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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差点被面条撑破的肚皮消了下去,之前非常期待的文库本小说最后一章也迎向了令人心满意足的大团圆结局,觉得差不多可以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我以为是简讯,原本想明天再看,没想到手机却震动个没完没了。我这才想到那可能是来电振动,连忙把手机抓起来一看,荧幕上显示着「小佐内由纪手机」的字样。
接到健吾打来的电话已经够令我吃惊了,小佐内同学更是八百年没有打过电话给我。我试着回想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可是不管我再怎么用力地回想,就是完全想不起来。我甚至觉得这可能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大事吗?我有点紧张地按下了通话键,只见小佐内同学的声音像潮水一样地涌了过来:
「啊、小鸠同学,你睡了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电话给你。」
「不要紧,我还没睡。」
「今晚好热喔!害我都睡不着。」
因为是夏天嘛!从小佐内同学家那栋大楼的隔间上看来,她们家应该是属于中产阶级里比较有钱的那一层,所以她房间里不可能没装冷气吧!
「那出去吹吹风会好一点。……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是有点事。」小佐内同学的语气里透露着些许的不安:「就是啊,小鸠同学,你前几天说过要和我一起去逛『三夜大道感谢祭』对吧?」
「啊~嗯。」
我回答得含糊不清。的确,前几天我们吃完<小佐内甜点指南书•夏季版>里第四名的「冰淇淋双球自由配」之后,在回家的路上的确讨论过这件事。顺带一提,当时我屈服于小佐内同学的淫威,只能点黑芝麻冰淇淋和豆浆冰淇淋的组合,但是我心里比较想吃的其实是普通的抹茶冰淇淋。不过,真不愧是被小佐内同学看上的甜点,黑芝麻冰和豆浆口味都出乎意料的好吃,所以也无所谓了。
那一天,小佐内同学假装不经意地问我「三夜大道感谢祭」那天有没有事,而我也随意地回答她:「我想应该没有吧!」
或许是听出我的声音里一点干劲都没有,小佐内同学突然拔尖了声音说:
「没问题吧?你那天真的没事吧?」
有必要问这么多遍吗?
「……没事啦!真的没事,我会去的。」
说完,话筒那头传来小佐内同学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声音也变得柔和了:
「是喔!那就好……我一直以为我们还没有约好……」
我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去。
「你这么想去啊?」
「当然啊!」小佐内同学的声调里充满了热情:「爬也要爬去!」
「有这么严重吗?我不是要泼你冷水,但我想那只是很普通的商店街活动。」
「你听我说,」小佐内同学像是在教育三岁小孩子似的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三夜大道感谢祭』本身的确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商店街活动。问题是,<村松屋>就在三夜大道上。在这个城市,如果要买日式糕点的话,<村松屋>绝对是顶级首选。这是常识喔!」
我还真想知道哪个三岁小孩子会有这样的常识啊!
「还有,你还记得吗?我给小鸠同学的那张地图上也有<村松屋>这家店吧!」
「嗯,记得啊。」
前几天在速食店里遇到健吾的时候就有看到。我还记得店里卖的东西是——
「你还说这家店卖的苹果糖很好吃对吧?」
「没错。」
不知道小佐内同学在电话那头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是不管再怎么说,苹果糖毕竟只是一种糖果,本来不应该列入指南书里。可是<村松屋>的苹果糖和别家不一样,你知道吗?是完~全不一样喔。」
「喔……」
「每年只有一天,也就是只有『三夜大道感谢祭』这一天,专卖日式糕点的<村松屋>会在店里摆出用一整颗精挑细选的苹果,再裹上店家特制的糖衣做成超级好吃的苹果糖。苹果都是选用味道比较酸的品种,在客人点餐之后才开始削皮。糖衣也不会太甜,总之就是刚刚好;而且绝对没有添加任何人工色素,呈现出最自然的金黄色,然后在苹果上薄薄地裹上一层。那种酸酸甜甜的绝妙滋味,绝对可以颠覆苹果糖在你心目中的刻板印象。」
居然还颠覆印象耶,太严重了吧……
「今年夏天,我向小鸠同学介绍过各式各样的店对吧!但是,如果没让你吃到这里的苹果糖,就等于是没向你介绍到真正有价值的店了!」
所以这次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店吗?那我是不是要跪坐着听才比较有诚意?
问题是,为什么我始终无法让小佐内同学了解,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吃甜的东西呢?算了,既然她那么期待<村松屋>的苹果糖,我也没有必要泼她冷水。
我小心翼翼地说:
「那我就拭目以待啰!明天直接约在那边好吗?」
小佐内同学沉默了一下。莫非是她的高见还没有发表完毕就被我打断,现在觉得有点不爽吗?过了一会儿,小佐内同学的语气突然又变得非常冷静沉着。
「……不,不要直接约在那边。你先来我家一趟,然后我们再一起过去。就这样……时间是明天一点,地点在我家。」
「一点吗?我知道了。那就明天见啰!」
「别忘啰!」
「嗯。」我敷衍地应了一声,正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小佐内同学又补了一句:
「这可关系到今年夏天的回忆能否有个完美的句点呢!」
……希望会是美好的一天。
……八月十八日晚上十一点二十分左右,石和驰美接到了川俣早苗打来的电话。川俣向石和报告有关于小佐内由纪在第二天,也就是十九号的预定行程。
电话里,石和要求川俣帮她执行她们事先在帮派里讨论过的计划。川俣虽然很委婉地请求石和停止这项计划,但是以两人的权力关系来说,石和根本不可能听从她的建议。
和川俣讲完电话之后,石和又发简讯给其他的成员,针对第二天的计划下达指令。那封简讯后来都留在石和以及收到石和指示的各个成员的手机里。
当天晚上,木良市的气温始终居高不下,是今年夏天最难以入睡的一个夜晚。
2
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笼罩的那层厚厚的乌云,到了第二天早上变得更厚了,实在称不上是适合办活动的天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的热气没有充分地散去,第二天也是从一大早就很闷热,这种天气害我更不想出门了。除此之外,昨天的汤面似乎也都还堆积在我的胃里,都怪我硬要吃下那些超辣的面条……
约好的时间是一点。胃再怎么不舒服,也还是得吃点东西才行,否则对身体不好,我啃了一片吐司之后就出门去了。虽然我很怀疑在举办活动的商店街是不是还能够找到地方停脚踏车,总之我还是打算先骑脚踏车到小佐内同学家。
明明没有出太阳,但气温却还是不停地向上飙升,让我有股想要把一切都抛开不管的倦怠感。再加上我提早出门,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摸,就连脚踏车的踏板我都踩得有气无力,光是住宅区那条窄窄的上坡路就几乎要了我的小命。
半路我忍不住跑去便利商店吹了一下冷气,所以当我到达小佐内同学家的大楼时,已经是约好的一点,时间过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话说回来,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没礼貌?就在这一个礼拜内,昨天健吾突然找我,今天小佐内同学竟然要放我鸽子?
已经来到她家楼下了,我索性坐电梯到三楼,按下小佐内同学家的门铃,前来开门的不是小佐内同学,是一位眼睛和鼻子都长得跟小佐内同学很像的女士。
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来过小佐内同学家好几次了,但是每次我来的时候,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我从来没有问过她家里的事情,我只知道她家是双薪家庭。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小佐内同学是故意挑家人不在的时候才找我来的。我本来以为今天也是这样,所以当我看到小佐内同学以外的人出现时,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那名女士看着一脸惊讶的我说:
「欢迎,你是小鸠同学吧?」
不是要拍谁的马屁,我是打从心里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小佐内同学的姐姐吧!问题是我早就知道小佐内同学是独生女。这么一来……
「啊、初次见面,我是小鸠。呃……您是小佐内同学的……」
女士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说:
「我是她母亲。」
果然是这样没错。小佐内同学之所以会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那么多,甚至看起来像个小学生的原因,或许就是得自母亲的遗传吧!因为在我眼前的这位女性,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女儿已经读高中二年级的人。虽然再怎么看也不可能像高中生,但只要换件衣服,说是大学生也绝对没有人会怀疑的。
只是,小佐内同学的笑容和她母亲的笑容有着全然不同的温差。因为小佐内同学的笑容和
温暖二字基本上是扯不上边的。
我微微地点了个头:
「您好……请问……小佐内同学……由纪同学在家吗?」
「真对不起。」小佐内同学的母亲把手放在脸颊上说:「那孩子出去了。不好意思,我想她马上就会回来了。」
「她出去啦?」
明明是小佐内同学自己决定的集合时间说……算了,也许是临时有什么急事要去处理吧!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的。要晚点再来吗?还是直接改约在三夜大道碰头呢?我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已经大大地敞开了。
「那孩子有交代,如果小鸠同学来了,就请你进来等她。所以请进来吧!屋子里有点乱就是了。」
「不了,我……」
「来吧!请进。」
既然小佐内同学交代她母亲让我进去等她,就表示她真的马上就会回来吧!虽然觉得有点尴尬,但是如果硬要拒绝的话似乎又有违小市民之道。我一面用嘴里含卤蛋的声音说了谢谢,恭敬不如从命地进屋里去。
我坐在客厅里。冷气开得够强,我体内和外头的气温一起飙升的烦躁指数也一口气降了下来。果然环境还是很重要的,光是凉爽就能让人的心境产生这么大的改变。
虽然小佐内同学的母亲说他们家很乱,但是就跟我想的一样,那只是客套话。也许其他地方真的很乱也说不定,但是至少客厅收拾得窗明几净。基本上他们家的东西很少,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问题是,当小佐内同学的母亲请我坐在沙发上,并且笑容可掬地端出透心凉的麦茶来招待我的时候,我突然很没礼貌地想起了一件事——我常常觉得小佐内同学的家里太整洁了,整洁到一点生活感都没有,就像饭店一样,但是今天却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当我喝着麦茶的时候终于发现了——让我觉得没有生活感的,或许并不是这个房间,而是小佐内同学本身也说不定。因为小佐内同学总是给我一种哪里不是很正常的感觉。
当然,这点我也是一样的,而把这些不太正常的地方给矫正过来正是我们的小市民计划的主轴。
还有放在盘子里的年糕片,真是丰盛的款待,令人好生感动。我端正地跪坐在低矮的茶几前。
「谢谢你经常照顾我们家由纪。」
小佐内同学的母亲向我低头致意。我也连忙规规矩矩地回答:「哪里,是我受她的照顾。」
但是……
「……」
我老是觉得小佐内同学的母亲正在对我打分数。那股隐藏在笑容底下的微妙紧张感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虽然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地盯着看,但是投射在我身上的视线的确十分热切,感觉就连我拿杯子的角度都要分析一番。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脸上堆满笑容再说,然后我马上就知道原因是什么了。哦~原来如此,做父母的当然会好奇,围绕在可爱独生女身边打转的蜜蜂苍蝇到底有几两重呢?没错,就是这样,小佐内同学的母亲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测:
「太好了,幸好是个端正的孩子。」
承蒙您看得上眼,我真的非常光荣。但是,我想您误会我和小佐内同学的关系了……当然,我们是故意制造这种假象,好作为我们在学校生活的保护色。但是如果连家人都误会了,这样好吗?
小佐内同学的母亲哪会知道我心里的迟疑,继续说:
「那孩子实在太文静了,所以我一直很担心她在学校里跟大家处得好不好。因为我和她爸爸都要工作,没什么机会可以跟她好好聊聊……」
「没问题的,」我安慰她说:「她朋友好像还满多的喔!而且个性开朗,大家都很喜欢她。」
虽然夸张了一点,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小佐内同学的个性在学校里算很吃得开,就我所知,应该没有人讨厌她。虽然看似交友广阔,但是却都不到可以一起共度暑假的交情,这点倒是跟我一样。
「这样啊!自从开始放暑假以后,她在半夜里讲电话的次数好像也变多了,我还以为她一定是交到好朋友,总算放心不少……只是没想到是男生的朋友,把我吓了一跳。」
小佐内同学的母亲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我从来没有听小佐内同学提过她家里的事,所以总觉得我们这样背着她交换情报好像不太好。
我看了看手表。
「……请问您知道小佐内同学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耶!」小佐内同学的母亲又把手放在脸颊上说:「她说要去买点东西,中午之前就出去了。我也觉得她应该要回来了才对……真的很不好意思。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用那么抱歉啦!
「中午之前……就出去了吗?」
我们约好的时间是一点。中午之前指的至少也是十二点之前吧!事实上应该更早才对。也就是说,她已经去了一个小时以上。
这就怪了。她说要去买东西,可是我们等一下明明就要去很热闹的地方了。想买什么东西的话,到时候再顺便绕过去买不就得了。小佐内同学应该不是那种会不好意思的人吧!
然而……她还是出门了,那就表示小佐内同学真的只是去附近买一下东西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只是在附近,所以就算出去买一下也还是赶得上约好的时间。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买个东西要买到一个小时以上就有点说不通了。
我把我的推论整理一下,结果得到以下的结论——
小佐内同学应该是去买一样这附近没有卖,但是又不能跟我一起去买的东西。
……也罢,像那种东西,我随便也能想出个一两样,等她买完就会回来了。虽然有一点尴尬,我只是暧昧地笑笑带过。既然对方又不是在兴师问罪:「你跟我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不需要太过于严肃。
之后我们又继续在客厅里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仿佛是唯恐好不容易才打破的沉默再度降临,小佐内同学的母亲不断地丢一些话题给我,我也见招拆招地对答如流。主要都是问一些有关于小佐内同学在学校里的事,可惜我都答不出什么比较有趣的答案。如果她问的是国中时代的小佐内同学,那我就有很多趣事可以告诉她了,偏偏她就是不问。
也不知道我们僵持了多久,电话响了,刚好在我们讨论到小佐内同学班上的级任老师的时候。
我本来还以为是手机,结果是客厅里的家用电话。
「哎呀!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
小佐内同学的母亲站了起来,拿起放在电视机旁边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小佐内家。」
我喘了一口大气,喝光杯子里所剩无几的麦茶。再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一点半。我是不是应该传个简讯给小佐内同学呢?
我正打算把手机拿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尖锐的声音刺进我的耳膜里。
「你是谁!」
只见小佐内同学的母亲紧紧地握住话筒,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一直到刚刚都还挂在脸上的那抹充满社交辞令的笑容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那样子实在太不寻常,就连我也吓得呆住了。
问完对方是谁之后,小佐内同学的母亲便对着话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似乎是正专心地听着话筒那头的声音。我虽然也竖起了耳朵,但是左听右听,只听见冷气轰然运转的声音。
突然,她又发出尖锐的叫声:
「等一下!让我听听那孩子的声音!」
可是对方好像没理她,只见她慢慢地挂上了电话。
看样子发生大事了。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女儿……由纪她……」
虽然她的声音十分虚弱,但是似乎并没有因此而乱了方寸。只见她又把话筒拿起来,用快速拨号的方式拨出一通电话。
十秒、二十秒……四十秒、五十秒。已经响了半天,对方似乎都没有接电话。小佐内同学的母亲终于宣告放弃,把话筒放了回去,这才像是第一次发现我的存在似的愣了一下。
「小佐内同学怎么了吗?」
很明显地,小佐内同学的母亲尽管力持镇定,但是回答问题的语气里还是有着藏不住的心慌。
「这一定是恶作剧吧!是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他们说由纪在他们手里,给他们五百万,由纪才能平安地回来。声音很不自然,好像是透过什么机器。」
用钱去把小佐内同学赎回来?
这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我的声音也很丢脸地提高了八度:
「所以说……小佐内同学被绑架了吗?」
她是受到惊吓,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绑架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吗?只见小佐内同学的母亲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但事实上就是这么一回事。她朝我点了点头,眼神开始六神无主地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没错……就是这样。由纪她……被绑架了。」
——计划在八月十九日中午的十二点五十分左右实行。根据川俣得来的情报,石和一行人有三个埋伏在木良市本吉町三
夜大道上,并且发现了当时只有一个人的小佐内由纪。他们把小佐内团团围住,拉到小巷子里,先是撂下许多狠话威胁她,然后硬拖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车站前的停车场里,逼她上了事先停在那里的车,把她给带走了。
过程中,小佐内似乎非常害怕,把身体缩成一团,问她什么也都答非所问。在被带上车的时候曾经有过激烈的挣扎,但是被石和一打之后就乖乖听话了。
事情就发生在热闹的大街上,当天因为要举办「三夜大道感谢祭」,所以是禁止车辆通行的。虽然人来人往的,却没有任何人对她伸出援手。街道的入口和出口虽然都有负责维持秩序的交通警察驻守,但是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异状。
3
无法跟小佐内同学取得联系,又接到打来要求赎金的电话。小佐内同学的母亲在面对这件事情的反应上做出了非常正确的处理。首先,她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公,告诉他有人绑架了他们的女儿,然后再打电话给警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打一一○报警的过程。以前我虽然也打电话报过警,但当时我是直接拨警察局的号码。
「我刚接到一通电话,说我的女儿给他们添了麻烦,所以被他们抓起来了。如果想要她平安无事地回来,就要准备五百万……嗯,我试过了,但是一直没办法连络上她。」
然后我就被赶出来了。说赶出来是有点夸张啦!只是人家的女儿都被绑架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待下去。
绑架。
绑架有两种状况,一种是用花言巧语把人拐走,也就是俗称的诱拐。但是我实在无法想象小佐内同学会被花言巧语拐走。所以恐怕是被用暴力架走的吧!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小佐内同学被绑架?为什么?
第一个浮现在我脑海中的问题竟是——这是真的吗?会不会只是一堆谎言再加上巧合,目的其实只是要向小佐内家骗钱的诈欺?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小佐内同学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向警方报案时,这种诈欺手法基本上就已经破功了,问题是现在偏偏无法确认小佐内同学是不是真的落入歹徒手里,该不会真的是……当然,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可另一方面,如果小佐内同学真的被绑架了,那她现在是不是平安无事呢?我的胸口突然掠过了一丝不安。因为现在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绑票勒赎的案件经常都会以撕票的结局收场。呸呸呸!我在乌鸦嘴什么!
然而,真正压在我心头的乌云,并不是上面哪些问题,而是一股不真实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小佐内同学……」
我从大厦的三楼搭着电梯往下降。在电梯里,我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是有感觉到痛,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梯正在往下降的关系,脚尖好像没什么知觉。
虽然我和小佐内同学在这之前也碰到过各式各样的麻烦。但由于被我们当成人生目标的小市民是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的,所以全部都是「不小心被卷入的」;而且那些麻烦顶多只带有一点点惊悚的气氛,基本上都没有切身的危险。
我们与生俱来的个性就是比较容易惹上麻烦,所以我们都会很小心地避开真正的危险。这可能是我们各自在国中时代所得到的各种惨痛教训中所学会的自保之道吧!所以在这一年多的高中生活里,我们过得都还算平稳。
问题是,这件事情可一点都不小市民,绑票跟平凡八竿子都扯不到一块儿。既不像健吾留给我那张写着「半」字的纸条一样,可以毫不在乎地处理,就算解决不了也不会出人命;也不是我和小佐内同学上次那种以夏洛特蛋糕为赌注,你来我往的斗智游戏。这种活生生的案件反而让我失去了对真实的感受性,只感到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恐惧。
……而且还不只这样。说来惭愧,当我听到小佐内同学被绑架的时候,我,小鸠常悟朗当时感觉到的,还不只是这样的恐惧。
「……」
站在电梯里,我把手放在楼层的按键上,咬着牙自言自语:
「搞什么?我怎么会……」
疑惑、不安、不真实感……原来如此,我的确有感受到这些情绪,而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些情绪底下,我心里还有一股非常不应该的冲动。
而那股冲动让我觉得自己非常可耻,在没有其他人在的电梯里,我喃喃自语:
「这可不是脑力激荡的材料……小佐内同学是真的被绑架了耶!」
我其实非常兴奋。
这种事可不会天天发生呢!对于自认可以比任何人都还要早发现「真相」、对于自己的只会有绝对自信的我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材料会比这个更能展现我的聪明才智了。头脑再好也要对手够高明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想要技惊四座也得要有相得益彰的舞台和题材才行。我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可以大显身手了,早知道可以碰到这么赞的事件,那么在这之前的无聊也都可以一笔勾销了。绑架万岁!
简单来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偏偏这种想法会伤害许多人、让许多人感到不愉快、甚至让自己受到无情的批判,所以我才决心要把锋芒起来,立志成为一个「小市民」。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这么想。
电梯门一开,我直接走到大厦外头,阴霾密布的天空下,令人心浮气躁的热气马上就笼罩着我。
只不过,和小佐内同学所遇到的危险比起来,这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件事应该没有我插手的余地。虽然我很擅长从记忆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再抽丝剥茧地找出这些蛛丝马迹所代表的意义,但是因为这次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所以也轮不到我出场。
才怪。硬要说的话,还是有两、三个我觉得不太自然的地方,只是就算追究下去,也不能保证小佐内同学一定可以平安无事地回来。既然警察已经出动,像我这种小市民,还是乖乖地待在一旁看热闹就好了。
下了这样的结论之后,我终于可以打从心底开始祈祷小佐内同学平安无事。小佐内由纪虽然横看竖看都不像是高中二年级的女生,但毕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我不知道歹徒为什么会找上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绑架了,但还是希望她可以平安地回来。虽然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就是了……
对了,至少我可以去帮她买她一直很想吃的苹果糖,等她回家的时候给她。
就在我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正打算跨上脚踏车的时候……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原来是简讯,发信人是……小佐内同学!
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飞快地按下几个键把简讯叫出来。
映入我眼帘的文字,差点没让我的眼珠子掉下来。
小佐内同学传来的简讯上是这么写的:
「不好意思,麻烦帮我买四个苹果糖和一个卡纳蕾,不好意思。」
——小佐内由纪被押上登记在帮派成员之一北条智子父亲名下的轿车里。虽然北调没有驾照,之前她就常常无照驾驶地偷开她父亲的车出去。她父亲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车上一共有五个人,北条坐在驾驶座上,另外还有三个人坐在后座。他们让小佐内坐在最中间,左右各有一个人架着她,还不停地放话恐吓她。
小佐内当天的穿着是藏青色的荷叶边短裙和白色的直排扣衬衫。身上并没有背包包或其他东西。
绑架小佐内的那群人虽然对她露出了非常强烈的敌意,但是在移动的过程中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行为。石和虽然反复不停地说些要干掉小佐内之类的话,但那也只不过是一般小流氓会放的狠话罢了。单从这一件事,应该还不足以判断石和有杀害她的念头吧!
小佐内并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挣扎,只是一直低着头。对于石和和他们恐吓她的说词,也都只是简短地回答「不是这样的」、「对不起」。除此之外就没有再主动说些什么了。
此外,石和在车上还对没有来参加这次计划的川俣早苗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车子大约开了二十分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4
收到这样的简讯之后,我立刻回电话给小佐内同学。屏气凝神地等她接电话。
可是却一直被转进无情的语音信箱里:「你拨的电话现在未开机,请稍后再拨……」这也就是说,小佐内同学在发完这封简讯给我之后马上就关机了。当然,也有可能她只是到了一个收不到讯号的地方。
也有可能,不是她自己关机,而是被别人给关掉了。
我按下取消键,把电话薄关掉,重新研究起简讯的内容。小佐内同学到底想透过这封简讯告诉我什么讯息呢?
只是要我帮她买苹果糖和卡纳蕾吗?不,不可能。因为我们早就说好等一下要去买苹果糖了,就算她要临时取消的话,至少也得写上买好之后要送到哪里去吧!再加上,卡纳蕾又是什么东西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多半是什么甜点的名字吧!但是小佐内同学又不是不知道我对甜点不熟,还故意讲个这么拗口
的名字,肯定是要表达什么。
如果不是要我替她跑腿的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喃喃自语:
「……是求救讯号吗?」
换作是别人,一定只会认为这是一封使唤人的简讯,但我知道没那么单纯。换个方式说好了,被坏人绑走的小佐内同学避开绑匪的耳目,发了这封简讯。就算后来绑匪发现了这封简讯,也没有人会知道那是一个求救的讯号,除了我之外。
刚刚在电梯里的那种烦闷感全部一扫而空。这已经跟是不是小市民没有关系了,如果解开这个谜题就可以把小佐内同学救出来的话,我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花了短短的两、三秒钟把整件事情整理了一下。
如果这真是求救讯号的话,应该怎么办才好?说得具体一点,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警察,静静地等待搜救的结果吗?
不对,我不认为这会是正确的答案,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警察在面对绑架案的时候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如果他们愿意重视这封简讯,认真地听我说话倒还好,如果不是呢?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正确的作法应该是利用这封简讯先找到小佐内同学之后再叫警察。当然,如果绑匪没有看得很紧的话,倒是可以直接把小佐内同学救出来,但我想还是不要这么乐观比较好吧!
那么,我应该马上去找小佐内同学吗?
这也不是正确答案,因为对方不见得只有一个人。如果打草惊蛇,不但会给小佐内同学带来危险,就连我自己可能也没办法全身而退。一定要再找一个帮手,万一真有个什么的时候,也好请他去搬救兵。
那要找谁呢……这种事还需要想吗?对于过着平稳的校园生活的我来说,朋友虽然不算少,但是像这种天外飞来一笔的事,也只能找那个男人帮忙了。这当然是一个无可奈何的选择,可是再怎么无可奈何,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我打开手机,现在可没有时间慢慢地打简讯了。我直接叫出电话簿,健吾健吾……找到了,还好之前记得把他的电话号码存下来。
谢天谢地,堂岛健吾马上就接了电话。
「……干嘛?」
「啊、健吾吗?如果没事的话可以马上过来一趟吗?」
「谁跟你说我没事的。」
「有事的话也请你马上过来一趟。」
健吾的语气本来就已经很不耐烦了,害我不免有些心虚。
「搞屁啊你。」
突然叫人家「马上过来」,任谁听了都会不高兴的吧!虽然健吾昨天的态度就是这样。但现在可不是再去翻旧账的时候。我单刀直入地挑明了说:
「小佐内同学被绑架了,绑匪打电话来要求赎金。在那之后我又收到小佐内同学传来的简讯,所以我打算先找到囚禁她的地方再报警。但是我一个人又太危险了,所以拜托你,过来帮我。」
「……啥?」
健吾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呀?」虽然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就是了。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这是真的。小佐内同学的母亲接到了勒索的电话,警察正赶去小佐内同学家。但是能够解开小佐内同学传来的这封简讯的就只有我了,而我一个人行动又太危险了。」
短暂的沉默。
从话筒那头传回来的语气不再充满了不耐烦的神色。健吾十分平稳地说:
「你难道没有其他可以拜托的人了吗?」
……我可是小市民耶!
在我努力朝小市民之路迈进的过程中所结交的朋友,都建立在彼此是小市民的关系上。只有健吾知道我其实是只「狐狸」,所以身为一只「狐狸」的我能够相信的也只有他了。没有心情再去计较这样的关系有多讽刺,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有。」
健吾也二话不说地答应我:「好啦,你要跟我约在哪里?」
「我家。我得先回家一趟。」
「我十分钟后到。」
「不用那么赶啦!就算我再怎么快也得要花上个十五分钟。」
挂掉电话,我跨上脚踏车。
当我骑出那栋大楼的公共空间时,正好有一辆窗户全都贴得黑压压的轻型厢型车开进来。在擦身而过的刹那间,我看见那辆厢型车上载了满满一车的人。
我回来得早了。原本以为至少要花个十五分钟左右才能到家,可能是因为我使劲全力飙车的缘故吧!结果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到家了,健吾也还没有到。
我们家是由老房子改建而成的透天厝。我冲进自己位在二楼的房间,拿出了地图。那可不是一般的地图,而是<小佐内甜点指南书•夏季版>。我把地图摊开在玄关,木良市全景的地图上,星星点点地散布着红色的记号,那都是小佐内同学精心挑选之后所推荐的店。刚好在这个时候,健吾也到了。
健吾披着一件很居家的polo衫和一条破旧牛仔裤出现在我家门前。明明也是十万火急赶来的,他却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和气喘如牛的我比起来,体力显然是天差地别。
「我来啰!常悟朗。」
「感激不尽。」
我简短地道了声谢,马上指着地图说:
「那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啰!这张地图只有我和小佐内同学两个人有,因为这是小佐内同学自己做的地图,网罗了这个市区里所有卖甜点的店家。然后这个是小佐内同学传给我的简讯。」
我打开手机的荧幕给他看。
「不好意思,麻烦帮我买四个苹果糖和一个卡纳蕾,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健吾应该会很直觉地认为那只是一封差遣人的简讯,没想到,健吾看完之后马上说:
「只要一个卡纳蕾吗?」
「……只要一个有什么不对吗?」
「我所知道的卡纳蕾是像司康饼那种小小的点心,会有人只买一个吗?」
我不清楚健吾为什么会知道那种点心的名字,但是感觉上就好象我在常识上输了健吾一样,虽然有点不太甘心,不过现在可不是不甘心的时候。
「原来如此,那这就更不可能是单纯要我帮她跑腿买东西的简讯了。健吾,你看这里。卖『苹果糖』的店在这边。」
我把排行榜放在地图上。卖苹果糖的店是位于三夜大道上的<村松屋>。
「然后,小佐内同学所选出卖卡纳蕾的店是……」
卡纳蕾并不在小佐内同学所选出的前十名店家里。不过她就连十名外的店家也介绍得非常详细,她特别举出卡纳蕾比较好吃的店是……
「有了!<柠檬种子>。健吾,帮我找一下<柠檬种子>。」
健吾二话不说地低着头盯起地图来。小佐内同学那张清单上的店星罗棋布地散布在这个市内的各个角落,而且数量高达三十家,就连位于市郊的住宅区里的某家咖啡厅都被她给圈了出来。
不一会儿,健吾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
「找到了,在这里。」
<柠檬种子>就在从<村松屋>往西南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么一来就知道这家店的位置了,接下来就轮到名侦探上场了。我微微地笑了一下。
「之前小佐内同学曾经出过一道非常简单的谜题叫我猜。她讲了两家店的名字,叫我去位于两者之间的店。很简单吧!她都已经挑明是位于这两家店中间的店了。我想小佐内同学一定还记得那件事。」
「原来如此,问题是……」
健吾马上又用手指着大约落在<村松屋>和<柠檬种子>中间点的位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大概是在这里吧!」
那两家店的中间点是一家大型的购物商场,同时也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适合用来囚禁肉票的场所。
「既然这样,那我去拿点工具过来。」
我冲上楼梯,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尺和原子笔,在两家店的中间画一条线。长长的线经过好几条路,甚至还穿过了铁轨。但是在那两家店的中间点的的确确就是那家购物商城,连量都不用量。
「真的是这里吗?」
「呃……应该不是吧!」
「那到底是哪里呢?光说是在这条直线上的某个地方,范围也太广了吧!」
我咬住了下唇。是我想错了吗?还是小佐内同学其实是要告诉我,她是经过<村松屋>和<柠檬种子>附近,然后又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事实上,只要能够掌握绑匪的移动路线,对警察办案的确很有帮助。问题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重新把小佐内同学传来的简讯从手机里叫出来。四个苹果糖和一个卡纳蕾……这应该是指<村松屋>和<柠檬种子>没错。
不对,这封简讯里所含的讯息应该不只有这样。
「……你刚刚说没有人会只买一个卡纳蕾的,对吧?」
「我的话是啦!但是我也不敢说大家都会跟我一样……」
不管怎么说,特地把数量打出来很有问题。如果只有点心的名称是重要的提示的话,那么应该就没有必要特地打出来要买几个才对。
如果这封简讯真的是小佐内同学所发出的求救讯号,那就应该不会是什么太复杂的谜题才对,小佐内同学应该是假设我可以马上解读出来才这样打的,因为如果我花了太多时间在解谜上,反而耽误了救她的时间,那这样的求救讯号就失去了意义。
四个苹果糖和一个卡纳蕾……如果这些数字其实也是有意义的话……
「……只能试试看了。」
我用尺把连接两家店的直线画成五等分。
「四比一。假设<村松屋>这边是四,而<柠檬种子>这边是一的话……那就是这里。」
我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但是这个方法好像也不对,因为我所指的地方写着「市立南区体育馆」。
「市立体育馆,也怪怪的……」
突然,健吾的脸色变了。「不对!常悟朗,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南区体育馆正准备要改建,等着要被拆掉,所以现在是禁止进入的状态。」
原来如此。
「那不正好可以用来作为绑匪的藏身之处吗?」
「嗯……应该是吧……」健吾摸着下巴,想了一想之后回答:「那是一栋巨大的废屋,之前就听说有一群不良份子在那边出没,但是这也表示并不是完全不会被人发现,因为附属的建筑物也不少。虽然不是最好的藏身之处,但是以这一带来说,应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也就是说,可以把希望寄托在这里啰!我站了起来,把地图折好,穿上鞋子。
「到那边大概要多久?」
「……二十分钟吧!」
「那好,出发吧!」
我们冲出家门。为了谨慎起见,我又试着打了一次小佐内同学的手机。她还是没有开机。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简直就是荒谬到极点。
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又厚又重的云层也是一副就快要下起雨来的样子,天气热得令人忍不住诅咒起温室效应。我全力冲刺,打算前去营救一个被绑架的小女孩。我的交通工具是脚踏车,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着家居服就冲出门的粗线条男子。我猜自己拼命踩着踏板的样子,应该可笑到极点了。既然是要去救公主,至少该打扮得称头一点吧!
我和健吾一起冲出住宅区就碰上了红灯,只好耐着性子等到灯号变绿,再穿过羊肠小径,飞也似的骑上拱形的高架桥;时而以惊人的速度骑在人行道上,吓坏了不少路人;时而骑上车道,身旁呼啸而过的大卡车也不时把我们吓出一身冷汗。
由于脚踏车受限于齿轮转速比的问题,不是想要骑多快就可以骑多快的。尽管心里急得不得了,但是车速还是很有限,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只是,节节高升的暑气实在是教人难以忍受。不管是脖子啊手臂啊还是脚啊都已经湿透,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汗水还是空气中的湿度所造成。一开始是我在前面带头,进入市区之后换成健吾在我前面。因为我虽然知道有南区体育馆这个地方,却不太知道要怎么走,还好健吾对这一带的街道似乎十分熟悉。
穿过位于<村松屋>和<柠檬种子>中间点的购物商场。以直线距离来说,我们应该已经快要抵达目的地了。刚好前面突然变成红灯,我用力地握紧了手煞车,把脚踏车停了下来。直到刚才都是使尽吃奶的力气在骑,所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个不停。
一旁的健吾虽然没有露出疲惫的表情,但额头还是渗出了薄薄地一层汗水。他一边瞪着红绿灯,一边没好气地说:「这种事去年好像也发生过喔!」
「……什么事?」
「就是你说小佐内遇到危险了,然后我们冲去救她的那次。」
哦~
「你是说『草莓塔事件』啊!」
「啥?什么塔事件?」
「啊、没有啦!那是我们的暗号。」
小佐内同学坚持要把那一次的事件称之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虽然我每次提到那件事的时候都以「脚踏车事件」简单带过,但是在她的坚持之下,我也渐渐地改口为「草莓塔事件」。不过我们其实不常提到那次的事件就是了。
灯号还是红色的。明明只是一条小小的单线道,却因为位在购物商城附近而变得车水马龙,如果不等到绿灯还真的过不去。
「那个时候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呢!后来也没有好好地补偿你,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
「无所谓啦!小事一件。只是……小佐内她……呃……」
虽然健吾吞吞吐吐的,但是我大概猜得出来他想说什么。他大概是想说「小佐内由纪怎么老是搞这种飞机」吧!而且就连他吞吞吐吐的原因我大概也猜得出来。姑且不论「草莓塔事件」,但小佐内同学在这次的事件里纯粹是个被害者,绝不是因为小佐内同学是匹「狼」的缘故才被绑架的。
「总而言之,当务之急是把小佐内同学找出来。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请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
虽然现在除了等红灯变绿之外实在也没别的事好做,但我就是没心情聊天。看了一下手表,从出门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分钟;从小佐内家接到要求赎金的电话开始,大概已经过了五十分钟。绑匪要求的赎金是五百万日元,只要付了这笔钱,小佐内同学就能平安获释了吧!但是只有小佐内家能决定要不要付这笔钱。
「……」
五百万……
「常悟朗。」
听见有人叫我,我猛一抬头,这才发现号灯已经变成绿灯。我才刚踩下踏板,一辆想要利用红灯右转的车子刚好从我脚踏车的前端掠过。
「想死也不要拖人垫背啊!混蛋!!」我骂了一声,继续跟在健吾的后面往前骑。
南区体育馆前面附设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看样子是一个规模相当大的体育设施。看到招牌之后才知道,原来这里面不是只有体育馆,还有网球场、排球场、射箭场等等。
虽然早就知道这里是因为年久失修才不得不改建的,但是从停车场看过去,体育馆的设计风格的确已经很老旧,甚至还弥漫着一股寂寥的气氛,到底已经有多久没被人使用了呢?健吾形容它是一栋「巨大的废屋」,感觉还满贴切的。即使站得很远,也还是可以看到窗玻璃上都蒙着一层灰尘;树枝也没整理修剪,任由它们恣意生长。
除此之外,在体育馆入口处有一道橘色的栅栏。虽然也不是不能从栅栏的空隙里钻进去,但是脚踏车要怎么办?停在这里未免也太引人注意了吧!
「有没有什么后门或狗洞之类的入口啊?」
「后门有是有……不过我有更好的方法。」
我跟着健吾,先离开体育馆。沿着外围往旁边走,穿过一条羊肠小径之后,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公园。隔着一道高度只有到我胸口的栅栏,旁边就是体育馆了。
「真有你的。」
找健吾跟我一起来还真是找对了人。
我和健吾把脚踏车停在大象形状的溜滑梯下面,翻过那道栅栏。这里大概就是长方形体育馆后面的角落。
蒙上厚厚一层灰的墙壁上,有一扇已经生锈的巨大铁门。
「健吾,这扇门是……」
「可能是用来搬运道具的吧!里面应该就是舞台的后台了。」
「可以打开吗?」
「试试看吧!对了,你看那边。」
健吾压低了声音,指着一栋看起来很像仓库的建筑物。不对,健吾指的是从建筑物的阴影底下露出一小截车头的车子。
我们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变化,一边小跑步地靠近那辆车子。
那是一辆乳白色的轻型厢型车。可能是最近才刚洗过吧!车身非常干净,这也就表示,这辆车并不是被弃置在这里的废车,而是有人开过来停的。
「难道后门没有封起来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重点不在这里,就算后面真的被「封起来」好了,如果只是在两根杆子之间拉上一条塑胶绳或铁链的话,对于真正想要闯进去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障碍。只要想想前门也说要「封起来」,但事实上我们还不是进来了。那么要把一辆车开进来根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正想把门打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拿出手帕缠在手上,以免沾上指纹。但是车门根本打不开,只好改从窗户往内窥探,只见后座的中央好像掉了一张包装纸之类的东西。
「那是……」
「怎么啦?常悟朗。」
我指着那张包装纸。
「从这边看不太清楚,但那好像是棒棒糖的包装纸。」
「棒棒糖?」
哪有人知道卡纳蕾,却不知道棒棒糖的啊?
「就是上头有一根棒子的糖果啊!小佐内同学偶尔会吃的……」
健吾皱起了眉头,说:「该不会是什么人说要给她糖吃,她就乖乖地跟着人家走了吧?」
我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陌生的怪叔叔拿着一根棒棒糖递给小佐内同学的画面——「小妹妹,过来啊~叔叔给你糖吃。」小佐内同学一定会像这样地拒绝他:「不用了,我自己有
。」然后对方又说:「那这个吉百利的巧克力也给你。」「哇~好棒!我跟你走。」
「……这么紧急的时候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啊?」
健吾不好意思地搔搔自己的头。
「但是,你确定她在这里吗?」
「还不是很确定。」
我也看了一下前座。驾驶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这辆车上居然有内建的荧幕和卫星导航,应该是有钱人的车。健吾拿出手机,拍下了车子的号码。我是不是也应该要来换一支具有照相功能的手机比较好啊?
副驾驶座上则是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堆东西。便利商店的袋子里塞满空保特瓶和口香糖的包装纸等等,随手就扔在椅子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白色的拳头大小,看起来很像无线电对讲机的东西。无线电对讲机?这种东西现在已经很少人在用了吧!可是又没有看到天线。该不会是……虽然脑中浮现了一样东西,但是又不敢肯定。
「……健吾,你看那个,会是无线电对讲机吗?」
「嗯?」
正在用手机搜证的健吾靠了过来,看着我指的东西。
「我觉得不是。」
「那你觉得是什么?」
「以前好像也有看过类似的东西……可是我不敢确定喔!」健吾把话先说在前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说:「我觉得是变声器。」
我也这么觉得。虽然我没有告诉健吾,但是打到小佐内家的那通电话里的声音,的确是透过机器变声的。
在小佐内同学发来的简讯里所暗示的地方,停着一辆闯进禁止进入区域里的车。车上还有疑似小佐内同学常吃的棒棒糖包装纸,以及一个看起来很像是变声器的机器。
健吾说:「要报警吗?」
感觉上好像已经有很齐全的物证了……可是再怎么说也都只是我们的假设。
「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先找到小佐内同学再说吧!」
健吾点点头,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我连忙补上一句:
「还有……假设副驾驶座是空的,而小佐内同学是坐在后座的话,绑匪可能不只一个,最少两个、多半是三个,所以要小心一点。
屏住气息,总之先从体育馆内部开始找起。
汗沿着背脊往下滑,我想应该不只是因为天气热的关系吧!
石和那一伙人把小佐内由纪带到她们以前聚会常使用的场所,把小佐内的双手反绑在现场的一张铁椅上。
两个没有直接参与绑架过程的人先在囚禁肉票的现场把风,所以围住小佐内的人数便增加到五名。这五个全都是女生,而且似乎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赞成绑架小佐内这件事。至少在现场把风的两个人其中之一就对小佐内表现出非常明显的同情之意,对于把小佐内绑起来的行为也表现出消极的反对立场。但是石和又把没有出现在现场的川俣给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再加上旁边又有人在大声地敲边鼓,所以那个人也不敢冒着自身的危险去袒护小佐内。
那帮人先逼问小佐内,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跟她有没有关系。小佐内虽然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但基本上还是采取全盘否认的态度,但是那帮人似乎打从一开始就认定她有牵涉其中,再多的否认都与谎话无异,只是更激怒石和她们罢了。可是如果不否认的话,肯定会被当场处以私刑。因此小佐内的回答愈来愈简短,声音也愈来愈小了。
后来石和终于被小佐内那种不干不脆的态度给惹火了,动手打了她的肩膀和脸颊。小佐内因此陷入了恐慌,更加坚决地否认自己有参与那些事。接下来石和又打了小佐内的肚子,小佐内一时呼吸困难,再来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摇头而已。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脾气暴躁的石和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更过火的事来。即使是当初赞成绑架小佐内的成员,基本上也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么严重的暴力事件,但是如果阻止的话,又怕石和会把气出在自己身上。现场的气氛愈来愈紧绷。
在这种情况下,北条提议只要在小佐内身上烫出几个伤疤,她就会乖乖地听话了,而石和也接受了她的建议。利用香烟在对手身上烫出几个伤疤的行为既可以在被害者身上留下一生都难以抹灭的伤痕,却又不会引起什么太严重的后果,所以集团的其他成员也都赞成北条的建议。
石和拿出了香烟,北条则帮她点上了火。石和把燃烧着的香烟凑近小佐内的眼球旁边,在一阵呛声之后,开始认真地研究起要把香烟捺在小佐内身上的哪个地方。
5
不管是搬运器材的入口、脚边的透气窗、办公室或厕所的窗户,甚至正门我们都巡视了一遍,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开着,也没有哪一扇窗户破了。体育馆周边虽然还有其他许多的建筑物,但只是把小佐内同学绑起来丢进去的话,只要一个网球场附设的小仓库就绰绰有余了。当然我和健吾也可以分开来找,但是这样就失去两个人一起来的意义了……
正当我心里开始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时,刚好看到一个楼梯。那是盖在体育馆的外墙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这个楼梯是……」
「大概是通往二楼的窄道吧!」
我们当然也检查了一下。虽然楼梯口挂着一条铁链,但是任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跨过去。爬到一半的时候,我蹲了下来。
「怎么啦?」
「这里也有一张棒棒糖的包装纸……」而且还是可乐口味的。
我把整齐地折成四四方方的包装纸打开,用手指摸了一下里面。
「……还黏黏的。」
我和健吾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上楼的脚步。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铁门。打得开吗?——根本连试都不用试,因为这个绑匪未免也太大意了吧!铁门居然没关紧,还留了一条缝。
我把手放在门把上,向健吾使了个眼色。
健吾微微地点了点头。我轻轻地把铁门推开。
我和健吾尽可能把重心放低,偷偷地潜入了体育馆。
正如健吾所说的,那里有一条窄道,年久失修的篮框就垂在脚下。虽然有几丝正午的阳光从脏兮兮的玻璃窗透了进来,但外面的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即将拆除的体育馆里,充满了阴郁的气氛。因为长久封闭的关系,热气全都沉在里面散不去,不流通的空气让人觉得呼吸困难。我差点打喷嚏,连忙把鼻子捂住。
扶手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断掉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它往一楼望去,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但是……
「常悟朗。」
健吾突然叫起我的名字,我连忙用手制止他。
我听见了。有声音,而且是很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呻吟,又像是在呐喊,还是说哀鸣比较适合?
「……你听见了吗?」
「嗯,是女孩子的声音吗?」
是小佐内同学的声音吗……不,现在还不能断定。基本上,要从这么远的距离就听出是谁的声音未免也太困难了。
「怎么办?」
「既然都已经来了,等会一看到小佐内同学就马上报警吧!我走在前面,健吾帮我注意一下后面。」
我们沿着布满灰尘的窄道,蹑手蹑脚地三步并成两步地朝声音的方向前进。
体育馆的前面,也就是正面玄关的正上方,有个被打开来的铁门区隔开来的的房间。残破的塑胶门牌上写着「柔道室」。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走到这里,便可以听出那声音并不是悲鸣,而是咒骂的声音。
「你到底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说啊!就是你吧?一直不说话是怎样?瞧不起老娘吗?」
粗暴的措词令人不敢恭维。我单脚高跪,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健吾则从我的头上伸出一颗脑袋偷看。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在铁门上,我往右、健吾往左,悄悄地把门拉开。
宽敞的空间里,一半铺着榻榻米,另一半则是木头的地板。榻榻米应该是给人练柔道用的吧!在榻榻米那边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五个人影。而在那个不停破口大骂的女生面前,有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是小佐内同学!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藏青色的裙子,那身打扮像极了船户高中的夏季制服。坐在钢管椅上。她的双手被白色的塑胶绳反绑着,虽然头低低地,几乎看不到脸,但那颗娃娃头的发型、和小学生差不了多少的身高,肯定是小佐内由纪没错。
绑匪一共有五个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但是就我目前所见,全部都是女的,而且都还很年轻,顶多是大学生吧!搞不好跟我们一样都只是高中生。看到她们那个样子,我一瞬间恍然大悟了。
(果然没错……)
这果然不是一件普通的绑架案件。其中最令人百思不解的就是赎款的金额。在现在这个时代,才没有人会去绑架一个生活水准中上程度的家庭的独生女,赎金却只要求日币五百万这么少的。当然,五百万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至少打从我出娘胎以来就没看过那么多的钱。但是以绑票勒赎这样的重罪来说,只要求五百万日币简直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宁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却只要求那么一点点的赎金,除了绑匪的智商实在太低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而且这还不是基于一时冲动或脑筋秀逗所犯下的案子,而是一群平常就游走于法律边缘,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的家伙干的好事。讲得白话一点,我甚至怀疑这搞不好只是一群笨蛋玩过头所做的傻事。
然而,不管是绑架集团是基于什么心态,绑架就是绑架。小佐内同学身处险境的事实并没有改变。我向健吾打了一个暗号,决定暂时先离开那个地方。沿着窄道走回去,一到外面,我马上掏出了手机。
我按下小佐内同学家里的电话号码。电话开始响,三声、五声、十声……。刚好通话中吗?我才这么想的时候,电话就通了,对方的声音很是紧张:「您好,这里是小佐内家。」
是女人的声音。但是,是我的错觉吗?这个声音怎么好像跟我之前听到小佐内同学母亲的声音有点不太一样。是女警替她接的电话吗?也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喂~请问是小佐内同学的府上吗?我是刚刚到府上打扰的小鸠。我找到由纪同学了。」
「咦?」
「我现在在南区体育馆。小佐内同学就被关在禁止进入的南区体育馆二楼。绑匪是五个疑似高中生的女孩子。请问警察在府上吗?」
「喂,」虽然并没有换人接电话,但是电话那头的语气似乎突然强硬了起来:「你是谁?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姓小鸠,小鸠常悟朗,是小佐内由纪的朋友,你可以向小佐内的母亲求证。因为我想到几个绑匪可能用来囚禁小佐内同学的地方,所以就自己找了一下。小佐内同学现在被绑了起来,那几个绑匪都在这里,请你们赶快过来。」
「南区体育馆是吗?」
「是。」
「我知道了,五分钟后就到。」
「拜托你们了。」
挂上电话。我深深地吐出一口大气。
「……呼~吓死我了……」
刚才接电话的绝对不是普通人。当我还在念国中的时候,曾经插手管过很多闲事,所以也不少打电话给警察局的经验,但这还是第一次跟长官级的人说话,顿时真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了。如果刚刚不是重案组的人,而真是小佐内同学的母亲的话,那她变脸的绝技简直跟小佐内同学不相上下。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到这里可以算是告一个段落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我向健吾轻声地道谢:
「多亏有你帮忙呢!健吾。接下来就交给警察吧!真是的,这次的状况还真惊险呢!」
可是健吾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相反地,他的表情更严肃了,小声地说:
「常悟朗,你刚刚也有看到那个嗓门很大的女人吧!」
「嗯,看到啦!怎样嘛?」
「她就是石和。不会错的,她就是石和驰美。」
石和?谁啊……
健吾也不给我时间想一下,就径自说明了起来:
「你还记得川俣早苗吗?就是我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那个女生。石和就是那个硬要拉川俣入会的帮派头头喔!」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又提起这件事,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真的吗?」
健吾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石和驰美为什么要绑架小佐内同学?但是马上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来。
「川俣早苗该不会也在那群人里面吧?她不是你女朋友的姐姐吗?警察再过五分钟就要到了,她会被抓喔!」
「川俣才不是我的女朋友。再说她姐姐今天好像也没来,所以不用担心。问题是……」
健吾突然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铁门的门把上。
「我比较担心的是,听说石和是个脾气很暴躁的家伙。看她刚刚那个样子,还不知道会对小佐内做出什么事情来喔!回去看看吧!」
我没有意见。
「说走就走。」
我和健吾又重新潜入体育馆。
和刚刚不一样,这次我们顾不得会不会发出脚步声,几乎是用跑的跑回柔道室的门前。从刚才被我们打开的门缝往里面偷看。
「……!」
还好我们有回来!
刚才那个大声骂人的女人,也就是石和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前正夹着一根烟。另外还有两个女人站在小佐内同学的背后,一个人押着她的身体,另一个人则撩起小佐内同学右手的袖子。石和一脸得意地笑着说:「今天就放你的脸一马吧!别说本小姐没有手下留情喔!怎么样?有想要跪地求饶了吗?啊~不过现在就算你哭着向我求饶也没用了。」
点燃的香烟一寸一寸地逼近小佐内同学雪白的手臂。那已经不是威胁了,她是玩真的。
「上吧!常悟朗。」
不用健吾提醒,我也准备要上了。我把手放在门上……
「等一下!」小佐内同学突然大喝一声,原本垂在胸前的脸也顿时抬了起来,瞪着石和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射穿一样,嘴角还微微地往上勾。
那是一种……一种冷冰冰又阴森森的笑法。
既不是嘲笑讥讽,也不是目中无人,而是一种暗藏着喜悦的冷笑。虽然我念国中的时候看过好几次,可是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就只有在「草莓塔事件」的时候看过一次。
虽然被绑住,但是现在的小佐内同学已经不是小市民了……而是化身为「狼」的小佐内由纪。
石和的手被肉票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喊给吓得僵住了。我和健吾的手也都跟着僵住了。小佐内同学开始滔滔不绝:「石和同学,你一共打了我五个耳光、搥了我的肩膀和手臂各一拳、胸口两拳……胸口那拳还真不是普通的痛。然后又踢了我的小腿两脚,因为这样害我跌倒,膝盖用力地撞到地板再加一下。还有还有,我都已经说会痛了,你还拼命扯我的头发,那也算一下好了。还有我的手指头现在都没有知觉了。不过,这些都没关系,虽然很痛,但是没关系。只不过是嘴巴里面不小心咬破了,这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所以你们也不用介意。但是,如果你把那种东西捺在我手上,不就会留下伤痕了吗?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啥?你要不要紧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石和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这样就被唬住,只是一脸不爽地吸了一口手上的香烟。
小佐内同学继续往下说,轻松的语气就好像在闲话家常:
「如果在我身上留下伤痕,我每次看到那个伤痕,就像想起石和同学你喔!」小佐内同学将站在前面的三个人轮流扫视了一下,又做出转头去看后面那两个人的动作说:「还有北条同学、上野同学、早田同学、林同学……我想我也会记得你们的。」
被点到名的,至少有两个已经很明显地吓到了。看样子有人还搞不清楚绑架的后果有多严重,就被拖下水了。
石和朝着小佐内同学喷出一口烟,说:「记得我们?然后呢?那又怎样?」
你这女人叫石和是吧?我想小佐内同学应该是不会告诉你「那会怎样」啦!但是我知道喔!如果你胆敢在小佐内同学身上烙下伤疤的话,小佐内同学肯定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如果你让小佐内同学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话,她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少瞧不起人了!被你记住又怎样?可以啊!我就再让你印象深刻一点。改烫在脖子上,你觉得如何?」
石和再度举起香烟,慢慢地把火苗靠近小佐内同学,纵是小佐内同学也开始挣扎了。从后面押着她的那两个女人似乎没有用尽全力,所以小佐内同学的上半身左右摇晃得非常剧烈,钢管椅发出了吱嘎的声音。
「不要乱动!否则会烧到眼睛喔!到时候可不关我的事。」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
「到此为止了,你们这些混蛋!」
伴随着轰然巨响,铁门往左右两边被用力地打开,有人大喝了一声。
是健吾。
可恶!被健吾抢先一步。我单脚跪在油布地毯上,由下往上仰望着刚刚把门打开的健吾。当我再把视线移回正前方时,刚好和小佐内同学四目相接。
「……」
我极其自然地举起一只手跟她打招呼。
绑匪被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给吓得动弹不得。没办法,我只好也开口说话:
「不要一错再错了。」
啊~~好像失败了。这么没有威胁性的台词,连我自己都快要听不下去了,我好弱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应该要说「还没有酿成大祸之前赶快滚回家吃奶吧!」比较酷吧!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小佐内同学的朋友——这么说一定更弱,还是算了。而且这么说的话,小佐内同学搞不好还会被当作人质。所以我只好这么回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为了不让健吾再多说些有的没有的,我用食指指了指我头上的健吾说:「他也是。」
石和跟其他四个人都转头看向我们这边。
「不关你们的事,我劝你们还是少鸡婆,没看到我们正在乔事情吗?」(录注:这里的「乔事情」是指「调解纠纷、解决问题」之意。)
「这样也算啊,哼?」
健吾的语气凶恶得吓人。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高中生堂岛健吾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健吾将右拳用力地搥在左掌上,大声说:「……别开玩笑了!」
我也笑不出来了。健吾,对方有五个人,我们只有两个人耶……
——接到小佐内由纪的朋友,一个叫小鸠常悟朗的男子报案之后,距离最近的材木町派出所紧急派了两名员警赶往南区体育馆。虽然为了进入封闭的体育馆花了一点时间,但是两名员警总算是在接到报案后的十一分钟内抵达现场。
到了现场刚好看到报案的小鸠、小鸠的朋友堂岛健吾正在和绑票集团的成员扭打成一团。由于石和驰美手中持有利刃,因此当场逮捕。堂岛的左手手指遭石和的刀子割伤送往医院,诊断结果所幸只是三天就能痊愈的轻伤。被害者小佐内由纪则是安全地被救下。
一共逮捕了五名嫌犯,直接参与绑架的有三人、加入囚禁的则有两人。由于石和驰美本来就有吸食毒品的前科,警方也会针对这个部分再加以调查。
警方起初怀疑比谁都还要早发现小佐内被囚禁在哪里的报案者小鸠也有涉案的嫌疑,但是由于被害者小佐内极力为小鸠辩护,后来又如小佐内所说,从小鸠的手机里发现小佐内传给他的简讯,所以就洗清了他的嫌疑。
当场也为小佐内做了简单的笔录,但是考虑到当事人所受到的惊吓,正式的笔录决定延到第二天以后再做。虽然小佐内坚持她可以自己回家,但是警方基于把她护送回家乃职责所在,因此没有理会她的要求。
这次的事件就这么结束了。
6
起风了。一直笼罩着大地的乌云,也慢慢地被风吹散。西边的天空开始透出了阳光。
健吾被带到医院去了。尽管任谁看来都只是轻微的擦伤,但毕竟是在警察面前受的伤,所以在处理的程序上还是需要诊断书吧!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得好好地再跟他道一次谢才行,毕竟再怎么说都是我硬要他陪我来才害他受的伤。
警察好像要开车送小佐内同学回去。说得也是,得先让她和她的家人团聚才行。当然,在那之后应该还会再问她一些问题吧!但是根据我刚刚听见他们的谈话显示,考虑到当事人所受的惊吓,正式的笔录似乎要延到明天以后再做。
小佐内同学一手拿着手机,正在和家里的人通电话。「嗯,我没事,也没有受伤……警察吗……他们人都很好……好像是明天吧……嗯,才做笔录……对不起……我现在就要回去了。」
为什么讲得断断续续的啊?
讲完电话之后,小佐内同学转过头来看我,一脸歉疚地说:
「小鸠同学,你没事吧?痛不痛?」
在警察赶到现场之前的那场混乱,我当然不可能只是躲在角落看好戏。当健吾和石和扭打成一团的时候,为了不让其他四个女人加进去添乱,我在阻止她们的时候曾经被踢飞,而且左眼下方还不知道吃了谁的拐子。那一瞬间虽然眼冒金星,还好是拐在颧骨上,所以并没有真的受伤,只是有点痛罢了。
「小意思,一点都不痛喔!」
这种程度的英雄,我想是男人都会逞一下的吧!
「倒是你,还好吧?不是也被打了好几下吗?」
我只记得被扯头发算一次,耳光嘛……打了几下来着?小佐内同学的眼神飘来飘去,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果然都听到了……」
「嗯。」
「其实我浑身上下都痛得要命。那个人还搥我的肚子耶!下手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小佐内同学嘟起了嘴巴。
这种说话方式实在太好笑了,还我忍不住笑了。被绑架也就算了,还被打,我本来还以为她一定会怀恨在心的说,想不到她居然一脸过去了就算了的表情。
为什么小佐内同学这次会特别宽大为怀呢?她现在居然还一副都快要哼起歌来的愉快表情耶!当然,这只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搞不好她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我总觉得她在这次的宽容背后一定有鬼。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只是现在还没有时间细想。不过,也许小佐内同学只是单纯地因为获释而感到高兴罢了,就只是这么单纯的理由。
警方还在等小佐内同学。小佐内同学回过头去看了他们一眼,害羞地说:
「小鸠同学,谢谢你来救我。我就知道小鸠同学一定会来救我的。所以我一直盯着那个房间的门口。当我发现那扇门稍微打开的时候,就知道你果然来救我了。」
「所以你是因为知道我在那里,才敢那么嚣张地向石和挑衅啰!」
「我是没有料到你们会直接冲进来啦……我只是想要多争取一点时间。」
是吗?跟我想的差不多。我就觉得当时小佐内同学虽然被绑在椅子上,头也垂得低低的,视线都被刘海挡住了看不见,但是好像就是有一股视线从刘海底下看着这边。而且我也觉得不管再怎么生气,小佐内同学都不像是会贸然挑衅对方的那种人。
小佐内同学拍了拍沾在藏青色裙子上的灰尘,往后退了两三步。正当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深深地向我鞠了一个躬,说:「谢谢你。」
我抓抓脸颊回答道:「啊……嗯……不必客气。」
小佐内同学把头抬了起来,然后抱着自己的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唔~」
「怎、怎么啦?被打的地方很痛吗?」
「那也有一点啦……」小佐内同学摸摸自己的肚子说:「但其实是肚子饿了。」
哈哈哈!这也难怪,她应该还没吃午餐吧!现在是三点半。吃午餐已经太晚了,吃晚餐又还太早。而且小佐内同学接下来得直接回家。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就这么办吧!我还真是个机灵的人啊!我笑着对她说:
「今天也真是辛苦你了。我去买点你喜欢吃的东西,待会儿送去你家给你。」
「咦?」小佐内同学举起手在面前挥了两下。「不、不用了,应该是我要向小鸠同学道谢才对。」
语气是很客气啦!但脸上却露出了笑意。这种时候的小佐内同学实在是太容易理解了……要是她能永远保持这样就好了。不,一直这样也没什么意思吧。
「一码归一码,不用跟我客气了。」
「真的吗?那我要……」
「那就<小佐内甜点指南书•夏季版>的下一个目标好了。接下来是哪一家的甜点?」
小佐内同学的表情闪烁着光辉,一副要把她所有的热情都倒到我身上来的气势说:
「
说完之后,小佐内同学的笑容突然僵掉了。
明明是个闷热的夏日午后,但是在那一瞬间,我的确感受到,我和小佐内同学之间的空气突然下降了好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