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抚物语 第零话 抚子DRAW 00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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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瑞先森啊、零崎葱识(019-023)

录入:001-014/瑞先森(@瑞先森啊 );015-018/木海(微博ID:小生木海 );019-023/零崎葱识(@零崎葱识 );024-后记/QYH(@QYH11235813 )

001

千石抚子的人生,如果用现在连载中的漫画来打比方的话,当从第一卷一口气读到最新的十五卷的时候,我一定会产生“这主人公的角色性格怎么总是摇摆不定呀”这样的感想吧。应该会体验到这样的读后感。

比如在第四卷和第八卷中说的话完全不一样,不知不觉间连目标也不同了,说的话和做的事完全相反,第一人称几乎没有统一感,就连角色定位也一次次地被肆意添削改动,口头禅也完全不固定,在各个场合的兴趣喜好也毫无连贯性,恐怕连最关键的喜欢的男生也因为所处状况的不同而五花八门吧。

虽然这对长期连载来说是不可避免的宿命,以对作品的真爱来包容这些矛盾或许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粉丝,但其中还是有点令人难以接受的部分。所以对于作者所抱持的趁着角色还没有因为故事拖得太长而发生性格走形之前速速完结的这个意见,我也在某种程度上表示了一定的赞许。

不,别说是“作为一名读者”,实际上千石抚子并非别人而恰恰正是我自己,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总觉得自己在不同的时间和场合像是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似的——那时候的我,跟那一天的我,和那个时期的我,以及那个期间的我相比较的话……我实在难以相信是同一个人。

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这样的印象。

如同残像一般——摇摆不定。

就算想回首过去进行谦虚的自我反省我也总是难免产生“那真的是我做的事吗”这种不负责任的念头——像我这样毫无特别之处的女孩子,居然能做出那种不得了的大坏事,这还真是让我觉得有点难以想象。

因为那些事情都很明显超出了我的裁量。

当然,这样的想法都只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是必须付出高昂代价的现实逃避吧。

这只是在逃避责任,也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把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当成不同的人来看待,或许的确是可以保护现在的自己,但那说白了就只是自己把自己当做不存在吧——必须像爱惜现在的自己一样爱惜过去的自己,事到如今我真的非常切实地这么认为。

当然,如果单就我个人的性格走形来说,也不能全把责任都推到人生过得太久这样的类似由于长期连载而导致角色变形的问题上。

即使在同一回里我说的话和做的事也一定是支离破碎的吧。在那边装出好脸色,在这边也装出好脸色,同时又在暗地里悄悄对上帐尾,结果总是边制造矛盾边提心吊胆地百般欺骗就这么延续到现在了吧。

人们把这种做法称之为八面玲珑。

又或者——是的,说得更辛辣一点,就是装乖巧。

跟角色性格的走形没有关系,这种以好感度低的家伙为主角的故事赶快给我完结吧——人们想发出这种呼声的心情我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被施加这样的诅咒,现在回忆起来也确实是存在着相应的必然性。

这是有着必然性的诅咒。

不过这样的感慨,或许也同样是一种逃避。无论是被施加诅咒时的自己,还是向别人施加诅咒的自己,假如从远处看的话,实际上或许也跟现在的我没有任何的区别。

假如从远处看——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的话,我或许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化和成长。

但是,我果然还是无法像照镜子那样去看过去的自己。站在别人面前的自己,和一人独处时的自己,我总觉得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自己,自己,自己。

简直就像多重人格一样。

不,别说什么多重不多重的,我究竟有没有“人格”这种了不起的东西也还是个疑问吧——像我这样跟“格”这种词语不相配的人物恐怕世上也不多见吧。

不过,说起角色性格的摇摆不定,最近刚成为朋友的斧乃木余接恐怕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人偶女童,斧乃木余接。

身为人型怪异的她,有着人类外形的身为怪异的她,非常容易受到周围人的影响,其角色性格也会因为迎合周围的人们而不断摇摆,据说这才是最(录入:嗯?怎么断了?这锅我不背。)

在漫画里是绝对不能登场的。

因为作者掌控作品的能力会遭到质疑。

虽然她本人并不会对这些细枝末节的琐碎问题感到在意,但在某个时候她却说过这样的一番话。

这里说的“某个时候”,意思也就是指她的角色性格发生摇摆的时候了。

“在任何的时间、任何的地点,面对任何一个人都能一贯保持着同样性格什么的,要真有那样的人的话,我觉得那样才是异常的啦。那可是一旦发现就必须立即排除的危险分子哦。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甚至包括神在内,也总有心情好和心情坏的时候吧——要是那天觉得身体不舒服的话,说话的语气说不定就会变得有点暴躁。在接电话的时候,如果才刚起床的话,或许就会用敷衍的态度来对待别人。根据天气是晴朗还是下雨,人的脉搏和心跳或许也会出现变化。在别处受到挫折之后也许就会想要找些东西来填补。毕竟任何人都有感情,就算是没有感情,也还是有着岁面对的状况。随时保持着平坦状态什么的,根本是不可能的哦——而且接受者也是存在着各种状况条件的呢。如果听的人没有想听的心不管什么样的箴言也会变成戏言吧。而且非常遗憾的是这个事实根本不能成为任何借口,我们必须把这一切都包拢起来,全都承担在自己的肩上呢。”

既然被身为怪异的她用“我们”来概括,现在的我恐怕也没有剩下多少人类的性质了吧。

不过这也难怪。

虽然我厚着脸皮把自己的人生比喻成长期连载的漫画,实际上现年十五岁的我的人生,根本就是连最初的短篇也没有被刊登出来的、一次次地被否决的企划。

那时候的我也是。

那一天的我也是。

那个时期的我也是。

那个期间的我也是。

还有现在的我——是绝对不会走出世间的、至今还不知道开始为何物、因此也不会有终结的、独一无二的千石抚子。

002

“危——不危险!”

因为久违地来到外界而不熟悉道路,我一不小心就从转角的位置冒了出来。那辆自行车在撞上我之前的瞬间立即以将车把摆向一侧的方式紧急刹停,结果车身因为惯性过猛而从后轮飞翔到了遥远的上空。不,遥远的上空还是说得有点夸张了——应该是仅差一线。就像追求刺激感的马戏团表演似的,全由金属构成的自行车几乎紧擦着我的头顶飞了过去——要是我的发型还跟以前一样的话,搞不好会全部被卷进去吧。

或许应该说是毫厘之差吧。

简直就是命悬一线。

但是,能以命悬一线来形容的就只是我自己,以杂技般的动作成功避开了我的自行车却没有能避免悲惨的命运。

发生了自损事故。

在落地时完全失控,就像气垫球似的在柏油路面上自咻咻的滑行而过,最后伴随着惨烈的声响重重地撞上了路边的围栏。

那简直就是激撞。自行车以无比激烈的势头撞了上去。

虽然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大事故状况,但我总觉得有种既视感。

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几乎跟这一模一样的事故,在几乎跟这里相同的地点,记得好像就在去年的十月末左右发生过……

先不说那究竟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位连缓冲动作也来不及做就撞上了路边围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自行车骑手——嗯嗯?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对了。

是忍野扇同学。

“你、你没有受伤吧?”

不管如何,我慌忙小跑着奔了过去向对方这么喊道——就算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也没人能保证扇同学这次也同样不会受伤。或者应该说以上次的情况来判断,那本来也应该会身受重伤的。

根据情况不同说不定还有必要叫救护车过来。因为我没有手机的关系到时候可能就要擅自借用一下扇同学的手机了——是不是放在男生校服的口袋里呢?

嗯?咦咦?怎么怎么?

男生校服?

“我没事!”

我刚在旁边蹲下来,扇同学(或许可以说是果然不出所料吧)的上半身就像弹簧似的坐了起来。

脸上还挂着微笑。

虽然我为了顾全体面而表现出担心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内心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也并没有感到怎么吃惊。

“哟,千石酱,初次见面!我叫忍野扇哦!”

“……之前也曾经见过呀。”

面对那丝毫不像是刚

遭遇了事故的活泼态度,在感到惊恐的同时(本来跟活生生的人类说话的机会就已经好久没有过了——除了斧乃木和月火之外。但那两人几乎都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类),我还是试着这么主张道。

主张是很重要的。

毕竟被过去曾经有过接触的人忘记,还听到对方以初次见面的方式向自己打招呼什么的,也着实令人感到寂寞——嗯?怎么,说起来那时候好像是正好相反的样子?当时是我不认识扇同学而扇同学却像是认识我一样——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只是你自己知道而已,千石酱。”

“…………”

“哎呀呀,我可不是在模仿什么忘却侦探啦——毕竟着色也完全相反嘛。哈哈~对现在的我来说,千石酱毫无疑问是初次见面的人哦。”

扇同学边站起来边拍掉了男生校服上沾到的尘土——男生校服,那毫无疑问是男生校服。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完全是个男生。

是的,的确没错。忍野扇同学是在直江津高中上二年级的男生——肯定就是这样的吧。

这个事实我是早就知道的。

忍野扇。

他是身为妖怪变化专家的忍野咩咩先生的侄子——从去年跟我发生碰撞事故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了。

我记得就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没错。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扇同学要装成跟我初次见面的样子。算了,我最好还是尽量避免深入干涉别人的事情吧。

毕竟我自己也不是有很多时间。

反而应该说我根本没时间,不管有多少都不够用。

粗心大意的我之所以会从拐角处奔出来,总是躲在家里的我之所以走出了房间,当然是有相应理由的。

“倒是你没有受伤吧?千石。”

“啊,是的……我没事,扇同学。”

“哈哈~扇同学什么的,你可以不用这种见外的称呼哦——作为一个亲密的称呼,你叫我扇哥哥也没关系啦。”

哈哈~

要是真有哪个初中女生把“初次见面”的高中男生称呼为哥哥的话,我真的很想见上一面呢。

“咦?但是对于哈耐良良学长你不都是一直这么称呼的吗?”

“…………”

“抱歉,我咬到舌头了——开玩笑的啦。千石你现在是要回学校吗?”

虽然我很感激他马上切换了话题,但那种像是全部了然于胸的诡谲笑容,看起来实在让我心里不怎么好受。

坦白地说,我感到很不愉快。

他切换的话题也同样不是什么让我感到愉快的内容。

学校什么的,我已经有将近半年多没有去了。

而且我本来就没有穿着校服,看到我穿着室内用的吸汗衫和凉鞋跑出来的样子,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人认为我“现在正准备回学校”的吧——正如你所见现在是紧急事态。

是EMagency的状态。

要是我的头部带有警报灯的话,现在毫无疑问是会亮起红灯吧。

所以,我拼命支撑着比吸血鬼更受不了太阳的虚弱身体,好不容易才走出了外界——然而结果却是遭遇到险也就被自行车撞死的状况,恐怕也难免遭受本末倒置的斥责了。

虽然现实上摔倒的是扇同学啦。

“自、自行车……不要紧……吗?”

我在意识上是以比较清晰的声音来说话的。

这虽然也因为是面对着“初次见面”的扇同学、或者说是活生生的人类的缘故,但我本来的对人交流能力也是非常低的。

几乎可以说是趴地而行,就像蛇一样。

以前我甚至是把前发留得长长来遮住脸面的腼腆之人——忍野咩咩先生还称呼我为害羞酱。

害羞酱什么的。

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是被起了个不得了的昵称呢。

当然,要是用“腼腆”或者“害羞”来形容的话总会给人一种可爱的印象,但我实际上却是那种“磨磨蹭蹭的内心灰暗的人”。

在这方面,我也感觉到忍野先生对我的关照——这是他的侄子所不具备的关照之心。

“嗯?没事的没事的。毕竟BMX的就是以强固为卖点的嘛。如果要去学校的话,我可以送你哦?”

虽然他没有让我转移话题,但我可不能老实陪他说这种近乎于挖苦的内容——既然扇同学没有受伤、自行车也没有损坏的话,我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虽然不是太明白,但就算不是赶时间,我也不认为继续跟这个人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会对我的人生带来什么好的影响。

关于去年的各种事情,好像也因为跟扇同学说得太多而演变成了相当糟糕的结果……不,果然去年发生的这种事和那种事都完全是我自己的责任吧。

我的人生所发生的急剧变化都是我自己的错。

不过,这个和那个却是不同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的“这个”指的是我个人的负疚心,而“那个”则是扇同学的个人的诡异感。

诡异感——还有异样感。

“我现在,并不是要去学校,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那么再见——”

因为过分注重以清晰的声音说话,结果增加了许多不必要的停顿(我也很明白自己的表达方式并不符合国语的规范,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已经比去年跟扇同学说话的时候要好了),总之在这么说完之后,我就慌慌张张地想要从现场(事故现场)撤退了——就在这时候。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要去学校呢。因为刚刚我才见到穿着校服的千石呀。”

扇同学以装模作样的态度这么说道——他说什么来着?

“扇——扇同学!”

“哇,怎么啦?突然间叫得这么大声。”

“请你把这个我带到那个我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我现在正在找我自己!”

003

一万小时的法则。

据说不管在哪个领域,被唤作一流的人们都必定经历过一万小时以上的锻炼。

反过来说,只要付出一万小时以上的努力,不管在任何领域都能达到一流的水准——虽然这是给人带来希望的说法,但在具体考虑一万小时这个数字的时候,结果还是会让人产生绝望的心情。对希望的渺茫感到绝望。

毕竟一天就只有二十四小时。

为了便于计算,就姑且把这个假设为二十五小时吧——也就是说,四天就等于一百小时了。

因为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那就把刚才多算进去的部分减掉——结果一万小时应该可以粗略换算成大约一年的时间。

“什么呀~!原来只要努力一年就能达到一流的水准吗!很轻松很轻松!”

我当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抱有如此乐观的想法了——毕竟我至今也勉强算是度过了十五年以上的类似人生的东西(顺便一提,“类似人生的东西”这个说法并不是包含着什么自卑的意味,而是因为其中有一部分并不属于人生)。

学校我也一直上到了初中二年级的中途,虽然也不怎么认真就是了。虽然很乖巧却不怎么认真,仔细一想还真是个棘手的学生呢。也许正因为我是这样一个棘手的学生,才会被强加了各种麻烦的工作吧。

虽然是现在回想起来是这样。

总而言之,我也有点感觉自己和笹薮老师似乎也属于共犯的关系——但是像这样以事不关己的心态来回忆过去的经历,果然也不是什么好的行为吧。

那个就先不说,人类除了努力之外还必须过名为生活的东西,必须吃饭睡觉,必须洗澡上厕所换衣服剪头发——是不可能单靠努力生存下去的。

生活会超出努力的限度。

努力是建立在生活的基础上的。

因此,人总会有不能努力的时间段。

任何人每天都要把一半以上的时间花在生活上——就算勉强自己做出十二小时以上的努力,要是到第二天就累倒了的话最终还是落得同样的结果。

如果要有效率地、连续性地付出努力的话,不管再怎么乐观地估计,极限最多也只是穿插着休息时间的八小时吧。

那应该就是极限了。

八小时,那只是一天的三分之一的时间。

换句话说,一万小时=一年的这个方程式,还有必要加上气“×3”的计算——那就是三年哦。

三年吗~

毕竟那也算不上是遥遥无期的漫长岁月,真要干的话也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正因为是充满现实感的数字,这并不是足以让人觉得“我也能行!”而跃跃欲试的基准,而是一个令人踌躇不前的区间。

说白了,这是一个会令人产生适当程度的厌烦情绪的岁月。

因为如果说“努力”的话听起来虽然很冠冕堂皇,但是当人正在为某件事努力的时候,也同时意味着他在其他的某些事情上偷懒。

把自己认为更重要的某些事情摆在优先位置,同时放弃了其他一些也许很重要的东西。

比如说,我自己。

现在正在以漫画家为目标而努力。

我不会用“呀,我说出来了啦!”这样的害羞说法。

我是认真的。

害羞酱已经不再是害羞酱了。

反而是被人照亮了——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虽然是被某位欺诈师教唆的、不——被他欺骗的结果,但是,我决不会吝惜为此需要付出的一切努力。

就算是觉得厌烦,我也会咬着牙关坚持下去。

我要把这个梦想整个吞下去,就像蛇一样。

只是,我为了这个努力而想要割舍自己人生的大半部分的这个决断,跟完全不参与义务教育的中学学习的决断几乎是等价的。

也就是说,当大家都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我就一直躲在自己房间里学习绘画。

不停地画不断地画。

我放弃的并不仅仅是上课。

当大家都在跟朋友们玩耍、争吵和言归于好、在学校这个小型社会里磨练着生活能力和交流能力的时候,我唯一磨练的能力就是画技了。

如果遵从一万小时法则来说的话,我就是放弃了学习方面的努力——要是这样继续不回学校上课的话,要是继续把学生的努力抛开一边的话,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要说对此没有任何不安的话那也是骗人的吧。

大家千锤百炼打造出来的社交性,对我来说实在过于耀眼了。

况且,也存在着在偷懒一万个小时后只是单纯地养成了偷懒习惯的担忧。

不过实际上,当自己努力做的事情没能得到预期成果的时候,找个相近的行业来维持生计大概就是所谓的处世之道吧……(也就是所谓的“多面手”啦)。不过,暂且不论一万小时法则的真假,我并没有那样的时间。

就连其中的三分之一也没有。

因为我终于被下达了最后通牒——今天早上,我终于被父母下达了最后通牒。

“你别整天老是做这种愚蠢的事情了,等初中毕业之后就出去工作吧”——就是这样。

004

“是吗是吗。用愚蠢来形容愚蠢的独生女什么的,平时总是娇纵着千石抚子的爸爸和妈妈也总算是开始有所行动了呢——那可真是可喜可贺。恭喜你哦~”

在听了我的牢骚后,斧乃木面无表情地这么说道。非但是面无表情,她的身体也一直保持着某个姿势一动不动——不过因为现在我正拜托她当我绘画的模特,所以这样对我来说反而更好。

我面向摊开在桌面上的A3素描本绘画着她的姿态的地方,就是在我家的自己房间里——因为现在的我是个家里蹲,所以基本上的场景都是在我自己家的房间里。

斧乃木是从窗户进来的。

是最近每周都有四天到我房间来玩的斧乃木——不过与其说是来玩,倒不如说基本上都是在发牢骚了——要问是关于什么方面的牢骚,那就是有关阿良良木月火的怨言了。

没有任何例外,全都是有关月火的内容。

简单来说,斧乃木——斧乃木余接,现在据说正在对阿良良木家展开潜入搜查行动。

其中必须隐蔽的主要任务内容,就是对月火——阿良良木月火进行监视了。

……光是稍微想想就知道那是一件有着巨大压力的工作。

世上还有比这更残酷更累人的工作吗?

因为跟这个任务有牵连,我就帮了斧乃木的忙,而自那以后她就开始经常跑来我的房间了。

每周四天。

家里蹲的感觉都荡然无存了。

“要是一直呆在阿良良木家的话,我感觉脑袋也会变得不正常了呀。”

她是这么说的。

虽然她为了转换心情到我蜗居的房间玩耍我也很困扰,但实际上非但没有给我造成困扰,反而是帮了我的大忙。

身为人偶怪异的斧乃木,不管什么样的姿势都能轻而易举地摆出来——无论是“思索者”的姿势,还是“米洛的维纳斯”的姿势,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而且,因为她是人偶并不会觉得累,所以还能连续几小时都固定摆出同一个姿势。

顺便一提,在摆出“米洛的维纳斯”姿势的时候,她还提供了把双臂摘下来的特惠服务——这是除了人偶怪异之外绝对无法做到的、令人恐惧的(起初我可是真的很害怕)姿势再现率。

不,并不仅仅是姿势。

她竟然还能通过将部分肉体肥大化或者变形来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体格。虽然不能变小,但是却可以毫无限制地变大,这样我就能进行各种各样的体格的素描练习了。

哎呀呀,这不简直就是万能的吗?

“真没想到‘多数例外规则’居然还有这么和平的利用方式啊。”

这么说的斧乃木似乎也感到相当的满足——要说缺点的话,那就是她的脸总是像人偶那样固定在面无表情的状态,不过对她苛求这方面的要素也未免过于奢侈了吧。

虽然也不是说会画各种体格和衣服(斧乃木总是穿着很难画的带有各种装饰的服装)就能成为漫画家,但是对整天都在练习画脸的我来说,斧乃木的来访实在是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终究是妖怪的关系吧。

对于我所发的牢骚她往往都会给出相当辛辣的意见——但她毕竟是人偶,给出不带人情昧的意见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们并不是说我愚蠢哦……只是说我做的事情很愚蠢而已。”

可以说这基本没什么大的分别,甚至还可以说这反而更让人难受——因为根本不用他们说,我是笨蛋这一点早就是无法否定的事实了。

“不,说认真的,这方面你还是再仔细想想比较好吧。我并不认为你的努力是白费工夫,更不会觉得愚蠢的你做的事情很愚蠢。不过实际上,努力也不是凭空就能做到的。努力可是有偿的哦。那是必须付出牺牲和代价来换取的东西。因此,把义务教育的初中毕业设定为一个基准,对父母来说还是相当正常的——还是说你是打算不去上学也不去工作,在二十岁之前都一直靠着父母生活呢?”

如果真的是这么想的话,你果然还是像以前那么骄惯呢——斧乃木以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我完全无法反驳。

的确是这样呢。

虽然我并没有想着直到二十岁为止都一直靠父母生活,但是我在没有对将来做出具体规划的情况下就盲目地拼命努力,这的确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继续沉默了。

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地前进,实际上却是闭着眼睛。

如果以严厉的说法来评价自己的话我在某种程度上是陶醉在努力当中了——把不去学校、不和朋友玩耍、一直在努力练习漫画的自己,想象成了某种克己的、威风帅气的形象了吧。

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种帅气的形象究竟要消耗多少的费用。

别说什么克己那简直就是土豪级的花销。

在逃避现实这个意义上说,我的确还是像以前一样娇惯。

“反而应该说,你的爸爸妈妈没有把你赶出家门要你自己独立,这已经算是有点娇纵你了哦。实在太仁慈了。这里面或许也包含着负疚感吧,就是把独生女培养成了废人的负疚感啦。”

这一点我固然无法否定,但是把独生女培养成了废人这种话,我还是希望她不要说出口。

虽然我也确实是个废人啦。

是个成了废人的独生女。

“话说回来,你也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努力成为漫画家的呀。要不就去上京,在给别人当助手挣钱之余也可以兼作绘画的练习这样不也很好吗?”

尽管意见很辛辣,但斧乃木还是很认真地替我考虑着将来要走的路——沦落到被怪异担心的境地我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而且所谓的一万小时法则,我觉得也只是骗人的。毕竟有能耐的人往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了。反而像我这样的,别说是三年,在成为妖怪之前足足耗费了上百年的时间呀。”

“成为妖怪所花费的年数我想应该是没有参考价值的吧……”

难道那才真的是“多数例外规则”吗。

追求完全的公平也是没有意义的吧。

无论如何,个人之间总是会存在着差异的。

“的确是呢。毕竟也有像你这样单凭着一瞬间的判断就成了神的家伙。”

“那并不是判断而是判断失误……”

不过,要说失误的话,现在我说不定也依然以现在进行时的状态持续着某个失误。

正如斧乃木所说的那样自己独立地走出家门去当漫画家的助手,尽管昕起来似乎是相当现实的路线,但如果用在我身上的话,却会瞬间丧失现实感。

反而会产生虚构的感觉。

刚才虽然我冠冕堂皇地说着“为了努力追求梦想而放弃了上学”这样的话但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威风的事情——我并不是不回去学校,而是不能回去。

因为我在教室里就是做了那样的事情。

闯下了大祸。

这样一个毫无协调性的家伙,别说是在共同作业现场工作的漫画家助手,就算是普通的兼职之类的工作,对我来说恐怕也是无理难题吧。

已经超出了缺乏社会性的极限,简直就是不适应社会的存在。

到了这个地步,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努力的方法——就算不顾一切地拼命努力,我非但没有接近梦想,反而是在背道而驰。

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不过尽管如此,事到如今要再去升学高中的话,说实在的,那也并不是一个现实可行的方案——我的成绩本来就不能说好,在经历过半年以上的学业放弃后,大概也只会走上衰退之路吧。

学业上的这种滞后,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挽回的。

虽然我感觉依靠笹薮老师的温情(大概这才是负疚感的体现吧)应该是可以毕业的,但毕业以后的保障还是无法强求的吧。

那么,我究竟会变成怎样呢。

“努力的方法,那的确是很重要的呀。与此同时,也是一个不安的要素。现在所做的努力究竟是否对自己的将来有帮助,这的确是相当令人苦恼的事情呢——不过说到底,那终究还是只有做做看才会知道结果如何。虽然我现在是这样摆出姿势来让你做素描练习,但是要问以立体方式描绘人体的技术对漫画家来说是否绝对必要的话,实际上也并非如此啦。”

说的也是,这毕竟是美术方面的技术呢。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这决不是派不上用场的技术,但却并不是必须的技术——比起这个或许每天都去图书馆阅读各种各样的书籍增加各方面的知识才是正确的努力方式吧——我时不时都会陷入这样的烦恼。

努力的方法。

不管如何拼命努力地学习,要是弄错考查范围的话,在考试中自然是无法取得好成绩的——

“不过我现在监视的阿良良木月火,她就是对这方面的要领把握得很好,所以大部分的事情都能处理得很好啦。而且预测考题的直觉也很强,好像几乎不会猜错考试范围——我越是观察就越觉得不爽。”

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的斧乃木这么说道。

我也能理解。

我?也?能?理?解。

顺便一提,月火她也时不时会跑来这个房间探望成了家里蹲的我(跟斧乃木不同,月火都是从玄关进来的。虽然各位或许难以相信,但是月火还是具备着这方面的常识)。

在那时候,月火经常都会协助我画原稿——在协助的过程中,我就逐渐感觉到她早晚会画得比我还要拿手,看着真是让我感到提心吊胆。

“不过就算这样耿耿于怀地苦恼也不是办法啦。”

我说道。

为努力的方法而苦恼也是没有意义的。

在苦恼的期间应该继续努力——是这样吗?不过也可以说正因为一直没有苦恼过才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我啦。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假如不是“耿耿于怀”而是积极向上的苦恼的话,或许还是可以的。

“现在的我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为了说服父母而在初中毕业之前竭尽全力地取得一定的成果啦。比如说获奖之类的。相比起在剩下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培养出足以在外工作的交流能力以及开朗的性格,我想这样反而有更大的可能性吧。”

“真没办法,这是获奖比赛的参战宣言吗。”

不,毕竟是漫画基本上无论如何也是不得不参加获奖比赛的呀,斧乃木。

“还真够讽刺的呢。向战场原黑仪提出了‘到高中毕业典礼之前’这个期限的你,这次自己却反而被这个期限逼得走投无路什么的。”

是的,我的确是自作自受。

想笑的话就尽管笑吧。

虽然那时候的我已经变得完全不正常了,但就算是那样,我也不能完全不负责任吧——我是应该接受报应的。

即使是为了报恩。

“嗯,虽然我也觉得只能这样做了,但是到时候没能取得成果所导致的末路一定会更为悲惨——作为朋友,我还是应该准确地向你指出这一点。到头来还是不得不放弃漫画家的梦想,同时也无法升上高中,而且也无法到外面工作的悲惨末路。”

非但是末路那简直是死路一条呢。

八面玲珑的家伙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虽然那的确是跟我很相配的未来,不过这位朋友说起话来还真是太严厉了。

要是我能在学校里交上哪怕只是一个这样的朋友,我的初中生活或许就会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了——毕竟向来只会对我说严厉话语的月火跟我上的是不同的中学。

“这种背水一战的局面或许会促使你的努力变得更有效率——这大概就是你最低限度的安慰了吧。毕竟可以努力去做某件事,从某个意义上说已经是一种奢侈了——‘可以努力的环境’和‘不努力就无法生存下去的环境’,大概也是表面相似实质不同的东西啦。”

“这个我也深有同感。”

虽然我不打算提出“努力的才能”这样的观点,但至少我在创造可以努力的环境这件事上失败了。

大大的失败了。

全都失败了。竭尽全力地彻底失败了。

既然我在生活方面完全依靠着父母,我就应该在设法说服父母的同时,在保住他们面子的同时追求自己的梦想——从父母的角度来看,虽说失踪了近半年的女儿总算是回来了,但要是在住院之后变成了家里蹲的话,他们自然担心得坐立不安了。

我实在是太不体恤他们的心情了。

总的来说,我还是一个跟失踪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的独生女。

这当然是不可能独当一面了。

“不过嘛,真正渴望追逐梦想的人,应该是不管父母对自己说什么、不管要让他们如何担心、不管要给他们增添多少的麻烦,也还是固执地坚持贯彻自己意志的那种人啦。要是被人劝说不要做就马上放弃的话,我觉得还是差了点火候哦。”

“虽然你说的没错,而且我也觉得要是自己也能那样做就好了,可是我实在无法想象出能做到这一点的自己……我完全不是那种能坚持自己意见的人呀。”

我能想象到的,就只是在别人叫自己不要做的时候以“因为有人叫我不要做”为理由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并放弃继续努力的自己。

要是想象力如此贫乏的话,要成为漫画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负面思考是不好的。

要积极思考才行。

我必须想象一下在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取得成果的自己。

“如果你说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话,我倒是有个能轻而易举地取得成果的方法啦。”

“咦?”

轻而易举?

那我现在就说了啊,不就是说句“无论如何也要做到”吗?

“千石抚子。从你刚才说的话来看,你的烦恼就是时间不够对吧?虽然很想努力,在积累经验这方面也没有半点偷懒的想法,但是即使如此,现在离突然被宣告的时限却太近了,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啊,嗯……的确是这样。”

被她这样总结起来,感觉就好像是我在抱怨发牢骚似的。

不过,我也的确是在发牢骚吧——光是被允许在家休息不回学校,可以说我已经被过分娇纵了。

“与其说是被娇纵,实际上你是被宠坏了呀。所以关于你被培养成废人这件事,你还是应该向父母抱怨一下哦。就说‘把我培养成这样子的明明就是你们吧,嗯嗯!’这样。”

“斧乃木,为什么你会知道我那个姿态时的举止习惯呢?”

“因为我也是专家嘛。”

“究竟是哪门子的专家呢……我哪里说得出口呀,那样的话。”

简直就是典型的叛逆期表现吧。

虽然没有这样的叛逆期的确是千石抚子的、同时也是千石家所存在的问题啦。

正因为如此我的父母为了解决问题才突然采取了强硬的态度吧——

“所以,方法是有的。总的来说,只要你初中生出道就行了吧?”

“嗯,的确……”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就像是想要当个帅气中学生的新生似的,不过在上初中的期间成为漫画家却决非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以少女漫画家来说,在十五岁前出道的人也并不罕见——当然,那毕竟是少数派,如果是少年漫画的话,印象中应该是十五岁之后出道的占多数吧。

“方法有两个。”

“两个?有两个那么多?”

“虽然其中的一个是绝对不推荐的做法啦——不过,千石抚子。因为你对我有着非同小可的恩德,所以我姑且赐教于你吧。”

究竟是什么非同小可的恩德呢。

我只是在一直听她说着有关月火的抱怨而已……斧乃木在阿良良木家的月火房间里,究竟是忍受着何等痛苦的煎熬呀。

虽然我也能隐约推测得到。

另外,虽然我也很想针对“赐教于你”这个说法说点意见,但我现在却像是快溺水的人连稻草

也想抓一把的状况。

如果斧乃木愿意告诉我摆脱这个困境的方法,就算要我请她吃哈根达斯的雪糕我也在所不惜。

“告诉我吧,斧乃木。”

“第一个方法,就是在下一份完成的原稿贴上你的照片再投稿。那样一来,编辑部应该就会把你作为美少女漫画家捧起来了。”

她平淡地这么说道。

就(录入:???)

“又或者在你之前匿名投稿的网站上明示自己的身份啦。你的波澜壮阔的人生,毫无疑问可以让作品绽放出远超实际的光芒。”

“……那个,你觉得我真的会那么做吗?”

“我想应该是不会的吧。我只是姑且说说而已……诸如把发型剪成超短型,还有穿着松垮垮的吸汗衫般的室内便服度过一整天等等,你似乎比以前更倾向于抹消自己的‘可爱’之处,就像是打算赎罪似的故意这样做,不过即使如此,毕竟你本来的素质就很不错嘛。要是附上专业摄影师拍的宣传照的话我想一定会得到VIP待遇的哦。或许某些女性杂志也会跟你联络呢。”

“要是被女性杂志联络的话,那就越来越偏离本来的梦想了。”

“一边作为模特工作一边朝着漫画家这个目标努力,这对媒体来说应该是相当讨好的角色哦。”

为什么这个怪异会对媒体战略这么熟悉呢?

“我觉得类似这样的方式也不应该一概否定吧。这可不是所谓的邪道的路线哦。既不是捷径也不是秘道,而是高速公路。毕竟你的可爱也同样是一种才能嘛。要是放着不用的话,我想那真的是国家的损失哦。”

她对我的评价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了呢?

国家什么的。

“如果按照一万小时法则来说,你别说是三年,在十五年里都一直保持着这份可爱简直是毋庸置疑的一流哦。是一流的可爱女生哦。虽然去年因为弄错了使用方法而闹出了大乱子,但还是应该可以用来为世人造福的吧。你看电视上的那些偶像,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光是因为可爱就给人们带来了多少幸福和快乐,同时产生了何等巨大的经济效果呀。”

虽然她把话题扩大到了经济效果的层面,但如果单就幸福这一点来说,她说的也确实没错——当然,我并不认为自己能做到那样的事情。

尽管她用举例子的方式来试图说服我。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怪异难道对偶像也很了解吗?

“这么可爱的花季少女,却在作品中描绘着残酷血腥的世界观——这种反差我觉得才是当今世间所寻求的东西呀。虽然也无法否定由于反作用而产生嫉妒心的可能性,不过这方面只要通过大力宣传‘身为家里蹲完全没有朋友’的负面因素就可以创造出不容易被攻击的氛围了。制造出一旦攻击你就会被认定为可恶的家伙的氛围,也不是太难办到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吧。”

“我都说我不会那样做了吧?不要给我宣传好不好。”

而且那还是负面要素的宣传。

而且,我也没有描绘过什么残酷血腥的世界观哦?

“那也对啦。那么,这个方案就暂且搁置,我再赠你第二个方法好了。”

斧乃木很干脆地让步了。

当然,她大概也只是说说看的吧。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说了不推荐。

“不,千石抚子。我刚才说不推荐的方法,其实是第二个方法哦。因为在我看来,这是决不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拒绝走偶像漫画家路线的话,方法就只剩下这个了。”

“咦?只剩下这个——”

“在剩下的这一年时间里,你只要付出一万小时的努力就好了。”

因为她理所当然地以刚才讲述似乎是推荐的第一方案时完全相同的平淡口吻这么说,我差点就听漏了这句话。那个,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在剩下的这一年时间里,你只要付出一万小时的努力就好了哦——严格来说,就是在剩下的约十个月的时间里啦。在这十个月的时间里,你只要付出一万小时的努力就好了。”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是一直都在说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吗?

就算我每天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地努力,在一年内能不能达到一万小时也还是个未知数耶?当然了,如果把我至今为止付出的努力也包含在内的话,或许还可以再稍微减少一点……不过那也只是误差的范围吧!?

要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要不停地画画,像我这样的虚弱体质的女生,恐怕一个礼拜就彻底完蛋了吧?

“没错,就是这样啦。我觉得一万小时法则最大的漏洞就是这里呀——就像是保证着只要努力一万小时以上就绝对能成为一流的这个说法,嗯,在鼓舞人心的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未尝不可的。但是这种‘练习量就是通往梦想的门票’的定义,却完全无视了故障者的发生率。过分强求增加练习量的超负荷工作,正是令人远离梦想的最短距离——过分的努力决不是一种合理的做法哦。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努力的质量。不管如何重复付出低质量的努力,也只会造成负面的效果——只会变成负面要素的宣传。”

你不是很明白吗?

的确是呢。

就算我刚才说完蛋是有点夸张,如果在努力练习画画的过程中不插入适当的休息,就会患上腱鞘炎的吧——如果发展成慢性病的话,我搞不好就会陷入不得不放弃漫画家梦想的绝境了。

要是因为故障而中途退出,结果却被人说出“你看,这都怪你在中途停止了努力”这样的话那可真是让人受不了呢。

别说是受不了,就算我想继续努力下去也做不到吧。

超强度的练习的确有可能打造出超级明星选手,但如果为了造出一位明星选手就要产生一百名故障者的话,这样的训练就应该决不是什么优秀的训练。

“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啦。不,反而应该比喻成蛊毒更合适呢——虽然在当上漫画家之后也可能是这样的情况。毕竟从概率上来说,要创造出受欢迎的作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更多的漫画家画出更多的漫画作品啊。”

“嗯,我也听说了以前确实是那样的世界。”

虽然现在也毫无疑问是一个严峻的竞争社会,不过最近好像还是更倾向于人权方面的考虑呢。

那真是太好了。

但是,那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连有没有也无法确定的未来问题吧。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既不能超强度工作,却要

在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努力一万小时什么的,那不是绝对做不到的吗?是不可能的吧。毕竟如果想在一年里做完本来要做三年的事情,那么即使要稍微降低点质量,也只能将努力的分量加到三倍了。”

“真没办法,你应该是过去曾经当过神的女孩子吧。就算没有可以坚持的自我,强行突破本来做不到的事情,不是要比成为漫画家简单多了吗?”

斧乃木这么说着,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披露了第二方案的关键部分——如果她能做出得意表情的话,想必一定会在这时候展现出来吧。

“并不是把努力的份量变成三倍,只要把你的人数变成三倍就行了呀。”

005

只要把你的人数变成三倍就行了。

你的人数。

虽然我完全搞不懂斧乃木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她却丝毫没有理会莫名其妙的我继续说道:

“所以,只要包括你在内总共有三人的话……不,那样还是不太保险。那么总共五人吧。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轮转得过来了。”

看来她已经开始进行具体的数字调整了。

我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正在画素描的手。

这孩子究竟想要让我做什么呢?

我只感到无比的困惑。

“没有没有,就是说啊,虽然刚才你也说过,漫画家这种工作基本上都是包括助手在内的共同作业对吧?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某个组织的成员,也就是说要作为团体中的一员来行动。”

“啊,嗯。最重要的就是团队合作啦。所以如果交流能力不强的话就根本没可能做下去……”

“那就是说你别说是助手,就连有没有足以成为团队领导者的资质也很难说,不过那就先留作将来的课题吧。但是,就算你再怎么内向,即使是现在的你,如果对方就是你自己的话,不管怎样也应该可以正常交流吧?所以,你只要准备四个自己充当助手就好了。”

她越说越莫名其妙了。

看到我合上了素描本,斧乃木也停止了摆姿势的动作,从桌子上轻飘飘地跳了下来。

光从这个举动就可以看出她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体能力。

“恕我毫无忌讳地说一句,这同时也是我的专业领域——我好像说过了吧?我是人偶怪异,但同时也是阴阳师的式神哦。”

“式神。”

嗯嗯,这个名词本身我倒是经常听说。

或者应该说在漫画里经常会读到。

不过那严格来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我却不怎么清楚。

我甚至不懂得任何有关阴阳师的基础知识。

虽然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听说了斧乃木是怪异这个事实,但是说起来,关于她的出身和详细情况,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听说过——从她毫无顾忌地说出口这一点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吧。

“要说神的话,在过去曾经是神的你面前也显得过于厚脸皮了,所以在这里称呼为使魔也可以啦。简单来说,那就是代替主人做事情的忠实奴仆一样的东西——不过相对于吸血鬼的眷属,式神则更偏向于代理人的性质。如果说眷属是家人,那么式神就是佣人了。”

以我来说,因为身为我主人的姐姐是个不能在地面上行走的人,所以我就负责充当她的跑腿在各个地方之间来来往往啦——斧乃木简明扼要地向我说明道。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说得简明扼要,也完全无法加深我的理解。

毕竟就算她说我过去是神,我也并没有怪异方面的专业知识呀——那时候真的是跳过了许多重要的过程。

姐姐?不能在地面上行走的人?

“有机会我会介绍给你认识的。以姐姐的性格,应该一见到你就会马上说教了。”

我可不想刚见面就被别人说教呀。

虽然说是姐姐,但从她的语气来判断,那应该不是真

正的姐姐吧。

毕竟人偶的姐姐什么的也太观念化了。

“总而言之,就像姐姐和我的关系那样,只要你也创造出充当自身代理人的式神就好了——这就是我的提议。就算一个人做不了,让五人同时进行的话,不管是努力还是成果,都应该可以设法在一年之内解决吧?”

唔唔——

虽然我不太明白,但也觉得开始逐渐领悟了斧乃木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是“创造式神”什么的,她果然是在说一些像是在做梦的话题吧?

“要是连这种程度的梦也实现不了,你难道还想实现当漫画家的梦想吗?”

不,那个我当然是想的。

别说得好像是什么经典名言一样好不好。

“具体来计算一下吧。”

说完,斧乃木就一把拿过我抱着的素描本,并且从笔架中取出一支描线用的钢笔。

为什么是描线钢笔呢。

当然,我也不是说拿钢笔的话就没问题了。

“离毕业典礼还剩下十个月的时间,就姑且当作三百天算吧。然后再用这个除以一万小时。取整位数,也就是每

一天一百小时。换句话说,每天就需要付出三十三小时的

努力。”

在这个阶段计算本来就已经不成立了。

整整超出了九个小时。

但斧乃木却毫不介意地继续用笔写了下去——描线钢笔对初学者来说应该是很难用的,然而她用起来却像是得心应手的样子。

虽然握笔的姿势就跟握拳一样。

“这三十三小时,就要在集团中分配,总共是五人。沿袭工蚁法则,将劳动者和休息者的比例设为‘8:2’,也就是要建立起四人劳动、一人休息的轮班制。那么实际参与运作的人数是四人,假设每天努力八小时,那么8x4=32,即为三十二小时。因为还差一小时才达到三十三小时,那么就先假设每人每天工作八小时十五分吧。这样合计就是三十三小时——这样就能完成一万小时的努力了哦。”

“哦……”

虽然有种仿佛被数字蒙骗了的感觉,不过假如组成五人团体实行轮班制的话,在毕业之前似乎真的可以完成一万小时的努力。

当然,这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实际上还会有身体状况不佳或者生病的日子,所以不可能一切都完全照计划进行。不过我再重复一遍,到今天为止我的努力都没有松懈过——如果把这些时间也计算在内,应该还是勉强可以达到法则的基准吧。

不过,这样却在跟第一方案不同的意义上让我产生相当强烈的抗拒感呢。

“斧乃木。我并没有想过要让别人代替我努力呀……因为至今为止我都把这些东西推给了月火和贝木先生他们,结果才落得现在这个境地。”

“嗯,这个我也深有同感,完全同意。你说的话完全正确。你终于说出正确的话了呢。”

同意得太夸张了吧。

而且还包含着对我相当程度的不满呢。

“所以,努力说到底还是应该由你自身来付出哦——努力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也就是说,即使是创造式神,那个式神也必须是千石抚子——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哦?而且本来对使用者来说,身为代理人的式神就是那样的存在嘛。”

因此——

斧乃木翻开素描本的白纸递回给我说道:

“接下来,你就在这个素描本上画出四个自画像——画出四个千石抚子吧。然后我就将她们立体化。”

然后再具体化——

将她们变成四体的式神。

006

原来如此。

我终于理解过来了。

终于出现了能让我理解的部分。

我总算开始读懂了斧乃木所主张的上下文的前后关系——换句话说,斧乃木就是打算让我做类似“遍地都是哆啦A梦”的事情吧。

“遍地都是哆啦A梦”。

那是在著名的《哆啦A梦》中首次在儿童向漫画里描写时间悖论的初期的创意作品。

就算没有读过,那也是足以跟“再见了哆啦A梦”和“奶奶的回忆”以及“大雄的结婚前夜”并驾齐驱的有名故事。因为我想任何人都应该通过某些形式知道了这个故事的内容,所以在这里我就不画蛇添足地做详细的介绍了。简单来说,就是让通过时间机器带回来的不同时间段的哆啦A梦合五人之力完成大雄君委托的作业。

当然,因为我并没有时间机器,不能把两小时后的我和四小时后的我带回来帮忙,但是斧乃木却告诉我还存在着另一个实现方法。

她展开了自己的论述:

“对了,你还记得吗?我最初来访这个房间时的事情——在那时候,我不是让你画了一幅蛞蝓的图画吗?为了欺骗阿良良木月火,我以专业的手腕巧妙地利用了残存在你身上的蛞蝓豆腐。但是在那时候,你画的蛞蝓豆腐却以远超我想象的威力型怪异立体化了。”

“啊……嗯,你的确那么说过呢。”

“当然那也同时证明了阿良良木月火的危险性,但我觉得也证明了你的绘画能力哦。或者也可以说是潜在能力吧。我现在之所以这样经常性地到这里来给你当模特,既是作为让你听我发牢骚的报恩,同时——或者说比这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在你身上发现了异才。”

“异才?”

虽然这句话不经意地让我感到有点高兴,但遗憾的是那却并不是我所期待的意思。

“相比起寻常的专家,你反而更有画出有效符咒的危险性。”

“我可不想画什么符咒耶……”

而且我以前就是因为符咒才吃了大苦头。

斧乃木竟然是为了这个才每天来访我的房间,我实在是万万没想到。

异才的异,原来就是怪异的异吗。

危险性什么的。

对我来说有危险性的明明是符咒呀。

要是被当成观察对象的话,那不就跟月火一样吗。

跟月火一样,那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立场啊。

“对不具备姿形的妖怪变化来说,形象化可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哦。无论是鸟山石燕,还是鸟山明。”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鸟山石燕老师和鸟山明老师摆在一起讨论——当然,如果从影响力的角度来说,这两人的确可以说是给人一种双雄鼎立的感觉。

形象化吗。

“虽然小说这东西总让人有种难以着手的感觉,但如果封面上画着卡通角色的话,人们就会更容易想象了吧?就连著名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猎鹿帽也是来自于插画师的独创,但到了现在那不是已经变成名侦探的象征了吗?”

有关猎鹿帽的轶事的确很有名,但话题是不是有点走偏了?

不,如果是以情报来论述绘画的威力,那应该是没有偏离话题的吧——用绘画来表达原本只能以语言叙述的怪异谭,一定是有着很大意义的吧。更何况过去的日本的识字率并不如现在这么高呢。

不过把肉眼看不见的怪异画成绘画来读解,这也真是有点讽刺。

“嗯。就像虚拟歌手的初音未来,正因为有着与性能相匹敌的角色形象设计,才赢得了人们如此狂热的喜爱吧?另一方面,《红发安妮》的封面,听说最初是画着一个金发女孩子的呢。毕竟原题并不是《红发安妮》,那样或许也是没有问题的吧——但这样一来,起标题也真的是非常重要呢。来自未来的初次声音——初音未来也同样如此。”

她对初音未来的爱还真够深的呢。

关于《红发安妮》的事情我倒是不知道。

原题好像是叫做《绿山墙的安妮》来着?

“所以,我就想在这里试试你的异才。你的绘画能力、图画和插画究竟具备着多大的能量——如果你的自画像是足以构筑成式神的自画像,到时候我就把你介绍给卧烟小姐认识吧。”

这样做对我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那位叫做卧烟小姐的人,不就是在我神格化的理由中占据着重要一角的人物吗?

虽然我并不打算责怪那个人,但也正因为如此,考虑到那个人对我所抱有的看法,老实说我真的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就是因为这样啦。我说要报恩可不光是嘴上说说就算了。因为跟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Blade不一样,千石抚子,你现在还没有得到无害认定啊。因为说到底你也没有做太大的坏事,从某些角度来考虑,也的确是多亏了你才让这个小镇维持了一段平稳的时期,所以目前对你的处置还停在保留阶段。现在就算你被某些专家退治了也毫不奇怪哦。反而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神了,对方就能毫无风险地趁这个机会把你除掉以作为自身的功绩——即使出现这样的专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是世风日下呢。

虽然我的确是闯下了应该接受那种惩罚的大祸,但假如是既不是因果报应,也不是对罪孽的惩罚,只是为了立功绩而被人家退治的话,我真的是很不情愿呢。

“对吧。所以如果现在把你的稀世异才展现给卧烟小姐看,让她明白你是在发生情况的时候可以利用的存在,你就可以被纳入到那个简直就像关系网的怪物般的领头人的庇护之下了。”

明明是专家却像怪物一样呢。

自己是可以利用的存在什么的……我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耶。

虽然总觉得是被她的一番花言巧语骗到了……但是先不论是否有好处,对我来说似乎也并不会带来什么损失。

说实话,我也有点想确认一下的想法——我画的蛞蝓豆腐的图画在被作为怪异立体化的时候,竟然强大到了连斧乃木也难以对付的程度……对于这个故事究竟该如何接受,我实在感到相当的为难。

危险性。

我竭尽全力画出来的漫画,要是正因为我的竭尽全力而被立体化、现实化和怪异化的话,那可真的是大事件了——就算不是为了立功绩,那些专家大概也会立刻把我给退治了吧。

要是我还残留着那种程度的力量,最好就是将其完全剔除,如果不行的话,最低限度也希望能将它控制住。

既然如此,这次的测试对我来说也应该算是一个试金石吧。

嗯……

“明白了,那么我就试试看吧……只要画出四个我就好了吗?”

毕竟自画像对绘画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所以也并不是什么费劲的事情。况且在斧乃木开始频繁来访我房间之前,我也经常站在梳妆镜前摆姿势或者拍下自己的照片,以自身为模特做着人物素描的练习。

然而——

“嗯。但是,在设计上你可以分别都稍微做些改变吗?”

斧乃木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毕竟如果无法区分谁是第几个千石抚子的话也很困扰呢。最坏的情况,要是在五人当中搞不清楚哪个千石抚子才是真正的千石抚子的话,那可就不只是不得了那么简单啦。”

那真的不只是不得了那么简单。

而是个人身份正面临着崩溃的危机。

“说认真的,像这样被原本应该只是代理人的式神占据了自身存在位置的阴阳师也并非没有过。所以尽管是同样的千石抚子,你可以给她们各自都添上一点个性吗?”

还真多要求呢。

在漫画里让双胞胎兄弟登场的时候,尽管长得一模一样,但往往都会为了让读者能区分开两人而在细节上有所讲究……是不是类似于那样的情况呢?

作为立志当漫画家的人来说,这真让人有创作的欲望呢。

我的干劲也稍微提高了一点。

“那么,就通过发型来进行区分吧……啊,对了。”

我忽然产生了灵感。

虽然我不能乘坐时间机器把未来的自己带过来,但要把过去的我画成绘画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虽然比不上月火那么频繁,但最近我毕竟也在不断地摆弄着发型呢——唔唔,因为是“五人联手”,现在除了超短发的我之外,要再画出四种不同的发型吗?

首先是最长的发型。

无论是期间,还是头发本身。

“哦,前发模式,是我没见过的发型呢。”

“嗯,的确是的,这个版本的我记得好像是被人们唤作前发丫头……”

经常被人拿来当成话题来调侃呢。

完全起不到掩饰羞涩的作用。

“把前发留到看不见脸面的长度……性格内向,是最乖巧的那个时期的千石抚子呢……那么,我就把她叫做乖抚子吧。”

乖抚子什么的。

虽然从成人的意义上说好像有种成熟的感觉,不过总比前发丫头要好一点,就先这么定了吧。

唔唔——

用前发遮住眼睛的角色,要表达感情还真不容易呢……不过毕竟那就是我,也是我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看起来的感觉比面无表情的斧乃木还要神秘……要是班上有个这样的家伙,还真的有些可怕呢。

而且甚至让人觉得有点诡异,这孩子究竟哪里可爱了呢?

我总是不自觉地以否定的角度来看待自己,这是不是包含着自虐的性质呢。

算了,这方面就等描线的时候再细加调整吧。

下一人。

第二个的我。

“嗯?这个我也没见过呢……用发圈将前发撩起……露出额头。你还有过这样的时代吗?啊啊,是那个吗?就是正在向某人发起积极攻势的那个时候的千石抚子吗。”

你知道的真多呢。

或许她作为职业专家已经对引起问题的我进行过具体详细的周边调查吧。

这个就暂且不说,和乖抚子有所不同的是,这个将全部前发都撩起来露出额头的千石抚子的表情,画起来真是特别的容易。

没想到有眼睛和没眼睛居然存在着如此大的差别,是个新的发现。

“就命名为献媚抚子吧。”

太过分了。

我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这就是在超短篇中还穿着微型比基尼的千石抚子吧。那除了献媚抚子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叫法吗?”

的确没错呢。

虽然我觉得把以动画版为基础的超短篇拿出来说事有点那个,但我还是放弃反驳,直接采纳她的意见吧。

因为受到名字的影响,在底稿的表情上也加入了相当重的献媚味道——刚才斧乃木也说过标题非常重要,现在看来的确是没错。

乖抚子和献媚抚子吗。

要改变的话就只有趁现在了——第三个我的名字究竟会是什么呢?

沙沙,沙沙,沙沙。

“啊,这个我也有点印象,就是那个啦,被阿良良木月火一下子剪掉了引以为豪的前发时的千石抚子对吧。”

“嗯……准确来说应该是在被一下子剪掉前发之后,还让火怜帮忙修剪整齐了。”

话说她知道的还真详细呢。

不,这个时候斧乃木她已经来到了这个小镇了吗?所以她才会对这个我有印象吗?

“嗯,我经常都有过来玩哦。不过,我看的是动画版啦。”

这也太自由了吧。

“这个发型的时候,你就在教室里闯了大祸吧?就因为这个原因,你现在也不能再回去学校了对吧?”

虽然我不希望她用“闯了大祸”来形容,不过我的确是闯了大祸。

在班上大闹了一场,

到现在还拖着尾巴。

“听说你那时候像是被触碰到逆鳞似的大发雷霆,还发表了一番演说呢。那么,这个修成齐眉发的千石抚子,就决定为逆抚子啦。”

这个将会成为官方用语吧。

虽然我也听说在动画版的副音轨里就(偏偏连身为实行犯的月火也)用着这样的称呼(称号)。

“到了这时候,第四个千石抚子的发型我看也不用多问了吧。”

“嗯……就只有那个了。”

除了那个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就是在北白蛇神社被祭上神台的那个时候的我。

作为神被祭上神台的那个时候。

神格化的那个时期的我——也就是充当蛇神时的我。

当时的我可是有着比逆抚子还要前卫的发型——毕竟十万根头发中的每一根都全部变成了蛇呀。

那实在是骇人听闻的角色形象。

简直太离谱了。

我当然不可能把十万根头发都全部画出来(那可是要花一万小时的呀),因此对其实行巧妙的省略就可以算是一种漫画式的技法了吧。

不过老实说画起来真有意思呢。

无论是心情还是笔锋都充满了动力。

“的确,我也听说越是画工

优秀的作家比起整天画美形角色,反而更喜欢化怪物类的形象呢。”

不,我并没有打算把乖抚子、献媚抚子和逆抚子画成美形耶——虽然过分的自虐也不好,但是在图画上美化自己什么的,那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是这样吗。照着自己的样子画出来,就画得这么可爱了呀。”

她还真是会挑严厉的说法。

不过,我的确也有必须面对的现实——尽管我绝对不会采纳将照片附上作品的做法。

好的,画完了。

以美杜莎为原型的我。

“就命名为神抚子吧。”

结果,名字全都由斧乃木决定了。

也许她是比较喜欢做决定吧。

“其实团队的人数就算是合计六人也没有问题,你不把DJ?NADEKO加进去真的没关系吗?”

“我说呀,那孩子,就连动画版也不是实际存在的角色好不好。”

“那么,现抚子。接下来你可以把那四人的全身都全部描好线吗?记住要尽量花点时间描得细致一些。要注入心意——注入灵魂。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向这本素描本施术了。”

“嗯……那个,把现在的我称呼为现抚子什么的,最好还是免了吧?不然就等于把本体的我跟式神们摆在同一位置上了。”

明白——听了斧乃木若无其事的回应我就开始了用钢笔描线的工作。一想到这也许会决定我接下来这一年的进退以及自己的将来,我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干劲。

我要画了哦,嘿!

007

“那么千石酱你就‘嘿!’地画出来了吗?拿起笔沙沙地画出来了吗?哈哈~真是愚蠢呢——”

就像在强调现代的不景气社会中很少会碰到这种爆笑情节似的,扇同学很愉快地作出了这样的评价——虽然我对他的态度有点不满,但是因为他现在正用BMX载着我走,我也不可能向他找茬。

搞不好又会闹出事故了。

话会所(录入:这又是什么?),站在BMX的杂技用立足点上的两人同乘方式,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的体验,光是为了维持平衡我就已经不停冒冷汗了。

我可没那么多精力对扇同学说的玩笑话逐一吐槽。

即使不是这样,两人同乘自行车本身就是违反法令的行为,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这个情形应该是可以适用紧急避难措施的。

拜托了,请适用吧。

因为我必须把逃了出去的四个自己逐一捕获。

“‘逃了出去的四个自己’么?”

扇同学笑嘻嘻地说道。

就算不看他的脸,我也能大致想象出他现在的表情是哪一种笑容——甚至可以画出来。虽然我不会真的画啦。因为我现在正面临着搞不好一辈子都不想再画画的困境。

不过,真不愧是男生。

明明用车后座(不对,应该说是后部)载着我,他却像是完全不把这份重量当一回事似的轻松蹬着脚踏。

……应该……是男生没错吧?

先不论是不是初次见面……不,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我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跟他见面了。

越来越觉得他是跟我初次见面的男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现在跟初次见面的男生同乘一辆自行车,在别的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处于危险的状况。

“那就是说,你的尝试取得了成功呢。亦即将四人的千石酱——乖抚子、献媚抚子、逆抚子、神抚子这四个形态的千石酱成功地从二次元召唤到了三次元。哈哈~哎呀呀,这真是太厉害了。即使是余接,大概也没想到竟然会四人全都成功吧——与其说是需要人手,倒不如说是为了提高成功率的‘多打几枪总会打中’的战术。她大概是估计最多是两人或者一人能成功式神化就万万岁了呢。”

“嗯……之后她是这么说的。”

顺便一提,斧乃木现在正朝着跟我相反的方向帮我去找那四个我——虽然她的机动力很值得期待但我也不能因为这样而偷懒。

那四个我。

我总不能放任四个抚子在外面乱跑。

“哈哈~你这么说起‘抚子’,就让人想起千石酱你过去的第一人称呢。”

“……初次见面的话,你应该是不知道这个的吧?”

“哎哟,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刚才的不算数。”

如果那样就可以不算数的话,我真想趁势把我今早的行动也归入不算数的名单中。

拜托你了呀。

“哎呀呀,无力的我最多就只能做到带路而已啦——追赶刚才偶然见到的校服打扮的千石酱,就是我在这次的物语中的微不足道的职责哦。”

校服打扮的千石酱……吗。

就是说那应该是乖抚子了。

在全身描线的时候,作为四个抚子的设计的最终完成版,我分别让她们穿上了不同的服装——所以,实体化的她们就算不依靠发型也可以区分开来。

“但是千石酱,为什么成功作为式神实体化的四个千石酱会跑掉了呢?按照预计,那四人应该是跟你团结一致地努力达成一万小时的目标,为了成为漫画家而开始兢兢业业的努力才对吧?”

咦,我有说得那么详细吗?

不过我以漫画家为目标而努力这件事,事到如今就算再隐瞒也没有意义,所以也没关系了。

“是余接有什么没有考虑周全吗?不过那孩子现在也担当着月火的亲信呢——基于‘跟月火共同行动往往会做出糊涂行动’的法则她是不是闹出大乱子了呢。”

扇同学难道跟月火也有关系吗。

虽然听他这么说就像对月火有着自己的独特看法,但是扇同学和月火这样的组合,我怎么总觉得是最糟糕的搭配呢。

不过,斧乃木本人其实也对这件事有点在意(她面无表情地说着“最近的我实在是很不像样”这种反省式的发言),可是就这一点来说,我不得不说完全是我千石抚子——现抚子闯下的大祸。

“是我一时不小心……”

“哟,跟我一样吗?”

不是跟你一样。

“‘为成为漫画家而努力’,是现在的我所处的立场……所以,就算把过去的我作为式神召唤出来,她们都是不可能会帮我忙的。”

非但如此,认为这是“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意义”的事情的就只有现在的我,各个时代的千石抚子都是一直把这个目标和梦想深藏在心底的。

团结一致什么的,根本是不用指望了。

轮班制什么的,怎么可能实现呀。

反而是引发起互相产生自我厌恶的连锁。

令人不堪入目的修罗场展现在我原本非常和平的家里蹲现场中——虽然我已经想尽办法安抚所有的抚子,但那样的我却成了最被讨厌的存在。

结果,四个抚子都没有帮我做给原稿画边线的作业,就像要各散东西似的逃走了。

因为她们一下子同时逃了出去,我和斧乃木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那四人偏偏只是在逃跑的时候团结一致了呢。

从这一点来说也真的很有我的特色。

让我逃避的话简直是日本第一。

顺便说一句还有从窗户逃出去的抚子——不必多说,那就是神抚子了。真不愧是当神的那个时期的抚子。

不光身体能力很高,而且还奔放不羁。

她发出“呀哈哈哈哈!”的笑声逃掉了。

好可怕。

但是,我也不能因为害怕而愣着不动。现在必须争分夺秒,把包括神抚子在内的四个我都抓回来才行——否则的话,这个小镇就会陷入恐慌状态了!

“不,应该不会引发那么严重的事态吧?只不过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四个人散布在各个地方而已呀?”

别说这种泼冷水的话好不好,扇同学。

的确是呢。

说是恐慌状态也有点言过其实了。

在这个意义上,四人各自朝着不同方向散开或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要是四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起当然会引人注目,但既然是各散东西的话,她们终究也只是一名初中女生而已。

只要她们没有暴露出式神的身份,这个小镇今天也应该会维持着和平状态吧——陷入恐慌的并不是小镇,就纯粹只是我自己,还有再次闹出乱子的斧乃木而已。

不,这个说法唯一对神抚子是不适用的。

在头上养着十万条蛇的女孩子什么的,在街上闲逛的话可是会被人拍照留念的呀。

“嗯,这个不管怎么说也毕竟是神啦。大概也应该拥有让自己藏起来不让普通人看见的神技吧——或许反而应该担心的是其他的三人哦。假如那三人在被捕获的期间做了什么会引起问题的行动,责任就全都会落在现抚子的身上了。”

他说的确实没错。

事情怎么变成会这样呢?

不断逃避着责任的我竟然要被担负起他人的责任——不过就算说是他人,那说到底也还是我自己啦。

假设她们做出了远远超出两人同

乘自行车的违反法令的行为——那么说逆抚子实在是太令人担心了!

既然如此,可以的话我想最优先去找的就是她了。不过对于乖抚子和献媚抚子也万万不能疏忽大意。

过去的我,都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的家伙!

“哈哈~的确是呀。千石酱即使在乖抚子时代,也尝试过把蛇切成两半钉起来的玩法呢。”

我可不是在玩耍,那可是非常拼命的。

“另外,我也没有把蛇钉起来,只是因为被扇同学这么说,我才觉得是那样的。”

“初次见面的我怎么可能会说那种话呢。你该不会是无意识地向动画版靠拢了吧?哈哈~过去的话题往往会在谈论的过程中越说越大的呢。”

……当然,我对去年所发生的事情的无意识,的确是相当的不靠谱。

只不过,在将过去经历肥大化的意义上说,我现在直面的事态完全就是那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既然把蛇切成两半的行动属实,那就很可能携带着雕刻刀作为武装,就算对方是乖抚子,搞不好也会弄得自己身受重伤——必须最大限度地慎重行事才行。

“好的,到了。在我和千石酱发生碰撞事故之前,我看到校服打扮的千石酱的地点就是这里了。”

扇同学边说边反转自行车的方向,将车子刹停了——虽然我差点就被甩下车,但还是勉强稳住了身体,同时确认了现在所处的位置。

扇同学看到我的地点。

那正是我非常熟悉的地方。

就在公立七百一中学的校门前。

008

我本来应该在事前就可以预料到的。

毕竟是校服打扮的千石抚子,去的地方当然就是学校了——这种情况,问题应该出在明明在校门前看到了校服打扮的我,却用那种装糊涂或者别有深意的说法来描述的扇同学的用词上。

要是在这里看到了走进校内的我,在那之后跟我发生碰撞事故的时候,他应该感到更加吃惊才对吧……这个人虽然表情丰富,但是却比面无表情的斧乃木更难读懂内心的想法呢。

毕竟尽管能看到双眼那也是一双黑乎乎的眼睛呀。

不过毕竟他带我来到了这里我也没有资格抱怨些什么……

“呜呜……”

我下了自行车就像是要抑制打颤的身体似的自己抱住了自己。

到底该怎么说呢?对一直当着家里蹲的我来说,光是这样来到外界就已经是一大工程了呀。

只是因为乘着势头跑了出来,我才勉强骗过了自己的心。

没想到式神的我竟然偏偏逃进了学校……那可是学校耶?

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不简直就跟我一样吗?

不过,她一定也没有考虑得那么细致——恐怕比追赶着她的我更慌乱吧。而且对毫无疑问地将校服当作身体一部分穿在身上的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应该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下一年度会陷入拒绝上学的境况。

我变成不回校的学生,是从去年的十一月份开始……如果剔除神时代的话,那就是二月份以后的事情了。

但是,从她天然地给被人制造出这种麻烦来看,当时的千石抚子被称呼为具有魔性也并非空穴来风呢——唔唔,只有自己站在被添麻烦的一方才能痛切地体会到这一点呢。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

老实说,进入学校什么的我简直有着像是要踏入毒沼般的抗拒心——光是这么想象我的心脏就开始怦怦直跳了。

要是跟班里的同学碰上面的话……不,毕竟已经到了下一年度,后来也应该进行过换班,我闯下大祸的那个班级应该也被解体了吧?

“你看来很烦恼呢,千石酱。”

扇同学也下了自行车,就像在向苦恼的我伸出援手似的这么说道。

“要不就让我代你进去里面看看吧?这点程度的事情,你完全可以交给我做哦。”

“…………”“…………”“…………”

“…………”“…………”“…………”

“…………”“不,不用了。”

头脑中有大概十个的抚子在开会,在没有任何人发言的状况下经历了一段静寂的沉默状态。虽然对优柔寡断的我来说本来不太可能做到,但我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扇同学这个让我感恩的提议。

要是让这个人担当代理的话,我有预感事情会变得比让式神代替自己行动还要糟糕多了。

心脏的加速跳动声,现在听起来就像警钟似的。

“太棒了。既然有这样的决断力,神原前辈现在也应该不会被我耍得团团转吧。”

这个人似乎正在把神原姐姐耍得团团转。

好可怕。

“不过嘛,在这里告别的话也未免太过冷酷无情,所以我还是陪你去好了。如果要以土气的室内服装进入校内的话,有身穿校服的同行者应该会更放心点吧。”

我就只感到不安而已。

而且,他还若无其事地说我的衣服土气呢。

虽然我也受不了人家说我可爱,但是被人当面说我土气的话,也同样相当的难受——毕竟在这种情况下,遭受非难的并不是我自己而是衣服呀。

不过,的确我如果要穿着便服(室内服装)进入学校的话,就算撇开我是家里蹲的个人情况不考虑,也还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是一般来说不需要的勇气。

所以,有穿着校服的扇同学陪我进去的话,我实在是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

不过虽说是校服,扇同学穿的却并不是七百一中学的校服,而是直江津高中的校服。不过反过来说,那所私立升学学校的校服或许反而更容易得到别人的信赖。

既然这样的话,就姑且让扇同学假装成毕业生吧——因为像是演技或者那些欺骗人的手法,扇同学看起来应该是相当拿手的。

即使是初次见面,我也可以这么断言。

“那么Let’s go!”

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是踏入自己的家门似的,扇同学就这样跨入了校门——不过这个人的家,我实在无法想象是怎么样的。

校内的自行车必须用手推。首先还是应该将这辆BMX推到停车场那边吧。

我一边回忆着停车场在哪边,一边跟着扇同学走了进去。

就这样,我时隔半年又重新回到了本以为就连毕业典礼那天都不会回来的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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