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魔眼之王与至高天阶 第一章 龙马•布雷德布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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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蒂冈正面。意大利国境。

梵蒂冈和意大利的国境间只有简易的栅栏。

进入国境,立刻就能看到圣•伯多禄广场。

广场中央的巨大石柱后面,便是著名的圣•伯多禄大教堂。

我和布伦希尔德穿过环绕广场的石柱群与圣人像,向大教堂跑去。

「雷火。目的地是大教堂吧?」

「嗯。」

看到我点头,布伦希尔德也跟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教会的防卫也越发严密。要小心。」

「交给我吧!由我来保护雷火!」

「首先要保护好你自己。那个身体不仅是属于你的。」

「那是当然,但我和夏洛特都想为雷火尽一份力量。」

对于我的叮嘱,布伦希尔德顶撞了回来。

「不要忘了,我是雷火的利剑。我和夏洛特都是属于你的。而且,我们都不是仅靠你来保护的对象。」

「……!」

我本想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对我来说,她们是非常重要的人。

不管是夏洛学姐。

还是布伦希尔德。

如果遇到最糟糕的情况,希望她们能丢下我逃走。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

可看到她们充满决意的眼神时,这个想法不由地被压了下去。

『——呜嘿嘿嘿,成长为坚强的女人了啊。』

说的一点没错。

那么,作为应有的回应,我也要好好保护她们。

互相掩护,终结这场战斗。

重新下定决心——与此同时。

『——看哪,这么快就来人迎接了。』

「!」

我望向天空。

看到的是接尾词的天使。

降临在教会的信徒身上,量产化的天使尖兵。

可能是集合了分散在罗马的兵力,无数的天使覆盖了天空。

用一句话来概括现在的状态就是,视野里约有两成是天空,约有八成是天使。

明明是夜晚,天使羽翼所反射的光亮十分炫目。

如此多的数量。

如此庞大的军团。

而且不仅是天空,天使穿过石柱从四面八方将我们包围。

「可恶!」

我们不得不去迎击天使。

天使兵的动作称不上敏捷,但也不迟钝。

只要用上『残渣』的力量,就绝不会输。

可那样就无法控制力道。

「……」

折断翅膀的天使悄无声息的坠落下去。

「——!」

即便落到地面,仍想来砍我的脚。于是不得不踩断了他的手臂。

「呀!」

布伦希尔德用大剑将天使击倒。

她挥舞着剑刃击倒了一个又一个。

在她战斗的另一侧,我则与其他天使交战。

为了不消耗子弹,我从敌人手里夺来长剑,斩断他们的翅膀。

或者刺穿他们的手腕和腿脚使其失去活动能力。

负伤的天使发出了悲鸣。

那是天使发出的声音?

还是被当作容器的人类所发出的声音?

我不再考虑那些,不断制造着新的悲鸣。

尽可能的不下杀手。

但是,敌人借助压倒性的数量将我们包围。

为了不被数量压制,我们必须时常转移位置。

若是站在原地的话,立刻就会因敌人的围攻而丧命。

为了让自己不停奔跑,有时不得不下重手。

为了让动作连贯起来,有时必须用一击就要将敌人击倒。

类似这样的情况无数次发生着。

即便如此,我仍想要手下留情。

这仅是我个人的想法。

大概,还没有把对方杀死。

就直接意义上来说,

被砍中的瞬间确实没有死。

但被砍中之后,可能有人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或者说,已经有人死掉了。

关于这点,我没时间去确认。

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

「——!」

我们无法停下。

为了阻止天华,终结第二次神话战争。

既不能停下脚步,更不能中途倒下……!

「雷火,这根本没完没了!」

「往大教堂那边跑!进入室内的话多少能轻松一些!」

代表梵蒂冈的圣•伯多禄大教堂就在圣•伯多禄广场的正面。

只要进入室内,起码可以更轻易的去迎击。

最理想的情况是能把天使关在外面……。

我们为了穿过广场,奋力奔跑着。

一边奔跑,一边打倒追赶上来或是绕到前面的天使。

「……」

明明是很短的距离,却有种无限远的错觉。

不管怎么奔跑,都好像在原地踏步。

可能是由于视野被天使遮挡,连大教堂的屋顶都看不到的缘故。

也可能是制服被鲜血沾染,感觉变重的缘故……。

「雷火!」

「!?」

一瞬间的松懈。

天使的刀刃刺进了大腿。

我失去了平衡。

虽然没有摔倒,但行动能力变得迟缓。

接下来会受到敌人的进一步攻击。

我瞬时就理解了状况。

如果不能将其一击击毙,这个敌人的突击就不会停下。

肉体反射性的做出反应。

举起手枪,瞄准敌人的要害。

我的内心在犹豫。

不想杀人。

但不得不杀。

经历了那么多。

至今为止沾染了无数的鲜血。

然而内心却仍在逃避。

一切全在这关键的一瞬。

手指渐渐用上力气。

这是要扣动扳机?

还是在抑制扣动扳机的手指?

大脑的理解和内心的踌躇形成了矛盾,通过反射而活动的肉体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过。

「——」

天使同时停下了动作。

就像牵线的人偶一样,他们的敌意突然消失了。

然后如同退潮般撤掉了对我们的包围。

「……」

我保持着握枪的姿势,舒了一口气。

半分安心。

半分警戒。

为什么天使会停下?

这个疑问立刻就得到了解答。

在无数天使飞舞的广场另一侧。

一名男性阻挡在了连接大教堂的楼梯前面。

那个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是却释放着令人畏惧的阴森之气。

静谧的。

酷烈的。

那个男人挡住了我们前进的方向。

男人穿着一身略微肥大的黑衣。

从上到下就像一团漆黑的影子。

那外表很像是忍者。

然而,这个男人很明显不是忍者,而是教会的手下。

他现在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证据。

这样的话,有一点让人不解的地方。

为什么让天使退了下去?

那压倒性的数量确实让我们疲于应对。

如果混在天使的群体中发动奇袭,这边很可能会受到致命伤。

为什么丢掉那么好的机会?

「是神仙雷火没错吧……」

男人用冷静而清晰的声音向我发问。

他的视线完全没有看向布伦希尔德。

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只注视着我一个人。

「……没错。」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

「……」

男人没有立刻答话。

由于距离的关系,具体不是很清楚。

他用没有反应到表情上的力度。

像是在咬牙切齿一样。

瞪视着我。

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感情的流露。

眼睛深处的杀意。

全都倾注在我的身上。

「……!」

我并不是第一次面对他人的杀意。

然而……这是怎么回事。

胃腑里的重压感。

让人喘不过气。

而且这窒息的感觉并不陌生。

我曾经见过和面前这个男人相同的杀意和憎恶。

那是——

「我的名字是龙马•布雷德布莱特。」

「——」

「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吧?」

无法呼吸。

心脏可能也停止了。

布雷德布莱特。

我听过那么姓氏。

很清楚。

不可能忘记。

里昂•布雷德布莱特。

我所杀死的挚友。

「——呼」

在无意识间呼出一

口气。

「呼、呼」

像是憋了好久终于得到释放一样,我快速喘息着。

流出的汗水瞬间冷却下来。

浑身发冷。

强忍着不发出颤抖。

手指用上更多力量,防止手枪掉落。

熟悉的枪把感觉十分沉重。

「……」

龙马沉默着注视我所表现出的样子。

我想起里昂曾说过,他的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挚友时刻保持笑容的面影——突然间和眼前板着脸的面孔相重叠。

「……」

我把即将说出来的话语咽了回去。

那不是我现在该说的话。

不能随意说出来。

我强制活动着停止思考的大脑,寻找该说的话。

「里昂说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仅是看外表的话,龙马确实是日系人。

但仅凭这点不足以成为证据。

「你是假的……!」

如果是别人假冒的,定会露出马脚。

我为了不放过一丝细微的违和感,紧紧注视着龙马。

「……在成为神罚者的时候,我丢掉了过去。」

龙马静静地回答道。

「……!」

里昂是顺向性健忘症。

由于无法记忆新的事物,他每天都写着日记和笔记。

只要在上面稍稍做点手脚,就能轻易让他深信「父亲已经死了」。

可是……那样的话……!

「这么说,是你把里昂抛弃了吗!?」

我忍无可忍的大喊道。

关于里昂的过去,我仅知道一些片段。

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他很尊敬自己的父亲。

遵循父亲的教诲,他贯彻了他的正义……

可结果却是……!

「为什么没有陪在里昂的身边!?对他来说,你是必不可少的人才对!」

龙马是达到神罚者级别的高手。

如果和教会的暗部也有接触,那他应该知晓在罗拉西亚岛上所发生的事。

有他在里昂身边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展成那样了。

「我是为了保护儿子才成为了神罚者。」

「什么……?」

「如果没有人去抵抗神明,这个世界就会毁灭。」

「……!」

确实如此。

神罚者是弑杀神明之人。

因为众神是杀戮人类的天灾。

他们只需一时兴起,人们便会轻易死去。

直到天华在一周前将神界毁灭为止,这个世界一直都持续着那样的状况。

把新生神话同盟所带来的损害也考虑进来的话,现在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把神明全部杀光,人类就没有安宁。

为了守护岌岌可危的世界,龙马成为了神罚者。

即使那样会不得不把里昂丢弃,他也义无反顾。

为了不让儿子所生存的世界毁灭,他选择了一条修罗之路。

「……」

我的内心已经不再认为龙马是假货。

不,从一开始说不定就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当他和里昂的面容重叠的那一瞬间起……

他沉稳的言行,使我的猜测转变为了确信。

「神仙雷火。」

龙马冷冷地盯视着我的眼睛。

「可能你是抱着拯救世界的心态来到了这里,但是你来错了。」

「!?」

「真圣教会才能拯救世界。」

「你说什么……」

教会的目的是集齐『遗骸』和『残渣』,使『唯一神』复活。

目前尚不清楚他们要将这个力量用在什么途径上。

但是根据我和天华以前的遭遇来推想,那个用途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所以我才会来破坏『遗骸』。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并不像是在说谎。

龙马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紧紧盯着我。

「弑杀神明,排除障碍,无分善恶,将所有的人类一律拯救。那便是我们的目的——不过,只有你,要由我亲手杀死。」

非常直接的杀人宣言。

龙马微微低下了身子。

「……!」

我也架起手枪准备迎战,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将枪口对向里昂的父亲。

仅是这简单的动作就让我如临冰窟。

比面对天使兵团时更大的压力。

心里的重压使全身都产生了麻痹。

要再一次,再一次用这把枪去杀人吗?

我,这次要将他的父亲杀掉吗?

「雷火!」

「!?」

听到布伦希尔德的声音,我回过神来。

眨眼之间,龙马已经逼近到了面前。

他一声不发地刺出了手刀。

「——」

我一时间屏住呼吸,扭动身体。

「……啧!」

虽然勉强躲了过去,但连同制服,腹部被划了一大块。

简直就像是挨了一记锉刀或是锯子的攻击一样。

应该是龙马在拳脚上附加了魔力。

若是被魔力的尖刺碰到,就会像刚才那样无论肉体还是防御都会被割裂。

虽说不是魔术,但也不能说是赤手空拳。

这就是龙马的战斗风格。

「唔!」

为了挡开追击过来的手刀,我的手腕被割伤。

防御完全没有意义。

我的专业领域是枪术。

面对同为神罚者的近战专门家,彼此的练度有相当的差距。

如果不能防御的话还可以躲开,可那也很难办到。

虽然能避开要害,但伤势在渐渐叠加。

自特米尼车站的袭击以来连续战斗到现在。

击退鲁格这个强敌之后,又出现了守卫大门的龙马。

大教堂近在眼前,却又无比遥远。

『——噢—噢—,不愧是里昂的血亲。这大叔真厉害!』

巴罗尔在愉快的观战。

这混蛋,近一段时间完全没帮上任何忙。

龙马应该也带着沙利叶的护符,如此一来就无法用魔眼去支配他。

那就只能靠自己的实力来突破这个困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无法扣动扳机。

那不说一句话只想着要把我杀掉的表情。

总是会和里昂相重叠。

他在那个时候也是如此。

眼里饱含着杀意,一句话都不说,只想把我杀掉……!

「唔」

总而言之,若是被近身的话会很不妙。

近身战会产生很多死角。

最多只能看清楚对方的上半身。

虽说能在某种程度上预判出对方腰上的动作,但腿上的攻击只能依靠经验。

然而对方的应变比我还要巧妙。

依靠肌肉伪装身体重心,使我的预判出现偏差。

再加上多重的视线诱导,目的是让我产生更大的死角。

他的拳头看起来很普通,只要击中身体连内脏都会粉碎,正可谓是一击必杀。

不但攻击凌厉,而且技术也十分高超。

虽然与师傅的类型不同,可同样是把人类的招式修炼到了极致。

一言蔽之,就是不能和他近战。

这样下去早晚会受到致命一击。

必须要拉开距离才行……!

「雷火!」

布伦希尔德的大剑挥在了我和龙马的中间。

「……」

龙马轻易的就闪开了。

地面被劈碎。

穿过飞散的碎片,龙马连续出拳。

「唔!」

布伦希尔德用手甲接住了拳头。

手甲虽然能防住魔力的尖刺,但沉重的拳头还是将她向后击退了数步。

后面是天使的军团。

「不准再让她靠近。」

听到龙马的指示,天使们杀向女武神。

「雷火!」

布伦希尔德声音也被天使们淹没。

然而有一瞬间。

尽管只是一息的时间,龙马与我拉开了距离。

「!」

我瞄准龙马的腿部,扣动扳机。

不过,龙马弯腿躲过了子弹。

即便被躲过,仍成功迫使他留在了原地。

趁此机会,我再次后退。

拉开彼此的间距。

中距离的战斗是我所擅长的。

只要专注于攻击腿部,就可以让龙马无法近身。

然后找机会和布伦希尔德会合。

但是,有天使挡在中间,无法顺利的靠近。

天使们切切实实的将我和布伦希尔德分隔开来。

另一边,龙马也利用绝妙的定位,限制了我前进的方向。

会合是不太可能了。

『——状态很差呢,雷火。』

(烦人,你现在别说话

。)

『——和那个男人的战斗很痛苦吗?』

(少在这说风凉话!?)

说到底,是谁的原因导致了我和里昂的厮杀,难道忘了吗!?

还说什么和龙马战斗很痛苦吗?

这当然痛苦了。

比割裂的手腕以及刮伤的腹部都要痛的多。

虽然安慰着自己,这边的攻击不会致命,可每当扣动扳机的时候还是会慢上数秒。

像这样狼狈的样子是不可能突破这里的。

心里很清楚……不突破是不行的。

可是……!

『——哈。人类真是麻烦。』

巴罗尔似乎很愉快的说道。

『——都到这时候了,还有空来配合大叔的复仇剧吗?』

(……)

现在确实是情况紧急。

此时,第二次神话战争正激斗正酣。

我和少数的同伴主动跳进了这激斗的漩涡。

目的是破坏教会所隐藏的『遗骸』。

我为了拯救心爱的妹妹,赌上了性命。

但是。

(的确,现在我正为了拯救妹妹而战斗。即便如此,说什么“现在先让我过去”或者是“原谅我”之类的,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我背负着什么,在为什么而战,这对龙马来说是毫无关系的。

而且,龙马的行为稍稍有些自作主张。

由于我持有着『残渣』,教会的方针应该是生擒才对。

如果是那样,就不会让他一个人来迎击。

哪怕是现在,他也执着地和我一对一,不准其他的天使出手。

他站在这里是为了给儿子报仇。

务必想要亲手将我杀死。

——所谓报仇,是为了让自己出气。

没有任何得失,只为了出气而已。

那个男人做梦都想要杀我。

仅用言语该如何去劝说他?

不可能劝说得了。

对于这点,我是最清楚的。

『——那怎么办?嘛,逃跑也是可行的。』

暂时逃离这里,然后另寻路径去找『遗骸』。

这也是一个办法。

可问题是,龙马会让我逃离吗?

而且……

刚才虽然说过龙马的行为稍稍有些自作主张。

可从另外的角度来看,他是在守护大教堂的入口。

圣•伯多禄大教堂。

梵蒂冈的象征。

既是世界最大的教堂,同时也是世界最大的圣域。

『唯一神的遗骸』放置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虽说虚张声势的可能性不为零,但这里绝对是最应该先确认的场所。

不能把眼前的强敌当成理由,转身逃跑。

那么——该怎么办?

该怎样阻止龙马。

怎样才能让他停下。

……

……

……啊啊

不对。

一定是我错了。

逃跑也好。

停手也罢。

差不多该正视现实了。

该思考的,不是怎样让龙马停手。

真正应该思考的是——。

「你在搞什么啊,哥哥。」

——这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

紧接着,如同白昼一般的雷电覆盖了广场。

神之雷将龙马吞没。

在我的注视下,他的黑衣消失在了白光中。

随后,就像是顺带的一样,广场上的天使全都被击落。

所有的一切全都发生在一瞬间。

在这一瞬之后,周围只剩下了焦炭以及肉体被烧焦的味道。

「啊……」

看见倒在地上的焦炭……之前还曾是龙马本人,我的喉咙深处发出不像样的声音。

「唉—唉—,哥哥没了我果然还是不行。」

我呆站在原地,从上方再次传来了——天华的声音。

迟钝的向上望去,妹妹正好撑着伞落到了地面。

「天华……」

「呀嚯,相隔一周,再次见面。」

天华轻轻松松的向我搭话。

「……」

「哎呀呀?好奇怪啊。竟然没有哥哥热情的重逢拥抱。」

「……」

「真是的,稍稍配合点嘛,哥哥。」

看到我毫无反应,天华鼓起了脸颊。

就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在罗拉西亚岛上的事情。

新生神话同盟虐杀人类的事情。

以及刚才杀死龙马和天使的事情。

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她的声音和以往没有任何变化。

「神仙天华!从雷火身边闪开!」

布伦希尔德在这时出现,用剑刺向了天华。

「嗯?原来你还活着。」

「我才不会死呢!」

布伦希尔德虽然一脸激昂的表情,但她的盔甲到处都是焦黑。

看来她勉强从那个闪电风暴中活了下来。

「没死就算了。」

天华兴趣索然的从布伦希尔德身上移开了视线。

然后用略微冰冷的眼神看向了我。

「话说回来,哥哥。」

「……怎么了?」

「刚才你没有认真战斗吧?」

天华用伞指向了不远处龙马的尸体。

「是想保存体力?就算我偏向哥哥这边,可也不认为那是可以有所保留的对手。」

不知不觉间,她的语气变为了逼问。

再仔细看看,表情也显得很不愉快。

「并不是想有所保留……」

「那为什么?」

看到我难以启齿的样子,天华更上火了。

「他是想要向哥哥复仇的对吧?」

「……」

「既然没有认真抵抗,难道是想要被杀掉?」

「不是。」

「为什么?之前不是说复仇是错的吗?所以哥哥才阻止了我,不是吗?」

「……!」

得知她不高兴的原因,我完全明白了。

在三个月前,我和天华敌对,阻止了她的复仇。

天华是想说,为什么我没有去阻止龙马。

「我没记得我说过复仇是错的。」

「……是吗?」

「嗯。」

从一开始,哪怕是现在,都未曾那样想过。

如果有正当的动机,复仇便是正确的行为。

由于孩子被杀,父母为其报仇,没有人会对此表示谴责。

制裁邪恶,人们称之为正义。

那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只不过,听到我的解释,天华微微歪起了嘴角。

「什么歪理?那么之前说什么复仇只会解气……教育我的那堆话都算什么?」

「那是……」

天华的提问使我有种被针刺中的感觉。

那一天,在那场激斗中。

与复仇相诀别,我向天华所呐喊的一字一句。

无视了所有的内容,她连一丁点都没听进去。

啊啊,这也不无道理。

我刚才找不出一句话去劝止龙马。

像我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轻易打动妹妹的心灵呢。

「我想让你……让天华能幸福的活着。」

现在只能重复以前的话。

「即便那个复仇是正确的行为,如果去复仇,如果杀了某个人,那么下次自己就将成为被憎恨的目标。」

杀掉恶人,像这样的正义不会受到责问。

但是,定会受到恶人的同伴们的记恨。

然后产生新一轮的复仇。

复仇会衍生复仇。

怨恨会不断连锁。

憎恶永远不会消失。

如果说,有个能够消除憎恨的方法,那便是……

「所以,必须要会宽恕,复仇永远不会结束。宽恕是唯一能摆脱怨气漩涡的方法。」

「……哈!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

天华嘲讽般的笑了起来。

「宽恕?摆脱?为什么我非要那样做不可?」

随着天华所展现出的暴躁,紫电从埃癸斯之伞上奔腾而出。

「如果杀了某个人,下次就轮到我被憎恨?好啊,如果有谁不服的话,全都杀掉不就解决了嘛。」

「……」

「说到底,复仇只会解气——这又有何不可?」

「……没有。」

「当然了!!」

天华用拳头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胸口。

由于指甲陷进肉里,从紧握的拳头上流出来的鲜血沾染了她的衣裙。

「如果不那样的话……这个一直堵在我心里,很厌烦、恶心、像铅一样沉重的感情该向何处发泄!」

天华的拳头又敲打在了我的胸口上。

很痛。

小小的拳头上仿佛饱含着妹妹的感情,沉重的痛感传达到了内心深处。

「再这样下去,再继

续带着这种感情的话,我一步都迈不出去!就算遇到什么开心的事,突然想起这些,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我很清楚天华所说的话。

憎恶是不会那么简单就消失的。

不管得到多么开心而平稳的生活。

只要想起过去,眼前的一切就会全部褪色。

那样的感觉,我在这十年间尝到了无数次。

「只要这种憎恨没有消失,我绝对无法得到幸福……!」

天华抓住了我的领口。

然后直接将我拽了下来。

妹妹的脸庞就在眼前。

在这近乎接吻的距离间,我和妹妹四目相对。

「哥哥和我是一样的吧?」

她的眼睛昏暗无神。

「想想那群家伙是如何对待我们的。那每一天,那种地狱,不可能原谅的,对吧?」

无尽的恨意化作黑暗无限延伸,就好像要把对视中的我吞噬掉一样。

「为什么我们这样的受害者、被欺凌的一方非要去宽恕对方?像那种达观的人,这世上真的有吗?」

天华说的很有道理。

所谓的宽恕,虽然是十分崇高的行为,却也极其不合情理。

如果是那种会把恶人自动杀死的世界,那类似这样的不合情理就不会产生了。

那一定是非常美好的。

但是。

「……人生中的不合情理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在众神出现之前,不合情理的事情在世界随处可见。

说不定有人有着和我们一样,亦或者比我们更凄惨的人生。

这都是无法去否定的。

因此。

「我们所能够做的,仅有选择而已。」

是该选择憎恶的道路,一生都活在复仇中呢?

还是选择接受一切的不合情理,寻找其他的幸福?

两者之间没有对错之分。

并不是因为妹妹选错了,所以才要去纠正她。

也不是因为我选对了,所以才要去阻止她。

这只是愚蠢的兄长,希望妹妹能和自己走在同一条道路而已。

「……哥哥是好孩子。」

天华讽刺般的对我笑了笑。

然后手从我的制服上收了回去。

「——」

这时,我才发觉到。

天华的身后……黑色的影子正缓缓站起。

「不过,我后面的大叔好像是坏孩子。」

「……」

黑色的影子——被闪电击中,本以为已经死掉的龙马像幽鬼一样摇晃着站了起来。

全身遍体鳞伤。

虽然站立着,可那大面积的烧伤让人很难相信他还活着。

「——」

然而,他的眼神却杀气不减,和先前一样,紧紧盯着我。

「啊哈哈哈」

天华迅速转身。

随即将埃癸斯的伞尖抬至水平方向。

「已经搞不懂哥哥在说些什么了,就让我来随手解决掉好了。反正哥哥对这家伙无法下杀手,对吧?」

「……」

面对放声大笑的天华,龙马一动不动。

但是他正在用身体操作来止血,静静地恢复着战斗能力。

神罚者受到过训练,就算身体损坏,也能战斗至死。

虽无法恢复全盛期,大约再有数十秒,他差不多就能动了。

当然,天华的闪电要快得多。

只要继续这样看着,我的手上就不会沾血。

但是。

我从背后将天华的伞按了下去。

「干嘛?」

「天华,还有布伦希尔德都不准动手。」

「雷火……」

「这是我该做的事。」

我背对她们二人,站到了龙马的前方。

在等待他恢复的期间,我扔掉空的弹匣,将新的弹匣装进手枪。

「虽然不准我动手,可如果哥哥快要被杀之前,我肯定会把那家伙杀掉的哦?」

天华在后面用略带无奈的声音说道。

就算我没能将龙马打倒,她也会下杀手。

不管怎样,龙马都只有死的结局。

在这短短的话语中,饱含了深深的恶意。

不过。

「……」

「……」

我和龙马都听不到天华的声音。

眼里只有对方。

即便天华插手阻止,龙马也要将我杀死。

我也是一样。

龙马由我来打倒。

由于我下不了决心,才导致天华的介入。

接下来不会再让妹妹动手。

我们会亲手决出胜负。

「「——」」

我们在同一呼吸间迈出脚步。

已经不再有所保留。

我解除了大脑的限制。

每一条神经都用来提高反射速度。

全身的肌纤维被扯断也没关系。

就算不使用魔眼,我的动态视力也已被锻炼到了极限。

而且我还能用『残渣』的力量。

即便在经验上有所不及,我也会全力应战。

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

叮!

瞄准身体的子弹被龙马用手打飞。

衣服下面还藏着手甲吗?

龙马防住了先制攻击之后直接冲了过来。

好猛的势头!?

龙马的头顶就在我的颏下。

在这种紧密的状态下,我无法发出任何攻击。

紧接着。

咚!!

「唔呜……!」

寸劲。

紧密状态下所发出的打击直接击中了腹部。

嗤嗤嗤!!

「唔啊!」

魔力的尖刺穿过制服,划开了腹部的肌肉。

如果没有『残渣』的防护,这一下说不定会把五脏六腑都给刮出来。

但现在无暇再用手去按住伤口了。

双手全都用来扣动扳机……!

肩膀受到子弹的一击,龙马的身形明显踉跄了一下。

看起来他没有想到我在被击飞的同时还能做出反击。

「唔……!」

从腹部的伤口流出的血撒了一地,脚跟摩擦着地面止住了退势。

在抬起头的瞬间,我再次和龙马的视线相交。

「啊啊!」

「……」

同时,彼此的间距又被拉近。

我一边奔跑,一边收缩血管来止血。

向逼近的龙马开枪射击,却被轻易躲开。

躲开也没关系,这只是牵制攻击。

我将『残渣』的力量集中在脚上,全力冲刺。

突袭。

一瞬间缩近了距离,然后立刻屈下了身体。

在对手看来这边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我趴在地面踢向对方下盘。

在他倒下的瞬间紧跟着开枪射击。

原本做着这样的打算,正准备毫不留情的踢在龙马的腿上。

「!?」

然而却落了空。

我的飞踢没有击中对方。

一击落空之后,我从背后感觉到了杀气。

「!」

接着飞踢的冲势将重心向前,我在翻滚中站了起来。

在回头的同时,龙马的拳头划过了侧腹。

「……!?」

我强忍下痛吟,立刻做出防御。

直到调整好姿势之前,一连吃了四招。

伤势在慢慢累积。

(喂,你知道龙马刚才为什么会消失吗!?)

『——哦?在战斗中做出提问,真是难得啊。』

(刚才有一瞬间左眼刺痛了一下。)

魔眼所察觉到的违和感。

矛盾在于本该在前方的龙马却出现在了背后。

那不管怎么说都超越了体术的范畴。

那里面一定有什么玄妙。

而且,我对这种骗术非常熟悉。

『——呜嘿嘿嘿,正如你所猜想的,刚才那是幻觉。』

(果然是天使的能力啊。)

龙马也是隶属教会的神罚者之一。

既然如此,他身上降临天使的可能性极高。

『——都说到这份上了,也跟本大爷透露一下呗。雷火你知道那家伙身上的天使的身份吗?』

(应该是幻视的天使雷米尔。)

——大天使雷米尔。

七大天使之一,拥有「神之慈悲」的异名。

由于和其他天使混同的记录很多,雷米尔因此有着诸多的能力。

其中之一便是幻视。

正如字面所描述的那样,是在对方的眼里制造出幻觉的能力。

雷米尔是神的信使,幻视本来是用来向信徒传递神的旨意。

龙马将其应用到了战斗上。

「……」

龙马做出了分身。

这不是忍术。

而是幻觉制造的假象。

原来如此。当自己成为幻觉的对

象时,才深切感受到这是个无比棘手的能力。

而且。

「……」

「……?」

天华和布伦希尔德对此毫无反应。

可以认为她们两个也陷入了幻觉中。

幻视和幻象魔眼有所不同,虽然无法隐藏声音,但只要能配合时机施展,就能演变出激斗正酣的假象。

当然,这种骗术只要我把真相喊出来就能轻易揭穿。

但我不会去喊。

「啊!」

后背被劲风击中,直接被击飞出去。

刚才那是……魔术?

本以为他只能用魔力的尖刺来配合体术,原来并不是不能用其他的魔术。

龙马一口气用上了所有杀手锏。

他是打算一鼓作气决出胜负。

「嘎!唔!」

从四面八方受到了被车碾压般的攻击,我像塑料球一样被无数次击飞。

——和那时完全反了过来。

用幻觉迷惑对手的视觉,从其他方向发起突然袭击。

我杀死里昂的时候所用的战术。

这可以算是报应吗?

未曾可知。

这种想法在脑中掠过一瞬,很快就消失在了思绪的远方。

「……」

可能是龙马施展的魔术的关系,从刚才开始周围就暴风肆虐。

时而飞来的风弹切切实实的削减着我的体力。

但是,现在与那时的情况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风弹对我没有杀伤力。

如果是一般人,一发足以致命。可面对同为神罚者,并且拥有『残渣』的我来说构成不了威胁。

即便如此,一直这样打下去也能够占据优势。

可演变成长期战的话,天华有很高的几率会注意到雷米尔的幻视。

如此一来,龙马必定会找机会向我靠近。

只有那样才会给我致命一击。

风弹只是用来掩护。

真正的用意是在肆虐的暴风中消除气息和脚步声。

「……」

我将两只胳膊垂了下来。

虽然手指正勾在扳机上,但身上并没有用力。

闭上眼睛。

反正眼里看到的都是幻觉。

从现在开始要遮断视觉,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在感觉上。

龙马的气息并不是那么容易察觉的。

不过,应该能察觉到他的呼吸。

我的体力被削减到了什么程度。

天华会在什么时候中途插手。

龙马自身的体力又有多少。

把这些条件都包含在内,反算出龙马狙杀我的最好时机。

「——!」

将力量注入全身的肌肉,用『残渣』将防御力提升到极限。

虽然挨了风弹的一击,但这次没有被击飞。

就是这里——!

龙马应该会趁着我由于风弹而失去平衡的时机发起攻击。

现在完全能一步就缩短和他的距离。

「!」

我用身体接下了风弹,然后直接向地面开枪。

含有『残渣』力量的子弹击碎石板,在地里爆炸。

接着地面爆炸的冲势,我浮在了半空。

同时飞起来的还有大量石片和砂砾。

「~~~!」

我一边在心里感受着漂浮,一边将全部的精神灌注在听觉上。

幻视无法隐藏声音。

砂砾落下时反射的声音。

石板落下时沉重的声音。

还有混在其中的肉体声音。

「!」

我睁开眼睛,在落地的同时立刻起动。

胜机只有一瞬。

只有这一瞬间,砂砾的声音会告诉我龙马的位置。

「……!」

暴风吹散了烟尘。

在清晰下来的视线前方,龙马正严阵以待。

是我的枪快。

还是龙马的拳快。

毫无疑问,先手的一方会将敌人杀死。

这一瞬间显得十分漫长。

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第一次看清楚龙马的样子。

和里昂的红发不同,龙马的头发是黑色。

红发是遗传自母亲吗?

但是发质很像父亲。

里昂柔和的笑脸和眼神可能更像母亲。

但是模样更接近父亲。

在这种时刻,眼里看到的尽是这些。

在即将要杀掉的人身上。

寻找着熟悉的挚友样貌。

又要

把这个男人

杀掉吗。

「……」

我把枪口从龙马的身上移开。

手枪对向了后面。

当然,这样不会使龙马的拳头停下。

他没有犹豫的理由。

他的拳头已经到了面前。

只要击中,就会连头带脑一起被破坏。

就像里昂一样。

我没有躲开。

无法躲开。

然后,他必杀的拳头从我的头上——穿透了过去。

龙马做出反击的身影消散。

雷米尔的幻视。

是幻觉。

最后的最后,攻向心灵空档的必杀幻视。

我在前一刻察觉,移开枪口,将目标转向了旁边龙马真正位置的头部。

「……」

龙马的额头被枪抵住,一动不动。

即便是他,这个距离也无法躲开。

「……是怎么发现我的?」

「……血腥味。」

幻视除了声音以外还有一个无法隐藏的东西,那便是嗅觉。

刚才肩膀被击中所流出的鲜血,暴露了他真正的位置。

「……」

虽然不知道龙马是不是败的心服口服,但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

其实,还有一个根据经验而得出的理由。

最后的最后通过幻觉来欺骗敌人。

我以前也用过。

在杀死里昂的时候。

「……」

龙马依旧瞪着我。

连眼睛都不眨。

饱含着憎恶。

饱含着杀意。

就算已经决出了胜负,他依然没有放弃杀我。

「……」

『——呜嘿嘿嘿。』

魔神在笑。

胜负已定。

但是事情还没有了结。

我紧紧咬住了牙齿。

刚才应该已经做好了觉悟。

可还是很痛苦。

不想杀他。

不想杀。

如果能不杀的话,当然那样最好。

可我不去杀,天华就会把他杀掉。

劝说他投降?

龙马会接受吗?

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我发出劝降,他会反过来利用我软弱的心理,并试着逆转局势。

他就是如此的可怕。

重要的是。

龙马的余生还有多久?

『雷霆』的一击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支撑他性命的,是对我的杀意。

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那么,还剩下什么选择?

是等着龙马的生命用尽?

还是我来杀掉龙马?

或者是某个人在龙马死掉之前给他最后一击?

由谁来?

天华?

布伦希尔德?

不行。

「……」

刚才对天华所说的话全都返了回来。

在这不合情理的世界里,我们能做的仅有选择而已。

但所做的选择未必就是正解。

也不能迟迟不做选择。

哪怕面临着多么残酷的选项。

我也必须要做出选择。

因为什么都不选是最愚蠢的。

所以,我做出了选择。

即便那是罪恶。

即便对方是里昂的父亲。

将他打倒。

破坏『遗骸』。

我选择了妹妹和同伴的一方,杀死龙马。

「……最后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做出询问。

不管他说出什么怨言,我也会背负一生。

不过。

「……里昂最后说过什么吗?」

龙马反而反问了回来。

儿子最后所说的话。

我当然记得很清楚。

但是,在这种状况下说出来就如同是讽刺。

可我还是如实做出了回答。

「里昂他说……让我活下去。」

「……」

龙马一言不发。

没有表示愤怒,直到最后也是面无表情。

那个表情并不是做出了理解。

并没有因为儿子的遗言,对我做出了原谅。

那个表情只是坦然接受了输给我的事实以及自己的死亡。

面对他的坦然,我强忍着咬紧了牙关。

然后扣动了、、、扳机。

2

「……」

枪声还在耳边回响。

扣动扳机的手指十分沉重。

不忍去看龙马倒在地上的尸体。

「……」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不用杀掉他的方法。

应该是有的。

至少,如果我愿意被杀的话,龙马就不用死了。

就像那天,里昂没有杀我,自己被杀掉那样。

既然如此,好好商量能否解决问题?

当时的情况还允许多做商量吗?

我甩掉脑海里那愚蠢且毫无意义的悔恨。

但是,龙马的死状被深深铭刻在了心里。

为的是不让自己忘记自身所做过的事情。

我握紧颤抖的拳头。

「辛苦了,哥哥。」

这时,天华转着伞,欢快地靠近过来。

「哎呀,满身疮痍呢。现在就搞成这种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会有影响。」

我简短的回答道。

听到我逞强的话,天华轻笑起来。

「结果还是杀掉了啊。」

「……」

「这个大叔直到最后都没有原谅哥哥。」

「……」

「明白了?这就是现实。」

由于我垂着头,天华则从下面偷看着我的表情。

「杀死对方或是被对方杀死,直到某一边毁灭为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复仇。」

这是错的。

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

只是我不具备那种力量。

所以,不管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一丝说服力。

「……你适可而止。神仙天华。」

「嗯?」

听到布伦希尔德强忍怒气的声音,天华转向了她那边。

「为什么要那样逼迫雷火?」

「诶?我有吗?」

天华天真地抵着脸颊反问。

看到她的反应,气得布伦希尔德持剑的手都在颤抖。

「你真认为雷火想要杀掉那个男人吗?可是除了杀掉以外别无他法,你能理解雷火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吗!?」

「哦?若是因为杀人而痛苦,那整件事就可以既往不咎了吗?」

天华嘲笑般的歪着嘴角。

「那天华我也很痛苦哦。杀了许多人好难受哦,欺负哥哥也好难受哦。」

「你!」

「啊哈哈,开玩笑的。」

天华笑着挥开了布伦希尔德握住胸口衣领的手。

「加害者不管做了什么事,受害者也不会因此而原谅对方的。无聊透顶!」

说完,天华又看向了我这边。

缓缓走到我身边。

牵起了我的手。

「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我和哥哥早就是杀人犯了。反正都已经罪无可赦,那就直到不再有人谴责我们为止,不断杀戮,将他们都杀光就好了。」

「……天华」

「我们无法饶恕世人。世人也无法饶恕我们。这样就扯平了。」

我努力组织着词藻。

但不管哪一句都缺乏能让天华心悦诚服的力量。

这是个人感情的问题。

凭借道理来说服她是没有意义的。

我没有办法消除掉堵在她心里那像铅一般的感情。

那么,就这样带着妹妹离开战场如何?

……不行。

敌人应该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

而且天华也一定不会老实听我的话。

只要这个世上还有『残渣』和『遗骸』。

那就必须要将这两样东西破坏掉,除了让『唯一神的权能』永远无法复活以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阻止这场战争。

那就唯有前进一途。

于是,我们三人进入了圣·伯多禄大教堂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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