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支配神经系统的连接术式的训练。
人类大脑的限制。
这是为了保护自己肉体而存在的枷锁。
虽然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但想以人类之身去杀掉神明,反而是碍事的机能。
可是如果将它完全去除则会产生不便。
所以,需要给限制加上开关。
只要增加这个机能,
就可以自主给全身进行医学检查。
遮断痛觉。
通过血管的扩张来增强运动能力。
通过血管的收缩来止血。
加快神经末梢的传递速度。
反射运动机能的加强。
还有许多,无法一一列举。
若想达到我所预期的目标,就必须把这些全都掌握。
为此,要做的是,完全控制自己的肉体。
人类并不能像想象中那样自由活动自己的身体。
运动员之所以反复进行练习,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能和想象中一样的灵活。
异端审问官的最高等级——神罚者所要求的是比那更为遥远的境界。
不仅是四肢,指尖、血管、神经、大脑也都能随心所欲的活动。
必须要达到这样的标准。
可是,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
肉体的控制对神罚者来说只不过是初步中的初步。
这仅仅是获得了站在起跑线的最低资格而已。
运动员经过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才能锻炼好自己的身体。
而我们不能花费那么多时间。
那该怎么办?
明知故问。
当然是用违反规则的方法了。
「啊啊啊啊啊啊!!」
喉咙深处爆发出了悲鸣。
无法凭借自己的意志去停止。
「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都在痉挛。
痛。
好痛。
好痛。
「咯啊啊啊啊啊啊、、、!!」
神经在烧灼着。
是真正意义上的燃烧。
正确来说,是被点燃了。
我被束缚在床上,周围都是穿着手术服的大人。
教会的暗部。
为了培养神罚者,
他们在进行支配神经系统的连接术式。
简单来说,就是全身神经系统的改造手术。
将术式埋入身体,重新构筑神经系统。
让其完全受自我意识的控制。
普通人经年累月所进行肉体锻炼的极致。
通过数十次的手术就能完成。
破格般的时间效率。
代价就是现在的激痛。
「咯、、、啊……咯啊啊啊啊啊啊啊!!」
剥露出的神经好像每一厘米都在被打火机灼烧。
仅剩的左眼由于倒翻,看不见前面的景象。
拘束带的下面,全身极度扭曲。
不停流着眼泪和汗水。
凄惨的悲鸣也无法停止。
每一次眨眼都重复陷入着清醒与昏厥。
「救我。」
祈求着停止。
虽然这是我所希望的事情。
可是面对过于强烈的激痛,我不得不求饶。
只要能摆脱这个状况,做什么都行。
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
「……」
「……」
「……」
得到的是沉默。
谁都没有去听6岁孩子的惨叫。
他们淡淡地继续做着手术。
「啊啊啊!!啊咯咯啊啊啊!!」
认识到自己无路可退,我再次发出了悲鸣。
算上这次,术式已经进行过了五次。
听说完成的预定时间是十五个小时。
房间里有一个钟表放置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那上面显示的剩余时间还有十四小时五十八分钟。
「咯……哦嘎、、」
开始才两分钟。
仅仅只过去这点时间。
现实几乎要将人逼疯。
与其这样,还不如没有钟表。
大人们是明知道这一点,才把钟表放在这里。
精神崩溃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连这种程度的小事都忍受不住,那根本就不需要。
他们是真心那么想的。
所以没有怜悯。
如果我坏掉了,那就换下一个。
如果那个也不行,就再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原本他们就没想成功完成这个术式。
失败是理所当然的。
疯掉是理所当然的。
死人是理所当然的。
本着那样的打算,不停搞坏我们这些实验体。
他们想要的不是当然的结果。
而是超越必然的奇迹产物。
如果不能引发奇迹,人类就无法战胜神明。
所以直到产生奇迹为止,实验会一直重复做下去。
数不清搞坏多少次。
直至进行到几乎等同于偶然间的奇迹般,那个没有坏掉的结果出现。
「啊……啊、、、、、、」
脑袋像是被切开一样的剧痛。
就快要坏掉了。
即便我被搞坏,他们也不以为意。
我会被直接废弃掉,那便是结局。
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就那样迎来了终结。
啊……
就好像天国一样。
能让这种痛苦尽快结束。
那真是非常有魅力的——
「——」
想起了妹妹。
被神明夺走的妹妹。
是啊。
不能忘记。
为了将重要的事物夺回。
因此我才会叩响教会的大门。
早在过去我就已经丢掉了放弃的选项。
发出悲鸣也好。
流泪也好。
求饶也好。
但是,无论露出何种丑态。
唯独这份意志不会屈服。
这种痛苦已经克服了五次。
这次也要忍下去。
「咯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仍在发出惨叫。
不过,只要内心没有屈服,那就不是败北。
就这样,我强忍下了剩余十四小时五十五分的地狱。
2
支配神经系统的连接术式每周间隔进行一至两次。
在术式完成之前不会进行实战性的战斗训练。
虽然也会有类似肉体锻炼的基础训练。
但手术的间隙通常会被安排课程。
学习内容主要是两个系统。
其中一项是有关异端之神的知识。
玛雅·阿兹特克神话。
日本神话。
印度神话。
埃及神话。
希腊神话。
北欧神话。
凯尔特神话。
死记硬背各种关于各神话的书籍。
另一项是进行战斗训练之前的基础知识。
格斗术。
武器术。
拷问术。
暗杀术。
讨伐异端。
先人所积累的技术和历史会分系统的传授给学生。
至此,可以算是正式训练之前的阶段。
到了这个阶段,我的同期生都不见了。
是逃跑了。
还是疯掉了。
亦或者是死了。
……已经记不清楚了。
不管是在肉体锻炼的时候还是上课的时候,连接术式所留下的后遗症都相当严重。
全身时常伴随着剧痛,从来没有过一次安稳的睡眠。
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还不得不去学习大量的知识。
仅是做好眼前的事物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教室刚开始大约有十个人。
在连接术式完成的过程中,大家都消失不见了。
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样貌也渐渐模糊。
应该说,从刚开始就没有记清他们的样子……
总之。
当数十次的手术结束,已经是我进入教会以来十个月之后的事了。
我终于得到了接受正式训练的资格。
而这只能算是起跑线。
拼命争取到的单程票。
之后还需要为期数周的准备。
我通过这张单程票,从教会的日本支部出发,前往了梵蒂冈。
在那里,将开始真正的训练。
梵蒂冈城国。圣厅。
现在被称作真圣教会,是世界最大宗教的总部。
我被人领去了那里。
正确来说,是被带过去的。眼睛被蒙住,坐进了车子里。
第一次来到国外,当地的地理原本就不清楚。况且什么都还看不见,完全无法得知具体正在前往哪个方向。
「……」
对此,我没有觉得害怕。
不是对教会的信赖。
单纯是这样的感情已经麻木了而已。
没过多久,我从车上被带了下来。
接着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或上或下走了好几段楼梯,蒙在眼上的布终于松开了。
现在正身处某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这里是在地面之上?
还是在地下?
连位置都无法确认。
包括我在内,有数十个孩子被聚集在这里。
所有人的年龄和国籍都不相同。
年长者居多,我似乎是里面最年幼的。
因此,感受到了若干视线。
「……」
无所谓。
周围的众人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理由是,眼神。
在这里的孩子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眼神。
失去了希望。
体会过绝望。
无论愤怒还是悲伤都混杂在了一起。
那彻底失去神采的眼睛。
暗淡的眼睛。
我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和用眼带遮蔽住的右边眼窝一样。
我仅剩的左眼,一定也是昏暗而虚无的色彩。
在这一年间,我们亲眼目睹了地狱。
神话战争。
日常的崩坏。
数不清的死亡。
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恐怕都丧失了一切。
所剩下的唯一感情。
就是对神明的憎恶。
如果没有这份憎恶,不可能熬过这一年。
在此之上,我另一个目的是夺回妹妹。
但基本和他们是相同的。
以对神明的憎恨作为原动力,苟活到了今天。
寻求的是,得到向神明复仇的力量。
为了得到那份力量,才来到了这里。
这时。
咚咚咚
「!」
透过房门能听到清晰的脚步声,室内的气氛立即紧张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自然地朝向了那边。
有谁要过来了吗?
房门打开。
同时。
有什么东西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
「!?」
我立刻将动态视力提高到了极限。
勉强看出对方是人类……的女性。
下一个瞬间,腹部受到了类似棍棒状武器的重击。
「咕咳!?」
准确的击打到了要害,我当场倒地。
捂着腹部环顾周围,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状态。
然后,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孩子们中间站着一位红发的女性。(原文是金发,作者在第五卷对未来角色的设定尚未完善,为避免前后人设矛盾,特别做出修正,见谅。)
她正在用棍棒状的物体敲打着肩膀。
那是……收在鞘里的长刀?
看来,刚才是被那把刀击中了胸口。
「那边的你……」
女性用长刀指向了某个孩子。
「还有那边的和那边的,以及那边的你。」
女性陆续挑选了几个孩子,然后直截了当地说,
「你们可以回去了。」
「什……!?」
被点名的少年非常惊愕。
「为、、什么……?」
被长刀击打的部位似乎还在作痛,少年面带痛苦的询问道。
女性继续用长刀敲打着肩。
「因为你们没前途。」
「!?」
「面对我的突袭,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不对吗?」
女性简单做出了回答。
「可是,那太突然了……」
「正因为突然才能算是突袭。」
女性又加了一句。
「这次作为初次福利,才用脚步声提醒你们从哪边攻过来。」
「……」
「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接受痛苦的手术,在脑袋里埋入术式的?」
「……」
「观察、逃跑、防御、反抗,无论哪样都可以。只要能立刻做出反应,解除限制,预备应对「某种」不测的事态,那就算合格。」
「……可」
被毫不留情的驳斥,少年依然不想放弃。
能够理解。
我们不是为了被筛选而来这里的。
突然被告知不合格,不可能轻易接受。
然而。
「真烦。这次直接把脑袋砍下来吧。」
女性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我没能看清她之后的动作。
单就结果来说。
那个少年的脑袋安然无恙。
因为有人制止了女性。
「住手。」
谁也不知道那个男性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握住了女性的手腕。
女性的长刀即将就要砍在少年的身上。
「别来碍我的事。」
「那可不行。」
男女互相瞪着对方。
两人好像是同僚。
「呜,啊……」
差点被杀的少年跌坐在地。
他的眼睛在退缩。
那强烈憎恶被恐惧所覆盖。
那名少年大概只能从房间里被筛选出去了。
他的肉体虽然幸免一死。
但是,那位女性所散发出的杀意,杀死了他的内心。
「……」
看到少年的样子,男性无奈地叹气。
然后放开了女性的手腕。
「……」
女性也把长刀收回鞘里。
已经没有再斩的必要了。
又有几名大人走进了房间。
「带走。」
随着男性的指示,他们将筛选掉的孩子们带出了房间。
女性斜眼看着那边,并对我们做出宣告。
「啊——,留下来的各位可不要产生误会。」
「……」
「我们对你们没有期待。」
「……」
「这里的训练和之前相比不能同日而语。」
「……」
「十个人参加训练,然后十个人全都死掉,那是理所当然的。」
「……」
「一百个人参加训练,那就死一百个人。就算是一千人,也会有一千人死。」
「……」
「但是,一万个人里面会有一个活下来。我们需要的只是那一个人。」
「……」
「刚才就有好几个人回去了。还有想回去的家伙,现在也可以说出来。」
最后的通告。
「……」
没有人做出回答。
「既然选择留在这里,那就抱着必死的觉悟。」
「……那是当然。」
对我来说,生命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夺回妹妹。
只要能达成那个愿望,这条命就再没任何价值。
「——」
「……!」
我和女性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刚才只是我小声的自言自语,好像还是被她听到了。
她在此时头一次露出了微笑。
「那么,各位弟子。从今天开始,要称呼我为师傅。」
3
从结论来说,师傅在这一天所说的话有些夸张。
不可能有死亡率100%的训练。
「不怕死」和「最初就怀有杀意」之间,意外的存在着认知差距。
而且来到这里的弟子们可以解除大脑对身体的限制,发挥出超乎常人的能力。
实际的死亡率差不多是三成。
还有六成是在训练中无法恢复。
剩下的一成则是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在这一成里面,有多少人是逃跑,有多少人是真正意义的消失。
总之。
我在师傅的身边学习,勉强活了下来。
然后,和师傅一样,得到了神罚者的称号……
可那不仅仅是依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得来的。
玛丽亚。
我的知音和搭档。
如果没和她相遇……又会是什么样的发展呢。
我和她偶然的相遇,是在12岁的时候。
我跟随师傅以来,大约五年后的事情。
4
「在上次的神话战争中,异端的众神使用了人类的肉体。」
能听到师傅的声音。
但是看不到她的身影。
「……」
我正待在某个狭窄的正方形房间。
遮蔽物只有支撑天花板的四根石柱。
没有其他能够遮蔽视线的东西。
可我却找不到师傅的身影。
「神明之所以在人界使用人类的肉体,应该是因为神明在灵体上属于过度高等的存在。」
只有声音在回荡。
「……」
我看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果然还是没有人。
这种状况从刚才开始已经持续了十分钟以上。
「炽天使(Sera
ph)以及智天使(Cherub)这样灵体等级过高的天使无法干涉人界。在他们之上的神明们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在人界活动就必须要有肉体。」
「而这里需要注意的,是神明降临在人界,需要有人类作为容器这一点。」
「肉体是灵魂的枷锁。」
「即便灵体等级再高,只要套上了肉体的枷锁,就难免一死。」
「因此,假定的对人战斗术在某种程度上是有效的。」
「理解人体的构造。」
「学习致死的技巧。」
「破坏人体便能杀死里面的神明。」
「然而,切勿过于自信。」
「你们所打倒的对手只是披着人类外壳,却并非人类的存在。」
「要预想自己是在和人类规模的极致灾害进行战斗。」
「嗯,例如我这样的——」
下一个瞬间。
「!?」
我全身僵直,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倒下了。
「…………」
不能自由呼吸。
但意识还清醒着。
因此感受到强烈的剧痛。
「好的。今天也完全不行。0分。」
在我的视线一角,能够看到师傅的指尖。
说了那么多话,最后还是没能捕捉到她的身影。
「雷火真的是太差劲了。」
「……啊」
「耗费了五年才这个样子,真担心你的将来。」
师傅毫不留情的数落着我。
「……」
我无从反驳,只能不甘心的咬紧牙齿。
「站起来。」
遵从师傅的指示,我紧咬牙关站了起来。
若是三秒以内站不起来,基本会用硬踹的方式。
看样子这次不会被踹了。
「好了。那么就」
「!」
刚松了一口气,胸口就挨了一脚。
而且是全力。
「……啊咯,啊、、、」
和以往一样的突袭。
不仅限训练当中,就算是在走廊上,她也时常袭击弟子们。
有的人因此而再也没站起来。
刚才那下也是,如果没有及时收紧腹筋,内脏可能会被踹得粉碎。
「虽然雷火很差劲,唯独直觉很敏锐啊。」
「……」
听到师傅有些遗憾的语气,我一句话都没说。
对她来说,这已经算是表扬了。
放在一般社会,她这样可能接近人格缺陷。
但是战斗能力在神罚者当中也是首屈一指的。
这样才有跟着她学习的意义。
「喂,其他人也都给我起来。」
师傅环顾着房间说道。
她这句话是对在我之前倒下的弟子们说的。
数量差不多是二十人。
所有人都像是石头一样蜷缩在地上。
我们全都被徒手的师傅给放倒了。
在这情况下,我们连师傅的衣角都没碰到。
我也只是坚持到了最后……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我没有任何价值。
等同于垃圾。
浪费着氧气,排泄污物的垃圾。
没有存在的意义。
没有活着的意义。
必须要变得更强。
必须要变得更强。
必须能战胜师傅,至少要像她那样强大。
否则,向神明复仇只能是遥远的梦境。
那代表着,夺回妹妹是不可能的事。
归根究底,还是垃圾。
「给我站起来。」
师傅将没有站起来的弟子们一个个踹了起来。
几分钟后。
「好了,继续下一个修行。」
比起「训练」,师傅更倾向使用「修行」这个词语。
她好像很喜欢日本的武士。
选择用长刀作为武器也是同样的理由。
「……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个弟子发出了询问。
「在外面的那群家伙抓回来了些适合训练的怨灵。」
师傅所说的外面的那群家伙,指的是异端审问官们。
神话战争的古战场上还飘荡着被称作神性现象的噩梦残渣。
现在,新兴组织的圣餐管理机构正全权负责处理这个问题。
但是,神明给世界造成的伤痕还有许多。
特别是怨灵和不死生物的增加。
死者的怨念吸收了残存在战场上的灵素,化为了怨灵和不死生物。
它们闯入人类的生活圈,造成大量的伤亡。
当圣餐管理机构无暇应对时,人们便会来委托真圣教会。
即便圣餐管理机构拥有关于神话战争的一切权利,而教会则依然有着自古积攒下来的基础。
闲话暂且说到这里。
师傅拿出了一个施加过多重封印的盒子。
从她刚才所说的话当中,我们大致猜到那个盒子里面就封印着怨灵。
「由你们来把这个怨灵打倒。」
师傅轻描淡写地说着,将盒子放在了地上。
然后,她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这个实战训练里面,师傅是不会帮忙的。
顺便,她所谓的「合适」,对我们这些弟子而言,实际等于是「和死亡相邻」。
如果没能打倒怨灵,我们便会死。
咔,房门发出了声音。
师傅把门给锁住了。
如此一来,就无处可逃。
同时,盒子的封印自动解除。
「!」
从散发出来的气息来看,这果然远远超出了我们能够应对的等级。
只有所有人拼尽全力,方能有一丝胜算。
可我们刚才还被师傅彻底痛殴了一顿。
「……!」
谁怕谁。
如果这样能变得更强,来多少次都可以。
更加强大。
更加强大。
强大到能杀掉神明。
对于弱小的我来说,存在的意义就是变得更强。
一定。
我一定要强大起来,从神明那里夺回妹妹。
数小时后。
我今天也被送进了治疗室。
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
确切来说,只要是师傅的弟子,每天都会被送进来。
当然,前提是活下来的人。
「快给我治好啊!」
能听到某个人的喊叫声。
我们被安置在间隔帘子的病床上,按顺序等候治疗。
「……唔!」
我躺在床上,表情微微扭曲。
左手胳膊和右腿的骨头被折断了。
这种程度都是家常便饭。
但依然会感到疼痛。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希望快点被治好。
「好痛!还没好吗!?」
……不过,今天喊叫的声音还真是不少。
平时虽然说不上安静,可对比之下确实吵闹了许多。
大家都习惯了受伤。
不存在那种故意大声叫唤的家伙。
最多就是漏出呻吟而已。
凡是人类总会有忍耐的极限……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久、久等了。」
就在我暗自纳闷的时候,床边的帘子正好被拉开了。
过来的是身穿修道服的修女和——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孩子。
看来刚才说话的,是那个女孩子。
「……」
来了已经五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同龄的孩子。
「来,玛丽亚,再做一次。」
「好、好的。」
听到修女的话,女孩子——玛丽亚用走调般的声音回答着。
今天的治疗似乎由她来做。
「……!」
这里虽然是治疗室,但没有普通的医生。
拥有『治愈』奇迹的圣女们来进行治疗。
每个人之间的力量可能会有所差异,不过她们基本很快就能帮忙把伤势治好。
然而……
「修女。那个孩子是?」
「她还在实习。」
修女非常直接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所谓的实习,就表明那个女孩子是拥有『治愈』奇迹的见习圣女。
这里的确很适合进行『治愈』的实地训练。
「请、请多指教。」
玛丽亚说着,将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
她看起来很是紧张。
奇迹之力也像波纹一样很不安定。
本以为『治愈』已经快要起效,可力量突然又减弱了下去。
「……」
我想起了刚才一连串的怒吼声。
原因可能就出在这里。
经过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治好,在一旁看着就会烦躁。
发出怒吼也并不奇怪。
不过。
「……」
我看着玛丽亚努力的侧脸。
可能是太久没看到过同年龄
的女孩子。
不知为何,她的样子和妹妹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
「……」
某种异样的感情从内心深处涌现。
我微微起身,向她伸出了右手。
「咿!」
玛丽亚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可能是误以为我会去打她。
她紧闭双眼,害怕地颤抖着,而我仅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欸……?」
玛丽亚惊讶地睁开眼睛。
我本想露出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微笑,结果却失败了。
大概是我忘记了该如何微笑。
「没关系,慢慢来。」
我只好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去说话,然后躺回病床。
「……」
「玛丽亚。」
「啊,好的。」
听到修女的提醒,玛丽亚连忙再次开始了治疗。
在这之后,治疗比想象中更顺利地就结束了。
「谢谢。」
「不,不必客气!」
玛丽亚依然用紧张的声音回应着我的道谢。
由于她还要为其他伤患治疗,跟随着修女离开了。
我确认着左手和右腿的状况。
完全治好了。
和成年圣女治疗出来的效果一模一样。
看来玛丽亚只是技巧不够熟练,她作为圣女的资质其实很高。
我从病床上站起来,离开治疗室,回到自己房间的床上休息。
5
那便是我和玛丽亚最初的相遇。
可能是年龄相近的缘故,自那以后她也时常和我搭话。
我……在那时也不知不觉的期待着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和她谈笑的短暂时间里,可以忘掉艰苦的训练。
这在精神上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
说不定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我才会坚持到最后。
不过,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也可以说当时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意识到这一点。
那时候的我除了一心想要变强之外,对其余的事情都没有兴趣。
只想着像机器一样寻求强大的力量。
除此以外的事物都不屑一顾。
自从在日本的设施里接受了手术,我就渐渐产生了变化。
对同期生的死亡漠不关心。
对他人的伤痛麻木不仁。
对自己的变化毫无察觉。
力量。
技艺。
实力。
我寻求的只有这些,其他的都不需要。
虽然师傅以及教会方面是故意这样教育的……。
其实,那不过是些小事。
跨越违背人伦的尽头,也终会有所收获。
实际,建立在无数牺牲的基础上,我确实变强了。
尽管称不上是完美……至少得到了结果。
可是,如果一直是那种状态的话,我的身心可能会完全坏掉。
因为那时候的我,不管是妹妹的名字还是长相都想不起来。
虽然后来得知是宙斯封印了我的记忆。
但在那时,想要夺回妹妹的强烈执着是我活着的唯一动力。
然而,我却想不起任何关于妹妹的事。
我之所以全心投入每天的训练,把变得更强作为最重要的目标,可能就是为了不去思考「妹妹」。
如果认真去思考的话,自己就会察觉到若干疑点。
我一定是下意识地在避开着这些。
不过,这种不协调会威胁到内心的平衡。
和玛丽亚在一起的时间勉强支撑着即将坏掉的天秤。
在那之后,得知玛丽亚作为圣女具备很高的『祝福』天赋。
『祝福』的奇迹通过和神罚者组队配合能发挥出更强的效果。
由于要和神罚者组队行动,她也从中途开始,和我们出现在一个训练场里。
基础锻炼。
对人格斗术。
对魔术战术。
护身术。
逃走术。
隐秘术。
兵法讲座。
魔术讲座。
虽然不能去和师傅交手,但是对怨灵和不死生物的实战训练,她都有参加。
她的魔术天赋也非常高,主要擅长于支援方面的魔术。
尽管通常都要顾虑玛丽亚的人身安全,不过和她一起组队的实战训练能得到安定的结果。
只是……我和玛丽亚的关系有些好过头了。
有时候,相对于其他人,她明显优先选择去支援我。
周围对这件事提出过很多次批评。
而玛丽亚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善。
实际上,和我组队的时候,她也能发挥出更高的状态,这件事慢慢地就被默认了。
这时留下来的弟子也很少了。
包括我在内,仅有2、3人。
人数暧昧模糊是因为进入了符合各自适应性的特化训练时期。
例如,我基本没有魔术相关的适应性。
相对的,非常适合于枪械。
因此,从这时开始,除了师傅以外,我还接受着枪械专门教官的训练。
在那个训练当中玛丽亚也必定会跟在一起。
说不定师傅和其他教官在那时就已经在考虑将我和玛丽亚组队来使用。
接着,迎来了转机。
那是我和玛丽亚在十五岁之前几天的事情。
6
例行的训练场。
我和师傅在进行一对一的模拟战。
然后。
「唔!」
战斗开始后约二十分钟。
我今天首次转入防守态势。
枪对刀。
虽然是橡胶子弹和模型刀,依然是全力的对决。
我使用的是枪械,自然会占据先制攻击的优势。
不给师傅反击的机会。
我以此为重点,主导着战斗。
而且故意露出几个破绽, 引诱师傅上当。
但是,现实没能那么简单的按预想发展。
不管我露出多大的破绽,她都不会上当。
师傅虽然外表大大咧咧,战斗方式却意外的沉着稳健。
武士——使用真刀所施展的刀术贯彻「斩即死」,基本就是要争取到既能封杀敌人攻击,同时有利于自己攻击的距离。换言之,“间距”的概念最为重要。
师傅作为武士迷同样忠实的奉行着那种状态。
她正一点点的拉近和我的间距。
无机可乘的话,实力的差距很快就显露了出来。
我在转入防守态势之后,渐渐被逼入了死角。
最后连交换弹夹的一瞬都来不及去做。
「……!」
剩余子弹的数量时刻都记在脑子里。
左右分别是四发。总共八发。
以这些子弹来逆转局势!
可是,即便开枪,师傅也会把子弹砍掉。
不过,只有一点绝对不可能去反应的时机。
「…」
我放松了两只手臂的力量。
这等同于在放弃防御。
师傅的间距。
瞬间,必杀的刀刃就斩了过来。
「——」
在这一瞬间,我超出极限的将全部神经的限制解除。
眼里所看到的映像全是慢动作。
皮肤甚至能感觉到风的流动。
能听到长刀破风的声音。
师傅似乎是想砍我的脖子。
以这个人的本领,就算用模型刀也能把脑袋砍下来。
看到我舍弃防御,以为我麻痹大意,可能因此而生气了。
这暂且先不去管。
能否有辩解的机会,要看今后的一系列动作。
「!」
我随着师傅的斩击而做出动作。
瞄准的是即将要砍落我脑袋的刀身部位。
面对挥舞下来的刀刃,从下而上迎击的时机。
看穿那一瞬间的刹那。
咔!!
定要成功。
但是,刀身没有像预想那样弹起。
「!」
我低头从斩击的下面穿过。
一瞬的迟缓,一边的手枪已经无法及时指向师傅。
结果是,
「……」
「……」
我和师傅分别用各自的武器抵住对方,在互相牵制的状态下对峙着。
完全是相同的时机。
「……平手,吗」
师傅呢喃着,收回了刀。
「……噗哈!」
我将停滞的呼吸全部吐出,当场仰倒在地。
强制活动的部位产生了很大的疼痛。
视野渐渐被染红。
看来是眼球的毛细血管出血了。
耳朵也感觉黏糊糊的,没过多久就流出了血。
脑袋嗡嗡作响,左手也抬不起来。
「哈,想不到会去击打刀身。一般就算想到也不会去做的。」
师傅一边感叹,一边伸展着手臂
。
她并没有手下留情。
倒不如说,这个人就没有留情的概念。
只有真刀和模型刀的区别。
就像在练习场里展现的实力不等于实战的实力一样。
当师傅手持真刀,实力绝不仅于此。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和师傅打成平手。
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开心过了。
但是还差很远。
将来必须要变得更强。
就在我这样想着,紧盯自己紧握的拳头时,
「……那就决定了。」
师傅突然说了些什么。
当我抬起头,四目相接。
「雷火。你之后来我房间一下。」
「师傅的房间吗?」
「嗯,顺便带上玛丽亚。你叫她一起来。」
「明白了。」
「那就快点过来哦——」
说完,师傅就又去了别的地方。
「……?」
我不解地歪了歪头。
这真是稀奇。
师傅竟然会把人叫到房间。
而且刚才的自言自语……嗓音有些怪怪的。
虽然很在意师傅的态度,但还是没能搞明白是什么意思。
「总之,先叫玛丽亚一起去吧。」
既是为了通知玛丽亚,顺便也要治疗一下眼睛的伤势,我向着她所在的治疗室走去。
训练设施居住区域·师傅的个人房间。
「打扰了。」
「打、打扰了。」
我和玛丽亚一起进入了师傅的房间。
「噢——,来了啊。」
第一次来师傅的房间,里面贴满了和风电影的海报。
贴的主要是时代剧,手持长刀的武士在做着夸张的动作。
「啊,别给我把海报弄破了。已经是无法再搞到手的稀有品。如果敢弄脏就砍掉。」
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的师傅发出了警告。
没说要砍掉哪个部位。八成指的是脑袋。
「今天是有什么事?」
我略过师傅的话,直接提出询问。
还没有听她说被叫来的理由。
「话很长,去那边坐着休息吧。」
师傅用下巴指了指给客人用的沙发。
「……」
「……」
我和玛丽亚保持站立进入「休息」的态势。
这个人的奇袭不分时间和场合。
坐上沙发的瞬间,脸上就很有可能挨到一记重踢。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弟子。」
「对不起。」
「小玛丽亚真的可以坐下哦。」
「不必了,既然雷火前辈站着,那我也继续这样。」
「算了。那我要说了。」
师傅仿佛很无趣地说着,开始了话题。
「雷火知道罗拉西亚岛吗?」
「不,没有听说过。」
「是那个圣餐管理机构所管理的人工岛。」
「人工的……很可疑呢。」
不会无缘无故就去建造一座岛屿。
而且管理者还是和教会对立的圣餐管理机构。
本来就是包裹在谜团中的组织。
自然会被怀疑在那里做些什么。
「嘛,当然会觉得可疑。教会也调查他们在岛上做些什么……不过,用了好多年都没有太大的成果。」
教会的谍报能力非常优秀。
花费了数年没有得到任何情报?
当然,那个人工岛就是为了极力拒绝各种外界的接触才建造的……。
「那个人工岛在哪里?」
「被称作罗拉西亚海的地方。欧亚大陆粉碎之后出现的海洋正中。」
「海的……正中?」
我所认识的人工岛都离陆地比较近,建立在海水深度适中的地方。
那个在大海的正中?
如果真是那样,可谓是绝海的孤岛……。
到底是怎样建造出来的?
就算拥有建造技术,那也是不知要花费几年,不,几十年才能建成的庞大工程。
可是,听师傅所说,那座岛在几年前就出现了。
……真的是人工岛吗?
其存在本身就很异常。
「……然后,内容就是那座岛的潜入任务之类的吗?」
在这九年间,我们并不是一直待在室内。
有时通过实地训练,来到外面。
本以为这次也是类似的内容。
「虽然说的不太对,总之先继续听下去。」
「?」
「首先,刚才虽说好多年都没有成果,最近终于有一位谍报员带回了情报。」
「……」
「不过,是仅有表面的情报。」
按照师傅的话,罗拉西亚岛的中心好像有座学园。
经过世界共通检查,聚集着持有第七因子的少年少女。
那个第七因子也是奇怪到家的东西……。
「有时,在那座岛上会发生学生大量失踪的情况。」
「大量失踪……」
「时期不知为何也是固定的,发生失踪的频度是三年一次。」
「……」
定期发生大量失踪者。
没有比这更可疑的事情了。
「最大的问题是,这没有引起任何问题。」
「……孩子们的父母没有产生骚动吗?」
「聚集的学生里面也有许多孤儿。」
「……」
「而且孩子们是从世界各地聚集而来。他们的亲属也等于分散在世界各地。就算要进行抗议活动之类,彼此之间很难取得联系。」
抗议活动必须要有相应的人数才会有效果。
「那些父母当中还有许多不想让孩子再回来的。」
「……」
根据圣餐管理机构的宣传,第七因子是众神留下的诅咒。
世间对众神的态度非常严苛。
因此,连教会都不得不改名。
也就是说,带有神明诅咒的孩子消失掉会更好,有许多父母都在这样想……
「……」
不知为何,胸口躁动不安。
那可能是对众神的愤怒,我以此来说服自己。
「那都无所谓,别去多想了。」
师傅自然地略过了话题。
「如同刚才所说的,关于这个事件,与规模相反,却完全没有引发任何问题。这就意味着,圣餐管理机构用了相当大的力量,隐藏岛上所发生的事情。」
确实,仅仅听完刚才的叙述,就觉得规模很大。
想要将事件完美的封锁,必须要有相当大的力量。
这件事的暗处,很有可能隐藏着大人物。
「教会对这座岛上的案件很重视。圣餐管理机构那来历不明的身份,说不定就藏在这里面。」
「是的。」
「本来,这是要我们神罚者级别介入的案件。」
师傅故意顿了一下。
「也就是说,这次不是训练。」
「——」
感觉到全身通过一阵电流。
刚才的话,意味着。
「这是正式的任务哦——作为神罚者。」
「那么……我……!」
「等等。继续听着。」
师傅再次制止了我。
「你接下这个任务之前,有两个条件。」
「条件?」
「首先,你的实力和经验都还不够。」
「是的。」
「所以,必须要将能力提高。」
「……」
我思考了一会儿,便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在日本支部接受的支配神经系统的连接术式。
需要再把相同或者是差不多的术式埋入身体。
「如果那样能达到和师傅同样的级别,那我无所谓。不管什么样的苦痛都会忍耐下来。」
「你真是没一点耐性。话还没讲完呢。」
师傅用若干无奈的语气说道。
「……」
确实,稍稍有些急躁了。
我努力冷静下来。
「这次能轮到雷火,因为你是青少年。」
能进入岛内的只有圣餐管理机构的职员。
或是接受世界共通检查的青少年们。
除此之外的人都严禁入岛。
过去曾经用过数次不合法的手段……全都失败了。
这就说明对方在进行非常严密的管理。
不过。
「你们的话,可以用简单的书面操作送进岛内。所以被选上了。」
「……们?」
说的是复数,我不由地看向四周。
「我也包括在内吗?」
察觉到师傅意思的玛丽亚询问道。
「没错。这就是第二个条件。」
师傅竖起了两根手指。
「玛丽亚也要提升能力,随雷火潜入岛内,支援他的工作。」
「为什么连玛丽亚也要去?」
「因为你的实力不够。」
无言以
对。
我在训练中用出全力才能和师傅打成平手,实力确实不够。
「啊,这并不是在小看雷火。」
「……?」
「可能没有自觉。你在同年代中有着最高水准的才能和素质。」
「……」
「小孩对时间的概念太不重视了。」
师傅吊起了嘴角。
「假设你和我有差不多的才能,你和我修行积累的年月不同。实力有所差距那是当然的。」
「……」
第一次听到师傅直率的夸奖,我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雷火认真做的话,总有一天会达到我们这个级别的。」
「……可是」
「嗯。可是,这次的时间不够。」
所以才必须要提升能力。
我觉得这样就好。
既然那座岛上有圣餐管理机构不明身份的东西潜藏着,我就亲眼去验证。
说不定那里有诸神的线索。
但是……
「玛丽亚作为圣女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她没有必要提升能力吧?」
我一边看着玛丽亚,一边向师傅提议。
然而师傅摇了摇头。
「不行。」
「可是。」
「不行。办不到。不行。」
无所适从。
这次埋入的术式还不清楚,首先能确定的是有着和以前相同甚至更大的痛苦。
让玛丽亚去接受那个,不免让我踌躇不决。
而且还是为了弥补我的实力不足……。
这时,玛丽亚开口了。
「明白了。我随雷火前辈一起去。」
这是对师傅先前给出的条件所作出的回答。
「玛丽亚……可以吗?」
「没关系。」
「……」
由于她说的过于坚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话已经谈妥,师傅拍了拍手。
「很好。那你们两个就去准备吧。」
「准备?」
「你们首先要缔结纽带。」
对于师傅的话,我们都搞不清意思。
「纽带是指什么?」
「嘛,也可以说是连接路径,总而言之是让玛丽亚成为雷火专用的圣女。」
圣女的『祝福』基本都是一视同仁。
圣女正是为了赐予诸多人们『祝福』。
有时也会单独为一个人进行『祝福』。
例如前往屠龙的英雄。
以及行走于苦难之道的圣者。
为一个人祈祷的时候,『祝福』的力量会增强。
「……」
我在修女们的帮助下清洗了身体,身上只围着一条腰布。
我现在身处一个月光能照射进来的朴素房间。
房间中央仅放着一张纯白的床。
「……」
能看到月光就表示这里是地面上的设施。
外表虽然朴素,但是能发现床和墙壁上都刻入了复杂的术式。
我和玛丽亚好像必须要在这个房间共度一夜。
听说明是只要在床上睡一觉,很快就能结束……。
「那个,雷火前辈。」
这时,房门打开,玛丽亚出现在房间里。
她和我一样清洗过了身体,身上只有一件薄衣。
「久等了。」
「……嗯。」
和日常不同的装扮,使我稍稍慢了一拍才回答。
可能受到房间寂静气氛的影响。
玛丽亚看起来十分耀眼。
「……来准备吧。」
「好、好的。」
玛丽亚以紧张的声音回答道。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壶。
我也知道壶里是什么。
圣别用的圣油。
「那么,请跪在那边。」
「好。」
我跪在玛丽亚的面前,低下了头。
没过多久,头上浇下了圣油。
当壶里的圣油用完一半。
「雷火前辈。接下来轮到我了。」
「明白了。」
我站起来,从玛丽亚手里接过壶。
这次是她跪下,我从她头顶浇下圣油。
「呜」
由于太凉,玛丽亚漏出小声的呻吟。
壶里很快就空了。
「啊!」
玛丽亚站起来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身体。
被圣油沾湿,本来就薄的衣料粘在了肌肤上。
身体的曲线完全可以透视到。
「……」
我犹豫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可是,一直不说话也不行。
「继续吧。」
「好、好的。」
我们走向了床边。
虽然床足够大,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近。
以肩膀几乎要靠在一起的距离,坐了下来。
「……」
「……」
玛丽亚的肩在颤抖着。
「玛丽亚。」
「什、什么事?」
「你在紧张吗?」
「是、是的。果然……很害羞。」
「……害羞?」
说起来,几乎全裸的男女在一张床上。
确实是令人害羞的场景。
「抱歉。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
「……」
我一直看着玛丽亚的侧脸。
「怎、怎么了?」
「玛丽亚。」
「什么事?」
「玛丽亚为什么接受了这个任务?」
「欸?」
「说实话,还以为玛丽亚不会去教会外面。」
玛丽亚是战祸的孤儿。
失去双亲,被教会领养。
被发现拥有圣女的素养,来到了梵蒂冈。
这都和她的意志无关。
她没得选择。
「但是,我也和雷火前辈一起接受了训练。」
「我觉得那只是形式。圣女实际很少有参加实战的。」
拥有『祝福』奇迹的圣女需要和神罚者组队行动。
但是,很少有跟到战场的例子。
虽然因人而异,『祝福』的持续时间很长。
赐予神罚者『祝福』,在他们前往战场的期间,去现场附近的教会待机是惯例。
然而,这次的任务完全就等于是突入敌人的大本营。
危险度无法和通常任务相比。
而且,由于要跟我一起,连她也要提升能力,必须要忍受其中的痛苦。
如果她再花些时间,即便不跟来做这种事,也会成为一名很优秀的圣女。
到底是为什么……这个疑问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因为有雷火前辈在。」
玛丽亚突然低声呢喃了一句。
「我现在还能在这里,安然无恙的在这里,都是多亏了雷火前辈。」
「……」
「如果没有雷火前辈的鼓励,我一定会在某个时期沮丧气馁。」
「……」
我鼓励了玛丽亚?
完全没印象。
或者指的是偶尔谈话的事情吗?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记得说了什么重要的话。
「我其实不在乎这个任务。」
玛丽亚微笑着。
「只要能和雷火前辈在一起就好。」
「玛丽亚……」
「只要是为了雷火前辈,我可以做任何事。」
大概是说完之后感到了害羞,玛丽亚轻轻闭上了眼睛。
在月光下,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开始吧。」
「好的。」
我率先躺在了床上。
「失礼了……」
玛丽亚像是要覆盖在我身上一样趴了下来。
接着,身体渐渐下沉。
刚开始是手脚、膝、肩、胸、腰、腹……最后全身都紧贴在一起。
彼此身上的感觉圣油凉飕飕的,肌肤和肌肤紧密接触。
所谓的圣别,是指人和事物脱离世俗的仪式。
我和玛丽亚两人共用一个人的圣油。
作为二身一体的存在,摆脱了多余的其他。
「嗯……」
玛丽亚在活动着。
像是要让彼此的身体更有力的摩擦。
这样使得我们更加贴近,两人的肉体交叠在一起。
由于圣油的关系,玛丽亚的身体很滑腻。
冰冷的液体在我们身体之间慢慢有了热度。
我和玛丽亚的体温通过圣油传递给了对方。
「雷火、前辈。」
「玛丽亚……」
我和玛丽亚的双手紧紧相握。
可能是为了支撑住她,感觉我们接触的更加紧密了。
然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渗入了我的身体。
这是玛丽亚作为圣女的圣性。
她的温暖直接注入了我的体内。
非常舒服。
如果不像这样深入连接,契约就无法完成。
「嗯、、嗯、嗯嗯、、、」
玛丽亚强忍着声音,好像很痛苦。
像这样几乎要失去意识的作业……持续了一整晚。
「玛丽亚……要稍稍休息一下吗?」
「不要……!」
对于我的提案,玛丽亚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不能中断仪式。」
「可是……」
「没关系……我、很高兴。能和雷火前辈成为一体。」
玛丽亚的双颊绯红,露出坚毅的微笑。
「一直想要帮助雷火前辈。所以……今后也要一起……」
「……!」
我终于意识到了。
玛丽亚说过,和我在一起才没有气馁,努力到现在。
那也是我该说的。
有她陪在身边,支撑了我许多许多。
和她谈话,我的内心也变得轻松。
我一直在用心感受着她的温柔。
意识到的瞬间,全身的体温急剧上升。
同时,类似焦躁的感情在膨胀。
那可能是某种羞耻心。
接受玛丽亚全心全意的感情,使我冻结的内心开始融化……。
不对。
和她初次相见时,这颗心就已经在渐渐融化了。
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而已。
我一直在被玛丽亚拯救。
「谢谢你,玛丽亚。」
「……!」
听到我的道谢,玛丽亚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7
我究竟得到了玛丽亚的多少支撑,直到这时才意识到。
之前对她只有感谢而已。
最理解我的搭档。
重要的青梅竹马。
意识到的这一点,可能使我多少取回了在训练中丧失的人性。
在那之后,我接受了能力提升和右眼的移植,得到了最年轻的神罚者的称号。
在数量有限的异端审问官中也有着特别的名字,意思是「杀死异端众神的人」。
身为人类却能杀掉神明的人。
相同时期,玛丽亚作为圣女也得到了教会的正式认可。
她的『祝福』才能在教会也是顶尖,而且还有『治愈』的奇迹,非常适合潜入敌阵的支援工作。
于是,我们两人潜入了罗拉西亚岛。
那时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如果事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话。
我是否会阻止玛丽亚呢?
应该会去阻止她。
不过。
感觉玛丽亚还是会跟来。
因为她就是那样一位有着固执性格的青梅竹马。
8
——回到现在。
借助了诸多力量。
我终于距离达成悲愿还差一步。
我绝对要夺回妹妹。
为了我自身的愿望。
为了不让众多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