热闹的人越变越多。我一把拉住女王的手,强行要她加快脚步。
“何必这么性急呢……这可是我暌违二十年再次来到下町呢。就不能让我好好看看吗?”
“麻烦你看情况说话好吗……”
“地球人!你竟敢这样粗鲁拉扯乙和陛下的手!太放肆了!”
“拜托!三日月小姐!麻烦你也看情况说话!”
我用剩下的手拉住三日月的手,同时拉着两人穿过人群。为什么是身为地球人的我要替这两人操心呢……
“况且女王何必亲自……你只要把理由告诉我,我就可以转告给是空大叔了。”
“笑话,是你叫我不要逃避的吧?那么我当然要亲自去向是空说明理由啦!”
“呃,这好像有些挑语病的感觉……”
“少说废话,快带我到是空那去就是了!”
“是你自己要绕到商店街来的吧……”
“怎么?你还有什么抱怨吗!?”
“不,没有!都听你的!”
这种立刻把想法付诸实行的行动力……算是相同DNA的特征吗?这人真不愧是辉夜的母亲。
我靠着记忆带两人前往是空的工房。
“喂!还没到吗?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不知是否是那样比较顺手,女王此刻就像是拉着牵狗绳似地抓着我上衣下摆。
然而越是接近是空的工房,女王的话语也逐渐变少,而她抓着我衣服的力道也逐渐变强。看来就算是女王,这间隔二十年的再会仍让她难掩紧张。
离开巷子之后,眼前便是那间彷佛废墟般的工房。一看见那里,女王便带着满怀感慨的眼神说出:“确实是这里……真让人怀念。”的话语。
“这里就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咦!?”
不会吧?我还以为是受到岁月摧残才让这里变得如此荒废,没想到这里竟是原本就设计成像是废墟般的工房。
“……女王陛下,我去叫大叔过来,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下。”
“……不,我不想再逃避了。”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女王便拉开工房的拉门。就在女王踏入工房的同时……
“谁啊!这次轮到地球人小鬼吗!我不是说过不想再看见你吗!”
听到开门声的是空在工房内大声怒叱。
“不管你来几次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我再也不打算打造月面战争用的太空船了!听懂就快点给我滚──啊!?”
挥着手边工具从工房内现身的巨汉一看见那站在玄关的女性,便像是被蛇发女妖变成石头似地僵住身子。
“是……是……是……是乙和吗……”
是空用颤抖的声音挤出这几个字后便再次僵硬。
“──好久不见了,是空。”女子带着柔和微笑这么说道。那并非是以往的语调。那应该是女王……不,是乙和本来的说话方式。
“为、为什么……”
或许是受到相当大的震惊,感觉能够跟老虎对瞪的凶悍大叔,竟然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我是来为二十年前的事情,给你一个解释的。”
此刻站在我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月之民的女王,也不是拥有任性独生女的母亲,而是一名叫做龙宫乙和的女子。
“啊……是这样啊。”
乙和的一句话,似乎让是空明白她指的是‘为何那天没有现身’的事情。是空让自己那远比椅子面积要大的屁股坐在身边的小圆椅上。
“……那天我之所以没有去我们约好的地方……并不是因为我没有抛下一切的勇气,也不是因为我舍不得地位与名誉。”
乙和眼中流露着无限爱意。
“更不是因为我对是空……对你有丝毫厌恶。”
但乙和很快就像是在忍受痛苦似地闭上眼睛。
“在那天,是因为我“对自己产生厌恶”……”
乙和轻叹一口气,接着继续说道。
“我试图藉着跟是空私奔来获得自由。我也知道是空决定为了我抛下一切。而这也让我明白,我是在试图利用你的感情……”
是空就像一块石头似地不发一语。
“对不起……我错了。我竟然企图为了自由利用你……我想就算我们顺利私奔,我也一定会一直为自己把是空拖下水这件事后悔终生的……所以我决定不去我们约好的地方……这就是理由。”
乙和说完话,默默地望着是空的侧脸。我认为此时在她脸上的,是无论得到任何反应都愿意接受的表情。
我彷佛像是对待自己的事情一般为她感到紧张。我完全没法想像是空究竟会有何反应。
下一瞬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虎背熊腰的壮汉发出豪迈粗野的大笑声。当笑声停止,壮汉用满怀感触的语气说道:
“这真是乙和会有的想法。”
是空只有回出这句话。这让我难掩脸上的惊讶。
不过在看到乙和与是空脸上的平和表情后,我感觉自己能够接受这个结果。在这当中确实有着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羁绊。
“你还是一样善良。我还情愿你干脆痛骂我呢。”
“我根本没想过要骂你什么……原本就不是有人逼我,而是我自己爱上你的。这全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事。只要乙和能够幸福,那样就够了……”
“还这么逞强……你真是傻瓜。”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这样。”
“嗯,但我比较放心一点了。因为是空还是跟以前一样。”
乙和这么说完,便默默转过身子。
“那么,我得走了。因为现在的我可是女王呢。”
“嗯,也对。”
大叔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这样也对,不管模样怎么改变,对自己喜欢的人是不会认错的。
“……虽然时间很短,但谢谢你让我能变回那时候的乙和,是空。”
“……不,该道谢的人是我。多亏乙和的关系……我完全想起当年人称天才技师的自己了。”
“是空……保重。”
“嗯,乙和也要保重喔。”
就这样,两人相隔二十年的再会就在交换意外简短的寒暄话语后道别。他们多半不会再见面了。我有这种感觉。
离开工房走了不到几公尺的距离,乙和又再度变回了女王的面孔。跟方才判若两人的女王状态,有着无比锐利的眼神。
不过我感觉跟来时相比,此刻女王的表情仍有所不同。此刻在她身上多了彷佛放下重担后清爽。
“……对了,我要订正一件事。”
在离开时,女王这么对我开口。
“看来你并不是‘废物’,应该是‘滥好人’才对。”
真不知‘废物’跟‘滥好人’哪个比较好听。
女王接着望向工房开口说道:
“这是我身为母亲的请求……那个叛逆女儿就麻烦你照顾了。”
我应了声:“我知道。”并用力点头。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比什么都要让我高兴的话语。
望着女王与三日月离去的背影,我也自然回想着乙和与是空之间的关系。感觉那两人的关系与现在辉夜与我之间的相似,让我心情颇为复杂。
“……我不能在这里有太多牵扯,因为我可还要回地球呢。”
我不禁这么告诫自己。我对辉夜的事情实在太过投入了。
当我回到工房,是空便立刻对我发出抱怨。
“你这臭小子!竟然把乙和找来!我真是作梦都想不到你会做这种事!”
是空边发出:“真是会给我添麻烦!”的话语,同时也开始收集各种工具。
“大……大叔!你愿意帮我打造机体了吗!?”
“不然还能怎样……都怪你让我回想起以前的热情了!”
是空有些害臊地用那彷佛捕手手套般大手抓了抓头发。
“……既然决定要做,我就来为你打造一艘最
好的太空船吧!”
“谢谢你!大叔!太感谢你了!”
“说起来,乙和应该也会看到我造的这艘太空船吧……这下可不能马虎呢……啊~真是难搞!”
大叔就这样嘴里哼着旋律,回到工房里头去了。没过多久,从工房地下便响起榔头敲打金属的声响。相较于嘴上的抱怨,现在的是空充满干劲。
而我则是在没有其他人的工房里放声喊道:
“喂!兔耳丫头!听到就给我出来!”
下一瞬间,一对兔耳便从杂物后方竖了起来。我就知道。在我们来到工房时,是空大叔那句:‘这次轮到地球人小鬼吗!’成为给我的提示。
不过那个仍在装死的兔耳主人却还赖在那里。
“快放弃吧……你的兔耳都露出来了。”
这个藏尾不藏兔耳的丫头。不久之后,心虚拨弄自己头发的辉夜便从暗处现身。
辉夜八成是在跟我分开后,再次跑来跟是空谈判吧。我想是因为我跟女王在中途出现,所以她才连忙躲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是空大叔同意帮我们打造机体了。”
“……嗯。”
辉夜嘟着那樱色的嘴唇,一脸“闹别扭”的模样。看来她似乎是对我带女王跑来这里的事情,还有初次看见的母亲模样没法坦然接受。
也罢,我自己也还有许多事情想跟辉夜说。
“……我说啊,辉夜!”
“……怎、怎样?”
“你会饿吗?”
“我并没特别饿……但如果麟太真的很饿……我可以先陪你回去。”
“嗯,也好。我已经饿扁了。我们快回家吧。”
“……嗯!”
我想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该如何接受那些事,那是辉夜自己的问题。而且我也相信辉夜有办法自己解决。
只是如果要我说一点个人的感想……经过这次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对女王的观感。我瞭解到女王并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我想身为她女儿的兔耳少女肯定也有瞭解到这件事。
那是在就寝前的事情。
晚餐时一直若有所思不大说话,甚至还让食物从筷子上掉落的辉夜……
“呃……那个……麟太……”
用棉被遮住半张脸的她,用扭捏地像是在憋尿般的模样这么开口说道。
“……嗯?”
我原本还以为她是要为白天突然在下町消失的事情道歉,不过……
“我听说在地球……有个叫做“母亲节”的节日……”
从兔耳少女口中说出这个令人意外的问题。虽然我十分惊讶,不过还是努力保持平静。
“……嗯,是有啊,母亲节。”
我用像是‘那又怎样?’不感兴趣的态度如此答覆。辉夜想要对母亲有所行动,我并不想在这时候出手干预。
“那……那个节日具体上是要做些什么……?”
“这个嘛……我记得……大致就是为表达对平日的感谢,送花之类的东西吧。”
连我都觉得自己的演技相当差劲。
“那要送什么花比较好……?”
“惯例是送康乃馨,不过最近似乎不管什么花都可以。总之辉夜你挑自己喜欢的花来送就是了。”
“只要送花就好吗?还有其他东西吗?”
“其他东西……大概就在花里摆小卡片吧。”
“小卡片?”
“例如在上面有写‘谢谢妈妈’之类的卡片……就像是把不好意思当面说的话写在信上那样。”
“嗯~是……是那样啊。”
“嗯,就是那样。”
“…………”
“…………”
“…………”
“…………”
我接着听到隔壁被窝里传来规律的鼾声。
“你这样就睡了啊!”
我原本还在等她什么时候会问下一个问题的说……也罢,现在这样就够了。看着辉夜安稳的睡脸,我也感觉松了一口气。
虽然跟昨天相比并没有明显变化,不过光是她有想为母亲做点什么的想法,应该已经值得高兴了。
我不禁涌现一个感触。不管什么事情,有“契机”是很重要的。
只要有一个契机,就能让人改变。尤其是自己内心某处想要改变的人,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就相当足够。
因为我多管闲事本身成为契机,让龙宫母女的感情产生变化,并让两人的未来往好的方向进展,这是现在最令我高兴的事。
“终究是母女,她们一定能互相谅解的……”
虽然她们本人八成不会承认,但两人毕竟是个性相似的母女。
想到这里,我不禁稍稍羡慕起辉夜。我认为能跟父母吵架,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两人还能和好,那就更不用说了。
──顺带一提,在几天后我试着向三日月询问状况。
尽管那天是个跟母亲节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日子。
‘那个……呃……在母亲节送花,在地球似乎是常识,因为麟太一直吵着要我送花,让我实在没办法,所以……’
辉夜似乎是用这种谁都看得穿的藉口,透过三日月送花给女王。只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写卡片的勇气。
而且收到花的女王自己也是……
‘没想到是蔷薇,辉夜那丫头……竟然特地送我这种有“刺”的花……真是个爱惹人厌的丫头。’
听说女王嘴上虽然这样抱怨,不过依旧难掩欣喜地把辉夜送的蔷薇装饰在办公桌上。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在这里要说‘兔生兔’应该也说得通。
看来她们两人的时间已经开始缓慢转动了。说不定在不久之后,还有可能看到母女一起融洽生活的未来。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就近目睹两人和解的一刻,不过……到时我八成已经不在月球上了。
我已经决定不‘深入’辉夜的问题。这仅仅只是假结婚。从一开始就不是打算长久持续的关系。只要我能在月面战争夺冠,女王就能实现我一个愿望。
而我也早已想好在夺冠时提出的要求。
“让我回地球。”
兔耳少女能顺利达到目的,不起眼的高中男孩也能带着在月球的回忆返回地球。我认为这对彼此来说都是正确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