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神人,在蕾夏的带领下,来到了别的房间。
骨折的手腕用简单的夹板包住了。精灵魔装的双剑挂在了腰间。尽管蕾夏有提出过先交给她保管,不过神人谢绝了。
跟着蕾夏步行途中,神人见到了一处被柱廊包围的庭院。有见过的印象。以前,曾经女装打扮和菲亚娜从那里潜入。
(……〈神仪院〉的大祭殿么)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看样子,是真的被转移到〈浮游岛〉了。
「克蕾尔她们,已经了解情况了吗?」
神人向前方的〈精灵姬〉询问道。
「不。待会准备一并向大家传达。神人先生差不多是同时转移到这里来的,但由于伤势过重,因此请您稍事休息,到这边来进行简单的治疗了」
「是这样啊……」
……的确,身体的疼痛是缓解了不少。嘛,不过也只有痛楚消失了而已,实际上大概依然满身创痍吧。
「呃,我的身体,应该是会弹开圣属性魔术的体质才对——」
「是的,那一点我也从菲亚娜前辈——不,是菲亚娜大人那里听说了,因此,呃,采取了那种方法」
不知为何,蕾夏脸红起来,一脸羞涩的样子。
「那、那种方法……是什么方法!?」
「呃、呃,由我来说实在是……菲亚娜前辈非常积极地……」
「……」
神人果断当什么都没听到,闭上了嘴。
走到柱廊尽头的门前,蕾夏停步了。她推开了门,只见前方是面积约有先前那庭院大小的宽敞房间。
恐怕,是为身份高贵的客人所准备的吧。中央有一张木桌,大小姐们都坐在了那边。
「啊,神人。终于醒了啊」
一见到神人的身影,克蕾尔便出声了。她从〈暗之精灵姬〉的仪式装束换回了平时的制服,头发也扎成了双马尾。
「神人君?没事吧?身体还痛吗?」
「……啊、啊啊」
神人点了点头,然后坐到菲亚娜旁边小声问道。
「菲亚娜,难道……你在大家面前"那样"做了?」
「哼哼♪,蕾夏她们的脸,都涨得通红呢」
菲亚娜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放心吧。克蕾尔她们没有看到」
「我、我说你啊……」
「唔,在谈什么悄悄话?」
坐在对面座位的艾丽丝觉得可疑地盯着这边。
「啊,不,没什么事」
神人连忙蒙混过去,接着一脸认真地看向了蕾夏。
「……呃,可以说明了吧。我们被转移到这里的理由」
「诶诶。突然间被送到这里来,实在难以接受呢」
「既然全员都到齐,恳请解释一番」
「好的」
面对提问的克蕾尔等人,精灵姬的少女略一点头。
「奥尔德西亚帝国代表〈TEAM·SCRALET〉。你们取得了〈精灵剑舞祭〉的优胜」
她带着满脸的笑容,如此宣告道。
◇
「……优胜……我们?」
最初打破沉默的,又是克蕾尔。
「怎么回事?」「这是何解?」
艾丽丝和琳丝蕾特也相继提出了疑问。
神人同样不解。
〈精灵剑舞祭〉的决胜战、〈焰之乱刃〉为期三天。
神人一行被转移至废都以后才经过的时间,才两天。不管怎么数,至少都还剩十几个小时。
但是,蕾夏以沉稳的口吻说道。
「各位会觉得不解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精灵王〉向我等〈精灵姬〉下达了如此的托宣。〈TEAM·SCARLET〉的剑舞,令他们大为畅快,得以满足」
「结果是由〈精灵王〉来决定的么?」
「是的。〈精灵剑舞祭〉是向精灵王奉纳的最高位的仪式。因此最终,一切都由〈精灵王〉来决定」
「话是那么说……」
神人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咕哝道。
「而且,从战果来看,〈TEAM·SCARLET〉的优胜同样无可反驳。非但没有一人掉队,取得的〈魔石〉数量更是压倒性的。即使还余有十几个小时,想必结果也不会有变吧」
「……〈魔石〉,有取得那么多么?」
神人从怀中的口袋里,取出获得的〈魔石〉。
刻有各国纹章的深红精灵矿石,共有五枚。
〈圣灵骑士团〉的副团长阿尔塔·里特、〈龙皇骑士团〉的暴龙精灵使雷吉勒斯·诺亚、缪亚·阿莲斯塔尔、蕾奥拉·兰开斯特。最后是〈炼狱之使徒〉的总帅、自称〈最强的剑舞姬〉的露比亚·艾尔斯汀的。
击破了复数各国的精英级、指挥官级的精灵使。
论团体战的成绩,的确是压倒性的。
「我、打败了〈圣灵骑士团〉的特务兵一人」
接着,轮到克蕾尔拿出了〈魔石〉,放到桌上。
「特务兵耶拉·西德尔。是影精灵的使役者哟」
「这样就六枚……么」
「喵—、喵—……」
「唔,怎么了斯卡雷特?」
桌子下的火猫精灵,貌似要说点什么似的拼命地叫着。
被不解的克蕾尔抱起来之后,斯卡雷特吐出了舌头。
滚到桌上的又是两枚〈魔石〉。
表面上,刻有〈圣灵骑士团〉的纹章。
「斯卡雷特,这是、怎么拿到的!?」
克蕾尔惊讶地睁大眼睛。看样子她并不知情。
蕾夏拿起两枚〈魔石〉,说、
「这是〈圣灵骑士团〉的兰萨·凯罗德大人,这边是骑士团长鲁米娜莉丝·圣·雷谢特大人的」
「……诶?」
「你赢了那个鲁米娜莉丝么!?」
这次轮到神人吃了一惊。
圣骑士鲁米娜莉丝。三年前的决胜战里和莲·阿修贝尔进行剑舞的对手。在本届大会里,她也和蕾奥拉并列被列为优胜候补之一。
「呃,那个……」
克蕾尔脸露困惑的色彩,吞吞吐吐的。
「我解放了斯卡雷特的真名啦。神人的暗精灵知道这孩子的真名,然后……虽然我途中就失去了意识记得不多了,不过数百年来一直沉睡着的力量好像一口气释放出来了……」
(是"她"打败了鲁米娜莉丝啊……)
神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克蕾尔抱着的斯卡雷特。
〈灼银战姬〉——欧特琳德。
尽管外表是可爱的火猫,其真实的姿态,却是拥有楚楚可怜的少女模样的高位精灵。
「喵—?」
火猫精灵不解地歪起了头。
回想起猫耳少女的裸身,神人不禁脸红了。
「也就是说——」
这时,艾丽丝望着桌上的〈魔石〉咕哝道。
「〈TEAM·SCARLET〉击败参加决胜战的另外三队的指挥官么」
「没错。正是如此。要补充的是,〈龙皇骑士团〉的副团长尤利·艾希德败给了〈最强的剑舞姬〉,〈炼狱之使徒〉的莉莉·费雷姆也败给了蕾奥拉·兰开斯特」
「请问、教国的魔女——莎拉·卡恩的情况如何?」
(……琳丝蕾特?)
那副走投无路的表情,令神人顿生违和感——
「〈炼狱之使徒〉的莎拉·卡恩,自己破坏了〈魔石〉,退场了」
「……呃?」
全员面面相觑。
(……弃权?那个魔女?)
从她的性格来看,很难想象她会自认败北。
是内里有什么隐情,还是说——
(……那个魔女,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根据菲亚娜说的话,露比亚计划的一部分——〈暗之精灵姬〉方面的事总算把握到了某种程度,但是——
「——因此,目前,如上述所说的,各国的指挥官级、精英级选手都基本退出了会场。全员健在的,唯有〈TEAM·SCARLET〉。在各位被转移的时间点上,〈龙皇骑士团〉和〈圣灵骑士团〉分别还有两人和一人残留,不过精灵王作出了无须再继续剑舞的判断」
〈火之精灵姬〉平静地陈述道。
「——是……么」
神人,短暂中断了思考——
然后呼的,吐了一口气。
「优胜了啊……我们」
「嗯……好像、是那样」
克蕾尔愣愣地答道。
……总觉得,没有实感。
在湖边遇到了克蕾尔。和艾斯特定下契约。与艾丽丝率领的风王骑士团决斗。将菲亚娜吸收为队友的与吉欧·因扎吉的一战。击败了薇尔莎莉亚的校内排位战。在〈如岚的乱舞〉中的苦战。还有在〈焰之乱刃〉里——和露比亚·艾尔斯汀的了断。
受格蕾瓦斯的指引,入学阿蕾西亚精灵学院以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
一切都是为了〈精灵剑舞祭
〉的优胜。
「我们、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呢……」
克蕾尔的清澈眼眸里浮现出了泪花。
「克蕾尔……」
神人把手搭在她的头上。
(……是这家伙,把我们牵到一块啊)
在遇到神人之前——
她一直孤身一人地战斗着。
克蕾尔用制服的袖子擦去眼泪以后,用发红的眼睛瞪住神人。
「我、我才没有哭啊!」
「别勉强了。要哭就哭吧」
「都、都说了不是了,讨厌……」
她闹脾气般地鼓起腮帮,捶打起神人的胸膛。
队里的大小姐们,都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那样的克蕾尔。
「克蕾尔,感谢了。是你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拜此所赐也好好回敬了王家那帮人」
「……克蕾尔,非常努力呢」
「嗯、嗯……大家,谢谢了……」
素来不坦率的克蕾尔,这次也擦着眼睛说出了感谢的话语。
「——恭喜了,各位」
蕾夏给予了温暖的祝福。
「〈浮游岛〉里已经发表了〈TEAM·SCARLET〉优胜的消息。特别是,击败了那位〈最强的剑舞姬〉的神人先生蔚为话题呢」
「……!」
就在这时——
神人注意到了一件重大的事情。
(……不妙了啊)
理论上,〈精灵剑舞祭〉的情况经过〈神仪院〉放出的精灵观测,应该会被投影到这座〈浮游岛〉的各处。那么一来,必然的,她和神人的战斗亦将会被大批的人看到。
换言之,舍去假面后的〈最强的剑舞姬〉的真实身份也——
大概是预测到神人那样的反映了,蕾夏换回认真的表情,说道。
「……神人大人担心的,是露比亚大人对吧?」
「啊、啊啊」
克蕾尔她们也反应了过来,朝向了蕾夏。
「请安心。在熊熊烈焰中进行的那场剑舞,〈神仪院〉的精灵无法接近。从远处摄下的影像也,呃……最高评议会判断,公布她的真实身份会引起轩然大波,因此下令对此进行修正。〈最强的剑舞姬〉的真实身份,是过去给大陆带来灾难的〈灾祸之精灵姬〉一事,只有我等〈精灵姬〉在内的一小部分人知道」
「……这样啊」
神人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既然精灵无法接近,那么就算露比亚的真面目被看到了,她和神人的那番对话应该也不会被听到。她所说的〈精灵王〉的发狂,以及寄宿在神人体内的〈魔王〉力量等事,也——
「姐姐——」
这时,克蕾尔开口了。
「姐姐,现在在哪?」
「……!」
——对了。露比亚·艾尔斯汀舍弃了〈魔石〉被转移了。
那么,她应该也回到了这座〈浮游岛〉上才对。
「那——」
精灵姬的少女垂下了头。
「包括露比亚大人在内,〈炼狱之使徒〉的全体人员都没有被转移到规定的场所——各自设定在〈魔石〉里的归还地点」
「……呃?」
「怎么回事?」
「恐怕,是重写了刻在〈魔石〉里的魔术了吧。那些〈魔石〉,全部是由我等〈精灵姬〉注入魔术的。尽管寻常的精灵使大概办不到那种事,但若是被誉为大陆首席姬巫女的露比亚大人的话,有可能——」
「就是说,重新设定了被转移的地点么……」
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都不说就消失了的缪亚。
生活在黑暗面的她,会有回去的地方吗——
「〈神仪院〉对于露比亚大人的判断是?」
菲亚娜问道。
「我觉得〈神仪院〉不会直接派出追兵。只是奥尔德西亚帝国的中枢,也许已经得到情报了」
「……怎么会……」
克蕾尔咬住了嘴唇。
〈灾祸之精灵姬〉,是给帝国带来莫大损失的大罪人。一旦查出了她的所在地,帝国会立即追捕她的吧。
一旦派出了最精锐的〈十二骑将〉来执行追捕任务,目前丧失了〈圣女〉力量的露比亚有办法跳脱吗——
「姐姐……」
面对不安地咕哝着的克蕾尔,神人低声道。
「别担心。这座〈浮游岛〉里有无数秘密的地下通道。她肯定有预先准备好逃离的手段吧」
「也、也是啊……」
克蕾尔点了点头——
忽然,她像是头晕发作一般,倒向了神人。
「克蕾尔,没事吧!?」
「怎、怎么了?」
「……嗯、嗯,不要紧。只是,有点累了」
「……毕竟发生了不少事啊」
距离被露比亚囚禁成为〈暗之精灵姬〉,才过去没多久。精神上大概积累了很多疲劳吧。
紧绷的精神一松下来,疲劳就一下子涌出来了。
「祭殿里准备了寝室。请好好休息」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不过在此之前想进行一下御祓。可以的话洗个澡就好了」
「好的。是热水澡吧」
蕾夏以轻松的口吻答应了菲亚娜。
「我也去休息吧」
神人也突然有了睡意。尽管受过姬巫女的治疗了,但那充其量是堵住伤口的表面功夫罢了。肉体的疲劳已近极限。
「那,就一起来吧,神人君。会替你擦背哟」
「……啊啊。不对,等下!我、我要睡了!」
「哼哼,开玩笑啦♪」
「唔,是么……我、我倒是不太介意……」
艾丽丝扭扭捏捏地拨着手指。
「克蕾尔也来洗吧」
「呜啊,停、停手,工口王女!」
伴随着喧嚷的声音,大小姐们一同走出了房间。
神人也耸了耸肩,准备离开房间、
「啊、呃,莲·阿修贝尔大人——」
却被蕾夏喊住了。
「……!」
听到她说出的那个名字,神人屏住了呼吸。
她的视线,落在了神人的左手上。
(……对、对了!)
在和露比亚进行剑舞的时候,神人使用了〈贯穿真实之剑〉,那只手上浮现出了暗之刻印。见到的人,很快就会识破身份了吧。
在神人说不出话来的期间、
「啊,请、请尽管放心好了。那个影像,和露比亚大人的真面目一样由这边加以操作了。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您的真实身份会比露比亚的真实身份造成更大的混乱」
「是、是么……」
神人在心里松了口气。
「可是,在〈神仪院〉的姬巫女那应该露馅了啊」
「不,修正刻印是我的独断。因此,在〈精灵姬〉里知道这件事的恐怕只有我」
「呃?」
「虽然暗之魔剑的部分实在难以掩饰,不过神人大人用的是双剑。而暗属性的魔剑,那个〈尼潘特斯·罗亚〉的怪物也使过,更何况,没有人会从神人大人目前的样子联想到莲·阿修贝尔的……啊,失礼了,我没有那种意思——」
「啊,不……那倒无所谓」
神人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别开了视线。
忽然心生疑问。
「"你的独断"?」
「是的。先前两位到祭殿来的时候,菲亚娜前辈请求我说一旦神人大人左手的刻印浮现出来了,就希望可以隐去」
(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么……)
「那位公主大人,当真没有遗漏啊」
神人苦笑了。
尽管本人是否定的,但是菲亚娜似乎有王族的智慧。
「……帮大忙了。可以的话,希望能替我保守真实身份的秘密」
「是、是的……」
〈火之精灵姬〉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
「请、请问……」
「嗯?」
「那个时候,露比亚大人说了什么呢?」
「……」
要告诉这位少女吗、神人烦恼了一会——
「你对〈精灵王〉有何感想?」
最后,说出的是这句话。
「……呃?」
「关于〈精灵王〉支配着这个世界一事、来着」
「一切皆遵循精灵王的御意。我们,是被那样教育的」
蕾夏从正面注视着神人的眼睛,如此答道。
「也……是啊」
那是〈神仪院〉的姬巫女的共同见解。
脑海里想起了露比亚留下的那句话。
——真实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好了。
「为了大陆的未来——她是那样说的」
「为了大陆的未来……」
一边目送着神人离去的背影——
蕾夏一边露出费解的表情,嘀咕着。
◇
进入准备好的寝室以后,神人倒在了床上。
整个身体都像要沉入床里
的感触,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因为决胜战里一直在坚硬的地面上睡,当前的这份舒适着实令人感慨。
「……完了、啊」
仰望着大理石的天花板,神人愣愣地自言自语道。
队伍的优胜、〈精灵剑舞祭〉就以这种至高无上的结果落幕了。
莎拉·卡恩的行踪、露比亚讲述的〈精灵王〉相关的事情等等,尽管有所介怀,但神人本人的最大目的已经达成了。
神人将手里的双剑轻轻放到了床上。
对,参加这届〈精灵剑舞祭〉的目的,就是为了亲手取回"她"。
手,摸着不反射任何光芒的蕾斯蒂亚的刀刃。
好像不那样做,她就会再度消失到哪去一样——
(蕾斯蒂亚……)
受睡意引诱,神人的意识逐渐陷入沉睡。
——约好了呢,神人。
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如同用柔软的羽毛搔着耳朵般的、舒服声音。
——就告诉你吧,三年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