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什么意思?」
凯萨琳表情扭曲地说。
会客室内,父亲和凯萨琳隔著桌子相对而坐。
有必要的话——我会透过蛇杖介入,然后直接闯进去——不过能不现身最好。
「什么?」
「您听得懂吧?为什么剥夺拜隆的继承权?」
「他不仅闯入贵族家,还莽撞无礼地口出狂言,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幸好对方愿意息事宁人,不过我可不能略施薄惩就算了。」
「——我来跟对方谈。是哪位府上?」
看这反应……凯萨琳大概不知道拜隆做了什么吧。
「问题不是这个……对于拜隆的行为,你毫不知情吗?」
「那当然!如同事前所说的,我去侯爵家打招呼了!回来却看见拜隆被关在房里!而且佣人都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您说我能知道什么!」
滔滔不绝地说完后,凯萨琳头痛难耐似地伸手扶著额头,随即又瞪大眼勾起嘴角。
「对了——是这样吗?您偷偷去见了堤欧德鲁吧?」
看来凯萨琳恐怕是心里有数,才会一起过来吧。
凯萨琳确实猜中了。考虑到拜隆的思考逻辑,他只会对我做出这种暴行。
「……问题不在于对方是谁。拜隆看堤欧德鲁是庶子,就擅自闯进他家。」
「那有什么问题吗?」
凯萨琳眯起眼睛冷淡地说完后,父亲蹙起了眉头。
「你也觉得……对方是平民或庶子就无所谓吗?」
「我的意思是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废嫡。」
「当然有必要。这不仅牵扯到是否适任领主,堤欧德鲁现在还是国王陛下的直属臣子。」
听父亲这么说,凯萨琳瞬间瞪大眼睛愣住了。
连凯萨琳都不知道我的身分吗?
换掉佣人之后,她得到的情报似乎也受到了限制。
她从椅子起身,面露嫌恶的表情来回踱步。
「可是——拜隆不知道这件事情啊。只要您好声好气地说,堤欧德鲁也会原谅拜隆吧。」
「别说傻话。堤欧德鲁是讲道理的人。要是我包庇亲人,堤欧德鲁恐怕会当场回绝,把我们当外人处理。再说,现场还有其他贵族,不是只有堤欧德鲁的问题。」
「讲人情行不通,就给钱吧。要多少给多少。如果对方是下级贵族,那就拿出伯爵家—还有我老家的名号好了。」
「你——」
无法诉诸亲情的话,就拿金钱和利益笼络,给钱给到对方满意为止。假使对方地位较低,就拿伯爵家或侯爵家的名号逼对方就范。这就是凯萨琳的想法。
的确,拿出实际利益或权力的话,或许有人会乖乖听话。尽管只是两人之间的对话,但看到凯萨琳如此恬不知耻地大放厥词,父亲似乎也哑口无言了。
「我的意思只是——除了您所想的之外还有其他办法。熬过了这关,拜隆才有办法重新站起来。您说是吗?」
说得好像她只是迫于无奈,一心想保住拜隆而已。
要我来说,这就是我平常认识的凯萨琳。虽然从未在父亲面前表现出这一面,但既然免不了被追究责任,她乾脆豁出去了。
凯萨琳和拜隆……今后恐怕无法离开伯爵领地了吧。最坏的下场是病死或意外身亡,不过我不认为父亲乐意这么做。
明知父亲宽大为怀,希望尽可能地避免这种局面,她却还说出这种话,可见凯萨琳有多恶质。若是屈服于凯萨琳的花言巧语,父亲就变成共犯了。
不过这份从容——凯萨琳还不死心啊。她能掌控状况时才会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态度。若是事情不如自己所愿,凯萨琳就会大动肝火。看来她恐怕另有想法。
「看来——是我错了。」
「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们瞒著我,是因为对方是莉莎的孩子——堤欧德鲁。原本是我自作自受,到头来却是堤欧德鲁尝到苦果,我真的是愧对大家。不过——在你看来,只要不是贵族,无论是谁都跟路边的石子一样吧?拜隆也是如此……这样是无法继承家业的。」
也对。凯萨琳的想法——只有贵族才是人。
父亲这么说完,凯萨琳好像豁出去似地轻声笑了。
「呵、呵呵。贵族应当背负的职责——是吗?那是老掉牙的理想论了。我最讨厌那种东西了。明明有人做得更好,为什么非要我承担不可?」
职责。凯萨琳背负著什么样的职责,又是跟谁比较呢?
像是——嫁到伯爵家吗?对于自己必须为侯爵家的铺张浪费收拾善后,凯萨琳感到相当不满。
虽然不知道侯爵家其他兄弟姊妹是怎么样,但想必是凯萨琳口中『做得更好』的人吧。
凯萨琳非常注重身分地位,这恐怕也反映了她心中的不满吧。由于伯爵家地位较低,她常仗著自己出身侯爵家对我语出不逊。
父亲本欲开口,却临时把话吞了回去。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摇摇头整理好心情后,父亲静静地开口说:
「事到如今……再埋怨彼此的双亲也没用,不过我可以藉这个机会问个问题吗?你是为了为所欲为才把持人事吗?还是伯德瑞克侯爵的授意?」
「谁知道呢?好奇的话,不妨对我施以魔法审问如何?」
凯萨琳轻轻地笑了。她分明知道父亲办不到。
魔法审问用的魔法受到严密保护,能够施展魔法的人极其有限,他们的藏匿处也只有国家才知道。
动用魔法审问,无疑是把贵族不欲声张的部分摊在外人面前。何况还必须掩盖拜隆今天的丑态,想这么做更是难上加难。
操弄人事的理由意义重大。凯萨琳任意安排家中大小事……虽然这也有问题,但没那么严重。
但若是伯德瑞克侯爵的授意——那就表示侯爵家试图强化对伯爵家内部的影响力,讲白了就是想并吞伯爵家。
差别只是父亲和凯萨琳成亲是预谋还是天时地利下顺势而为罢了。
总之,我认为很难从凯萨琳口中间出伯德瑞克侯爵是否有此企图。
「可以让我见见拜隆吗?」
「……他在里面的房间。钥匙在我这里。」
父亲说完后缓缓起身。就在他从凯萨琳身上别开视线时——
原本嘴角带著冷笑的凯萨琳瞬间变得面无表情,伸手从怀里掏出药包。
啊啊——这是凯萨琳的王牌。
不晓得是安眠药、毒药,还是——其他的药。凯萨琳是想让父亲安分下来再另作打算。像拜托侯爵家,或对父亲施加隶属魔法,然后再慢慢整顿情势。不然就是靠这包药解决所有问题。
不过她太天真了。我让蛇杖跟著父亲就是为了这个。
听到杯子掉落地毯的声音后,父亲回过了头。剎那间,两人都僵住了。
「什么——」
——药粉撒在空无一物的桌上,凯萨琳手拿著汤匙愣在原地。
蛇杖从桌旁扯掉杯子,造就了这幕景象。凯萨琳肯定觉得莫名其妙。
她的企图一目瞭然。在旁人看来,她显然是紧张得手滑摔掉杯子。
「你——竟然不惜做出这种事情。」
「我、我——」
这次凯萨琳的脸上真的失去了笑容。
「不!不是的!我没有!」
父亲并没有搞错。只是无望得逞就是了。
「……够了。我刻意支开旁人,想问你是否跟拜隆今天闯祸有关,没想到竟遭受这等背叛。」
凯萨琳带著茫然的表情听著父亲冷静的声音。下一秒,她彷佛想到了什么妙计,得意洋洋地手贴著胸前大叫:
「要、要是敢对我出手——您可知道父亲大人会怎样吗!?」
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这家伙没救了。父亲大概也明白了吧,只见他蹙眉摇头。
「——伯德瑞克侯爵八成不会过问吧。」
「呃——」
「你带来的老佣人已经被解雇了。假使伯德瑞克侯爵真的干预了佣人的人事,东窗事发后,他恐怕忙著算计如何脱罪吧。」
反过来说——即便没有伯德瑞克侯爵的授意,结果也一样。
「就算不是这样好了,如果他说了什么,只要提出佣人渎职的证据就解决了。毕竟包庇你反而会让人怀疑他牵涉其中。这样还有意见的话,我也只好挺身反击了。」
凯萨琳带来的佣人确实做出了渎职行为。把那些证据一起亮出来的话,伯德瑞克侯爵也只能闭口噤声,绝对不敢包庇凯萨琳。
面对老家完全不能依靠的事实,凯萨琳顿时脸色惨白、面如槁木。
「区、区区乡下地方的伯爵竟敢对侯爵家如此无礼!你!你以为我是谁啊!」
不出所料,凯萨琳果然暴跳如雷。这表示她已经无计可施了吧。
接下来我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虽然凯萨琳大吼大叫,但佣人和武官很快就闻风而至,把她押走了。
「夫人似乎有点心神错乱。把她带进房间,绝不能让她出来。」
——已经可以了吧。之
后交给蛇杖就可以了。
慎重起见,还是回收少许凯萨琳试图让父亲服下的药吧。毕竟不晓得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
「——你来啦。」
过了一会儿,父亲来到我等候的房间。他的态度彷佛会客室的骚动从未发生过。
「是,我送这个来。」
我递出父亲遗忘的东西。他接下后静静地笑了。
「这样啊。不好意思,还劳烦你特地跑一趟。我事情有点多,让你久等了。」
「不会。我刚好有事到这附近,就顺便过来了。」
「事情处理完了吗?」
「是,已经结束了。」
「是吗?」
父亲依然静静地笑著,不过他的反应实在太稀松平常了,想必过去也发生过这种事情吧。
想到刚才父亲和凯萨琳的对话,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可以打包票……与母亲还有古蕾丝三人一起生活的时候,我过得非常幸福。」
虽然父亲很懊悔没带母亲回家,但那段时光是我的宝物。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都绝不会动摇。
「这样啊……」
「所以——您不需要对我感到愧疚。」
「我知道了。」
父亲点头应允,我也点了点头。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毕竟才刚聊过嘛。如果想跟我聊天,请到我家来。」
开玩笑地这么说完,父亲有点开心地笑了。
跟父亲之间的关系——这样就好了吧。问题出在凯萨琳的药。得先查清楚它有什么功效才行。
◆◆◆◆◆
「欢迎光临。」
我一进门,店长便开口招呼。
……店里依然充满了刺鼻的强烈臭味。臭味来源仍不得而知。
店长也还是老样子,在柜台支手拄著脸颊,就这样懒洋洋地接待我。
炼金术师碧翠斯。刚来塔穆威尔斯的时候,我马上就在冒险者公会的介绍下认识了她。上次是委托她制作使魔蛇杖。
「我想请教之前的委托进行得怎么样了。」
「啊啊——那个啊。」
碧翠斯取出玻璃小瓶及厚重的书。瓶内装著淡粉红色的粉末。
那是——凯萨琳企图让父亲服下的药。
这方面还是得借助专家的力量,于是我委托她调查药品成分。话虽如此,我也没其他门路就是了。
今天大家都有事情要处理,我又刚好有空,所以才跑来向碧翠斯探听进展。
「这不是普通的药,而是魔法药。我难得地到仓库翻箱倒柜查阅资料,甚至连古老文献都找出来了。」
……连本领高强的炼金术师都得查阅资料的特殊药物吗?
「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啦,我也学到了不少。」
碧翠斯说。
看她一脸开朗的表情——我可以期待结果吧?
「通常从气味和色泽等特徵便可锁定几种药物……可是我怎么样都找不到相似的东西。直到找出师父上一代传下来的秘传书,这才有种曙光乍现的感觉。」
厚重的书本散发浓浓的霉味……两代前的秘传书吗?应该挺珍贵的吧。
「……这样需要加钱吗?」
总觉得当初委托时的金额买不起炼金术师秘传书的资料。
「嗯——?只拿当初交涉时谈妥的金额才合理吧?是我才疏学浅错估了酬劳。这次我又学到了很多新知识呢。」
说著说著,碧翠斯把书推到我面前。
……原来如此。不愧是冒险者公会介绍的人,本事不用说了,在职业道德方面也值得信赖。
或是因为……此事攸关身为炼金术师的自尊心,她才说自己错估金额。
「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拜读了。」
翻开夹著书签的那一页,上头是关于魔法药『爱娜温之吻』的描述。
从药名看来,主要成分似乎是爱娜温的根……
读了之后有很多地方看不懂。毕竟是炼金术师的秘传书,内容穿插许多隐喻和隐语,整体看起来就像暗号。
碧翠斯大概也明白这点吧,她先就我最在意的药效开始说明:
「此魔法药可剥夺服用者的自由意志,最初呼唤其名者得随意操控之。受控者将不会留下这段期间的记忆。」
我听了忍不住蹙起眉头。原来如此。比起毒药或安眠药,这更适合凯萨琳在那个场合拿出来。
「爱娜温之吻基本上不是用在正当的地方。」
碧翠斯说。我有同感。保险起见,请她鉴定时,说是在迷宫的宝箱发现的。
虽然只有一时的效果……但基于其特性,只要存量充足,在效果期间内可持续让人服用。
听说地球的巫毒教有种把人变成僵尸的僵尸粉,这或许是类似的东西。
这药很适合凯萨琳拿来克服当时的危机。像是操控父亲解决问题,或在剥夺自由意志的期间施以隶属魔法。
「这药相当珍贵呢。不过好像不能流传后世喔?会被隐藏起来也是理所当然啊。」
「……也对。」
「原料有不少罕见的东西,制法也很耗费时间跟心力。」
书上还记载著做法,不过这部分也被写成暗号加密了。不用说,制法当然要秘传。
「这个项目是将爱娜温乾燥后磨成粉末,以及在满月时照多次月光的意思。」
光这个项目就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如果满月当天遭逢云雨便无法照计画行事,甚至有可能要以年为单位来处理。
碧翠斯也告诉了我需要哪些原料——除了爱娜温以外,基本上在迷宫都找得到。以BFO来说,大概需要中坚以上的实力才收集得到吧。
如果要用这个药持续操控他人的话,成本和供应量恐怕会有点吃紧,应是关键时刻才会用它。
「曼德拉草必须吸收人血才会长成爱娜温。开在刑场的传闻就是从这里来的。」
所以算是曼德拉草的变种吗?
总之……显然不是可以轻易取得的东西。想当然耳,凯萨琳平时也不太可能大肆滥用。
这样的话……问题就变成凯萨琳是从哪里得到这东西了。拜隆对我做了那些事情,导致自身立场岌岌可危,所以凯萨琳才准备了这种药,打算在情况不对时当成最后的手段使用吗?
再说,凯萨琳并不熟悉魔法,她怎么会知道这种秘药……
从她的人脉来看——果然是伯德瑞克侯爵家吧。
无论侯爵是否与佣人的人事有关,一旦拜隆成为当家,影响力也会大幅提升。
假使凯萨琳因为我的事情而产生危机感,她请侯爵准备这个也不无可能。
于是凯萨琳送出书信请对方提前准备,然后在她抵达塔穆威尔斯时交给她。
伯德瑞克侯爵家或是与侯爵家关系亲密的贵族,只要查出他们聘雇或交易的药师、炼金术师……不就能锁定这个药的来源吗?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靠席拉的门路了。透过盗贼公会的情报网调查好像是不错的选择。
「有帮上忙吗?」
「是的,非常有参考价值。」
说完后我便支付了报酬。碧翠斯接过钱时一脸诧异地蹙起眉头。
「……好像有点太多了喔?」
「毕竟你做好了工作,身为客人也该慷慨解囊才合理。」
「原来如此,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今后也请多多关照啰。」
碧翠斯咧嘴一笑。不过,这也算包含了封口费吧。
离开伯爵领地时带走的钱我一直存著没用,打算视情况归还。
假使凯萨琳出手干预,那她迟早都会用钱的事情来讨人情。
不过情况变了。若把钱还回去,总觉得反而会让父亲难过,所以这笔钱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离开翠碧斯的店后,我走在大街上陷入了沉思。
包括药的来源,最近几天有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像是——谁把我家的情报提供给拜隆?难道佣人会把消息透露给拜隆,却不让凯萨琳知情吗?
如果是父亲离家后立刻尾随跟踪,照理说应该会逼问在马车等候的父亲才对。这样看来,拜隆是在那之后才知道我家的位置。
提供情报的不太可能是侯爵家。即便真是侯爵家提供了情报,他们也会先点出我的头衔敦促拜隆自制。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伯爵家的骚动并未传出风声,看来似乎成功封锁了消息,不然就会透过亚路弗雷德传到我这边来。
是谁为了什么做出这种事情呢?
总觉得对方的目的并非利用拜隆引发骚动。
要说拜隆听到消息后立刻心急地跑来也在『意料之中』,感觉又有点牵强……
嗯——还是对方想要拉拢拜隆建立关系呢?
这样一来,由于那家伙当下冲昏了头,结果当然是失败了。假使对方行动前就知道我的头衔,那样又也未免太可笑了。
关于对方是谁,又怀有什么企图……目前我还是没有
任何头绪。不过循著利害关系追查的话,迟早都能锁定目标吧。
如果对方要找的不是伯爵家而是我,肯定会再找机会采取行动。
老家姑且可以放心了——不过家里被搞得一团乱,我得好好回礼才行。就先从……伯德瑞克侯爵家开始吧。
◆◆◆◆◆
「酒没了!多拿点过来!」
蛇杖视野内有个胡子男一杯接著一杯。那是伯德瑞克侯爵。
透过盗贼公会情报网调查炼金术师和药剂师的同时,我派蛇杖跟著伯德瑞克侯爵,想看看他会不会露出小辫子。
这是场晚宴兼舞会。伯德瑞克侯爵三不五时就大开餐会或沙龙活动,平常好像也耽溺于酒色。
过于铺张浪费的传闻似乎是真的。从聚会频率和规模来看,这个家摇摇欲坠,我都忍不住开始担心他们撑不撑得下去了。
监视侯爵家时我还收集了许多情报。
伯德瑞克侯爵领地内原本拥有铁矿山,不过塔穆威尔斯周边坑道变成迷宫后,就开始产出各种卑金属、贵金属和宝石,再加上运输成本的问题,铁矿山的重要性就愈来愈低了。
不过侯爵家依然维持家势鼎盛时的生活,财政当然会因此恶化。所以才盯上了附近的伯爵家。
贾特拿伯爵家和席伦男爵家的领地位于谷仓地带。由于迷宫不产谷物……无论供给是否稳定,终究还是有固定需求。只要开辟出通往塔穆威尔斯的最短路线,情况自然就会稳定下来。
由于人潮势必开始涌现,只要乘机利用这点,伯德瑞克侯爵也能大幅削减运输铁矿的成本,可以和变成迷宫的旧坑道分庭抗礼。
不过最短路线面临魔物大量出没的难题,开拓民纷纷敬而远之。开拓迟迟没有进展的原因就在这里。
于是伯德瑞克侯爵向前任贾特拿伯爵提议,以开拓民或冒险者身分引进失业矿工,并以低价流通铁制武器作为因应魔物的对策。侯爵本人也积极向中央争取开拓经费,两家共同大幅推进路线的开拓工程。
在这个时间点,双方都还算互利互惠。
侯爵和上任伯爵视彼此为合作伙伴。侯爵还将女儿嫁给伯爵家的嫡子,试图稳固双方关系。
「老爷,这样对身体不好。」
管家这么劝谏侯爵,可是侯爵一笑置之。
「这么点酒才喝不醉呢。」
说完后侯爵一口乾了杯内的酒,重重地吐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管家开口说:
「——真是非常抱歉,请容小的向老爷报告一件事情。」
「……说。」
大概是感觉到管家语气有异吧,侯爵一脸严肃地蹙眉。
「凯萨琳大小姐的贴身老佣人被解雇了。」
「——这是真的吗?」
「是的。」
虽然老早就让蛇杖跟著侯爵了,但现在才终于听到想听的话。不过内容十分乏味,坦白说还挺烦的。
侯爵皱著眉头紧咬嘴唇。
「这下……恐怕得从伯爵家抽手了。」
侯爵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女儿的死活。话说情报好过时啊。父亲早就对侯爵家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的确如此。」
「真可恨,没有一件事情顺心。」
说完后,侯爵又大口喝起了送来的酒。
哎呀,侯爵果然试图透过凯萨琳介入伯爵家。看来已经可以确定了。
父亲恐怕是刻意拖缓了解雇佣人的消息流出吧。相较于父亲早已料到侯爵家差不多准备算计著如何脱罪,侯爵家却显得后知后觉。
侯爵家的铁矿山近年产量下滑。就算路线开拓完成,一旦最重要的商品货尽源绝,情况只会愈来愈糟。
若能提升对伯爵家的影响力……侯爵家便可望在政策上获得特别优待,从而进一步降低运输成本。如此一来,未来就高枕无忧了。
不过事到如今,侯爵才得知凯萨琳佣人的事情啊……这样看来——
「报告。」
这时,席拉向盗贼公会的情报贩子打听完回来了。
我暂时切断跟蛇杖的连结,转头面向席拉。
「听说没有任何一位炼金术师跟侯爵家关系匪浅。虽然有跟药师来往。但一年顶多几次。侯爵似乎不怎么关心身体健康呢。」
「……是啊。」
看他过著如此不注重养生的生活,显然十分瞧不起医生。
暴饮暴食……想到令人反胃的景象,我连忙用古蕾丝泡的茶净化。配合伊鲁姆希尔特演奏的鲁特琴声,我感觉受到了疗愈,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啊——……该怎么说呢?利用凯萨琳就算了,可是秘药真的是侯爵的点子吗?对此我感到相当好奇。
如果张罗得到这种东西,照理来说也不会沦落至此。
「凯萨琳当天的行踪呢?」
「确实是去侯爵家拜访没错。有人目击到她的马车。」
「侯爵家当天是什么情况?」
「在开舞会。出席者方面,我拿到了签名誊本。」
席拉递出名单。
「呃——这是怎么拿到的?」
「详细过程我并不瞭解。不过,我听说打好关系后,有时佣人会拿名册来卖,藉此赚点小钱花用。毕竟想在社交界建立关系的年轻人都想要这些名册。」
「嗯——」
该说不愧是盗贼公会吗?还是侯爵家的佣人品行不端呢?说不定是因为侯爵太会乱花钱了。看来佣人的生活也过得很苦呢。
就名单看来——侯爵家经常有人进出。凯萨琳可能是在这时候见了某人吧。
其中会有立场冲突……尤其是能够备妥秘药的家伙吗?
试图干涉我或拜隆的人也行。
凯萨琳之所以使用秘药,主要是受拜隆闯祸、遭父亲究责的影响。
侯爵家不清楚佣人的事情,所以很难想像他们会准备秘药。况且原本的目的可能根本就不一样。
「亚修蕾伊……你看了之后有什么发现?」
「嗯——学舍里留下了这个姓氏,我想这位应该是那家的长子。」
针对彼此不太瞭解的部分,我和亚修蕾伊、席拉、伊鲁姆希尔特一起讨论厘清。
我拿羽毛笔在名单不断注记,整体轮廓变得愈来愈清晰。骑士、准男爵、下级贵族、商家子弟……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呢。
侯爵家果然没落了吗?出席者全都不值一提。感觉侯爵家完全变成年轻人互相认识的社交场合了。
不过其中一人的头衔显得格格不入。
「占卜师啊。」
安娜塔西亚·阿蒙达里斯。
「这位占卜师有点名气。她出身富裕家庭,因擅于占卜深受宫廷贵族喜爱。听说也会不时在社交界露脸。」
席拉补充说。
为了帮拜隆他们建立人脉,凯萨琳应该也曾拋下守著领地的父亲来到塔穆威尔斯才对。既然对方常在社交界露脸,就算两人认识也不足为奇。
这么说来,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关于占卜师的传闻。是去买东西的时候吗?
「……去见她一面好了。既然对方是占卜师,想必应该不会拒绝我。说不定她会愿意告诉我当天的情况。」
「若是对方是犯人的话,这样不会有危险吗?」
在旁边听著的古蕾丝疑惑地歪头。
犯人啊。的确,考虑到对方和宫廷贵族有往来,又出身富裕家庭,真要说的话是有可能弄得到药,说不定还有动机。
问题是交给凯萨琳后如何让她相信药效——不过证据恐怕已经不在了吧。只要实际对佣人下药示范,自然没有所谓相不相信的问题。
「小心饮食就行了……总之,我有办法处理。」
既然都确定是一种魔法药了,我自有法子应付。
……破邪首饰,那是可以消除弱化与异常状态的项炼。
虽然功能强大,但缺点是附魔和强效魔法药的效果也会一并消除,且有一定的损坏机率。照理来说,这种特性应该也适用于同属魔法药的爱娜温之吻才对。
首饰的制作方法不像平常那样将术式刻入魔石,而是得请榭斯女神的巫女或神官代祷……不过我刚好有门路。
话说回来,王族和贵族不是比我更需要这个首饰吗?
只要掌握爱娜温之吻的特性,没道理找不到办法应付。可是王族和贵族却不这么做——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种药的存在吧。
目前药物的存在及对策普遍不为人知,所以危险度极高。那我就来打破这个平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