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一点也不可爱。
而且还跟精悍、充满野性美、理性等字眼完全无缘。
脸上尽是没出息的表情,一脸穷酸又畏畏缩缩,再没比这更丢脸的事了。
我是无药可救的狗。
一留神才发现我只是一只孤零零的狗。光是走路就显得气喘吁吁,寂寞到了无药可救。因为无药可救——所以智能下跪。
对着「她」下跪、拜倒、恳求:拜托你、拜托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只有我这只狗根本活不下去、拜托你嫁给我。
真拿你没办法。「她」一脚踩在狗脑袋上,从鼻子呼出长声叹息。眼神复杂地混杂侮蔑与同情,扭曲的唇吐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啦1」
于是狗和「她」结婚了。
新居就是高须家——经过师父完美的手艺之后,模样正如所见——整栋两层楼的出租公寓变成三角屋顶的狗屋。
小龙、快来看看,生了好多包包咯~~有白、有花、还有褐色!你看,生了一堆小狗狗~~这可是大河妹妹生的喔~~
泰泰当上小狗狗的奶奶咯~~~
「……」
啪!眼睛睁开。
眼睛虽然睁开了,心脏还是带有被丢进挤乳器的感觉。
这是高须龙儿打出娘胎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从枷锁释放」。他连擦拭额头汗水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只能不断呼呼喘气,好不容易才翻滚姿态离开被窝,四脚着地的狗模样匍伏在干净的老旧榻榻米上。以额头抵地的跪拜姿态从腹部深处挤出二氧化碳——
「是、是猛、啊啊啊啊啊……」
——连像样的呻吟都发不出来,只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T恤被冷汗弄得湿漉漉,全身肌肉都因刚才的噩梦而颤抖不已。手指用力伸进仿佛刚洗完澡,还不断滴着汗水的头发里,随手搔了几下。
——这是什么梦?怎么会有……这样的噩梦?
身为狗的我把人生弄得一团糟之后,居然跪下来求大河和我一起生活,还和她生了小狗——还有比这更没出息的未来吗?还有吗?还有更糟的吗?告诉我,至少让我可以和缓一下这个梦带来的冲击。竟然窥见这么冲击的黑暗未来……我是狗、下跪、大河还有狗屋,而且还很穷……感觉上好像是这种设定。当上奶奶的泰子与抱着小狗的大河都像是原始人一样用兽皮遮体……而且大河还是虎斑兽皮。
这个凌晨四点未免太过吓人。盛夏的黎明时分,窗外已经蒙蒙亮了。一大早就听见蝉的叫声。
叹了口气,全身虚脱。龙儿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昨晚吃完晚餐之后,因为太热加上电视太无聊加上没事做加上冷气不冷,于是和想看恐怖DVD的大河两个人跑去租片。
片名是「实录,恐怖列岛日本」。随手选了片子之后,才发现它的租金很便宜。看完了之后的想法是:开什么玩笑?到处都是电脑CG,别说吊着看似尸体的假人的绳子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看得到拉绳子的男性工作人员。顺带一提,那个工作人员还在下一出戏里担任男主角,被顶着一头无层次长发、一看就知道是抄来的跟踪女追着跑……
两人边看边骂这部一共三篇的无聊迷你影片,最后还是把它看完了——八成是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第三则故事就是「那个」——「恐怖列岛,关西片~我生了狗小孩!~」见都没见过的廉价女演员以悲惨的表情凌厉惨叫时,的确有点恐怖。「呀啊啊啊啊!宝宝身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斑点!」——手上抱着大麦町幼犬,口操着冒牌的关西腔,演得非常卖力。
龙儿与大河两人狂笑一阵之后,互相说声:啊——真是浪费钱、浪费时间!最后大河终于想睡了,回到隔壁的大楼。
受到无聊的影片影响做噩梦!?自己都觉得没出息!这个梦是想要赚回租片钱吗?如果真的这么恐怖,就算付钱我也不想看。
「真是……这种梦…、糟透了……」
不是指梦的哪里很糟糕,而是整体来说都很悲惨。吐出不知第几回的叹息,擦擦冷汗涔涔的冰冷脖子。
至少呼吸一下早晨的清爽空气,让凉风吹散糟到不行的心情吧!龙儿「咔哒」一声打开床边的窗户,却没想到外头的空气意外闷热,忍不住吐出舌头。
结果——
「……」
僵住。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窗外那头是比梦更恐怖的现实……
隔了道矮墙的隔壁大楼,正对着龙儿的房间、高度差不多的二楼窗子,就是逢坂大河的房间。此刻出现在敞开窗前,随意穿件细肩带上衣瞪视着龙儿的家伙,不是大河还有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紧锁眉间挤出闪电皱纹,溢满厌恶的上唇微颤……那头乱发是她自己抓的吗?样子看来仿佛刚经过一场爆炸。大河就站在那里,狂气满溢的眼神宛如刚吞下一条毒蛇而噎住的老虎。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以那副模样站在那里狠狠瞪着龙儿——高须家的窗户的呢?
龙儿连句早安都说不出口。她全身散发的负面剧毒电波正在啪滋啪滋喷出火花。
「龙儿……」
一阵冷。龙儿感觉冰冷的血液似乎正从腹部底处涌上。然后——
「我做了个讨厌的梦。非常、非常……讨厌……的梦。你是狗,这只狗竟然是我的老公,小孩子也是狗,我身上还穿着虎斑兽皮……总而言之糟到不行……」
咕噜。龙儿咽下口水,无法做出任何反映。
不会吧?
真的假的?我们两人真的在同一个晚上、同一时间、做了同样的梦吗?同步率也未免太高了!?找这样下去,这件出租公寓会不会和那栋高级大楼融为一体?
啊、眼前这也是梦吧?龙儿就这么缓缓关窗,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再度钻回床上。
我已经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
逢坂大河低语着:「警告梦。」
「……精搞猛?这是哪里的色情网站……喔!」
「笨蛋、才不是!是警·告·梦~」
不过是不小心听错而已,这个女人竟然用筷子夹住洋葱丝瞄准我的眼睛射过来。
「我是在说今天清晨那个恐怖到极点的噩梦。那应该是警告梦……因为明天就要去旅行,我们的潜意识才会作那种梦。」
「你说什么?」
龙儿擦去脸上的沾酱反问,同时瞥了大河一眼——大河正在一鼓作气吸食面线。龙儿凝视她的嘴边,一边嚼着提味的茗荷——闪亮眼神犹如吸饱人血而充满妖气的日本刀——不过他可不是因为吸食违禁药品而做起七彩的梦,只是有点收到噩梦的影响罢了。
早上十一点,窗外早已热到不行。太阳虽然没有照进屋子里,这间2DK的空间还是闷热得很。
现在是暑假期间没错,不过这顿早餐也太晚了。高须家难得出现这种情况。
龙儿与大河面对面坐在矮桌两边。大河一副了不起的模样碎碎念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嘛」同时贪心地想要一次夹起大量面线。
「唔——!」
面线从筷子上滑落。无言的龙儿用自己的筷子,漂亮地卷起适量的面线,放入大河的沾酱里——当然没有一句谢谢。「咻噜噜!」雪白的面线瞬间进入蔷薇色的樱桃小口消失无踪。大河吞下那口面线之后——
「我要说的正如同字面所示,那个梦带有警告意味——如果我们不好好研究对策,结果就是那个样子。」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说,那个梦跟我们睡前看的奇怪DVD无关咯!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跟川岛等人的旅行有关系呢?」
哈——啊——啊——大河夸张叹气,不耐烦地放下筷子,抬起下巴轻睨龙儿,还一副了不起的模样用手掌撑住脸颊:
「你今天的迟钝真是让我受不了。都是你害我食欲尽失,可以收下去了。」
「明明一个人吃掉两束面线……吃完饭至少收一下餐具吧?」
「肚子饱到动不了」
「小心变成牛。」
「总比没用的狗好。」
语气继续争论,不如就此打住,才不会浪费力气。龙儿一边诅咒「快变成牛吧,我好榨你的牛奶」一边叠起吃完的餐具。比起一辈子当狗奴才,和虎纹牛一起过着酪农生活,心情还比较好一点。
「继续说下去——那个梦的意思,正意味无法向小实告白就结束旅行的你,与没被北村当一回事就结束旅行的我,两个人的悲惨的未来。你不想变成那样吧?很恐怖吧?那就得好好努力才行!就是这样。你也不喜欢变成那样吧!?」
「这……的确是不想。」
龙儿以闪着晦暗光芒的眼睛,看着吃饱饭也不帮忙收拾的大河,咬牙痛苦低语。
「是你自己要下跪还这么嚣张……不过,那就是对于这趟旅行的警告,警告我们如果不充分善用这个绝佳的机会,我们的将来就会是那副模样。这是我的看法啦!」
说完话的大河将原本坐在屁股下面的坐垫对折当成枕头,侧身躺在榻榻米上。
然后以跳水上芭蕾的姿态垂直举起雪白的腿,将脚底板踩在墙壁上。
真是没规矩。龙儿皱皱眉,可是除了警告梦这点值得怀疑,又没什么办法反驳她。
大河所说的绝佳机会、这趟旅行,就是他们从明天开始,前往川岛亚美家别墅的三天两夜之旅。
上学期末,一群人为了去还是不去,甚至展开了牵连全班的游泳对决。最后演变成北村,实乃梨,亚美,加上龙儿与大河的无人旅行。不管怎么说,对于因为诸多因素无法和家人一起旅行的龙儿与大河来说,这趟旅行无趣又无聊的暑假里唯一的活动。两人虽然到目前为止嘴上什么都没说,不过他们可是成天扳着手指、热切七期盼旅行当天的到来。而且他们等一下还要去车站大楼购买旅行要用的东西。
期盼的理由不用多说,当然就是能够和单恋的对象一起出外过夜……搞不好会出现不错的气氛呢!龙儿的目标当然是栉枝实乃梨。
龙儿收拾东西的手没停过,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和缓:
「没必要把那种梦当成什么莫名其妙的警告梦吧?这种好机会可是很难得的。再说我在学校也没办法和她多聊上两句,所以希望能够趁着这次旅行,拉近和栉枝的距离、和她多亲近一点。」
「出现了。这就是你的问题!」
大河仍旧躺在榻榻米上,大大的眼睛闪耀着光芒盯着龙儿。
「怎,怎么啦?」
「你就是老是这样,才会梦到那种讨厌的警告梦!」
大河拨弄轻柔流泻在榻榻米上的长发,收放在坐垫上撑着脸颊抬头——刘海之间能够窥见渗出汗水的圆额头、线条精致的鼻子、令人联想到蔷薇花蕾的薄唇,加上仰望龙儿有如魔性宝石的眼神,低垂的长睫毛更散发令人炫目的光芒:
「打从骨子里就是只单「蠢」笨狗!那种慢吞吞的模样,只适合有特殊癖好的人。」
——如果不是这种个性,眼前的女孩子的确是个美女。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讨打吗?」
「……」
如果是她,一定说到做到。
人如其名的逢坂大河,是个猛烈到残暴有如老虎的女生,人称「掌中老虎」——虽然一百四十公分的身高在高二学生里的确少见,可是娇小的身体里蕴含惊人力量,加上性格粗暴凶残,周遭害怕她的众人纷纷敬而远之。
话虽然如此,端坐在她身边的龙儿,外表也堪称是掌中老虎的伙伴——散发凶恶目光的三角眼,可怕的程度,只要被他一瞪,就能做掉五个普通的小混混……事实上一切之是遗传,只有脸长得很可怕。
认真、笨拙、不爱强出头的好好先生,所有家事技能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与生俱来——高须龙儿不过就是这样的男人。龙儿不禁再次感慨,这样的自己竟然能够与大河这种女性一起生活到现在,真是了不起啊!
大河当然感觉不到这股纤细的感慨。
「听好了,为了迟钝到不行的你,我就从头再说一遍。给我听清楚。」
「唔。」
由下方伸来的纤纤玉指,充满命令意味刺向龙儿的下巴瞪视龙儿的眼睛,荡漾着近似暴虐的侮蔑:
「你刚刚说过「所以希望」、「多亲近一点」是吧?」
「我,我是说过!那又怎么样?不要刺别人的下巴啦!?」
「你老是这样,「希望~~」、「如果~~」、「顺利的话~~~」呼呼呼扭扭捏捏的!知道现在你……不、我们都是这个样子,轻轻松松等待偶然的好运,所以才会老是以失败收场。这已经快变成例行公事了。再这样发展下去,等我们回过神来……啊、你已经变成狗、而我已经变成你的新娘,两人在狗屋里举行婚礼。搞不好小实和北村同学还会发表动人的感:「我们可是一路为这两个人加油打气!」之类的!」
「……唔……这、这样……」
无呼呼扭扭捏捏?我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事——例行公事更是……说不定就是这样,很难否认。大河看着龙儿的表情,深深点头:
「对吧?所以我才说是警告梦。我们如果不趁现在一决胜负、跳脱以往的模式,就等着面对狗未来吧!这次机会难能可贵、千载难逢,错过或许就不会再有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旅行我们又要互相帮忙……」
「又来了!那也是我们畅游的失败模式!我想到了,我们这次不再合作,两个人都要认真一决胜负,绝对不让噩梦的情景实现!所以这次采用一个人全力支援另一个人的方式,卯足全力上吧——这样总比两人人一起失败好多了。」
「喔喔……」
大河的手指顶住下巴,所以龙儿也没办法点头,不过也许她说的没错。真难得大河会说出怎么聪明的——
「所以这次就麻烦你忘记自己的事好好支援我和北村是命运共同体谢谢啦!」
「啊……?」
大河一口气迅速说完。用书面资料来打比方,大概就像是地下钱庄的契约书背面那小到不行的规定——这番话完全是牺牲龙儿单方面的发言。大河再度躺回坐垫上:
「啊——喉咙好干。你去帮我拿个麦茶,别忘记加冰块。」
给我等一下!龙儿忍不住坐正姿态,紧盯大河的脸。眼前的事情这么重要,自己这次不能再逃避了。
「……你别傻了,我可是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你怎么可以擅自决定呢?依照你刚才的说法,也可以由你来帮我吧?」
「……」
「不准无视我的存在!」
「罗嗦……痛!」
龙儿抽走大河枕着的坐垫。
「开什么玩笑!?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你想说的吧!?到头来还不是只为自己着想!?」
「搞什么鬼啊,秃头!」
「我才不是秃头!」
「当然是为自己着想!哪里有错了!?」
「枕头还来!」
「这是我家的坐垫!」
「我的枕头!」
「坐垫!」
结果演变成一场沉默的坐垫争夺战,两人坐在榻榻米上尽全力拉扯坐垫,仿佛是谁抢到就赢了。
「唔……」
「唔……」
啪哩!听到坐垫发出撕裂声,龙儿不知不觉松开手(这真是大冈的判决),于是大河变顺势朝正后方漂亮摔去。
「咦!」
后脑勺狠狠装上矮桌。随着可怕的「锵!」一声,大河直接蜷起身子紧紧抱住战利品坐垫,一言不发按着头。
「喂,喂……要不要紧?」
这个声音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她变得更笨的话可就糟糕了。龙儿小心翼翼接近大河身后发出声呼唤她。
「……!」
「唔喔!?」
大河仍旧没出声,魅力的容颜因为疼痛与憎恨而扭曲。抡起坐垫对着龙儿一阵猛打——砰!砰!没出息的龙儿只能边闪避坐垫攻击边大喊:
「住手、别闹了!灰尘都飞起来啦!」
「罗嗦!」
就在闪避掌中老虎全力的坐垫攻击时——嘎啦!龙儿身后的拉门打开,可是大河的动作已经停不下来。高须家的宠物鹦鹉,小鹦因为受到惊吓,以丑上三倍的模样大叫:
「啦、啦喔!」
停不下来的坐垫攻击——
「噗!咳……咳、咳、咳……」
砰!漂亮的一击,正好打在龙儿三十岁的童颜母亲泰子脸上——浑身疲倦的家庭支柱正好从拉门探出头来——早上八点到家,刚刚好不容易才入睡。
「对对对、对不、对不起……」
就算大河也只能丢下坐垫,赶忙来到按住脸,热泪盈眶的泰子身旁。身上穿着龙儿过重时代的运动短裤,配上斑马条纹的细肩带上衣的泰子似乎承受不住刚才的攻击,瘫坐在地。
看到母亲的脸,龙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河也发现异常快速退开。现在他才弄懂小鹦刚才说什么——「啦喔」,合在一起就是「老」。
泰子突然变老了。是天气太热了?还是没睡饱?还是因为没卸妆就直接醉倒?平常总是充满女性荷尔蒙弹性的粉嫩肌肤,此刻却是一片皱纹,呈现那个年纪该有的惨不忍睹。
「那张老脸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快喝点营养补给品!快点帮那张老脸敷点什么!」
「呜、呜~~因为,好吵喔,人家睡不着嘛~~睡不着,泰泰就会变老~~」
面对眼泪不停落下的亲生母亲,龙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儿子与食客只能拼命道歉。为了确保泰子的安眠,两人只好慌慌张张赶紧出门。
×××
「……这样就好了。准备好了吗?」
「随时都行!」
大河居住的大楼马路另一头,是一座公园——
充满绿意的榉木步道围绕四周,中间是一片相当宽广的广场。戴着够的主任或是散布或是聊天;现在就读幼儿园小朋友们坐在树荫下大喊:「好热!」、「好热!」;周围的蝉鸣嗡嗡作响……虽然有风,却像吹风机吹出来的热风。
时值眼睛都快着火的盛夏正午时分,龙儿与大河向房东借来羽球拍,用脚尖随意画出几条边线,面对面站在线内。额头上的汗水拼命流下,脸颊因为热气而泛红。
两人的眼神都很认真。原本穿轻飘飘连身洋装的大河甚至还回到大楼欢乐一身T恤短裤,并将长长的头发确实绑好,发光的眼中还有火焰在燃烧。
「先取得三分的人赢,要哭要笑全看这一场。至于输的一方……懂吧?」
「都说知道了!」
这不是普通的羽球赛,而是一场攸关未来的比赛。输的一方必须在旅行的过程中权力协助赢的一方。
龙儿站在夏日青草气息中,随手把玩羽毛球,内心暗自窃笑。不管大河多么具有野生动物的运动神经(游泳除外),可是还是很不好意思,这场比赛我赢定了!别看龙儿这幅长相,其实他国中可是羽球社的一员。
从正中间分成两半,没有球网的长方形临时球场,这是一场严苛的比赛。总之就是拼命把球送到对面,赶紧结束比赛。猜拳决定发球权……得在中暑之前结束这场比赛艾行。
既然那场噩梦是警告,那我就不能输,我才不想变成梦里的样子。说真的,虽然不期待大河能带来什么助益,可是叫我帮助大河,对我来说是在负担太大了。至少不能让她来干扰我——为了这场期待的难得旅行!为了我与实乃梨光辉灿烂的未来!
「开始咯!」
轻飘飘的羽毛球飞上蓝天,比赛才一开始龙儿就卯足全力挥拍——羽毛球随着「乓!」的畅快声响,画出一跳斜线直入地面。
才刚这么想——「喝!」
大河以野兽之姿向前奔跑,手上的羽球拍挖起草地的土壤,轻轻挑起羽毛球。龙儿根本没料到大河会赶到,慌慌张张追上刚好越过中线的羽毛球,忍不住认真直扑倒在地救球。
好不容易救起的羽毛球在空中拉出一条弧线。「哼!」大河一声冷笑,缓缓落下的羽毛球刚好掉入球拍的正中央——
「……」
「嘿!」
胜利姿势,另一边的龙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刚穿过身旁的东西是什么?火箭吗?
「喂!发什么呆啊!?我拿下一分!」
脸上露出微笑的大河挥舞羽球拍,羽毛球落在——应该说是插在龙儿身后的柔软土地。
「你,你打过羽毛球!?」
龙儿知道问题不在这里,不过他还是想问一下。大河一副如无其实的模样。
「没有。不过我在小学和国中都就读私立女校,这九年都是网球社的社员。可能跟这一点有关吧?」
咻!
叫人清醒的极速挥拍。如果她手上不是羽毛球而是牛刀,跑过大地的牛群会被那股力量劈成两半吧。「热死了——快点打完啦!」大河以无所谓的表情扇风。「等一下」龙儿捡起羽毛球,不安的眼神显得不知所措——这下子根本没有优势嘛!?这场战争明明输不得……
「现在换我发球了。」
「喔,喔!」
龙儿擦拭早已满身汗水的额头,尽量以面无表情的样子把羽毛球递给大河。大河的手轻轻抛了几下羽毛球——
「预备!」
把球抛向盛夏的蓝天,尽可能弯曲纤细的手臂,用上全身的弹力挥动羽球拍。龙儿站在无论左右都能对对应的中央屏息以待——
「咦!?」
用力好、挥空。
大河的羽球拍划过天际,让她丢脸的羽毛球落在脚边。不再沉着冷静的龙儿大呼:
「好!一分、一分!同分、同分!同分啦!」
「才怪、才怪!刚刚不算!不——算!」
「怎么可能不算!?当然要算啦!笨——死了!笨蛋!」
龙儿以必死的决心冲进大河的场地,用羽球拍灵巧挑起地上的羽毛球,打算把球带走。可是有人扯住他的衣领——
「喂,你给我等一下!哪有这样的!?那是我手滑!手滑、手滑、手滑!」
「什么嘛!?明明就是你没打倒,当然要算啦!所以换我发球!」
两人在草坪上展开一场丑陋的争论,手拿羽球拍互相戳刺对方——大河像抢回龙儿手上的羽毛球而挥拳攻击,龙儿则以身高优势垫起脚尖、高举双手维护球权,同时还以屁股相扑的诀窍扭动身体挤开大河。
悠闲地带狗散步的太太军团远远看着他们两人,不禁笑了:「天气这么热还玩得那么开心啊——」、「男孩子明明一副坏人脸——」、「不过两个人还真有精神呢——」、「会不会玩一玩就中暑昏倒啊?」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她们带的狗也张开嘴「嘿嘿嘿」笑着。
不过现在可闲工夫在意那种事。
「好啦、快给我!我要重发!」
不耐烦的大河抛开羽球拍,折响手指关节,打算袭击龙儿而上前一步——
「呜!」
没想到羽球拍飞得太远了,竟然正中某只狗狗军团的脑门——「咚!」清脆的一击。糟了!龙儿和大河都转过头,之听到饲主大叫:
「唉呀唉呀唉呀!奇哥宝贝,要不要紧啊!?」
「呜、呜呜呜呜……」
只见看起来很要紧的奇哥抬头瞪视大河——它是附近少见的大型哈士奇,肌肉发达、大热天还顶着厚厚的双层长毛,外加小心恶犬的凶狠长相。
奇哥以可怕的表情盯着大河,接着皱起鼻子,向前踏出一步——它的眼神似乎在说:是你干的吧!?道歉的话我就饶了你!
大河看了奇哥一眼,立刻转头对奇哥身后饲主鞠躬低头说声「对不起」。坦率表现出反省态度。
接着大河又挑眉看了奇哥一眼,然后以鼻子「哼!」了一声,骄傲地抬起下巴。「对主人道歉可以,要我对狗低头?免谈!」嘴里虽然没说,可是态度一目了然。
「不不不不,没关系啦!奇哥虽然长得这么可爱,可是也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力气也很大,和外表完全不同呢!我们都叫它「横纲(注:相扑选手里最高阶的称呼)奇哥」……啊!」
就在此时——
奇哥挣脱饲主手中的绳子,朝大河狂奔而去。「呀——!」饲主军团一起放声大叫,就连龙儿也被它的可怕长相吓得往后退。
「要动手吗!?」
「汪!」
咚——大河挡住体型巨大的奇哥冲撞。
站起来高度相当的女高中生与哈士奇,在盛夏的草地上发生冲突。彼此的威力几乎是势均力敌。奇哥的后脚颤抖,大河的运动鞋正在往后退,快速拉开距离。
「呜~~」奇哥低声名叫,卷起尾巴低下头,浅蓝色的眼睛正往上瞪视大河。「干嘛!?」大河也低声应战,吊起炯炯猫眼,挥动双手摆出能够随机应变的姿势。双发的眼中早已没有理性,化身为野兽一对一单挑。
两头猛兽保持等距离绕圈,只见奇哥抢先出手——它以后脚站立,伸出巨大的爪子闪闪发光的前脚。
「唔!」
推了大河的肚子一把。大河低哼一声,瞪着奇哥:
「要玩是吧!?」
「嗷!」
大河给奇哥的长鼻子一巴掌。
「竟然和动物认真了!?真、真是对不起……」
龙儿不禁焦急不已。这家伙到底想对别人家的宠物做什么!?龙儿语无伦次地向饲主低头道歉,却没有勇气阻止两头野兽。
「不、不……我也很抱歉。那位娇小的小姐不要紧吧?」
欧巴桑饲主看到龙儿的脸,「哎呀,美少年!」突然羞红了脸。其他的饲主均军团纷纷窃窃私语:「眼光果然异于常人。」、「这位太太真是喜欢怪东西!」是是是,反正我这张脸就是属于奇哥的同类。
龙儿和旁观者一起屏息看着大河与奇哥几近势均力敌的对抗,双发季度伸手过招,彼此互瞪,认定对方是敌人。
「嘿!」
「汪!」
再度紧紧抓在一起。
大河已经全然忘记龙儿的存在,全心全意和呼吸紊乱的大狗战斗。龙儿稍微想了一下,小声说道:
「喂,大河……刚刚那一分不算,这次换我发球了。」
大河连忙抬头。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现在只听得到这只狗的喘息声!」
没听到就算了。
龙儿手拿羽毛球和羽球拍,自己一个人回到临时球场,「啵——!」一声把羽毛球打出去,球落在大河的场上。龙儿走过去捡球,接着又「啵——!」打出去,落在大河的场里。龙儿再走过去捡起来。又一次「啵——!」
「好,比赛结束。我先取得三分,所以是我赢了。旅行的时候好好为我卖命吧。」
「啥,啥!?你给我等一下,你说什么?别开玩笑了!闪开!现在不是和你玩的时候!」
大河总算回过神,想要推开奇哥。可是奇哥和大河紧紧靠在一起,衣服可怕的模样一动也不动,也许它觉得如果力气输给她,人称横纲的自尊可就不保了。
「我说够了!好、好啦!我知道了,我认输、我认输!是我不好、我道歉、
对不起!好了,快让开!快回去!」
大河边说边想要抽身,奇哥却死不让步。大河满脸通红,汗水直流:
「不过……好、好热……热死人了!一身长毛好热!长毛超热!热死了!」
与奇哥紧紧相拥的姿态,的确像是在大热天穿着毛衣外套。
大河打算摆脱奇哥,于是转身向后仰,可是奇哥也配合大河的动作,后脚向前踏步逼近。大河又往斜后方移动,奇哥也跟着跨住华立的一步。
虽然这对拼命的大河(和奇哥)过意不去,不过在旁观的龙儿眼里,他们两个的模样简直像是在跳骚沙舞。
「搞什么啊……满合得来嘛?」
那副景象似乎触动饲主的心弦,只见她慢慢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自家宠物与附近的高中女生共舞的奇景——当然是摄影模式。
「离我远一点!叫你离我远一点!啊~~连吐气都是热的!」
时值盛夏,火辣的阳光毫不留情加热奇哥的毛皮,连靠在一起的大河都快燃烧起来。
他们的步伐开始加速,还加入跳舞的动感热情节奏……可是满头大汗的大河眼眶带着泪水,脚步开始蹒跚,于是奇哥开始主导舞步——
「够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啦!算你们赢可以了吧!龙儿,你如果是狗的话就快点把这只狗带走!快点叫它走开!」
向后仰的大河正式向龙儿求救。
「真的算我赢吗?」
大河沉默犹豫了一秒、两秒……终于在混在喘气的沉默中——
「好……好啦!」
——龙儿拼命说服饲主,奇哥才心不甘情不愿绕过弃权的大河。龙儿终于获得胜利。
老实说,龙儿虽然利用这种手段获胜,可是完全不指望笨神附身的大河能帮上什么忙。全宇宙最不值得期待的事,就是大河的努力。
可是——
「我想到一个很棒的方法……」
两人为了纳凉来到须藤吧。T恤上沾满狗脚印的大河边喝冰奶茶边抬起脸如此说道。「欢迎光临须藤巴克!」在打工的女大学生响彻店内的声音里,大河发出微弱的声响。顺便解释一下,这里叫须藤咖啡吧,店名没有任何「巴克」。
听到大河的低语,口中含着冰咖啡的龙儿瞪大三角眼:
「真的假的!?原来如此,这下子……不过话说回来,该怎么做才好?」
「我们两人联手」
大河纤细的手指尖来回指向自己与龙儿:
「虽然说那场比赛你赢的很卑鄙,我根本不想替你加油,而且你也配不上小实,可是那场噩梦……摆脱,如果是真的我可受不了!所以我就好好帮你一次……再说,总不能一直抱着无法实现的梦想,干脆豁出去让你的梦想破灭不是比较好吗?梦想破灭的人们也会有所成长,这样以来,那个如梦的没出息未来就不会实现了。」
「……你已经确定我会梦想破灭了吗?」
「我可是不是顺便乱说。此刻的你,早已具备一大堆足以让梦想破灭的可能性,最后只能弄得腰痛住院,望着天花板叹息。」
坐在对面作为看着龙儿的巨大猫眼里,摇曳比盛夏阳光跟强烈的侮蔑色彩。
×××
白天的羽球对决隔天早上六点——
「好!」
龙儿在昏暗的厨房里确认冰箱冷冻库里的东西,心满意足点点头。
用五杯米煮好的大量白饭——龙儿将白饭分成每餐的分量,再度用保鲜膜一份一份包起来储存。至于配菜就很抱歉了,只是各种冷冻食品与干燥食品的组合。
「在抛下你去旅行之前,我有点话想跟你说。我要说的内容相当复杂,你要注意听……听好了,所有料理只要微波加热就可以吃,千万不要用到火喔。」
「喔……」
「那些做好的裹海优格可以吃……至少小瓶装的是下次要用的,必须完全杀菌保存才行,千万别乱动!每天都要搅拌米糠——记得戴上塑胶袋,一边用心搅拌一边在心里默念:「感谢各位。」还有小黄瓜今天晚上、茄子明天晚上正好吃。」
「吃……」
「小鹦的水不管有没有剩,至少每天早晚都要各换一次,饲料及时还有也要更换两次。笼子底下的报纸每天都要更新、偶尔和它说说话、上班前将布盖上。这些事情尽量就好,不是很重要。」
「要……」
「要缴的钱都已经缴了,应该不会再来……我想应该不会再来了……会吗?嗯,还是准备一点好了。」
唠唠叨叨的大男人宣言……错、是主要事项。龙儿说完之后,站在儿子面前的老妈仍旧不发一语,前后左右晃个不停。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懂吗?复诵一次看看。」
「喔吃要……」
走进摆在窗边的鸟笼,轻轻掀起盖布。
「喔……」
在离别的早晨,熟睡的小鹦包不留情发挥最强的实力!为什么睡觉不合起啄子?为什么从啄子间露出的舌头会流下好像口水的东西?为什么眼睛不但翻白眼还斜视,身体正在不断痉挛……这些问题的答案到现在依旧无法得大解答。
及时如此,无论别人认为它有多恶心,依然是我家最可爱的宠物!龙儿还是满怀爱心帮它换上新的水与饲料。
「那么……出发了!」
龙儿起身背起塞满物品,准备万全的背包。
打开不停作响的玄关,外头吹进带有些许夏天清晨凉意的微风,吹凉龙儿的眼皮。待在屋里虽然看不出来,但外面是一片晴天,远处天空涌起积雨云,看样子今天依然是很热的一天。
变热的时候,我们八成已经抵达别墅了——东聊西聊,开心地什么都聊。
在这个三天两夜里,会有多少开心事等待我们呢?我和实乃梨会聊些什么?我们能够进展到什么地步?和北村也是好一阵子没见了。一想到亚美和大河即将再度开战,龙儿有又感到一阵疲倦。不过现在可是暑假!没有父母亲同行的短期旅行……开心的事应该会比较多吧!一定没错!
龙儿为了房东着想,小心翼翼压低脚步声走下铁梯,来到清晨的天空下。他的目的地是徒步数十秒的隔壁大楼——
她应该还没准备好吧!所以龙儿特地提早出门。
「啊……」
只见大河站在大理石入口大厅的阶梯上,抬头看着龙儿——举起右手算是打招呼。
「喔!怎么回事?你竟然会在约定的时间前出现,太神奇了。」
「偶然而已……」
话说这个偶然准时的大河,今天早上身穿全新的薄荷绿连身洋装,头发弄得漂漂亮亮,将一边的头发绑成辫子,嘴唇还擦上浅色唇彩,整个人宛若夏天清晨盛开的清新蔷薇。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还是不忘举起左右回礼。
我会好好帮你——说虽如此,毕竟要和自己喜欢的对象去旅行,想来大河也会开心到睡不着。龙儿企图掩饰自己想笑的心情,迈步走在前头。
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慢慢走也来得及吧?可是心中却不知不觉想快点抵达集合地点。
两人稍微提早抵达越好的车站总站售票口,在那里迎接两人的是——
「嗯?」
「那个……应该是……小实……没错吧?咦?」
旅客、家族、出差上班族等人虽然不多,还是称得上人来人往、至少不是空无一人的车站里——那个人正站在那里。
「早安!」
龙儿与大河眼前这位姿态柔然的微笑少女,不正是栉枝实乃梨吗?实乃梨注意到两人到来,突然慢动作跨开脚步、弯曲膝盖、上半身前倾,开始以脸划圆。比实乃梨的动作慢半拍,从她身后以同样的姿势探出头的,是一张熟悉的眼睛脸——
「哟!严格遵守时间!你们两个真了不起!」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说话的同时依旧继续转动脸部。面对这幅光景,龙儿与大河完全不知该如何反映,只能呆立原地。周围的目光全部毫不客气望着两位不可思议的年轻人。狮头鹫!那是狮头鹫的动作!两名三十几岁的上班族怀恋不已地眯起眼睛。
实乃梨与北村——这对垒球社男女社长像螺旋桨一样轮流露出脸蛋:
「哈哈哈——!大家都在看!大家都在看我们喔,北村同学!」
「不枉我们费心练习!」
开心微笑的两人左右分开,互拍肩膀称赞彼此的勇于挑战。
「跳得好!」、「好一个狮头鹫!」……看来因为旅行而兴奋不已的人,不是只有龙儿与大河而已。
「你们两个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啊……对了,狮头鹫是什么?」
「别在意,别在意。我因为太过期待结果太早来了,没想到北村同学也到了。」
「正好那边有面镜子,所以我们就顺便练起这种舞蹈迎接你们。」
「真是蠢啊……哟!眼睛仔,好久不见。」
「哟哟!三角眼!」
龙儿边说边和北村互戳腹肌——事实上,龙儿的目光完全没有离开微笑的栉枝时实乃梨。
在晨光中停
止怪舞的实乃梨有如太阳之子一般耀眼——一面玩弄大河的头发,一面确认大河味道的她,比什么都亮眼。
五分裤加上短袖连帽上衣,这么简单的穿着也是可爱、可爱到不行!她比先前晒得更黑了吧?脸颊与鼻子两侧都跟小孩子一样通红的实乃梨,眼睛正眯成两条线微笑——那副模样真的太可爱了!要是由龙儿来说,那个单边背包带掉落的样子也很可爱、那个穿着运动鞋的纤细脚踝也好可爱、那个好心情的微笑脸庞,更是比什么都耀眼,到了无法正视的地步。
「嗯?高须同学怎么了?我们难得出来旅行耶!说话啊!」
「喔、喔!」
咚!实乃梨在龙儿肩膀上拍了一下,于是从茫然模式转为发抖模式——隔了这么久没见心中的紧张更是倍增。
至于身旁的大河——
「唉呀!逢坂,我们也好久不见了!应该是从结业式以来吧?」
「啊、咿、唔……」
同样遭遇到北村的微笑攻击,全身僵硬呆立原地。不止她是在宣誓「我可不是平常的我」或者只是单纯地害羞不安,大河的手指不停地玩弄辫子,连声招呼都说不出口,眼睛只是可可疑地转动,嘴巴不断开合——我看她是想不出要说什么吧。
「话说回来,川岛还没到吗?」
龙儿虽然不打算解救陷入窘状的大河,还是打破沉默,开口询问北村。
「人还没来,也没收到短信,不过也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这样啊……嗯,这样的话……大家集合!」
实乃梨挥手要大河,龙儿与北村到镜子前面集合。「什么?我才不干!」龙儿与大河打算抗议的声音也被实乃梨一句「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压过,只能硬生生吞下肚。于是——
川岛亚美晚了几分钟才在收票口现身。
「咦?大家都到哪了?嗯……?咦!?」
她微微挪开挡住大半小脸的太阳眼睛,呆呆张开有如花瓣的美丽双唇,无言以对。
「……哟、川岛!」
「亚美,迟到两分钟咯!」
「亚美!早安!」
「先声明我可不是心甘情愿这么做,是小实叫我做的……」
龙儿、北村、实乃梨、大河依照身高排成一列,由最前面开始依次序伸出手臂,移动、变换高度。由亚美的角度来看,就像身体长出八只手臂。
「……那里呢?大家在那里呢?」
「喂,川岛!」
「亚美,我们在这里!」
「亚美要去哪里啊?」
「蠢蛋吉娃娃别想逃!」
「那里呢?大家在哪里呢?」
亚美装做不认识他们,加快步伐离开现场。四个人一面舞动双臂一面跟着她。
至于事后实乃梨的感想是:才练了五分钟,这个千手观音神是太棒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