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Stage1st
翻译:Nemesis
(1)
在差不多接近年末的某一天的放学后,我正拿着一打已经填写好的调查问卷向新闻部走去。这份关于是否应该对校规进行修正的调查问卷是自由回答的,不过我们对于这种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意就不回答的自由并不是很适应,结果全班同学都进行了回答。距离问卷调查的截止时间还很有很久,不过既然已经全员作答了,也就没有理由不去提交上去。至于说为什么是由我来去新闻部提交问卷,这就要说到当放学后我在教室里慢慢悠悠地做回家的准备的时候发生的事了。那时担任班委的某同学对我说:“小鸠,你是跟新闻部的堂岛关系很好吧?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把这个带过去?”,然后就把这差事交给我了。关于这件事,我发现了两个谜团,其一是为什么班委会知道我的交友关系,其二就是为什么他会误以为我跟堂岛健吾关系很好。正当我一边寻思着一边走在夕阳映照的走廊上时,我注意到了一名正驻足在窗边的女生。这个梳着波波头,发梢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手臂依靠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小佐内同学。不过小佐内同学并不是那种放学后在走廊上摆造型的人,所以对此感到好奇的我就开口叫了她。
「小佐内同学。」
她转过身看我时的表情,令我不禁停下了脚步。因为此时从小佐内同学的眼中留下了泪水。她的脸颊有一些泛红,嘴唇则像是涂了唇彩一样红艳。看到这里我就知道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不一般的事情,然而我却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面对着说不出话的我,小佐内同学用小拇指擦了擦眼角,用略带逞强的开朗笑容对我说道:
「啊,是小鸠同学啊。」
说罢她便把头扭到一边,接着又用似乎有些含糊的语气对我说:
「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么?」
「什么都没发生。对不起,今天我先回去了。」
她这么说着转过了身,然后就顺着走廊一路小跑走掉了。我自恃是一个既对小市民心怀梦想,又不惜去翻出那些别人想要隐藏的事情的人,但是即便如此,从刚刚这么短的对话里,我也最多只能推测出小佐内同学身上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了,仅此而已。看上去这件事是轮不到我出场了。
不过事后想起来的时候,没有出场机会的其实并不是我,反而更像是小佐内同学。在这之后我会与某件奇妙的事情相遇,并且即便非我本意,我也会尝试去解决这件事。然而在整个过程中,小佐内同学都完全没有登场。当我正在面对某个谜题的时候小佐内同学却没有在我身边,这样的事情自打我们缔结了互惠关系之后,可能还是头一遭。
(2)
教学楼一层的印刷准备室现在是新闻部的活动室。活动室的门正开着没人管,所以在办正事之前我想先偷偷瞄一眼。
以前我就因为什么事情而听堂岛健吾说过,说新闻部的房间都没有做什么整理,今日得见才发现现实远比想象更加一片混沌。纸,纸,纸,白板,然后又是纸,纸和纸。不知道什么原因,甚至还有一台小型冰箱。在这间称不上宽敞的房间正中央,正对着入口的方向放有一张大桌子,而在周围的墙根处则塞着好几张单人用的桌子和椅子。
大桌子上现在正放着一个白色的盘子。而在桌子周围,有四个面露难色的学生正一起盯着那个盘子。那四个人中,有一个健壮到外人绝对不会认为他是新闻部部员的人——堂岛健吾,他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搞什么啊,是常悟朗啊,你这是怎么了?」
有用「你这是怎么了」来打招呼的么。
「我把你们新闻部发的问卷调查结果拿来了。」
「是这样啊。」
令人意外的是健吾竟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麻烦你了。回答得真快啊。」
「要是你们新闻部能去班里回收就好了。」
「按道理说是这样,不过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挨个班回收嘛。」
我把调查问卷交给了他。这样任务就完成了。虽然我心想着没事了就早点收兵,不过活动室里的气氛让我觉得很奇怪。不说别的,就光这四个人围着桌子一言不发就让人觉得事有蹊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相互看对方的眼神里好想还有猜疑。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所以就问健吾发生了什么。被我一问,健吾就抱起胳膊,叹了一口气。
「……常悟朗,你现在有空吗?」
「没什么要紧事做。」
「是吗,其实有点事正让我头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
我是跟小左内同学发誓要共同在小市民的道路上走下去的人。既然身为小市民,那就不应该与无关团体的麻烦事产生任何瓜葛。
然而拜托我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堂岛健吾的话,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虽然这真的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然而只要能为健吾派上一些用场,那我可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然可以啊,发生什么了?」
「瞧你那兴奋样……」
哪里兴奋了,我这可是艰难的决定啊。
活动室里剩下的那三个人此刻正用责难的目光看着健吾。不论是发生了什么事,凭借自己的独断而寻求外部人员的求助自然是会让人觉得不快。其中有一个微胖的男生用带着不满的语气说道:
「喂堂岛,怎么回事,你要说出去吗?」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总比这样没完没了地瞪着对方看来得强吧。而且在复述给别人的同时,我们自己的脑袋里也许也能整理的更清楚。而且……小鸠常悟朗他有时候也并不是不能注意到一些奇妙的事情。」
这评价的方式也太迂回了吧我说。听了这话,那个男生似乎还有不满,然而却并不想跟健吾争论,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然后就闭嘴不发声了。
「真木岛和衫觉得怎么样?」
两位女生相互对视了以下,然后身高比较高也比较瘦的女生短短地回答了一句。
「可以啊。」
「好,那就这么定了。」
健吾点了点头,然后就把还拿在手里的调查问卷一把塞进了墙根的纸堆里。接着他就指着桌子上的盘子,严肃而郑重地说道。
「问题就是这个。」
一个圆形,白色,直径大约20公分的盘子。上面什么也没放。
「啊啊,我懂了。这……是一个盘子。」
「闭嘴我还没说完。」
好。
「我这个人比较孤陋寡闻,不过听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贝尔丽纳·普芳酷汉的点心。」
虽然他刚刚才叫我闭嘴,但是我还是没忍住。
「贝尔……什么?」
「贝尔丽纳·普芳酷汉。」
「抱歉,再说一次。」
「贝尔丽纳·普芳酷汉。」
我相信自己的听力并不是很差的那种。一定是健吾说得太快,所以我才没能听清。
「贝尔丽纳……?」
健吾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摇了摇头。
「德式炸面包。」(译注:即德语Berliner Pfannkuchen,一般翻译作德国果酱包或者柏林包。此处采用直译日语ドイツ風揚げパン以防信息丢失。后文单独出现的Berliner,Pfannkuchen均指代此面包,原文为音译片假名,故以德文原文代之。)
原来如此,这样就明白了。
「就如同名字一样,它是柏林很有名的食物,大小一般跟拳头那么大。不单单是把面包炸过就好,里面还有果酱。每到年末的时候,还有一种游戏的玩法是准备很多这种炸面包,并且在其中随机填进黄芥末,然后大家一起吃的时候看谁会吃到放了芥末的面包。」
「这种玩法还真是哪里都会有。」
「最近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德式面包店,而且听说也有卖这种面包。我们现在正打算在十二月号里做一个『全世界过年的方式』的主题,所以就去那家店申请了做采访,而对面也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然后我们就觉得,比起单纯只是听人说,不如我们实际来尝试一下这个游戏玩法,然后就由最终吃到了芥末面包的那个人来写这篇文章。于是我们就弄来了人数份的面包,放在了这个盘子上。」
所以桌子上才会放着这个盘子。
「然后呢,大家就一起吃了面包。」
我想象了一下听着口号然后猛咬一口果酱馅炸面包的健吾,觉得好像光是这样就有点可笑了。不过别看健吾这个样子,毕竟他也是对制作美味的热可可有很强的执着的人,说不定对甜品其实也有不错的品味。
「好吃吗?」
我这么一问,不知为何健吾面露难色。
「问题就出在这里。」
「味道很差么?」
「不,味道很好。」
「那不就没问题了。」
「那就有问题了。因为我们所有人都说了味道很好。」
听到这我不禁望了一下正围着桌子的剩下三人。那三个人脸上都挂着一种想不通的表情。健吾加强了他说话的语气。
「这就奇了怪了。应该是有人吃到放了黄芥末的『中彩的面包』才对。但是中了彩的那个人却没有说出来。就算我跟他们说『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但是大家还是坚称自己没有吃到芥末。」
这时微胖男生插了一句嘴。
「也包括堂岛在内。」
健吾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包括我在内。」
接着,健吾就问我。
「常悟朗,是谁吃到了那个『中彩的面包』,你能来猜猜么?」
我有点想对健吾道歉了。我一直以为新闻部每个月发行一次的「月报船户」都是些用没有文采的文笔写的东西,什么已经众所周知的运动会的结果啦,修学旅行的目的地啦之类的,既没有什么毒性但是也没什么营养。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为了写一篇年末特辑而特地去弄来了不是哪里都买得到的德式炸面包,还打算要用它来写出一篇报道来,这可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这么好的企划如果发生了什么危机,那我当然也得好好出份力才行呀。
「我明白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猜得到,但是还是把整件事说给我听吧。」
我谦虚了一下,然后就首先开始确认这里四个人的名字。
第一个无需多言,堂岛 健吾。
那个时不时用不满的语气插嘴的微胖男生叫门地 让治。
个子很高也很瘦,举手投足之间都对我显露出十足不信任感的女生叫做真木岛 翠。
个子很小,带着圆框眼镜,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有一些不知所措的女孩叫做衫 幸子。
除了健吾以外的三个人,应该都是新闻部所属的一年生。这次的「嫌疑人」就是他们了。我悄悄瞄了一眼挂钟,此刻时间是四点四十五分。
「吃了炸面包的,就是这里的四个人吧。」
健吾点了点头。
「试吃的时候,盘子上放着的面包也是四个对不对?」
「没错」
「并且其中有一个里面放了黄芥末。」
「对」
能够以非常简洁明了的方式对话是健吾的一大优点,然而现在还是应该再谨慎一些比较好。
「不好意思健吾,能不能请你只回答你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
健吾听了这话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还是立刻把刚刚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抱歉。当我们进行试吃的时候,盘子上放着的炸面包有四个。而按照计划来说其中有一个炸面包里面被放了黄芥末。真木岛,门地,衫还有我四个人每个人都吃了一个面包,但是却没有人声称自己吃到了那个放了黄芥末的面包。而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动过那个盘子。」
「明白了。谢谢你。」
这次我的任务,是找出那个吃了放了黄芥末的炸面包的「犯人」。像一步一步推断出乍一看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事情的原因,或者是推测出别人想要隐藏的秘密这种事,我自恃并非不擅长。但是仅仅凭推测是几乎没有可能百分之百断定谁是犯人的。极端点来说的话,有一个迷之怪盗用催眠术催眠了新闻部的部员,然后将放了芥末的那个面包拿走,这种事的可能性也并非为零。就算不用那么天马行空,单纯只是某个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导致了现在这种状况其实也是完全可能的。若要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等同地来考虑,把听到的每一句话都进行怀疑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以足够的准确度去寻找犯人。所以我姑且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几条前提条件。
第一,把健吾断言的事情当做无须怀疑的事实。
第二,本次事件与超能力没有任何瓜葛。
第三,犯人的行为都是拥有他或者她自己认可的合理性的。
在这三条前提条件下考虑这次的事件的话,即便是现在这个时刻我也能举出好几种可能性,不过这里就先不着急,先把前提条件的基础打好吧。
我首先选择确认这个房间整体的状况。
这里是位于校舍一层的新闻部的活动室,房间的名称是印刷准备室。旁边的房间就是印刷室,但是神奇的是印刷室和准备室之间竟然没有门相连。也许是因为只要出到走廊上马上就可以到达印刷室,所以实际使用上并没有问题吧。房间的门是推拉门,自打我来了之后就一直是敞开着的。
从门向房间里看去就能发现,这间房间是宽度很窄但深度很大的那种房间。对着入口的那面墙上又一个拉着窗帘的窗户,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面被收拾的很干净,上面放着的只有那个之前盛有炸面包的碟子。
墙根处并列放着纸箱子和书架,无论是纸箱还是书架上都堆满了纸。从门看去的右手边墙根放着一张书桌,左手边墙根也放着一张,正对着的窗根下面也放着一张。书桌就是跟教室里放的一模一样的那种。每一张书桌旁边也都放着一张椅子,不过只有靠里面墙根下的那张桌子旁边并没有椅子。这三张桌子上都杂乱地放着一些纸张和照片。
右手的墙根还放着一张白板,上面写的好想就是十二月号的目录的内容。在写的很大的「全世界过年的方式」的标题旁边还写着「德国的Berliner」这样的字。估计这就是这次发生问题的以炸面包来进行的游戏吧。左手边的墙根放着自打刚刚我就很在意的小冰箱。健吾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所以开口问我。
「怎么了,觉得冰箱很奇怪?」
「说奇怪当然是觉得奇怪啦。」
「我们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台冰箱。而且也没有插电源。」
毕竟学校也没道理会为了这台新闻部专用的冰箱付电费,所以没插电源这件事倒是并没有让我觉得意外。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这里会放着一台冰箱……。不过这件事我倒也觉得跟炸面包之间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在确认了一圈房间里的状况后,我再一次对健吾发问。
「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炸面包的大小和形状?」
健吾听罢用食指和拇指围了一个圈,直径大约比五百日元硬币大一圈的样子。(译注:五百日元硬币直径为26.5mm,第四套人民币一元硬币直径为25mm。)
「差不多有这么大,形状是球形,颜色是棕色,上面撒有白色粉末。」
真木岛同学此时用不满的语气插嘴道。
「那不是什么白色粉末,是砂糖粉才对吧。」
「我也是那么觉得的,不过他说了要我只说我能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
健吾这股严谨而实在的劲头让我一直觉得很佩服。不过比起这个来,
「你刚刚不是说了有拳头大小么?现在怎么变这么小了?」
健吾的手指围成的那个圈,跟祭典的摊位上卖的蜂蜜小蛋糕差不多大。
「啊啊,一般来说是应该更大的,不过我们去采访的那家店里也有在试做给小孩子吃的小号面包,而我们就请店里分给了我们一些这种小号的。如果是正常尺寸的话,很可能咬了一口就能看到里面的黄芥末了,所以小尺寸的面包的游戏效果会更好。……顺带也能节约预算。」
「这么说来,用来玩游戏的炸面包是非卖品?」
「正是如此。」
这么说来要伪装成客人去买同样大小的炸面包就很困难了。
「炸面包口味有很多种吗?比如什么巧克力味的,橘子味的之类的。」
「……这个不清楚,毕竟是试做品,也许也会有一些其他尝试吧。我没法断言,不过外面看上去都是一样的。」
「还有什么其他你注意到的事情么?」
「炸面包的底面,也就是撒有白色粉末的那面的反面开着一个小孔。我可以说我的推测么?」
「请说。」
「那个孔应该是填充果酱时留下来的。我觉得黄芥末也是从那个孔放进去的才对。」
「原来如此。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门地同学这时嘟囔了一句「你们用得着这么慎重么」。一般来说可能是会觉得我们说话太纠结了吧,不过对于我来说,健吾能将事实与推测分别开来这件事实在是让我感激不尽。
关于炸面包能知道的大致上就是这些了吧。那么下一个。
「试吃的时间是不是就在刚才?」
「啊啊,就在四点半刚过的那时候。」
「我刚刚听你说试吃的就是在座的四个人,那在试吃时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在?」
「如果说是在试吃的那一瞬间的话,确确实实只有这四个人在。」
这说法好像话里有话。
「也就是说在其他时间里是有其他人存在的?」
「是,去店里领面包回来的是二年级的洗马前辈。」
「那个人去哪了?」
「领来面包后就立刻就回去了。不对,抱歉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应该是立刻就回去了。因为听说他有在组乐
队,而且今天是要演出的日子。他确实好像是担当主唱来的。」
「哦?」
我一直以为这学校里并没有什么奇人怪人,不过参与新闻部的同时还担当乐队主唱,这么看来有趣的人还是有的。对于这个人参加的乐队的音乐方向我突然间有了兴趣,不过无论怎样这个肯定都与眼前的炸面包问题八杆子打不到一起,所以只好省略。
「除了这个洗马前辈之外,就再没有人出入过这个房间了吧?」
健吾刚要点头却又止住了。
「至少我没有再看到其他人。你们有看到其他人吗?」
剩下的三个人也都说自己没有看到。
这样一来大致情况就基本了解了。接下来想要问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不过这个问题并不太适合在嫌疑人们的面前问。
「健吾,我有些事情想问,能不能去走廊说话。」
「……好吧。」
我在其余三人的冰冷视线中来到了走廊,健吾紧随在我之后。秋日的天色已经渐晚,从窗户看出去,天空已被落日映为了红色。操场上传来了棒球部成员的金属球棒发出的高亢的击球声。
「要问什么?」
健吾简短地问了一句,而我也简短地回应。
「谁有动机?」
不管有没有动机其实都不能成为决定犯人的证据,不过该问还是得问一下。而且说不定还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出来。健吾听了皱了皱眉。
「这可难住我了。」
「推测就可以了。」
「我也只能推测。总不能要我把别人心里想的事情当作事实来说吧。」
健吾抱起胳膊,思考了一下。
「老实说,我很难认为什么人有这样做的动机。所以在场的全员才都会觉得很不愉快。」
「如果中了彩,那就要去写那篇文章了不是么?难道不是因为不想写文章么?」
「但是并不是不中彩就什么都不用写了,只是中了彩的人负责写这篇炸面包的,其他人负责写其他的而已。」
「也许有人无论如何也不想写关于炸面包的文章……」
对于我牵强附会出的理由,健吾摇了摇头。
「这游戏也不是强制参加的。刚刚跟你说的洗马前辈因为一点都吃不了辣的东西所以之前就拒绝了这个游戏,而部长因为有更重要的文章要写所以也没有参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一年级的部员,那个人也没有参加。」
「二年级的部员只有洗马前辈和部长两个人?」
「没错。」
一年级五个人,二年级两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该说这个部的成员构成太不平衡了,还是该说这个部是那种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部了。
「那个没参加的一年级学生,不参加的理由是什么?」
「那个人叫饭田,是个一周也不一定会来一次的幽灵部员。不过万一这家伙偶然来了活动室,正巧看到我们四个人在吃炸面包的话也不太好吧。所以我姑且还是事先通知了他,说我们要做这样这样的采访,并且问了他要不要参加。」
「看来就算他没有理由也有可能会说不想参加。」
「是,他就说了一句我不去就完了。」
「是健吾直接联系的他么?」
「是,毕竟我跟他在同一个班。今天放学之后我也在教室里问了他,他说要去上辅导班所以没办法去活动室了。我还和他一起走到了楼门口,目送他离开了。」
既然采访是自由参加的,那么中了彩却不说这件事确实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难道是因为在心里毫无根据地认定了自己肯定不会中,结果中了的时候乱了阵脚,才临时决定装傻到底的么?这也太扯了。
还有一个我想只问健吾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拿来跟我说呢?」
健吾听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跟你说就是因为想知道是谁中了彩啊。」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多余的话。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
虽然我并没有打算跟他说什么「我办事你放心」这样的话,但是也不用着这么悲观吧喂。
「是,我就是想问,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让你哪怕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也想要知道是谁中了彩啊。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负责任,不过就算不用大费周章地寻找犯人,只要再用猜拳之类的方式决定谁去写文章不就好了吗?」
如果真的用猜拳就把问题解决了的话,作为我来说还是会觉得有些失望的,不过这的确也是一条办法。
健吾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你这话还真是切中要害。」
然后丢出了这么一句台词。
「我其实是不想连这些都说出来的……」
「看来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吧。」
「不准对别人说啊。」
这是当然。
微微叹了一口气候,健吾重新抱起胳膊。
「这个企划本身是真木岛提出的。是她发现了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德式面包店,里面有卖Berliner Pfannkuchen,而且在德国,过年的时候似乎会用这种面包来玩游戏。所以她就提案说要不要把这个写成一片文章。企划本身是通过了决议,不过真木岛她最近跟门地相处得很不好。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但是这两个人最近都是冷战状态。所以这件事真木岛有可能会认为是门地他中了彩却不说,意在让她提出的企划夭折。而门地如果知道了自己被这么怀疑自然也会觉得不爽。万一这两个人真的面对面爆发出来,衫应该是会支持真木岛的。所以如果就这样找不到犯人的话,新闻部说不定就会这样在空中解体。这件事可远比看上去要来的严重。」
我听了这些,不禁睁大了眼睛。
「健吾你这人……还挺懂得察言观色的啊。」
「你这家伙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虽然说人不可貌相,但是这个壮如牛的堂岛健吾会对周围观察的这么细致入微,老实说我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关于这一点我可能确实需要反省一下。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姑且让我确认以下,健吾吃的那个炸面包,真的不是中彩的那个吧?」
健吾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过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没错,我吃的那个并不是『中彩』的那一个。」
健吾所断言的事情就是真实,这就是我今天的行动前提。如果服从这个前提条件的话,不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的错综复杂,健吾没有吃到「中彩」的那个这件事都是确确实实的。
还剩三个人。
回到了活动室里,那三个人还是像之前那样坐在围着大桌子摆放的折叠椅上。空余的椅子还有一把,不过我觉得好像我去坐不太合适,健吾也觉得坐下不合适,所以我们两个人选择了一起站着。感受着像是箭一般的目光,我刻意让自己表现得很开朗。
「我从健吾那里听说了,这个部二年级有两个人,而一年级还有一个人。」
其实我还问了很多其他的事情,不过自然没有必要说出来。重新观察一下,确实我也觉得真木岛同学和门地同学完全没有目光的交流,而衫同学则一个劲地小心观察着这两个人的脸色。
真木岛同学这时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说道。
「你问这个也没用啊。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人吃了中彩的面包。」
「关于『犯人』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法说。」
我听到真木道对着我哼了一声。虽然我并没有对此感觉有什么不甘心,不过我还是继续说道。
「不过预想已经有了。犯人之所以不愿意承认,目前理由有三个。」
「三个?」
我竖起了食指。
「第一,炸面包里原本就没有放黄芥末进去。所以没有人吃到中彩的面包。」
「这怎么可能……!」
我无视掉想要抗议的真木岛同学,继续竖起了中指。
「第二,炸面包里的确有放黄芥末,但是吃了它的人并没有注意到。」
衫同学歪了歪头说道。
「大家都很仔细地品尝了味道才对的呀……?」
我看了一圈围坐在大桌子周围的三个人,然后竖起了无名指。
「第三,这里在座的某个人吃到了中彩的面包,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出于某些不想被人知道的动机。」
「不想被人知道的动机?」
对这句话产生敏感反应的是门地同学。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是基于何种猜测而说出这种话的?」
「这点我还不清楚……比如说犯人非常注意做事求吉利,所以没办法接受自己吃到有芥末的面包这个事实之类的。」
「你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吗?」
「我也没办法把别人心里想的什么当作事实来说嘛」
我学了一句刚刚健吾说过的话,门地听了嘟囔着愤愤作罢,健吾也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我看了看自己竖起的三个指头,注意到了还有一种可能
性应该考虑,所以我又竖起了第四根手指。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外部人员作案。」
但是健吾立刻出来反驳。
「这个不可能。我们有四个人,炸面包也有四个。就算有外部人员,他也什么都不能做。……别告诉我你在想是不是有外部的人用普通的炸面包替换了放有芥末的那个。刚刚我也说了,这炸面包是非卖品。」
门地同学也咂了一下舌头说道。
「我一直都在这里写稿子,连厕所也没去过。如果有人来了我肯定会注意到。」
「在这里的意思是,就在你现在坐的那个位置上?」
正对着大桌子落座的门地同学不耐烦地指了指窗边。窗边那里的确有一张桌子,不过并没有椅子。
「就在那张桌子上。如果有人出入我不可能看不到吧。」
「那椅子现在在哪?」
衫同学小心翼翼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现在我和真木岛同学正在用。」
紧接着健吾接了话。
「我来的时候,门地的确在写稿子。」
他如此断言道。我倒不是对此有所怀疑,但还是想确认一下健吾有没有记错。
「那时门地同学是面朝房间中央坐的,还是面朝窗户坐的?」
「都不是,他是侧面对着窗户坐的。我一进门他就立刻看向了我这边。」
毫无犹豫的回答。接着真木岛同学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就算有外部人员进来,按照常识来说也不会随随便便吃桌子上放着的食物吧?」
按照常识考虑的话,那也不会发生不知道是谁吃了有芥末的面包的事了。不过我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因为她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就算是那个小佐内同学,也不会不经过许可就去偷拿别的活动室里的点心。
「炸面包只有四个,房间的进出在监视之下,常识上不会有人擅自跑到别的活动室偷吃点心。光凭这三个理由大概就足以否定外部犯之说了,不过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也请一并说出来。」
健吾陈思了一会儿,断言道。
「就这三条。还不够吗?」
「当然够。外部犯的可能性就此排除。」
我把手放在大桌子上。
「这样说来,在在座的这些人里的确有一个人中了彩。那个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动机暂且不提,先从与黄芥末相关的可能性开始调查起吧。」
「面包里没有放黄芥末,和放了黄芥末但是却没察觉到么?」
健吾有些疑惑地继续说道。
「前者只能说是存在可能性,但是后者倒是真的可以理解。」
「毕竟黄芥末的味道本身刺激性并不是很强。也许犯人只是误会了什么,以为炸面包原本就是这种味道的。黄芥末是让店里的人放进去的吗?」
这个问题衫同学作出了回答。
「啊,不是的,应该是编前辈让家庭科部的人加进去的。」
「编?编是姓氏么?」
「啊,也不是的,编是指主编,也就是洗马前辈。」
是洗马·主编·乐队主唱·前辈啊。主编和部长不是一个人也是蛮有趣的。我一边想象着新闻部的人事种种,一边继续问道。
「那也就是说不是用黄芥末替代了果酱,而是在放了果酱的地方又加进去了黄芥末对吧?」
衫同学点了点头。这味道得变成什么样啊……。
「看来要去找家庭科部的人确认一下了。还有,这盘子是新闻部的东西么?」
健吾歪了歪头。
「不是。我估计也是从家庭科部借过来的吧。」
「这一点也一起确认好了。总而言之能不能先请大家把吃到的面包的味道写在纸上?在没有办法相互交流的情况下把自己吃到的炸面包的味道写出来然后做对比,如果有一个人写的味道明显像是黄芥末的话,那么也就是那个人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中了彩。」
正冲着别的方向捋着头发的真木岛同学开了口。
「那就这么办吧。」
看她这么干脆就接受了我的提案,大概对我的评价也多多少少有所好转吧。
「健吾,家庭科部的活动室,是在家庭科室对吧?」
「是,你要去么?」
「反正大家在写味道的感想时我也没事可做。」
「抱歉,那就拜托了。」
健吾说道这里,微微地低了一下头。
(3)
家庭科室跟新闻部一样都在校舍一层。不要两三分就走到了。
罗列着不锈钢水池和调理台的家庭科室里有一种让人说不出喜欢还是讨厌的独特味道。在这片宽敞空间的角落里,有一个身穿运动服的男生正站在那里磨菜刀。通过开门时发出的声音,我想他肯定已经知道我来了,但是他却没有回过头来,而是继续沙,沙地磨着菜刀。由于不知道他的年纪,所以我用敬语问道。
「不好意思,能不能占用一点你的时间?」
那男生停下了手里的活,有点心不在焉地抬起了头。他原本就有些凶的脸上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盯着我这个不速之客看。
「什么事?」
呃,我该怎么自报家门呢。
「我是从新闻部那边过来的。」
我没说谎。
听我这么一说,那个男生突然笑了出来。看到他那好像恶作剧成功一样的笑容,我觉得刚刚他那一脸凶相也许只是因为在集中精神处理刀具而已。此刻他放下了刀具,正用布仔细地擦着手。
「啊啊,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是指什么?」
「你不是因为那个Berliner的事而来的么?」
看来他是知道这件事的,那就好说话了。我之前还有在犹豫在新闻部发生的事情有多少可以说出来,不过既然健吾也说了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只问别人事情却不说为什么好像也不太公平,所以我决定还是要把发生的事情粗略地说一遍。
「是为了那件事而来,不过虽然大家在新闻部吃了面包,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说自己吃到了放了黄芥末的那个。所以我才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有放黄芥末,于是就来了这里。」
那个男生一脸坏笑。
「其实是没有放黄芥末的。」
哦?
「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忍住直接反问了出去,那个男生听了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看来似乎你们都没听说啊。」
「是的。我听说的是洗马前辈来了家庭科部,拜托了家庭科部的人给面包里放了黄芥末。事实上不是这样的么?」
「事实上不是这样的,不过还是从头说起吧。」
说到这,这个男生就拉过来一把椅子,示意让我也坐下。我落座之后,他先说了一句「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事」,然后就开始解说起来。
「昨天洗马找我商量,要我帮他给Berliner里放黄芥末。我是打算老老实实放点芥末就好了,但是当洗马真的把Berliner拿来时,我才想起来要跟他确认是要放颗粒状的黄芥末,还是放糊状黄芥末。我这么一问他,结果他回答说『随你便,放辣的那个』。这就让我觉得很难办,因为其实哪种都不辣。」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也很在意。洗马前辈是因为「一点都吃不了辣的东西」这个原因才拒绝吃炸面包的,但是在我的印象里,黄芥末拥有独特的口感和酸味,但是其实并不算是辣的东西。
「紧接着我就又问他,那到底是想放黄芥末还是单纯想要放辣的东西进去,他想了一会,回答我说要放辣的东西。所以,我就那么做了。」
「所谓的辣的东西是指什么?」
「塔巴斯科(Tabasco)。而且是超辣的那种」
说罢男生边站起身来,从家庭科室后方的柜子上拿了一个黑色的瓶子下来。
「准确地来说塔巴斯科是商品的名字,所以这其实是辣椒酱。虽然说这并不是全世界最辣的辣椒酱,但是在能够感受到美味的范围里,这个应该是最辣的了。」
瓶子上面贴着红色的标签,标签上写着不像是英语的一串英文字母。虽然我不知道这串字母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上面画着的骷髅头的标志,我也能猜到这是在说这东西的辣是很危险的。
「你是把这个辣椒酱浇在了面包上面么?」
「那样的话光看外表就能看出来了吧。我是先把Berliner放到小碟子里,然后用滴管滴进了填果酱的那个小孔。虽然只有两三滴,不过味道应该足够强烈了。」
炸面包里放的不是黄芥末,而是塔巴斯科……。这件事会对推测犯人产生多大的影响呢。还是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呢。这件事看来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我可以再问一些问题么?」
男生摊了摊手,应该是想说洗耳恭听的意思吧。
「洗马前辈最初是要拜托你给面包里面加黄芥末对吧。他是直接到这里来当面拜托你的么?」
「没错。他到这边来,一口气说完
他要我做的事情之后就立刻走掉了。所以我才没能问他到底想要放何种黄芥末。」
「而后到了今天,他就拿着炸面包再次来到了这里?」
「是的。准确地说是拿着一个塑料袋来的。他手里提着塑料袋,袋子里面还有一层纸袋,而Berliner就放在那个纸袋里面。」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五点。
「那是几点钟发生的事情?」
我觉得可能就算这么问也不会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不过男生却意外地不假思索就作出了回答。
「四点的时候。」
「记得真清楚啊。」
「因为洗马他说了四点左右会来,然后就真的准时来了。所以我当然记得住。」
下课后算上班会时间,大约会在三点半全都结束。那家德国面包店就在学校附近,所以去一趟那里再来到这里,会花个三十分钟也并不奇怪。
「你们两个人是谁把塔巴斯科放进面包里的?」
「是我。我去准备塔巴斯科的时候,洗马正在餐具橱柜里找餐具。是我打开了袋子,用筷子夹出了一个面包放到小碟子里,然后用滴管顺着填果酱的小孔滴了塔巴斯科进去,然后又把那个面包放回了纸袋。当我做完这一切,开始清洗滴管的时候,洗马拿来了盘子,然后把纸袋里的面包都放在了盘子上。」
我想象了一下那时的情景。
「……你们用的那个盘子是学校的用品吧。擅自使用没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
「真是乱来啊。」
「算是吧。」
看来这个人事后也会有得辛苦。不过这个先不管,
「按照你的这个说法,洗马前辈他是不知道哪个面包是那个中彩的面包,对吗?」
男生听了笑了笑。
「应该是。他自己也说了,完全看不出哪个是中彩的那个。」
在我的心里,其实一直是觉得洗马前辈是有能力轻松作出一个没有任何人中彩的状况的。只要在店里多拿一个面包,然后当家庭科部的人把塔巴斯科放进去之后,悄悄地把那个中彩的面包丢掉就可以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会让他这么做,但是这个行为本身是有可能的。
然而听了事情的经过,没想到连洗马前辈也不知道哪个面包是中彩的那个。在这种情况下,用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面包替换一个纸袋里的面包这种行为就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看来洗马前辈动了什么手脚这条线可以先从脑海当中排除了。
「你有看过放到盘子里的面包么?」
我不经意地随口一问,没想到男生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只是看到了一眼,并没有仔细看。」
「那么面包是怎么排列的,具体有几个面包你知道么?」
「抱歉,不清楚。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我稍微想了想。能问的已经都问了,既然人家说了没看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重要,没事。那个纸袋和塑料袋现在怎么样了?」
「洗马把它们留在这了,所以我就给扔了。你要看看吗?」
我点了点头,男生就去垃圾箱里拿来了两个袋子。半透明的塑料袋上连店名都没有印。纸袋上则印有「德式面包店DankeDanke」的字样,上面还有一些油渍。其他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还有一个问题。洗马前辈是知道面包里被放进去的不是黄芥末,而是塔巴斯科的对吧?」
对于这个问题,男生的回答令我有些惊讶。
「他不知道。我刻意没有说的。」
「啊?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他大吃一惊啊。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比一般黄芥末更辣一点的黄芥末,而面包里放的就是这种黄芥末。洗马他应该是这么认为的才对。」
原来如此。难怪他一听我说是从新闻部来的就笑了出来。想必是想知道自己恶作剧的结果如何吧。为了以防万一我又提了一个问题。
「对于为什么没有人吃到中彩的面包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么?」
「没有。我也搞不懂。我放的是塔巴斯科,很难想象会有人吃了那个还能面不改色。」
看来真的是有够辣。
我把手里的黑色小瓶子拿高了一点示意。
「能不能把这个借我用一下?我想拿去给新闻部的人看一看。」
男生摆了摆手。
「拿吧拿吧。想的话尝一下都没事。接下来一个小时我都会呆在这里,在我走之前连带着盘子一起拿回来就好了。」
接着,他又用略带严肃的表情对我说道。
「我姑且提醒你一下,注意不要让它进到眼睛里,否则肯定免不了进医院。」
我不太清楚到底在什么情况下塔巴斯科才会进到眼睛里,不过比起这个,这么危险的东西家庭科部到底要拿来做什么更让我觉得难以想象。
当我回到新闻部的时候,新闻部的门仍然是大敞四开。我在的时候一直站着的健吾现在也坐在了椅子上。围着大桌子落座的四个人眼前现在都各放着一张小纸。
「辛苦了,常悟朗。结果怎么样了?」
我看了看四周,似乎哪里都没有我的座位。算了,就算是健吾拜托我调查,但实际上我还是一个一脚踏进别人圈内的局外人,没有座位给我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站着说话我也觉得更有范一些。这么想着,我把手里的黑色小瓶子偷偷藏在了身后。
「洗马前辈的的确确是去了家庭科部。他是下午四点去的,那个往面包里加料的部员我也见到了。」
面包里放的其实是塔巴斯科这件事我还暂时不打算说。桌上放着的四张纸上应该写有各自的味道感想。看完了那个再说会比较好。
「味道的感想大家已经都相互看过了吧?」
听到我这么问,健吾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因为是你提出要这么做的,所以我们就想等你回来再确认。」
这让我不禁有点喜出望外。
「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这么说的不是我,是衫。」
我看了一眼衫同学,她赶紧缩起了肩膀。
既然大家一直都在等我,我也不能再让大家继续等下去了。
「那我们就赶紧看看吧。」
听我这么说,新闻部的四个人就一齐把放在各自面前的纸条翻了过来。
健吾写的是:「比预想的要甜。放的可能是蓝莓果酱?」
真木岛同学写的是:「轻盈的口感里带着浓厚的甜味。应该是两种梅子类的果酱混合的味道。」
门第同学写的是:「甜的发腻。手上都沾了油。」
衫同学写的是:「非常的甜。也很好吃。果酱相当多。」
「看上去……不像有人中彩啊。」
「是不像。也就是说…」
也许是猜到了这件事情所意味着的结论,健吾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也就是说」的后面接着的应该是这样一句话。也就是说吃到中彩的面包但是却没有意识到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如果说新闻部里有谁吃到了那个中彩的面包的话,那么那个人就是在清楚地知道自己中彩的基础上,为了隐藏这个事实而说了谎。
新闻部部员们的视线在大桌子的上方不停交错着。刚刚那种虽然有所怀疑但是更多的是不解的气氛已经消失,现在每个人都在直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
此时真木岛同学开口了。
「Pfannkuchen很甜这种事所有人都知道吧?」
她这是想说没有对味道进行任何详细描述的门地同学在说谎。不过要这么说的话符合条件的不光是门地同学。衫同学猛地抬起头,
「我只是因为觉得好吃所以就直接写了好吃而已!」
如此反驳道。真木岛同学受到了从自己预想以外的方向而来的反驳,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没说衫啊。」
她这么一说,门地同学自然坐不住了。
「你没说衫的话是在说谁?说我吗?」
他露出一脸嘲笑的表情。
「要我说的话,只是吃了那么一个小面包就连里面的果酱是梅子类的都尝得出才奇怪。换做是谁都会怀疑是不是以前就有吃过。」
最初提议说要用炸面包写文章的就是真木岛同学,那么她肯定之前就知道了学校附近的面包店有卖这种德式炸面包。既然如此,如果说她原本就知道这种面包的味道也是合情合理的,那么想要伪装的话也会更有利。门地同学想要说的就是这个吧。道理上的确是说得通,但是这个道理指向的也并非只有真木岛同学一个人。
「有那么奇怪吗?那个味道明显就是梅子类果酱啊。」
堂岛抱起了胳膊插话进来。衫同学也顺势补充。
「我也觉得是梅子类的果酱,只不过没有写进去而已。」
她虽然一方面地这么说,但是听上去也只是笨拙的借口。不出所料,真木岛同学反驳了她。
「既然有那么想为什么不写下来?」
「是因为……我没办法百分之百确定。」
「那你就写『也许是梅子类果酱』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么?为什么我非要说慌不可啊!」
说的没错。衫同学没有动机这么做。不过要说到动机的话,其实能推测出动机的也只有门地同学一个人而已。不过如果在此基础上继续去牵强附会,也可以说衫同学是为了挑拨真木岛同学和门地同学之间的对立关系而说谎,更可以说真木岛同学原本就对新闻部怀恨在心,想要通过演这么一出戏来煽动部员的疑心而引发新闻部的解散。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再怎么在动机上进行考虑都是浪费时间。还是一个一个把可能性低的情况都排除掉比较靠谱。
「不过我要说一件事,就是面包里放的,其实并不是黄芥末。」
当我说完这句话,四个人的目光全都伴随着惊讶一同转向了我。就是这一瞬间的快感,让我过去犯下了很多错。不过现如今的我只是平静地把藏在背后的黑色小瓶子放到了桌子上。
「放进面包里的是塔巴斯科。洗马前辈拜托家庭科部的人放辣的黄芥末,但是家庭科部的人觉得黄芥末根本不辣,所以就问他是想放黄芥末还是想放辣的东西,洗马前辈回答说要辣的东西,所以家庭科部的人就选择了这个塔巴斯科。……听说超级辣的。」
新闻部的四个人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的困惑的表情。没过多久,健吾开口了。
「这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不过这对现状有什么影响么?」
「影响倒是没什么,不过我把实际使用的塔巴斯科借来了,所以可以做一个实验。健吾,我现在仍然觉得犯人吃了中彩的面包但是却没有自觉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健吾挑了挑眉毛,扫视了一圈放在大桌子上的四张纸。
「这话怎么说?」
「有可能是因为味觉障碍。犯人有可能是尝不出塔巴斯科的味道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对犯人来说能够及早发现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真木岛同学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个我还真没考虑过。」
不过另一方面,门地同学却表示怀疑。
「全员都是能感觉到甜味的。会有那种唯独感受不到塔巴斯科的味道的病症么?」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不清楚。」
「那你这么说还有什么用……」
「所以说我才想要做个实验嘛。请大家稍微舔一点塔巴斯科尝尝看。」
除了明显露出不愿意表情的衫同学之外,其余的三个人好像觉得未尝不可,总比一直在这里面面相觑来的强。我听到他们自言自语地说。
「……看来只有这样了。」
「说的也对。」
「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强。」
总而言之大家是决定尝试一下。
健吾站起身来,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但是又好像找不到的样子,歪了歪头。剩下的三个人也并没有打算要帮他找,看上去大家都不知道他要找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呢?」
听我这么问,健吾一边左右翻着纸堆一边回答道。
「总不能要大家直接对着瓶子舔吧。我记得这里应该有放着一次性纸碟才对。」
真木岛同学听罢站起身来。
「啊,确实是有纸碟,放在哪里来的。」
衫同学此刻站起身来,
「在冰箱上。」
并如此说道。
距离冰箱最近的是我,所以我就看了一眼,确实有一摞一次性纸碟,外面还抱着包装袋。我走过去想要拿它,结果发现冰箱上还放有一个木质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些单独包装的糖果,奶糖和巧克力。盘子上还用胶带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用不规整的字写着「请把调查问卷放到这个盒子里。这里的小点心是回礼,请自由拿取。」
「这里怎么有糖?」
健吾微笑着回答我。
「就像上面写的那样,这是给把调查问卷送到这里来的学生的一点犒劳。」
「我也把调查问卷送来了啊,但我怎么没收到。」
「这倒是。那你就随便拿吧。」
我到并没有想拿的意思,不过感觉这新闻部还真是挺随便的。我重新切换心情,拿了四张纸碟子,分别派发给了在座的四个人。健吾也坐回到椅子上,接着便拿起桌上的黑色瓶子,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原来如此,的确感觉会很辣啊。」
「标签上写的不是英文,所以我读不懂。」
「请不要让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子食用。」
我大吃一惊。
「你看得懂吗?那是什么语?」
健吾很正式地把瓶子放回桌上。
「开玩笑的。」
……我竟然会被堂岛健吾给涮了?
健吾首先往自己面前的碟子里滴了一滴塔巴斯科。接着剩下的人也都按顺序学着做,不一会儿全员就都准备好了。衫同学探出身子,趴在碟子上方闻了闻。
「……这个味道的刺激性好强。」
其他的三个人也都学衫同学把脸靠近了纸碟子。刚一接近,真木岛同学就好像被呛到了一样把脸别了过去咳嗽了起来。缓了一下就听到她用痛苦的声音说:
「真的。味道好冲。」
「有那么夸张么?」
我之所以会这么问,不单单是因为我对那个味道感到好奇。健吾察觉到了我这么问的原因。
「如果把脸靠近去问的话就是那么夸张。不过如果是放进了Pfannkuchen里的话,我也不能保证说这个气味强到隔着面包也能闻出来。况且在我们试吃的时候也没有哪个人仔细闻了味道。……如果真的那么闻了,我估计倒是白糖粉会先进到鼻子里。」
我还以为找到了一个线索,不过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衫同学此时好像都要哭出来了。
「真的要舔这个么……?」
门地同学虽然脸上隐约有不安,但是还是加强了语气说道。
「不舔舔看的话我们都得不到一个答案。当然要。」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直接伸出舌头舔盘子实在是从礼仪上说不过去,所以大家还是决定像厨师那样用手指蘸一点起来再放到嘴里。所以为此新闻部的四个人决定先出去洗一下手。
我也有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大家一起尝尝看,不过毕竟也没有人要求我非要跟大家一起同甘共苦不可,所以我决定还是装作一脸没事人的样子静观其变吧。
四个人洗完了手回来,又重新坐回了自己原本的座位。关于接下来要做的实验,我想还是把注意事项事先说了比较好。
「家庭科部的男生有这样告诉我,说绝对注意不要让这东西进到眼里。所以蘸了塔巴斯科的手如果碰到眼睛应该也会很危险。」
衫同学又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们真的,要舔这个吗?」
明明大家只是想体验一下一个用德式炸面包玩的小游戏,但是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要去舔超辣塔巴斯科。我想了想衫同学此刻的心情,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慰她。
健吾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好了,那我们就大家一起舔吧。常悟朗,你来发出指令吧。」
为什么非得我来做这种事不可呢。不过转头一想,我来也的确比健吾这个当事人去出头来的强。虽然可能我会被衫同学怀恨在心吧,不过我还是举起了手。
「呃,那就请各位准备!」
四个人各自将自己的手指接近纸碟。
「……请吃!」
我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结果说出来的指令让人觉得好怪。接着四个人就用手指蘸了一下塔巴斯科,然后放进了嘴里。
接下来有一两秒钟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
在那之后席卷而来的悲鸣,呻吟以及抗议声,还有那些充满了「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的愤怒和悲伤的眼神,让我打从心底由衷感谢我并没有选择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健吾一个劲地咳嗽,真木岛同学的脸都变得通红,衫同学带着哭腔说着「所以我才不想舔!」,而门地同学则一边高喊着水,水一边冲出了房间。真木岛同学死死地瞪着我,衫同学也一股怨气地把目光对准我,一想到她们可能会对我说「下面该轮到你来舔了!」,我就觉得我应该紧随门地同学身后追出去才对。
「呜哇,这个可真够辣的!」
可能是由于辣味过于强烈以至于影响了人格,健吾说这话的时候半笑不笑,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奇怪。
「辣到无法忍受么?」
「忍受?你要我忍这个吗?哈哈哈,常悟朗,别逗了!」
健吾终于完完全全开始笑起来了。暂时不管他了。另一边真木岛同学的表情也有些扭曲,她一边强忍着一边抱怨起不满。
「开玩笑吧。家庭科部的人竟然把这种东西放进去了么!」
衫同学
则眼中含有泪光,站起了身。
「我,我也要去喝水……」
说完便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间。
通过这次实验,我知道了三件事。首先,家庭科部所提供的塔巴斯科是一种非常,非常辣的东西。其次,就是新闻部里并不存在无法感知这种辣味的人。还有一件事,这件事可以说是确定无误的「毋庸置疑的结论」,但是这个「毋庸置疑的结论」却与现状之间产生了一个很大的矛盾。无论怎么想,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这个炸面包事件,果然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抱起了胳膊,把拇指抵在下巴上,开口说道。
「健吾,看来我们还是要把事情再从头整理一遍会比较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健吾此刻正把舌头身出来用手不停地扇着,眼里还留有笑意,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通过这次实验我还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塔巴斯科的攻击,还有很强的持久性。
(4)
出去喝水的两个人回来,正当我想要重新开始讨论的时候,门地同学突然丢出了一句话。
「已经够了吧。已经是谁都好了吧。用不着为了一个两个面包折腾到这个程度吧,就当是发生了什么说不清楚的事情,说一句『真奇怪啊』然后就回家吧。」
说的不无道理,不过这样一来提出企划的真木岛同学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吧。不出所料真木岛同学扬起了眉毛,张开嘴正要开始反驳,没想到话头先被衫同学抢了去。
「事到如今不要说这种话啊!要说你也在舔塔巴斯科之前说啊!现在放弃的话我们为什么要受那种苦啊……简直跟笨蛋一样!」
衫同学两眼通红,声音也在颤抖。确实,现在才想撤退实在为时已晚。送了佛就要送到西,吃了塔巴斯科就要找到真相。我重新对健吾发问。
「说要把这个炸面包写成文章的人是谁?」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那是我在跟健吾两个人单独说话时听来的,这应该会让其他部员感觉不舒服,所以我刻意又问了一遍。健吾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样的话。
「是真木岛。是她发现了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德式面包店,那家店里有卖Pfannkuchen,所以才在编辑会议上做了提案。」
而我真正想问的是接下来的问题。
「那为什么会是洗马前辈去取面包呢?」
虽然这么说出来不好听,但是为了一年级学生的企划而让二年级学生去跑腿,这件事让我觉得有些不自然。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前辈说自己吃不了辣,所以没有参加这个企划。而且因为自己的乐队演出日临近,出席社团活动的时间会减少。这两点令他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家,所以他才说就当是些许补偿,主动要求自己去取Pfannkuchen的。」
接着真木岛同学插话进来说。
「虽然他外表看上去是不拘小节的人,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很懂得照顾人的人。他一直都很乐意给我们帮忙出力。」
健吾点了点头。
「没错。当我们因为文章写不出来而苦恼的时候,他会不惜停下手头在忙的事情也会给我们一些建议。从他身上真的学习到很多。」
我轻轻地扫了一下剩下两个人,门地同学和衫同学也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虽然不能断言,但是看上去大家对洗马前辈都没有什么隔阂或者不满。
既然这样,那就只好把小事一件一件都确认过来了。首先先确认一下炸面包的移动路线吧。
「洗马前辈是在今天放学后,去了面包店里取了炸面包对吧?」
「没错。」
「又什么旁证可以证明么?」
门地同学从旁边不满地插嘴进来。
「还要什么旁证。要不是洗马前辈去取了面包,那这里的面包是从哪里边出来的?」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问问而已。也许面包是昨天就取来了的。能够问清楚的事情我现在都想问清楚。」
健吾摇了摇头。
「我们跟店里的约定是今天洗马前辈会去取面包。人家面包店也不是每天都在做试做品的吧。」
「店里的人知道洗马前辈是长什么样子的么?」
「知道。是我跟洗马前辈还有真木岛三个人去店里做采访的时候,洗马前辈自己说要来取面包的。」
这样说来,是洗马前辈去面包店取的炸面包这件事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了。接下来炸面包就被放进了纸袋里,并且为了方便拿着,在外面又套了一层塑料袋。之后前辈就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去了家庭科部,像之前说好的一样拜托家庭科部的人放了黄芥末,虽然最终被放进去的是超辣的塔巴斯科。
洗马前辈在家庭科部将面包摆在了盘子上。而为了拿着方便的纸袋和塑料袋则被丢在了家庭科部的垃圾箱里。之后他就拿着盘子来到了新闻部活动室,而那个盘子现在就放在大桌子上。
有一件事我搞不明白。
「……洗马前辈为什么要把炸面包放到盘子里呢?就算一直放在纸袋里,吃起来也并不是很碍事吧?」
听我这么问,健吾不当回事地回答道。
「原来是放在纸袋里的吗?那就是为了要拍照吧。」
为了拍照。
「有拍照片吗?」
「有啊。要写文章的,当然要拍照啊。如果是放在纸袋里的话就很难拍,洗马前辈是意识到了这点才刻意放进盘子里的吧。」
「照片是用相机拍的?」
被我这么一问,健吾表情有一些狼狈。
「原本应该是用相机拍的,不过因为占用版面不大而且是黑白印刷,所以就用手机拍了。」
「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出来!」
哦哦,没想到我竟然能够把人生最想说的台词之一「为什么你不早说」给说出来了。
「啊,对不起,我把这茬给忘了。你现在看吗?」
「当然。」
健吾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把照片显示在屏幕上。
第一张照片是大桌子上放着盘子,盘子上放着炸面包。第二张照片是盘子上放着四个炸面包。第三张照片是更近距离拍的炸面包。
也就是说除了炸面包什么都没拍到。
「你就不能拍点……那种……那种能成为证据的照片吗……像是大家一起吃炸面包的瞬间之类的!」
「炸面包可是全员一起吃的啊,你要我怎么拍啊。」
「话是那么说没错……」
从照片上获得到的收获,也就是炸面包有四个,还有从外表上来看是看不出哪个面包放了塔巴斯科这两点了吧。不过这两件事都几乎已经是无需怀疑的了。
「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马上就要试吃之前。」
那个时候洗马前辈已经不在这里了。
直到健吾所说的「马上就要试吃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呢。接下来必须要确认的是新闻部的四个人的行动。
「最初来到这个房间的人是谁?」
听我这么问,门地同学用有点看不起人的语气回答道。
「这你还不知道吗。我啊。我最先来到活动室,打开门锁,然后就一直在这里写稿子。」
「说的对。你是从几点开始在这的?」
「从三点半过一点开始。」
班会结束的时间差不多就要三点半过一点,所以门地同学应该是放了学立刻就来了这里。
「这么说来你也见到了洗马前辈吧?」
「见到了,」
门地同学把身子依靠在折叠椅上,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还突然拍了我的肩膀,吓了我一大跳。」
「时间呢?」
「这我就不记得了。因为我一直在写稿子没看时间。」
「洗马前辈那个时候拿着盛有炸面包的盘子吗?」
「……没有,那个时候盘子已经放在桌子上了。前辈还指了指盘子,跟我讲说他把面包取来了。」
健吾这时发问了。
「你在写的是从上周就一直在写的那个三段报道吧?碰上什么难题了吗?」
「是,文章很不好写。不过现在已经写好了。」
我接下来想问门地同学有没有人可以证明你一直都在房间里,但是门地的在场证明并不是重点,而且问了一定会造成一场骚动,所以我决定还是不问了。
「接下来来活动室的是谁?」
衫同学微微举起手。
「是我。」
「你还记得你是几点来的么?」
「正好四点十五分。」
我自己问了这个问题还这么说会很奇怪,不过我还是好奇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记得这么清楚?」
「我很擅长记这类东西。」
衫同学到这,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也见到了洗马前辈。我和他在活动室前的走廊擦身而过。我对他打了招呼说『前辈你来了啊』,前
辈回答说『刚来』。」
「还有说其他事情么?」
「他还说了『因为有演出所以没办法看你们吃了』,就这些。」
健吾插了一句嘴。
「从时间点上来看,应该是刚跟门地说完话之后吧。」
「大概是的。然后我就看到桌子上也放着调查问卷的回收箱,所以我就从上面拿了几张出来,坐在椅子上开始读了起来。」
姑且确认一下。
「你那时坐的椅子,是现在健吾坐的那把么?」
那把椅子距离房间入口最近。
「对,就是那里。」
「谢谢。在那之后呢?」
「我花了两三分钟看了看调查问卷的内容,然后就注意到了放在那里的Pfannkuchen。为了能更好地拍照片,我就把大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那个时候你自己没有拍照片?」
「没有。我觉得等大家到齐了再拍就可以了。」
最先是门地同学来了活动室,之后是洗马前辈。再之后衫同学来了,然后洗马前辈离开。再之后呢?
「下一个来活动室的是……」
「是我。」
真木岛回答道。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满。
「你记得自己是什么时间来的么?」
「不知道。不记得了。」
虽然她的说法好像一股不愿理人的感觉,但实际上一般来说不记得才是正常的。非要说的话,像衫同学那样清楚地记得才比较奇怪。
「那个时候房间里已经有门地和衫在了,但是我没有碰到洗马前辈。」
这与之前的证言并无矛盾之处。
「在你来到活动室之后发生了什么么?」
「我想想。」
她稍微想了一下,
「有一个矮个子的一年级女生送来了调查问卷,是我把它接过来的。也就这么多了。」
……是小佐内同学吗?
「我对她道了谢,然后跟她讲说我们正在发小点心,不过她说了她不要。」
「不是她。」
「啊?你说什么?」
「抱歉,我自言自语了一下。你接过来的调查问卷怎么样了?」
「因为衫说了她把调查问卷的回收箱收起来了,所以我把问卷交给她,叫她把这个也放进去。」
我看了看衫同学,她点了点头。在这个被纸张充满的空间的某处有一个调查问卷的回收箱。刚刚我交给健吾的调查问卷被他随手放在了一个地方,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个回收箱现在在哪里?」
我这么问衫同学,她回答说,
「在堂岛同学的身后。」
健吾听了慌忙回过头,从墙角堆着的杂乱资料堆上拿起了一个箱子。
「竟然放在这种地方了么。」
因为叫回收箱,所以我想象的是一个有盖子的箱子,但实际上看上去就是把一个放点心的硬纸盒拿来代用了一样。盒子很大但是深度很浅,里面的调查问卷都快溢出来了。
「此外还有什么么?」
真木岛摇了摇头。
「那最后一个到的就是健吾了吧?」
听我这么问,健吾停止了东张西望,对我点点头。
「没错。」
「时间呢?」
「我隐约记得比四点半要早一会儿。我也说不准。我来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就已经到齐了,桌子上也已经放着炸面包了。然后我就拍了炸面包的照片,然后就开吃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问我也知道了。大家都在猜测着是谁吃到了中彩的面包,但是却没有人说自己吃到了。然后我就来了。
这样一来关于新闻部部员的行动,能问的就都问了。问是问了,但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看到我一言不发,健吾说话了。
「看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真的吗?
我稍微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
「有没有办法和洗马前辈取得联系呢。」
不知为何全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真木岛同学的身上,而真木岛则在视线中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想现在应该不行。演出之前是要关掉手机的。」
「这样啊……」
「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倒是有一些事如果能直接问他就好了。不过比起这个,真木岛同学对于洗马前辈的事知道的很详细啊?」
听我这么问,真木岛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家离得很近,所以联络前辈的事情都是交给我的。」
「也就是青梅竹马吗。那也就是说平时的称呼是不带前辈这两个字的?」
「是不带……这有什么关系么?」
我摆了摆手。
「没有。抱歉,我不是想问什么隐私。」
既然没有办法得到洗马前辈的证言的话,就只能用现在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推理了。虽然只是我的直觉,但是我觉得这并非不可能。我觉得掌握事情关键的是一年级的饭田同学。
「洗马前辈知不知道一年级的饭田同学不参加?」
饭田同学是新闻部所属一年级学生,一周也不一定会来一次的幽灵部员。健吾之前有问过他要不要来参加这次的采访,而他回答说不参加。真木岛不知为何有一点得意地回答道。
「嗯,知道。因为我发了邮件给他。」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真木岛同学是给洗马前辈发了邮件,内容是『饭田同学不参加试吃,所以炸面包只要四个就好了』,对吗?」
「没错。」
「有没有发送失败之类的?」
「哪有这么容易会失败的。」
这可说不好,常常会有啊。不过这时健吾插嘴进来。
「发邮件的时候我也在场,她还要我帮忙确认了内容。虽然我不太记得准确的说法了,但是真木岛的确给洗马前辈发了邮件,说饭田不会来参加。这个活动室的信号很好,用手机发送邮件也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邮件肯定是发送给了洗马前辈没错。」
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只要是健吾断言的,我就会把它当作是真的。我点了点头,真木岛继续说道。
「等到了晚上,洗马前辈也有给我回信。」
「回信写了什么?」
「『了解了』。」
「就这些?前后没有什么其他内容吗?」
真木岛同学皱了皱眉。
「不知道,不记得了。今天我忘了带手机来所以也没法看。回信内容很重要吗?」
我也不知道。洗马前辈的回信内容是不是很重要?
……不,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
看我一言不发,真木岛同学有点着急了。她满脸通红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却突然之间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了。
「……虽然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不过我有件事想说。」
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新闻部部员们说的。门地同学不明就里地问了句「什么啊?」,紧接着真木岛就嘟囔着说。
「其实我在吃炸面包的时候在想别的事情,所以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刚才都因为难以开口所以没说,不过现在想来吃到中彩的面包的也许就是我。……不如说既然大家都没有中彩的话,那我觉得中彩的就是我才对。」
突如其来的自白。衫同学和门地同学发出了吃惊的声音,不过健吾倒是很冷静。
「真木岛,你说的这个是不可能的。刚刚对于味道的感想也是你写得最为详细。写成那样还说心不在焉可说不过去。」
「这个……」
真木岛同学不知道怎么回答,而门地同学此时则狠狠地瞪着她。
「你是之前就吃过对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真木岛同学低头不语。不过衫同学挡在了他们之间。
「那种事情谁会知道啊。小真,快点解释一下啊!」
「没用的,我就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你说什么呢,有蹊跷的是你才对吧。你不就是想把小真的主意给毁掉吗?」
「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你白痴吗?」
健吾害怕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只是想要用炸面包来体验一下德国的传统游戏而已,但是没想到却让新闻部水面下的对立显露了出来。现在还来得及吗。如果能够指出到底是谁抽到了中彩的那个的话,还能不能回应不想让新闻部空中解体的健吾的期待呢?
……虽然说实话,新闻部会变成怎样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需要的材料已经全部都收集齐了。究竟是谁吃了放有塔巴斯科的炸面包呢?
是堂岛健吾?
是门地让治?
是真木岛翠?
是衫幸子?
是饭田?
是洗马前辈?
是家庭科部的男生?
还是小鸠常悟朗? 不过姑且说一句我真的没吃。
还是说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存在吃了呢?
我现在可以指出事情的真相。
和我得
到了同样的材料的人的话,应该也是可以指出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