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既然乖抚子已经被压扁,那么她作为式神的技能“源于怕生的驱赶人群效果”就应该会失效了。
因此,如果不尽快解决这场个人性质的骚动,店员和顾客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这里。
要是被别人看到这一幕令人不忍直视的惨状,搞不好就会误会是青春期积累了过多郁闷情绪的我在店内大肆闹腾一番了——不,那并不是误会,只不过是跳过了过程,实际上是极其正确的理解。
都怪我没能很好的控制住式神,才给这家书店带来了莫大的损害。这么一想,我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样的责任,我实在难以承受。
“不,这么大规模的骚动,谁也不会相信全是你这个小小的初中女生一个人搞出来的吧——非常遗憾,你是无法在法律基础上偿还这个负罪意识的。如果你觉得对不起这家书店的话,将来等你成为知名的漫画家后,再到这家店开签名会好了。”
的确是呢。
如果不成为相当高人气的漫画家,我恐怕就无法偿还这份人情了吧……等初中毕业后出来工作什么的,这已经不是那个次元的问题了。
规模好像变得越来越大了。
我和斧乃木一边注意着避免踩到散落在地上的书本,一边沿着来路走了回去,就这样登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到这里为止就已经费了一番工夫。
至少二楼我要在不发生书架倒塌、书本受损的状况下和神抚子相对峙——在这么发誓的同时,我在楼梯平台转过了弯——然后……
“…………”
然后我就目睹了在和一楼不同的意义上令人说不出话来的光景。
虽然所有书架都塌下来、所有书本都散落在地的一楼的惨状就只能以绝望来形容,但二楼的惨状则只能说是充满了颓废的色彩。
三楼——漫画、绘本和儿童书籍区域。
虽然书架和书本都保持着通常状态,但是在那之前,二楼不同于一楼,并不是无人的状态。
尽管如此,也不意味着有顾客或者店员在这里——挤满了整层楼的几乎有一百人之多的这一大堆人,全员都是我。
全员都是千石抚子。
而且还是光着上半身只穿灯笼裤的、俗称?笼裤抚子——先不论名字如何,我想应该也没什么比这个打扮更庸俗的东西了,总而言之就是作这种打扮的、垂着长长前发的抚子几乎有一百人占据了整层楼的空间。
有的在两手空空地物色漫画,有的明显在比对着儿童书籍的差异——不,作为书店方的意图来说,二楼虽然不是专供小孩子选书的设计,但从楼梯平台看到的那一慕光景,却完全是十八禁的。
在书店这个文化型的场所挤满了她们这种打扮的家伙,那种背德感实在是非同小可。
顺便一提,之前我被指出忽略了的脚下部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像泳衣抚子穿着沙滩凉鞋那样要和灯笼裤搭配,穿的是体育馆用的布鞋。
虽然比光着脚丫要好点,但也只是比光脚丫好而已。
甚至可以说死了反而更好。
我整个人愣住,就连悲鸣也发不出来。
明明面无表情却很善于表达感情的斧乃木也无语了。
原来如此,跟泳衣抚子相比,笼裤抚子被目击的证言要多得多的理由,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单纯是因为有很多个的缘故呢。
真是毫无特别之处的真相。
刚才我还对将所有书架推倒这么大规模的圈套究竟是如何实施的感到不解,但如果有一百人的话,那要怎么都行吧。
但是,究竟是谁量产了这么多的笼裤抚子呢?
虽然扇同学在很早的时候就提出过只要画一百个千石抚子就行的建议,斧乃木也说过这个主意本身也是个不错的方案,但最终得出的结论应该是身为外行人的我不可能控制那么多数量的式神啊。
“要控制一百体的式神什么的,就算是职业专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哦——除非是能使役十万条蛇的神吧。”
“……但就算是那样,要画出能彼此区分开来的一百名角色什么的——”
我说到一半,同时再重新观察了一下那不忍直视的二楼风景。
角色间的区分——完全没有做到呢。
全员都仿佛是由同一个模子造出来的乖抚子——笼裤抚子呢。
“嗯,应该就是画了一张,之后就用复印机复印出来了。哈哈,原来还有这一招吗。真是近代式的做法呀。不过本来光是式神使役式神就足够惊人了,没想到式神竟然还造出了式神……简直是破天荒啊。对基础而自然态的乖抚子来说,竟然能施展出覆盖整个大型书店的‘源于怕生的驱赶人群效果’,我之前就觉得这技能有点过于强大,但如果说是合百人之力的话,那就很好理解了。”
看来“如果不尽快解决就会有人进来这里”的担心是杞人忧天了呢——斧乃木说道。
不,如果光挑选出这一点来说当然很值得高兴,但那决不是可以抵消有一百个笼裤抚子这令人瞠目结舌的状况的喜悦感吧?
虽然因为我一时间急功近利的判断使一楼变成了惨不忍睹的废墟实在是遗憾之至,但我万万没想到竟然要遭受到这种程度的惩罚……
“也对啦。至今为止我们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每次都以换掉这个换掉那个的法子克服了重重苦难,但这次的这一册实在是没法动画化,现在正式确定了。
不,嗯,虽然确实也有那个因素。
但是,关于贞操观念和社会规范的问题,就留到别的日子再作思考(多半是不会思考的),就算那并不是一百人的笼裤抚子,这也是相当严峻的事态。
毕竟本来以为就只剩下一体的式神,现在却一口气变成了一百零一体——而且“一百体的笼裤抚子”完全只是目测的概算数字,实际上的数量说不定比这个还要多。
这可不是二对一的状况。
就算把担当支援者的斧乃木也算进来,这也是三对一百零一啊——这样的话,不是根本没法比吗?
那么,既然手上掌握着这么多数量的千石抚子作为棋子,神抚子会产生拿其中的一两体当作弃卒用的想法也毫不奇怪了。
“完全没法比这个说法也有点言过其实了……这并不是需要悲观到那个地步的事态。虽然数量上是出于压倒性的不利地位,但数量太多的话,对方应该是无法对这一百体的式神逐一下达详细指示的,就算神抚子是神也同样如此。”
“…………”
是这样的吗?
的确据我所见(那是光看着就会让我消耗体力的恐怖光景),从那一百体笼裤抚子的举动中完全看不出明确的意志。
好像是在发呆的样子,或者说是眼神空虚吧……而且伸手拿书的动作也很迟缓。
虽然我现在是体力下降、累积了大量疲劳、而且浑身都感到疼痛的状态,但恐怕也能比那些笼裤抚子们行动得快一点——更何况如果是解除了肌肉限制的逆抚子的话。
如果把式神的意识看成是类似人工智能的东西,那么一百个笼裤抚子的动作也显得特别像NPC。
或许正因为地们是没有区分彼此的量产型,所以才存在着这样的倾向吧——不过,一百人这个数量还是充满了压倒性的威力。
人数的力量。
攻击力自不用说,在防御力方面也是压倒性的——对拥有神级技能的神抚子来说,如果说有什么是她唯一惧怕的东西,那就是我有办法将她封印起来这个事实了。
只要和她接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以素描本中的一张白页将她夹住,那么不管她是神还是蛇,也可以不由分说地将她确保——反过来说,神抚子在面对我的时候,只要设法回避这个唯一的状况就可以了。
正因为如此才制造出这样的人数差距——也就是说
这是相当于媚抚子展开的“人墙”般的存在。
虽然我也预料到她会将乖抚子利用于这个方面,但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构筑这道墙而准备了一百个千石抚子——而且跟媚抚子构筑的“人墙”不同的是,既然同是抚子,那么神抚子就可以混入到这些抚子的中间。
如果她不光是以书架遮掩身姿,还借这一百个笼裤抚子来隐藏自己的话,我不就只能举手投降了吗?
面对两手空空的她们举手投降什么的,那实在是太讽刺了。
“喂喂,你难道都忘了吗?抚公。”
对于在所有方面都陷入了绝望的我,斧乃木这么说道。
“就算神抚子能混进这么多的抚子中,那家伙的背后也还贴着我的右手——虽然不是两手空空,但却紧紧抓住她的后背。所以不管神抚子如何藏身在哪个地方,只有方向我是能够明确知道的。而最重要的是,神抚子现在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相当大的优势。
是巨大的优势。
虽然不能说是跟绝望同等大小,但还是可以用巨大来形容。
不过,就算能大致上掌握神抚子的潜伏位置,现在还
存在着要如何突破那一百个笼裤抚子的阻挡接近她身边的问题……
“……但是,既然在一楼发动了那样的陷阱,神抚子应该是知道我们已经来到这里的吧?”
“大概吧,毕竟传出了那么巨大的响声啊。”
明明如此,那一百个笼裤抚子却依然毫无反应。从这点看来,斧乃木认为她们无法执行具体详细指令的推测应该是没错的吧。
或者说,神抚子现在采取的应该是笼城战的策略。
这样的战略倾向,的确不愧是以我这个家里蹲为母体的存在——我是不是该以自我反省的心态这样思考呢……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向我们发起主动攻击。
放出诱饵,布下陷阱,在不露面的前提下发动攻击——如果将此评论为像蛇一样,是不是有点过于自讽了呢。
不过要是看到眼前有一百个半裸的自己,我想无论是谁都会变得厌世吧。
话说,在漫画卖场里笼城什么的,那简直是漫画爱好者的梦想哦。
然而,那是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实现的梦想。
“对方也不一定是游刃有余的状态。她已经失去了隐藏诱饵和陷阱的余力——之所以不是让那一百个千石抚子穿着原来最基本的校服,反而是换上了不成体统的打扮,这恐怕也是为了削弱你的战意才使出的苦肉之策吧。所以,现在只要在这时候发起攻势,神抚子应该也没有更多的策略了。”
虽然那也完全是属于推测的领域……但我们当然也没有重新来过的余力。
况且,虽然我的战意正如对方的期望被大大的削弱了,但尽管如此,即使被迫看到这种天方夜谭般的光景,我想对神抚子发句牢骚的心情却完全没有萎缩——就算斧乃木说想放弃而选择回家,我也肯定会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就当是为了保护我而履行自己的职责慷慨牺牲的媚抚子,同时也为了被用作诱饵而没能履行职责就死去的乖抚子。
还有为了我的将来。
现抚子也要跟神抚子战斗下去。
“……但是,也总不能毫无策略的盲目发起突击吧,不管怎么说。斧乃木,我们这边有什么好的策略吗?”
“唔唔~也不是完全没有啦。”
听了我的提问,斧乃木像是有点难以启齿似的说道。虽然语调本身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斧乃木在制定作战方案上没有太大的积极性,这一点我已经如实地感受到了。
“我现在不光因为阿良良木月火的关系而暴露自己的不在状态,而且全身才刚接合完成,右手现在还是泥巴做的。与其指望这样的我,我想还是由你来担当战略指挥比较好啦。”
“让、让我来?不,但是……我刚才也犯了一次大错……”
究竟是为什么呢,不仅仅是现在,斧乃木不知为什么总是倾向于让我来决定对式神的处置方法。
在最初看到泳衣抚子的时候,她之所以故意没有使用“多数例外规则”而是说像钓鱼那样由得她自己游动,恐怕也是因为想让我后来亲自做个了断吧——我不由产生了这样的推测。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自救的努力。
“当然,我还是会给你提意见的。为了尽可能提高实现性和成功率,我作为专家也会帮你做细节上的调整。就算是突发奇想也好,你就尽管说来听听吧。”
“……知道了,我想想看。”
假如是平时的我,绝对会在这时候作出拒绝吧。
假如是昨天以前的我的话——然而,今天的我…
现在的我这样回答道:
“我会努力的,虽然可能无法做到像在烈火姐妹中担当参谋的月火那么巧妙啦。”
“要是变成像那家伙一样的话,你还是什么都别做算了。”
她对月火的态度还是那么辛辣呢。
那么,我就作为漫画家的候补者来思考吧。
就像在面对逆抚子时那样,先把现实和妄想的区别抹消掉吧——不过这次是有意识地去做。
而且巧合的是,舞台也正好是漫画的卖场呢。
这是无视现实性的、战斗漫画式的战略。
我要让她知道,我跟画出神抚子时的自己已经完全不同了。
“……斧乃木你的‘多数例外规则’,我可以纳入到战力当中吗?”
“仅限一次啦。不管是怎样的形式,第二次是不行的。”
“即使封印了神抚子,那一百体的笼裤抚子也还会继续行动吗?还是说只要打败了BOSS,其手下也会同时被封印起来的情况?”
“虽然还是要试试看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后者。所以说得极端一点,只要把你杀掉,所有的抚子都会马上消灭。”
“那也太极端了呀……别断绝了我的根好不好。唔唔,那就这么办吧。”
我重新把收回到口袋里的夹着逆抚子的纸片拿了出来。还有就是本来打算用来捕获神抚子和乖抚子的、目前还是白纸一张的纸片。
“……逆抚子的发型,是被月火咔嚓一声剪出来的、对本人来说是非常不情愿的发型呢。”
“嗯?的确是啊,你之前也这么说过。在画出各个不同的千石抚子的时候。”
“既然如此——”
面对仿佛想开口问“那又怎么样呢?”的斧乃木,我就向她说明了自己的荒唐构思:
“既然如此,就干脆帮她弄短一点吧——就像我现在这样。”
026
“‘多数例外规则’——我以装酷的表情这么说道。啊,糟糕了,说出口了。”
虽然好像是令人难以忽略的失言,但现在就暂且不说吧。刚才,我首先就让斧乃木突然间朝二楼的内部释放出了她的必杀技。
尽管就像从一开始就使出了王牌似的、跟一般性理论背道而驰的充满外行人特征的做法,但斧乃木还是默默地执行了我的战略方案。
当然,这是有特定目标的。
能够彻底无视那无论如何都会映入视野的一百体笼裤抚子,应该是可以隔离感情的人偶怪异才能实现的优势吧——而且,不管对方是逃走还是躲藏起来,因为能通过紧贴在目标背后的自己的右手特定出对方所在地的方位,所以就能朝着那个方位释放出“多数例外规则”了。
虽然不是惯用的那只手,斧乃木让左手的食指肥大化,然后就像发射巴祖卡火箭炮似的,向至今还没有露面的、覆盖着神秘面纱的神抚子发起了攻击。
要是这一击能命中目标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不过实际上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吧。即使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右手,在北白蛇神社中切成碎块的斧乃木没有被彻底解决这件事,她应该也早就有所把握了——因此,神抚子决不可能对“多数例外规则”这个杀手锏不作任何的防备。
而且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构筑起“抚子墙”吧。
当然,就算笼裤扰子从一百人变成一千人,在“多数例外规则”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只具备着通常人类强度的她们,应该会在冲击中同时被轰飞出去吧。
就像是将窗纸捅破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不,应该是复印纸才对吗?
假如神抚子量产了一百个(一百张)神抚子的话,那不管怎么说也不是我们能应付过来的吧——除了找卧烟小姐帮忙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过,她之所以无法这样做,是因为一个神抚子不可能控制得了一百个神抚子的缘故——所以,她就准备了这一百个纯粹用来遮掩对方耳目的并且用作诱饵的笼裤抚子。
她们都是NPC。
从这个意义上说,真正作为墙发挥效用的东西,比起无论如何也很引入注目的抚子们,反而应该是布满整座楼层的厚重书架,以及塞满书架的书本吧。
所以,我想让斧乃木帮忙轰飞的东西,并不是动作缓慢的笼裤抚子们,而是这些书架和书本。
将来等我成为超一流漫画家后,我一定会帮这家书店增设第三层楼——在如此发誓的同时,我制定了这个作战方案。我想把书架和笼裤抚子们都统统轰飞,制造出通往神抚子所在地点的一条直线的最短距离。
换句话说,我想让斧乃木以“多数例外规则”做的事情,就纯粹是道路工程——以比神抚子在一楼布置的陷阱导致所有书架崩塌的时候还要剧烈的声音作为背景音乐,曾经是笼裤抚子的复印纸就像吹雪似的在眼前飘散落下,最后——终于看到了。
隐约看到了。
总算见面了。
是头顶上有十万条白蛇在蠢动着的神抚子——身穿纯白色的连衣裙光着脚丫的她(没错,神抚子才是光脚的,我是这样画的),虽然因为将大量的书架、大量的漫画和大量的笼裤抚子轰飞而在威力上有所减弱,但是明明遭受了
“多数例外规则”的直击,她却依然毫发无损似的露出陶醉的无垢无伤的笑容。
浮现着充满神威的笑容。
既是式神,同时也是神的她。
考虑到我同样直到最近为止也是“那个样子”,我就不由得感慨万分——今早,因为在她初次显现的时候跟其他式神一起四散逃掉了,所
以像现在这样从正面观察她的姿态还是第一次。
神抚子。
成为蛇神的千石抚子。
原来如此。
…在难以直视这一点上,神抚子已经超越了笼裤抚子——她就是有着那样的神威。或许就算没有斧乃木的右手作标记,或许也能通过某些方法将混进一百个笼裤抚子中的她所在的位置特定出来。
所以,对神抚子来说,光是以这种方式迫使斧乃木使出“多数例外规则”,躲进这座书店的价值,还有制作出一百个笼裤抚子的意义也就体现出来了吧——她也许觉得我正在完全照着她安排的剧本行动呢。
事实上,受伤的斧乃木由于难以完全承受住自己所释放的必杀技的反作用力,已经被反弹到楼梯的转角平台上。非但如此,在这强烈得冲击下,临时用泥巴捏成的右手也一下子被轰飞了——虽然嘴上是那么说,斧乃木的那个状态实际上恐怕就连一次“多数例外规则”也难以使用吧。
“呵呵呵。”
她笑了。
“呵呵呵呵。”
她在笑。
“呵呵呵呵呵。”
她继续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面对发出仿佛精神分裂似的诡异笑声的神抚子,面对似乎完全无法进行意志沟通的神抚子,我还是无论如何也要面对面地正视着她——就算是神,也应该分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我作为过去曾经是她的存在,同时也作为创造出她的绘画者,必须把这些事情教给神抚子——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资格,但我认为自己有那样的义务。
我认为自己有努力的义务。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掉你哦~!”
神这么说道。
027
和那样的神相对峙的,是两个千石抚子。
那就是现抚子和逆抚子。
身为式神的逆抚子。
因为她是大喊着讨厌工作而挥舞着雕刻刀企图刺穿我肚子的式神,所以我可以预料到在将她释放出来的瞬间会再次对我举刀相向的情形,同时那也是我最为担心的状况。但是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很干脆地答应了为我提供协助。
与其说是承认了我作为绘画者和使役者的身份,倒不如说是因为对神抚子感到了愤怒吧——不,感到愤怒的应该是我,而将同样的愤怒率直地体现出来的就是逆抚子了。
在此之上,逆抚子所感到的愤怒或许甚至比我还要激昂——神抚子针对本来应该是彼此对等的式神的逆抚子、乖抚子和媚抚子所采取的行动,也许对她来说也是极难原谅的行为吧。
所以——逆抚子并不仅仅是答应协助我,并不仅仅答应让我使役,对于我想出来的这个作战方案,她也愿意奉陪到底。
“……嗯?”
神抚子稍微皱起了眉头。
她大概是以为自己看错了吧——是的,跟她相对峙的两个千石抚子,虽然是现抚子和逆抚子,但是两者的外观却都完全和现抚子一模一样。
留着一头超短发,身上穿着月火的服装。
与服装不搭调的凉鞋。
角色设计完全重合,完全无法区分开来——就像那一百人的笼裤抚子(现在数量已经大幅减少,剩下的大概只有四十人吧)一样,如同镜像一般分毫不差。
不必多说,这是我让本来被咔嚓的剪掉了前发并穿上浴衣和漆木屐的逆抚子向我的外观靠拢的结果——这个灵感当然是来自于媚抚子所说的“下次记得让我穿上那样的衣服”那句话了。
这次我就让逆抚子先一步穿上了。
给她穿上了。
就为了让两个千石抚子看起来完全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为此——我重新画了一遍。
“…………????”
神抚子明显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那简直就像是猫狗看到镜子时的反应——不,在这时候,或许我应该说像蛇一样吧?
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也不能说得太理直气壮,但是在我还是神抚子的时候,我的思考力和判断力本来就高不到哪里去,而现在更像是低下到了极限的程度。
就好像变回了婴幼儿似的。
这大概是获得了与自己完全不相称的神级强大力量的代价吧——所以,在两个千石抚子的面前,她出现认知不协调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仔细想想,神抚子的诸如使用诱饵、量产笼裤抚子这些不把同伴当同伴看的战略,与其说是卑鄙和姑息的手段,倒不如说是原始式的幼稚象征吧——当然也不能因此而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总而言之,虽然是超出了计算范围之外,但是我也没理由不利用她陷入混乱的这个时机——变成了不知道哪个是逆抚子的成对的现抚子,同时向前奔了出去。
朝着神抚子全力疾驰而来。
即使外观相同,被解除了肌肉限制的逆抚子,在短跑中甚至可以发挥出与神原姐姐相匹敌的速度,但是那样一来,速度快的一方就会暴露出自己不是现抚子的真相,所以我就让她在速度上作了调整。
在行动中必须保持左右对称的现抚子。
分毫不差地让她演绎着现抚子。
所以,两个千石抚子都同样用手拿着封印神抚子用的纸片——当然,式神的封印就只有身为绘画者的我才能做到。就算逆抚子用那张白纸成功地夹住了神抚子,也没有任何的效果和意义。
然而,对认识到那将会成为自己的致命伤的神抚子来说,她无论如何也不得不对这个假动作做出反应。
面对朝着自己直奔而来的两个千石抚子。
她将不得不做出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的究极选择——
“??………”
因为充当司令塔的神抚子陷入了这样的混乱,幸存下来的笼裤抚子们也几乎都是呆站着的状态——即使不是这样,她们毕竟都是量产型,处理能力本来就很缓慢,在无法接受具体细致的命令的笼裤抚子们的头脑中,肯定不可能产生立即上前挡住沿着“多数例外规则”开辟的直线道路冲过来的两个现抚子的去路这样的想法吧。
“……算了,真麻烦。两个都杀了吧。”
神抚子保持着茫然的表情,就像觉得这是最明智的解答似的小声嘀咕道。
仿佛觉得思考这种问题实在太无聊一般,就像对混乱感到厌倦而想找新的乐子似的,在这么嘀咕的时候,她的双手就已经握住了巨大的蛇牙。
她握住了蛇的毒牙。
那正是足以将斧乃木切成碎块的牙——其锐利度、凶狠度和毒性,都完全是雕刻刀无法相比的。
没有丝毫的踌躇,甚至连激情和敌意也没有,神抚子就像踩死蚂蚁的幼儿似的,就像初中女生将蛇切碎一般——
“一只,两只。”
她挥起了左右两边的毒牙。
就像自暴自弃似的扔了出来。
仿佛在说“只要天真无邪又可爱的话就好了吧?”似的投掷出来的锋利蛇牙,果然还是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两个千石抚子。
跟逆抚子瞄准我肚子的时候不一样,大概是打算一击即杀吧,神抚子投掷出的两把枪都贯穿了无法藏匿白纸的脸面。
位于正面左侧的扮演着现抚子的逆抚子,已经化作纸片飞上了空中——而正面右侧的扮演现抚子的现抚子也一样。
同样化作纸片在空中飞舞散落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
“没错,两个都是假的喔,简单来说的话。”
这时候,我——
终于到达了将意识集中在前方的神抚子的正后方,用白纸将她一下子夹住了。
降伏。
于是,只留下斧乃木的右手,神抚子就从三次元世界中消灭——与此同时,刚才幸免遇难的四十名左右的笼裤抚子们也变回了一张张轻飘飘的普通复印纸。
于是,接下来——在如梦幻般烟消云散的战场上,就只剩下为了混进那一百个笼裤抚子当中而换上跟她们同样打扮的千石抚子——也就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伫立在原地。
哎呀呀,本来光是听人家转述就已经很难受了,没想到时隔一年后我还要暴露出如此丢人的丑态。
真是的,世间真的是有够无情的呢。
028
现在来解开魔术的谜底。
虽然我想各位基本上都明白了,但也不能完全不做解说,所以我就简短地说明一下吧。
总的来说,既然神抚子是通过将一百个笼裤抚子作为式神配置在整层楼各处构筑成“抚子墙”,那么我就想干脆我们自己也混进那一百人当中好了——哎呀,最初的想法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剩下的全都是后来补充上去的。
要混进媚抚子以同班同学们构筑而成的“人墙”里,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对缺乏社交性的我来说实在是相当的困难。然而,如果那是“抚子墙”的话,对身为千石抚子的我来说,恐怕也没有比这更容易混进去的集团了吧。
只要将衣着打扮统一起来,就可以在神抚子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向她接近,不管从背后也好从哪个方向也好,只要出其不意地将她夹住就行了——我是这么考虑的。
灯笼裤和体育馆用的布鞋,我都是将其画成画后再进行立体化——细致入微地描绘灯笼裤这个工程,虽然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才能做到,但我还是通过把自己当成了神原姐姐,就连缝布的线口也认真详细地画了上去。
当然,体育馆用的布鞋我也绝对没有马虎了事哦。
“简直就像旧Heart Underblade所使用的物质创造能力呢。”
虽然斧乃木作出了这样的评价,但我只不过是基于“既然能把并非式神的雕刻刀封印到纸上,那么反过来也应该可以做到”这个简单的逻辑想出了这个主意——要是不成功的话,最坏的情况是必须设法确保一体笼裤抚子,然后把她身上的衣服抢过来。幸亏不用做到那个地步,真是太好了。
明明本来就跟没穿衣服差不多,要是还把唯一的灯笼裤也抢过来,那也真是太邪恶了。
因为那一百个笼裤抚子都以乖抚子为基础,所以全员都是低垂着前发的发型,但我认为就算以超短发混进去也没有问题——因为打扮成这种富有冲击性的外观,发型什么都会变得不再重要,这一点我已经在跟育姐姐谈话的时候体会到了。
当然,其间我还在这层楼绕了一个大圈,某些地方还得蹲下来移动,或者是像蛇一样匍匐前进,多少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啦。
不过理所当然的是,根本不需要征求斧乃木的判断——光是这样的战术绝对是不足够的——关于混进笼裤抚子的人堆里的这个方案本身,我自己也绝对是一个不错的点子,但是为了执行这个作战方案,就必须采用傀儡战术了吧。
从神抚子采用了笼城战术就可以看出,神抚子一定是对我这样悄悄接近她的行动非常的警惕——虽然在我当神的时候并没有怎么好好运用过,但是蛇毕竟有一个叫红外线感受器的类似于热像仪的器官,所以如果我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就必须让别人在那段期间吸引着神抚子的注意力。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别人自然是由逆抚子来担当了——但是就算通过重新描画衣着和发型让逆抚子乔装成我的样子,假如那样的她毫无策略地闯进二楼中心区的话,那也未免过于可疑了。
所以——我重新启动了已经修改过角色外观的逆抚子,并且将灯笼裤和体育馆布鞋立体化之后,又紧接着将另一体作为角色的现抚子立体化了。
没错。
这是式神的同时启动。
也就是斧乃木三番四次叮嘱我说“那是不行的、绝对不能那样做”的事情。进一步来说,如果不将式神和本人区分开来的话,也存在着被夺走自身存在位置的案例——她还这样提醒我。
这些令人感激的忠告,我当然不会当作耳边风。
不过,我实际上看到神抚子启动了一百个笼裤抚子的式神,所以就想如果用“这个方法”的话或许能行——也就是说,我所能使役的式神就仅限于逆抚子这一体,那么干
脆就让逆抚子也使役一体式神好了。
那就是——式神的式神。
如果对神抚子的私愤和义愤能让我沉睡中的潜在力量获得觉醒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但遗憾的是并没有演变成那种激动人心的展开,所以我就拼命地堆砌起理论来了。
就绘画能力这一点来说,毕竟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就算是逆抚子也应该是可以制作出式神的——虽然像神抚子那样同时制作出一百体是很困难,但如果只是现抚子一人的话,她应该也能操作吧。
话虽如此,实际上尝试后却没有获得成功,逆抚子所画的现抚子就像量产型的笼裤抚子一样只能接受单纯的指令,是近似于NPC的式神。
我当时就愣住了。
这也许不是数量上的问题,只要让式神制作式神,就会变成那样子了。关于这个问题斧乃木也不知道答案,说是打算作为今后的课题继续深入研究——毕竟她本身就是式神,斧乃木或许是有什么头绪了吧。
那个先不说,单纯的指令。
打个比方,如果那是“奔跑”的话会怎样呢?
于是——就决定让式神跑起来了。
我决定让打扮成现抚子模样的逆抚子跟她的式神现抚子(式神版)同时朝着神抚子跑过去。
为此,我就把制作跑道的任务交给了斧乃木的“多数例外规则”来完成——我再重申一次,如果能通过“多数例外规则”将神抚子击溃的话,就不用再做其他的事情了。
毕竟是想得脑子快要爆炸才想到的这个主意,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布下了两重三重的安全措施的、胜算非常高的战略。而且老实说,虽然我也并非没有这样在心底里自夸过,但从结果来看,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简直是完全不行。
要说作战成功的话,这也实在过于牵强了——不,我并不是说为了封印神抚子而用那样的装束包裹身体这件事。何况几乎都没有怎么被包裹到。
按照我的原定计划,本来是应该能在逆抚子和现抚子(式神版)被击退之前捕获神抚子的——像那样将毒牙之枪投掷出来的攻击,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继媚抚子之后,我又一次牺牲了自己的式神。
而且还是两体。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把她们牺牲的可能性算进了计划当中,所以从实质上说,我和神抚子是同质的存在。
那两体的傀儡,同时也只不过是两体的诱饵——说到底,正因为有这样的我才有那样的神抚子吧。
“不过我觉得你和神抚子是有着明确区别的啦……不过考虑到两者都同是千石抚子,与其说有区别,倒不如说是你改变了吧。”
在楼梯平台上伸直双脚瘫坐着的状态下听着我的报告的斧乃木,对我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那或许也同样是一种安慰吧——不过,因为她不光是被轰飞了泥巴捏成的右手,全身各处接合的部分也在滚落到楼梯平台的时候发生了错位,像这样需要再次进行修复处理的斧乃木还有没有安慰我的余力就不得而知了。
我首先将从神抚子背后回收到的斧乃木的右手使劲挤压到她的伤口上,使其互相贴合。
虽然我对人偶怪异的治疗已经变得相当熟练,但我真的希望自己以后不会再碰上这样的机会——光是看到斧乃木变成这样的状态,就能一目了然地看出我的计划是多么的漏洞百出了。
“冒着最大风险的人是你,这是毫无疑问的。不管是我、逆抚子、还是现抚子(式神版),明明全都是被创造出来的式神,但是作为有血有肉的人类生存着的你却做了最危险的行动……光是这样,我就对你有很高的评价了。”
已经从躲在安全圈内的神抚子完全改变过来了。
已经不再是那时候的你了啊。
斧乃木这么说道,这样高度评价着我。
已经不再是那时候的你。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让我高兴的话——但是与此同时,那也是让我感到很悲伤的话语。
“我不会非要你接受。要是你被像我这样随便的家伙说几句就轻易接受的话,我也会很困扰啦。不过,如果你想报答那些充当你替身的式神们的话,只要把这些经验、这些感受都全部留在绘画中不就行了嘛?”
“留在绘画中……”
留下……吗。
画成绘画,作为作品,作为回忆,留下来。
的确是呢,就只有这样做了。
我能做到的事情——我能做到的赎罪。
我还有能做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那些主张‘因为自己画的角色很可爱,所以绝对不想让她们遭遇到任何痛苦’的家伙,肯定是没法当漫画家的吧——虽然任由角色自己行动也很好,但给予他们相应的考验和适当的死法,有时也是很必要的啦。比起这个,抚公。”
在连应急处理也算不上昀临时修复作业刚刚结束的时候,斧乃木就张合着久违地回到自己身体的右手,然后依次看向书店的二楼和一楼,说道:
“覆盖着这座建筑物的‘源于怕生的驱赶人群’效果,这次真的被解除了——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咦……那么,斧乃木你也一起——”
“不,我要收拾一下这里。毕竟我是专家嘛。自己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还用尽了各种粗暴的手段,当然不能什么都不收拾就溜掉——啊啊,你不用帮我忙的。因为既然神抚子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就算跟卧烟小姐和姐姐联络也应该没有问题了——接下来的现实性劳动,是只属于专家的领域。老实说,你已经没用了。”
虽然她很严厉地说出这番仿佛要把我赶走的话,但斧乃木作为专家很明显是打算将全部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代替无法
承担责任的我——就像式神一样。
就像朋友一样。
光是能赢得她如此体贴的对待,我就不由得为自己跟月火的重逢感到庆幸——不,这听起来虽然像是很感人的台词,但实际上却是对被我擅自借走衣服的月火说了很过分的话呢。
虽然事到如今已经变成了像是哪个世界里的地浓凿小姐那样的待遇,但是对于愿意和这样的我继续打交道、现在也总是对我关照有加的月火,我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尊敬的。
我可不是骗人的哦。
“正因为如此——你就赶快到有人在叫你的那边吧,抚公。”
千石抚子。
你接下来还有必须去的地方吧?
停顿了一瞬间后,听斧乃木这么说——
“嗯,的确有。”
我点头答道。
确实如此,事情实际上还没有结束。
029
我重新换好衣服恢复成月火的打扮,在刚走出书店的时候,正好就有一辆大众小车停在了我的面前——难道耗费百人之力展开的“源于怕生的驱赶人群效果”这么快就已经消失了吗?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从驾驶席上走下来的,居然是穿着校服的扇同学。
“哟,千石酱。要坐上来吗?”
“…………”
高中二年级生居然穿着校服驾驶小车过来了!
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吧。
虽然光是今天就犯下了多种非法行为的我这么说也有点那个,但这个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呀!?
“哎呀,因为自行车都借给千石酱你了嘛。我不是说过会准备新的移动工具吗?虽然这辆车也是借来的啦。”
不,都是因为我吗。
想起来,我也给扇同学添了麻烦。
…有添麻烦吗?
这个人只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吧?
当然,在这个人面前的话,不管是怕生还是驱赶人群也毫无意义了。
“不过,也好啦。在这种时候,请让我上车吧。我很赶时间。”
“哈哈~这样才对嘛。要不就由干石酱你来驾驶怎么样?反正是借来的东西,就算撞几下也没关系哦。”
这真是惊人的思想呢。
当然,从扇同学那里借来了BMX却完全忘记了这同事,结果把车子扔下自己跑了出来的我也没有资格说他啦。
我还是拒绝了驾驶的邀请,坐上了车子的助手席。
“那个,我要去的地方是……”
“没事的,我全都知道。我和千石酱分开之后不断在街上搜寻着只穿一条灯笼裤的初中女生可不是徒劳无功的哦。”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停止这样的行为呢。
之前是为了对上午从神原姐姐那里听说的目击证言展开追踪而跟他各分东西,但是按照之后的展开来判断,我却不觉得扇同学能找到任何一人的笼裤抚子啊…
真的究竟在哪里做些什么呢,这个人?
“扇同学……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只是你自己知道而已,千石酱。”
扇同学这么说玩,就迅速将大众车开出了。
我是知道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但是,我一直都误会了。
我一直都相信是那样,完全误解了。
对本来就很清楚的事情假装不知道,一直假装到现在——但是,到头来那就跟去年做的事情没什么分别。
如果正如斧乃木所说,我已经不再是那时候的我,那就再也不能把这样的误会和误解放着不管了呢。
“忍野咩咩先生……他呀,以前曾经说我是‘受害者’。”
“嗯?忍野咩咩是谁?”
“……是扇同学的叔父哦。”
“啊啊,的确没错,的确没错。然后呢?”
“嗯。实际上,我觉得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但是,那时候的我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是最轻松的,这也同样是事实。”
被喜欢,被怨恨,被讨厌,被诅咒。
全部都是被动式,自己并没有主动做过些什么——的确,那果然是受害者呢。
蒙受了损害呢——没有想过要负起责任呢。
“但是,我在那时候真的可以断言说从来没想过希望自己被人们喜欢吗?我能一口咬定说没有做任何被人怨恨的事情吗?能一口咬定说没有做过被人讨厌的事情吗?能一口咬定说没有做过招人诅咒的事情吗?”
“哈哈~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怎么?你是想说从对方的角度来看,原因都在你自己身上吗?是那种‘全是被欺负的人不好’的论调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然不会这么说。
要说好还是坏,我的行动当然也不值得称赞,但我认为对方所做的事情是最恶劣的——即使是现在,我也难以原谅那样的行为。
但是,在那些喜欢我的人、还有曾经是我朋友的人做出最恶劣的事情之前,我却没有尝试去阻止他们。
如果能好好谈一谈的话,或许就能阻止他们了。因为觉得失败的时候也许会受伤,我就为了顾全自己而没有那样做。
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一直宠着我自己的人…
比任何人都更宠着我的人,实际上就是我自己——通过一直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我把周围的人们都变成了加害者。
“还真是有含蓄意味的说辞呢,而且还很有哲学感。但是,那跟现在究竟有什么关系呢?那全都是过去的事情吧。”
扇同学一边以轻快的动作操纵着方向盘,一边向我这么问道——在盘算要是遇到检问关卡就马上扔下他全力逃跑的同时——
“全部,都是现在的事情。”
我这样回答道。
“在我制作的四体式神中,我将曾经是那样的‘受害者’的千石抚子、也就是乖抚子看低了一级。反过来说,就是保护过度了——相比起性格积极的媚抚子、情绪化的逆抚子、和充满神秘感的神抚子,我把乖抚子想象成了普通的千石抚子。”
所以,她将会被其他三个千石抚子随心所欲地利用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下来了。
无论是被媚抚子强迫交换服装,还是被逆抚子夺走雕刻刀。
又或者是被神抚子当作诱饵来使用。
这一切都全部因为她是“受害者”而决定的——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我甚至觉得被其他三人任意鱼肉的她很可怜。
既觉得可怜——也觉得可爱。
但是…
在书店的二楼,为了跟神抚子做个了断,在楼梯平台上让必须取得协助的逆抚子显现出来的时候,逆抚子以粗暴的语调这么说道:
“好啊,我可以协助你。实在无法原谅啊,神抚子竟然把借我雕刻刀的乖抚子当成游街的犯人一样随意摆布什么的——啊嗯!?”
……她的愤怒本身是可以跟我共有的东西。
然而,那却是让我感到有点违和的台词。
借我雕刻刀?
根据逆抚子的性格,我一直以为是她从软弱的乖抚子手中强行把雕刻刀夺走了——但是从这句感恩的台词来推断,那简直就像是是当初从扇同学那里借来BMX时似的,那就像是建立在两者间同意的基础上的行为。
进一步来说——说不定她借的并不只是雕刻刀吧?
在那个房间里埋伏的智慧,恐怕也同样借给了她——
媚抚子在支撑着倒下来的书架时,面对提出“为什么你要救我”这个问题的我,她是这样回答的。
“谁知道。可能是因为觉得不爽吧?”
那时候,我还以为她感到不爽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我了——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如果说她是对那时候担当诱饵的泳衣抚子亦即乖抚子的话,那究竟又如何呢?
那又会变成怎样呢?
又或者,假如交换服装并不是媚抚子提出的要求,而是由乖抚子主动提出的话,那又会怎样呢——注意今天是平日。
要是穿着校服的女生在镇上游荡的话,光是这样就很引人注目了——实际上,首先被发现的就是身穿校服的媚抚子,可以说她几乎就像是自己主动走进了中学校园这条死胡同里。
正因为第一个被抓住而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诱饵,媚抚子才为了向她作出最低限度的抵抗而救了我吧——那么神抚子呢?
一贯将乖抚子当作鱼饵使用的她,虽然表面上就像是一切的幕后主脑,然而那个幼稚的神真的有那种程度的智慧吗?
她的头脑已经下降到了相当低的水准。搞不好甚至比我当神的时候还缺乏知性。
连说的话也是支离破碎的。
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是不是那个神本身并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只不过是随便受人摆布,听从别人的吩咐被推上神台而已呢?
被谁?
就是被她认为是诱饵的某个人。
“在四体当中,乖抚子是最弱
的……但是正因为她的弱小,对于利用强大的她们并没有丝毫的踌躇。”
正如我把自己的生存都完全交托给他人一样——不只是战斗,就连逃跑,乖抚子也全都交给了其他的三人。
因为受到宠爱和呵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对于依靠他人并没有任何的犹豫……因为其中没有什么恶意和策略,所以大家都总是理所当然的、自发性地娇惯着她。
同时在另一方面,她对怨恨和诅咒则过分迟钝,这也意味着她对自己被人讨厌的事实无法理解,所以这也是她一直无法摆脱“受害者意识”的束缚的原因。正因为如此,她觉得无论什么争执都全是对方的错,所以也没有做过反省。
总是在设法继续充当受害者。
“难道说乖抚子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吗?哈哈~那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犯人呢。”
就像在插科打诨似的,扇同学笑着这么说道。
然而,他并不是因为觉得“那种事根本不可能”才发笑,而是仿佛在说“你到现在才发现吗”的冷笑。
“不过,即使假设真的是那样,乖抚子不是已经被书架压扁了吗?虽然推测可以列举出很多种版本,但既然当事者都全部消失了的话,真相始终还是被掩藏在黑暗中哦。”
不,这种情况应该说是在纸张中呢——扇同学这么总结道。
那真的就像是把纸揉成一团的感觉。
不过,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被书架压扁的泳衣抚子,并不一定就是乖抚子的本体。因为我就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呀——不,就算看到的是她的正面,也还是不能做出判断。假如那个泳衣抚子也同样是神抚子大量生产出来的武神当中的一体的话——”
“那又如何呢?”
扇同学愉快地追问道。
看起来就像是觉得互相对答案很有意思似的样子。
“假设你这胡碰乱撞的推理是猜中了,再假设乖抚子除了‘源于怕生的驱赶人群效果’这个技能之外还拥有类似‘源于自我意识的受害者意识’这样的技能,那样的话又会如何呢?刚才干石你说过‘完全不知道神抚子究竟想做些什么’,那乖抚子将神抚子当作傀儡来操纵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乖抚子把包括你在内的其他千石抚子耍得团团转——”
就像魔性似的把大家耍的团团转。
“她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呢?果然是为了夺取你这个本体的存在位置吗?”
“企图夺取我存在位置的,从结果来说就只有神抚子而已——而且就连这个也是受到乖抚子诱导的结果。……乖抚子想做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是的。就是为了做她真正想做的事情拖延时间——在媚抚子吸引着注意力的期间,在逆抚子埋伏的期间,在神抚子笼城的期间,那孩子,只有那孩子,只有她自己,在设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管其他式神们的企图是否能获得成功,不管我是不是会被夺取存在位置,对乖抚子来说都是无关重要的——
甚至即使小镇陷入恐慌她也毫不在乎。
她只是在追求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某种意义上,她可以说是比其他的任何一个都更像千石抚子的千石抚子呢。
“不过。扇同学你实际上是已经知道了吧?乖抚子想做的事情——即使是现在也很想做的事情。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现在要去的地方的话。”
“的确是呢。很不巧的是我并不认为那是值得称赞的行动。”
他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不过我也对此表示同意。
“是的,那并不是值得称赞的行动。所以我要去阻止她。否则的话,这个物语就无法结束了。”
“哈哈~那样不是很好吗?我还知道许多曾经这样终结了自己物语的前辈们哦——神原学姐也在这个过程当中。”
好,已经到了哦——
扇同学逐渐减慢了大众车的速度,在路旁停了下来——哎呀,真是出乎意料的安全驾驶呢。虽然印象中他并没有怎么高速行驶,但到达的时间却比想象中要早得多呢。
难道是走了什么捷径吗?
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我操作着车窗按钮看了下车外的风景——只见在隔着人行道的对面一侧,伫立着一座楼龄恐怕要超过五十年的旧民房般的木造公寓。
人口那里还写着“民仓庄”几个字。
……“民仓庄”?
那个,这“民仓庄”不就是……
“说起去年的你想做的事情和还没做完的事情,当然就是将身为情敌的战场原学姐杀掉这件事了吧?好了,快跑过去那边,然后紧紧拥抱着正准备在那座公寓放火的乖抚子吧!”
“…………”
我露出了微笑。
我尽可能全力以赴地露出了微笑。
“完全错了吧,啊啊嗯!根本就不是这里啊!这到底是哪里嘛!放火烧公寓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做那种事啊,你到底把本大爷当成什么了!?明明领悟力这么差,为什么还一脸得意在我面前飒爽登场啊!?你马上下车让我辗死好了!不然的话你就马上给我去直江津高中!是直江津高中的正门前啊!”
030
直江津高中的正门前。
在已经将近放学时间的那个地方,一名十四岁的少女正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那是用帽子深深遮挡着视线,低下头的、身穿背带工装裤的少女。
腰间还挂着一个腰包。
鞋子是适合登山用的登山鞋。
少女似乎正在等待哪个人从校内走出来,时不时观察着里面的样子,又转眼看向设置在校舍墙壁上的大时钟,像是有点坐立不安似的静不心下来。虽然总是静不下心来,但光是站在那里她就好像觉得很开心的样子——仿佛在那里等待着某个人,在那里思念着某个人就能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似的。
…太愚蠢了。
根本不需要借扇同学的嘴巴来说,实在太愚蠢了。
我走近她身边——
“没用的啦,乖抚子。”
这么向她说道。
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沉迷于这傻乎乎的等待中,在被搭话之前,就连我走近她身边也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哈呜!”她——乖抚子发出了高音。
然后又慌慌张张地回头看过来。
“啊、啊、啊啊——”
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
在那长长的前发下面,眼睛一定是在慌张地转来转去,就算看不见也可以知道——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把三个千石抚子、包括我在内就是四个千石抚子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魔性的千石抚子。
尽管如此,她在这里做着这样的事情,就是我胡碰乱撞的推理完全正确的最有力证据。
同时,这也是乖抚子的愚蠢——我的愚蠢的无与伦比的证明。
但是,我实际上是可以更早一点来到这里的——可以为她而早点来到这里。在笼裤抚子和泳衣抚子出现的瞬间,又或者是在回想起我在羽川小姐的面前以全力飞奔逃跑时的情景的瞬间,我本来是应该可以察觉到的。
因为我有抱着那些衣服一直在这个地点等待的回忆——对千石抚子来说,这里是绝对不能错过的名胜。
“没用的。”
我又再重复了一遍。
“那个人,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这样告诉她。
就像要堵住逃跑的去路似的告诉了她。
“…………?”
乖抚子歪着脑袋,做出了像是无法理解似的举止。
不,并不是无法理解,而是不想去理解吧——媚抚子对自己升了年级这件事有着自觉。
但是乖抚子现在也依然处在去年六月的时间点。
无论是成长、变化还是进步,她都一概拒绝。
自己从不主动行动。
不去开始,也不去终结。
不工作,也不做工作。
只是——在那里等待。就仅仅是在等待而已。
面对那样的她,我还是继续诚恳地劝说着——虽然我本来没有资格这样做,但毕竟这是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情。
“没有人能永远都当个初中二年级生,也不可能永远都是十四岁哦——你就算在这里等待,也是没用的。一直在这里等是不行的。”
是不行的。
我那样是不行的。
不知道是这么说也还是完全不理解,还是说多少理解了一点,乖抚子在这时候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也许她只把站在眼前的我看成“碍事的存在”,通过把焦点对准前发在无意识中加以遮断——她就是能做到这种事的孩子。
千石抚子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是个不成器的独生女——是一个不成器的女孩子。
“真的是真的是完全不行的。就算你继续等待,也没有人能得到幸福。就算你继续思念,也只会让大家受伤而已。
即使这样也还是最好的情况。就算变得更加乱七八糟,也毫不奇怪。所以,你是不能留在这里的——我是不能留在这里的。这
点程度的事情,即使是你,也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的吧?因为我是知道的呀。”
“……对不起。”
毫无脉络地,乖抚子道起歉来了o
“是抚子不好,对不起。”
“…………”
难道她以为自己是在被斥责吗?
不,不对。
她只不过是为了封闭这个话题才道歉的。
当作是自己不好,让自己成为受害者,以此来尽快将麻烦的事情撇开——真令人烦躁呢。
正因为是无垢、无伤和无知的存在。
这孩子究竟忽略了多少东西呢——无论是说教、建议还是忠告,她都全部当作耳边风,就这样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呢。
既然如此——要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彼此是这样的距离。
只要不由分说地用素描本的纸片夹起来,要封印乖抚子是非常容易的——因为既然乖抚子在等人,那就不是可以使用“源于怕生的驱赶人群效果”的状况,在我能够随时成为加害者的这种状况下,她就算发动自己最擅长的“源于自我意识的受害者意识”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要降伏是很容易的。
但是,我却无法那样做。我不会为她那样做。
我不会为她当加害者,当然也不是保护者。
明知道会被讨厌,明知道会被无视,我还是要耐心地、执拗地和乖抚子正面相对。
“喂,你听我说吧。永远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什么的,无论是谁都是不可能做到的呀。无论是初中二年级生还是高中三年级生,无论是神还是吸血鬼。要是那样做的话,就变得什么人都没有了呀。就算永远在那里等待,也不会有白马王子来接你,也不会有人给你送来玻璃鞋,就算你假装睡得很香,也不会有人用吻来把你叫醒。所以,你就别再一直停留在这样的地方,回去大家所在的地方吧——因为,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不管是媚抚子、逆抚子还是神抚子。
都在等待着你主动行动起来。
“……那么。”
这时候。
即使如此,乖抚子还是完全没有对我说的话做出回答,然而却以颤抖的、几乎听不见的细小声音向我提问。
当然,因为前发的遮挡我无法看见。
但光从声音就可以知道,她已经在哗啦哗啦地掉着眼泪了。
是对我感到恐惧——还是对未来感到恐惧呢。
在感情的驱动下,她哭了起来。
而且对此丝毫不做掩饰。
“那么,已经不再喜欢了吗?”
她含着泪问道。
因为实在过于朴实,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明明是这么的喜欢,明明光是等待就觉得很快乐,明明光是思念就觉得很幸福,不需要其他的任何东西了。明明如此,已经不再喜欢了吗?已经不能再想起来了吗?厌倦了吗?忘记了吗?已经变得无关重要了吗?已经没有了吗?就是那样无聊的未来吗?抚子,变成了那样的大人吗?”
我本来也可以毅然地反驳说“那样只不过是在幼稚地为恋爱而恋爱罢了”的吧,也可以告诉她那只是因为怕生和不懂人间世故,才会对身边的人抱有憧憬吧。那就跟宣言说长大之后要和爸爸结婚差不多,重逢并不是什么命运的安排,只要住在附近就有可能随时发生的事情——我也可以这样向她说明吧。
月火的话一定会这样做。
她也为我那样做了。
恋爱并不意味着一切,虽然你说其他的事情都不在乎,但是人生除了喜欢不喜欢之外,还有许多许多美好的东西哦——我也可以这样来诱导她吧。也可以诓骗她说获得幸福并不是人生的目标吧。也可以骗她说只要活着就早晚会遇到好事吧。
如果是贝木先生的话一定会这样做。
他也为我这样做了。
“……乖抚子,我——”
但是。
我不会那样做。
因为那些到头来也不是我自己说的话。
所以说起我现在能做到的事情,就只有像逆抚子那样情绪化地、将像神抚子说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像媚抚子那样跟她约定而已。
“约定了。”
我紧紧地拥抱着乖抚子。
就像要把脸互相碰在一起那样,我紧紧地贴着她,在被她的泪水沾湿的同时紧紧拥抱着她。
虽然现在的我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已经不能像她这样哭泣了,但正因为如此,乖抚子就好像是代替了已经完全改变的我在这里哭泣似的。
那就是夙愿——是这样吗。
“我向你保证,我还会再喜欢上某个人的。我不会放弃喜欢人。光是等待就觉得快乐,光是思念就觉得幸福,这些事情我都不会忘记。你的失恋,我绝对不会将它变成失败。虽然我会追求梦想,但也会不知悔改地继续恋爱。回忆起那种不需要其他的任何东西的感觉。我会找一个比那个人更温柔、比那个人更帅气、比那个人更优秀、比那个人更天然呆、比那个人更好人、比那个人更令人情不自禁地喜欢、也不是萝莉控的人来恋爱的。我不会用努力来逃避,不再躲起来不见人,一定会成为你希望成为的我,成为不令你感到失望的我。所以,你就不要再等待——走吧,到未来去。”
因为,我永远都会跟你在一起。
你的艰辛、你的痛楚,你那可爱的失恋,我全部都会帮你变成有趣的漫画。
编织成令人心动的物语。
我一边说,一边像育姐姐在公园里为我做的那样,轻轻地抚摸着乖抚子的脑袋——这样一来,我就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比去年长高了一点。
千石抚子,十五岁。
正在发展途中,在成长途中四处摸索。
还未成熟的半吊子。
虽然还远远没能成为大人,但这一天的我还是稍微有一点点成长为姐姐了。
031
这既是后日谈,同时也是前日谈。
是终有一天会成为回忆的今后的事情。
我跟小忍见面了哦~
虽然那并不是可以这样用开朗的声音作报告的邂逅啦。那是月火以远早于我预料的时间从大衣柜里发现了我藏起来的吸汗衫,在送回给我的同时顺便过来玩耍时发生的事情。
一走进我的房间就利索地脱掉了外衣换成休闲打扮的月火——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内情,不过玄关的事情和被拔掉的电话线之类的,我都会好好包庇你的!”
说完她就滚到了床上。
就算是在自己房间也不会以那样的速度躺下来吧——看到她如此横暴的举动,我真的很想这么说。是这样吗,果然不愧是在火怜姐姐毕业后已经超越了本地区初中女生代表者甚至被唤作首领的善于照顾人的月火。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她才好。
“‘虽然我想应该是我的好朋友抚子擅自闯进无人在家的屋子做尽了各种各样的坏事,但我想她是没有恶意的,大家就原谅她吧。我会对她严加管教的’,我已经帮你这样说了哦!”
几乎完全没有替我包庇。
虽然很懂得照顾人,但唯独是这孩子从以前开始就完全没有娇纵过我。
“所以我就来严加管教你哕。我来大驾光临啦。啊,挂在衣架上的那件衣服就送给你吧,请笑纳哦。这是作为家里蹲抚子外出纪念的礼物。姑且命名为抚子搭配吧~”
“抚子搭配……”
“下次我们一起去买合适的鞋子吧~我就是来说木鞋的。”
“你是来严加管教的吧?”
“呼噜呼噜。”
睡着了,也太自由了吧。
面对好友的言行举止,我既觉得好笑也有点无奈。就在这时——
“嗯,你就别用那种鄙视的眼光看她了。”
从躺下来的月火的影子中,忽然间冒出了人的右手——不,那并不是人的右手。
那也不是丧尸的右手。
而是吸血鬼的右手。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前吸血鬼的右手吧。
那是金发金眼的幼女——就像从月火的影子里爬出来似的,旧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 Underblade亦即忍野忍,在此登场了。
糟糕了!我被目击了用鄙视的眼光看着好友的场面!
不对不对。
为什么小忍会从月火的影子里出来呢?
过去作为怪异之王为人所惧的小忍,自从去年的六月以来就被束缚在影子中,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但是那应该不是被束缚在月火的影子里吧?
“咔咔。这家伙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我主人的妹妹嘛——正因为吸血鬼是血液系怪异,只要有血缘关系的话,跨影还是可以做到的。当然,这毕竟是突破常理的强行手段,所以影子的主人会很容易疲劳——所以,你就别那么鄙视她了。”
原来如此。
所以月火她才会刚来到我房间就睡着了呢——不,让我说的话,那并不是因为觉得累什么的,而是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对
月火来说极其寻常的行动。
但是,那个就暂且不提。
为什么小忍宁愿使用这种强行手段也要来我的房间呢?
感觉像是一触即发的空气。
在差点被书架压扁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死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这样出乎意料地死去呢。我的心跳速度一下子提升了十倍。
光是这样正面相对,寿命就已经在急速减少了。
然而,面对那样全身都冒出冷汗的我,小忍只是一瞬间以加虐性的眼光瞥了我一眼:
“拿着,是见面礼哦,前发丫头。不,应该说是前前发丫头么?”
她边闪烁着虎牙,边取出了装有甜麦圈的纸袋。
“见、见面礼?甜麦圈?”
“唔,我是打算跟汝一起吃的。不过,现在就只有五个这么多——听说汝好像掌握了把绘画上的东西立体化的技能啊。所以你能不能试着帮我画这些东西增殖一下呢?”
有五个那么多的话,我想就算是两人吃也会吃得肚子饱饱的吧——话说,为什么小忍会有想跟我一起吃甜麦圈的想法呢?因为实在太突然,我完全是莫名其妙,但我还是不要违逆她的意向比较好吧。
我就默默地对着从纸袋中取出的甜麦圈进行写生。
在书店里跟神抚子战斗的时候,我曾经把灯笼裤之类的东西立体化,所以诀窍我是掌握了的——如果只是立体化,光是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要说的话,反而是把形状有点复杂的甜麦圈画出来有点困难。食感的柔软性究竟该怎样表达才好呢。
“是那个吧,简直就像‘增殖药水’呢。”
我为了讨好自诩为藤子不二雄老师的狂热粉丝的小忍而提出了这样的话题。
“要说的话应该是‘复制镜’吧。”
结果却被订正了。
我真的是不擅长讨好别人呢。
“对了,如果就‘遍地是多拉A梦’来说,只要把已经做完作业的两小时后的自己带回来,四小时后、六小时后和八小时后的多拉A梦其实根本不带回来也没问题啊,汝不这么认为么?”
狂热爱好者又开始挑刺了。
实在听不下去。
“虽然我对《多拉A梦》是最高峰的漫画这个评价没有异议,但是在面向儿童的漫画中追求过度的智育要素把它捧起来,这种做法吾倒是觉得不太妥当啊!”
实在听不下去了,快闭嘴。
虽然也不是说因为这样被打乱了集中力,但是我画好的甜麦圈,虽然成功从纸面上立体化了,但味道方面却是个大失败。
我和小忍把立体化的甜麦圈对半分来吃,结果却好像是吃下了粘土的味道——并不是粘土,而是纸粘土吗。
全吐出来了。
我本来还以为小忍会大发脾气而提高了警惕——
“唔,果然食物是不行的吗。吾的物质创造能力也几乎不能造出有机物呢。那么下次就用精密机械来做实验吧?要是画一些不知道里面构造的、比如说画电视机的话,是不是真的能看呢?”
然而她却一脸平静的样子——要试着做实验吗?
嗯,实际上,接下来的都是实验——到哪个程度的物体能立体化,到哪个程度就可以连机能也再现出来,再现率的差距是多少。是不是有模特会更好,还是说从传闻获得的印象也可以,要是画出只知道封面的杂志会怎样,画出现实中不存在的、比如说时间机器的话会如何。画出活着的动物会怎样,如果是没有生命的剥制品又会怎样。画只小象会怎样,画只大蚂蚁又会怎样,画个帅哥出来会怎样。
等等诸如此类的。
与其说是细致人微,倒不如说是巨细无遗的网罗性的实验,简直是钻牛角尖的实践活动——虽然起初我是觉得莫名其妙,从中途开始她就像觉得很有趣似的在调侃我的画技,最后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再次敌对的时候做准备而对我的画技进行摸底调查,但是最终来说,我发现小忍似乎是假装成实验的形式,向可以说是过去的宿敌的我,传授这些对常人来说恐怕难以驾驭的特殊技能的使用方法。
小忍用的虽然是生硬的、像是觉得无关重要似的口吻,但却非常诚恳耐心的向我传授着使用上的注意问题——当然,其中也包含着她的打算吧。
为了避免让我再次沉迷于这种非常识的力量发生暴走而趁早加以控制,这种放眼于遥远未来的盘算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吧——但是,她对明明发生过那么激烈的对
立、说白了就是曾经互相厮杀过的我所采取的如此落落大方的应对方式,还有那尊大的态度——的确让我觉得她不愧是生存了六百年以上的吸血鬼。
那是区区十五岁的我难以想象的、大得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器量——无论是互相厮杀,互相帮助还是互相原谅,既然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就一定有过不计其数的经历和体验吧。
我本来还以为自己把小忍伤害得很严重,但是那些伤对她来说也许就连擦伤也算不上呢——能够伤害小忍的人,在这世上一定就只有一个人了吧。
“关于式神的使用方法,吾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毕竟吾创造了两次眷属,而且两次都失败了啊。”
结果小忍还是一个人把带来的五个甜麦圈都全部吃光,随后就准备回到在这期间一直打着呼噜熟睡着的月火的影子里。面对那样的她——
“啊,那个!小忍!”
我把她叫住了。
虽然并不是无论如何也必须问的问题,非但如此,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完全是没必要特意重新挖出来说的话题——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正式的回答。
即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向去年曾经那样评价我的小忍问了出口。
“嗯?怎么啦?”
“你现在,是不是也依然觉得我只是碰巧有点可爱而已呢?”
对于我竭尽全力的、怀着决死的觉悟提出的问题,小忍——
“……唔唔?”
却只是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的样子。
“什么啊,是谁对汝说过那样的话吗?还真有人会说这种缺心眼的话啊。”
“…………”
是不是在装糊涂呢?
还是说她真的忘记了呢。
难道这就是“就算说的人忘记了,听的人也没有忘记”的构图吗——不,但是,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虽然这是后来才听说的事情,不过据说那时候的小忍,她原本以为早已死去的第一个眷属突然复活过来,结果她就尝尽了跟“失败作”的他相对峙的痛苦。
自那以后,我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不断地苦恼和认真思考,甚至还想过要向她报复的这句话,实际上也许只是小忍在心情沉郁的时候用来发泄闷气的、口不对心的发言。
并不是缺心眼的发言。
……虽然那样也很过分,即使如此,那句话深深伤害了我的事实也不会改变,但是我却有种如释重负的心情,就像是诅咒被解开了似的轻松。
的确是呢。
尽管说过的话是无法收回,但如果用“以前你不是这么说过吗”和“那时候你不是主张着相反的内容吗”这样的话来责备别人的话,就等于在叫人家一辈子都不要改变吧——虽然把过去的自己看成另一个人并进行彻底切割是错误的做法,但继续依存于过去的自己也是一种简单的停滞吧。
就算是听的人,会忘记的人也还是会忘记的呢。
因为听到没什么深层含义的话而受伤,把开玩笑的话当真——所谓的交流还真不容易呢。
“哈。”
小忍后仰着身体,高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是你这样高声大笑的话,可是会给附近的邻居造成困扰的啊——而且人家可能还以为是我这家里蹲的丫头在高声大笑呢。
“下次要是汝见到说那种蠢话的愚蠢家伙,就把他带到吾面前吧。我可以为汝做保证。面对身为生存了六百年的怪异之王,被称呼为铁血、热血和冷血的吸血鬼的吾,曾经做出连续将吾杀死数千次的伟业,而且还自己主动从那样的神座上走下来,做出舍弃强大力量恢复为人类的决断,现在也依然好好活着的汝,怎么可能是碰巧有点可爱的家伙啊——简直是可爱过头遭人恨百倍啊。”
“遭人恨!——”
“唔,虽然不知道那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像汝这样的家伙,就算再转生一百次,大概也还是那么遭人恨的家伙吧。”
小忍你才是说一些遭人恨的话呢。
那该不会也是随口说出来的吧。
在回想起忍野咩咩先生的口头禅“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句话之余,我默默地目送着走回到月火的影子里的小忍。
虽然这跟和解有所不同,但真没想到我会迎来这样跟小忍说话的一天呢。要是以后有机会再她的话,下次我就好好跟她秉烛长谈,仔细聊聊漫画的话题吧。
虽然这次我是因为害怕而逃了出来,将来也许还会迎来跟战场原小姐谈话的日子——毕竟多亏了扇同学(
这是挖苦),我也知道了她所居住的民仓庄的所在地……虽然没有想过能得到她的原谅,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战场原小姐实际上是个怎样的人。
至于为什么那时候战场原小姐会打响阿良良木家的固定电话,这也是最后留下的不可思议之处了。
在那之后,月火不光一觉就睡到傍晚,甚至还吃了晚饭才回去。而斧乃木则像是跟她擦肩而过似的照惯例从窗户进入了我的房间。
与其说是擦肩而过,倒不如说她是看准了月火离开的时机进来的吧——第一是因为斧乃木是能动的人偶这件事对月火是必须保密的,第二是因为她单纯讨厌月火。
“Yeah—Peace! Peace! ”
在骚动中受的伤似乎已经完全康复,发型也恢复原状了——虽然短发装也跟她很相配啦。
不管怎么说,她没事就最好了。
顺便一提,第二天我还提心吊胆地去看了下因为我和我之间的对立而被弄得天翻地覆的书店(这就是犯人回到犯罪现场的典型例子),结果那里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照常营业。
我顿时哑然了。
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过那大概就是斧乃木所说的职业专家的善后处理吧。
实在是完美得令人叹为观止的手艺。
对在日常生活中经常跟各种怪异和奇异打交道的各位来说,我这次引发的恐慌现象什么的,说不定就只是在杯子里刮台风而已——不过即使如此,我想那也决不是什么简单的撤退作业。
想到就因为我的不成熟给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实在感到非常的抱歉。
“你没有必要在意哦,因为这对卧烟小姐来说是一种投资嘛。”
投资?实在是莫名其妙呢。
不管怎么说,从去年到现在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总之,我是不是要去跟那个叫卧烟小姐的人好好见上一面比较好呢。
“嗯,抚公。实际上,今天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今天是有好事来找你哦。”
说完,斧乃木就嘭的坐到了床上。
如果告诉她刚才月火才在那里坐过,我想她多半会马上跳起来吧。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斧乃木所说的“好事”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失踪的小狗终于回来了之类的话题吗。
“在收拾的期间,我就向卧烟小姐报告了你这次的冒险,结果她似乎对你的特殊技能很感兴趣呢——还说有些工作务必想请你帮忙。”
“工——工作?”
那就是跟怪异相关的工作吗?
就是说要我去工作吗?
“没错,她说根据工作的结果,以后也希望你能继续定期地协助她的工作——也就是说,卧烟小姐从你身上看到的价值是如此之高哦。”
“先、先等一下——”
我很焦急,我很困扰。到底在说什么呢?
而且本来就是因为这个特殊技能才惹来了这次的大骚动——最坏的情况还存在着让神抚子再次君临天下的可能性,我完全没有做什么值得评价的事情。
就连无害认定我也几乎是半放弃的心态了。
明明如此,现在却突然一蹴而就,变成了像是在物色人才似的…
“你不要误会。卧烟小姐并不是对你驾驭式神的能力作出评价——她所评价的,是你在遇到麻烦事时的沉着应对哦。比起不失败的人,卧烟小姐更喜欢的是在失败的时候能重新挽回的人——你曾经当过一次的神可不是白当的呢。面对各种超越常识的、令人厌恶的状况,你还是凭着勇气应对过来了。你在当天之内就把暴走的四体式神全员回收的本领,可以说比起所谓的异才还要更胜一筹呢。”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完全没有现实感。
我也没有怎么沉着冷静地对应。
我什么的,不一直都是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的吗——的确,因为中途斧乃木受伤的关系,结果就由我这个外行人站在前面~…咦?
咦?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斧乃木你才故意让我考虑战略的吗?”
而且不仅仅如此。
在发现徘徊的泳衣抚子的时候,她也故意不在那里使用“多数例外规则”解决问题——虽然结果是斧乃木被神抚子切成了碎块——难道她并不是想让我负起责任,而是为了让我立下功绩吗?
对身为专家的斧乃木来说,实际上明明应该还有其他更迅速更隐蔽的回收方法,但她却坚持贯彻着支援者的角色——这都是为了让我亲自回收四体式神吗?
虽然她说的像是获得无害认定就是最终目标似的,但是斧乃木的目的恐怕从一开始就设定在更远的位置吧?
从重点监视对象到重点保护对象——然后再到投资对象。超越了无害认定的——着眼于将来的投资对象。
我虽然通过这次事件画了各种各样的画——但绘画了事件本身的人,恐怕应该是斧乃木才对吧。
虽然立体化的四体式神发生暴走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是意外情况,但我总觉得斧乃木从最初开始已经对这个结局有所预期了——不过,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那种事——难道还用问吗。
“说的没错哦,抚公。我作为职业专家,作为既严厉又冷酷还很商业化的一名式神,为了业界的发展,同时更为了让自己更加轻松,我只不过是在做挖掘新人的工作啦。为什么我会对像你这样的家伙那么亲忉,你现在就明白了吧?”
嗯嗯,我当然明白了。
斧乃木你不擅长说谎的事实。
被父母明确地下达了在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工作的命令、可是却完全没有工作能力的、家里蹲兼性格内向而且社交性为零的想当漫画家的女生——为了给这样的女生找工作,既严厉又冷酷还很商业化的斧乃木却煞费苦心的竭力提供着帮助。
“在你未成年之前,卧烟小姐也应该不会给你分配很困难的工作吧——当然,漫画家你也可以照样努力去当。虽然时不时会有困身的时间,不过姑且当作取材去窥探一下不可思议的世界也不错吧?即使不能说是稳定的工作,我还是可以向你保证有足够让你一个人离开家生活的薪水哦。
但是,斧乃木却对这些事情毫不表露,一直以平淡的口吻向我这么说明道——虽然她的意思似乎是最后全凭我的判断来决定,但是要辜负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全体贴的斧乃木的厚意,这种事我当然是做不出来了。
哎呀呀,还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呢。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结局等着我,去年在被蛇缠身的时候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虽然也尝试过去寻求跟自己不相配的玻璃鞋,明明总是低头走路,却也被人提醒过经常忽略脚下的东西。不过,看来我应该是要穿上漫画家和专家这两双草鞋了。
各位是否觉得这也是画蛇添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