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多拉古尼亚的龙王 第九章 贯穿真实之剑

〈天绝闪冲〉——那是以前她舍命托付给神人的、绝剑的最终奥义。

是将〈神威〉的流向反转,直接击向对方的、究级的回击技。

被原样奉还了〈烈华螺旋剑舞〉的威力,神人飘在了空中。

之所以身体没有被撕成两半,全赖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到〈天绝闪冲〉发动的神人,用双剑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若不是曾经亲身体验过她的奥义,是绝对无法看穿这招的吧。

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神人的身体狠狠砸到了石板地上。

「……咳……哈——!」

被斜肩往上斩开的裂痕中,有大量的血涌了出来。肋骨碎得不成样子,连呼吸都做不到。

黑暗瘴气如舔舐般在神人的身体上爬来爬去,以惊人的速度实现再生。但是,那还是跟不上。

格蕾瓦斯静静垂下了染血的魔剑。即便是那个〈黄昏魔女〉,也难免喘气。〈天绝闪冲〉的缺点是对身体的负荷极大,在发招之后,短时间是活动不了身体的。

——话虽如此,给满身疮痍的神人补最后一刀,再和城内的〈龙皇骑士团〉战斗的余力,估计还有剩的吧。

(……可、恶……赢、不了吗……)

即便想握住双剑,手指也动不了。

手持魔剑的格蕾瓦斯,缓缓走近这边。

「相当令人愉快啊,魔王——」

——就在这时。

戴着皮手套的左手传来轻微的疼痛。

……神……人……你、在吗……?

不是艾斯特的声音。

亦非试图将神人引诱到黑暗里的〈暗精灵王〉的声音。

那是——"她"的声音。

(……是、蕾斯蒂亚吗?)

神人全神贯注于脑中响起的那副声音里。

精灵刻印散发出火热的热量,迸溅的漆黑雷光一刹那将皮手套消灭。

发出剧烈光芒、作为黑暗象征的漆黑月亮的刻印正在闪烁。

「……唔、啊……咕……!」

……神人,我在这里,一直、在等你……

(蕾斯蒂亚——!)

在心里再度呼唤出她的名字、的那一刹那——

神人的意识落入黑暗。

人世间的最强火焰——〈弑神之焰〉的劫火逼近克蕾尔。

周围已被火焰墙壁隔绝,无路可逃。

而在这个世界里的死亡,就意味着现实世界的灵魂的死亡。

「……!」

凭精灵魔术和〈斯卡雷特〉的火焰是无法对抗的。克蕾尔连忙向前伸出双手,咏唱那句咒语。

「烙印于古老血统的真火啊,寄宿吾手——"吞噬火焰"!」

比红莲烈焰更深一层更盛一筹的终焉火焰,与〈弑神之焰〉激烈冲突。

「……唔……呜呜……!」

……但是,无法抵挡。

无尽的压倒性火焰,徐徐吞噬着克蕾尔的火焰。

——一日不承认自己的真心,艾尔斯汀的火焰就不会认可你。

露比亚说出的话,在脑海中重播。

(……什、什么啊,我的真心……!)

自己,是在对自己的真心视而不见吗——

(我是、为什么而追求力量的……?)

在被炽热火焰灼烧之余,克蕾尔扣心自问。

最初的目的是出席〈精灵剑舞祭〉,与姐姐再会。

为此,曾试图获取超出自己控制的力量,继而失败。

劝说当时的克蕾尔,教会她团体作战的,是他。

(单纯地一味追求力量,只会重蹈覆辙……)

克蕾尔猛地惊醒,咬住嘴唇。

(不过,该怎么办——)

在逃避的真心。只要明白了它——

「你以为这种程度的火焰,可以阻止我的愤怒,我的哀叹吗!」

露比亚发出火焰奔腾呼啸。已经没有办法再撑下去了——!

——就在这时。

脚边的斯卡雷特喵的一声,跑到前面来保护克蕾尔。

「斯卡雷特!不行,哪怕是炎精灵,那股〈弑神之焰〉也——」

——请解放我吧,主人。

(……咦?)

克蕾尔的脑海里响起了少女沉着的声音。

……是没印象的声音。可是,却莫名给人非常熟悉的感觉——

克蕾尔低头看向了脚下的斯卡雷特。

「斯卡雷特……是你吗?」

斯卡雷特再度喵的叫了一声,喷出激烈的火焰。

露比亚那呼啸的火焰,稍稍被逼退半分。

在〈精灵剑舞祭〉上看到过的斯卡雷特的真实模样。要是可以解放她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对抗这股火焰。不过——

「……解放、是要怎样做啊!」

——请解放主人的真实感情吧。

「……我的、真实感情?」

克蕾尔迷惑了。

即使受到催促,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

(而且,真实感情是什么啊……!)

火焰的来势更加汹涌。克蕾尔的力量快撑不下去了。

艾尔斯汀的真火——〈终焉真红〉不止〈神威〉,还毫不留情地在夺取她的体力和精神力……

「……啊、呜呜……!」

身体很沉重。额头上冒出了大量的汗水,意识逐渐模糊。在被那股火焰烧到之前可能就会失去意识,那或许是姐姐的一丝温柔吧。她如此想到。

但是,这时候,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神人的面孔。

(……不行,我、怎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叱咤软弱的自己,绞尽最后的力量。

克蕾尔闭上眼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心里。

希望站在神人的身边——这个想法是真实的。

不过,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对软弱自我的自卑——不对。

因为担心神人——那也,有点不对。

(神人,我……)

咕咚、心脏一跳。

——请更加坦率,主人。

……对,明明心里是明白的。

可是,那份心意,自己一直用各种方式去遮掩。

明明都早已承认了,却害怕将它说出口。

害怕自己变得坦率。

(就那样,遮掩真实的感情,蒙蔽自己的心呢……)

契约精灵可是与精灵使的内心深处紧紧相连的存在。不管积累了多少精灵使的经验,不管拥有多么强大的〈神威〉——

在那种心理状态下,契约精灵怎可能给予回应。

(……我、我知道啦,承认好了!)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我、我——」

克蕾尔猛吸一口气。

「我、喜欢、神人——————————————————!」

她脸红耳赤地那样大喊道。

对,克蕾尔·罗杰喜欢风早神人。

所以,希望得到足以一直站在神人身边的力量。

那不是掩饰不是借口,是克蕾尔真实的心意。

——终于,变得坦率了呢,主人。

「……!?」

剧烈涌起的火焰笼罩斯卡雷特的全身——

然后,现身的是——

火焰的长发飘飘起扬的少女。

比红玉更红的炽热眼眸。缠绕在四肢上的火焰不停地呼啸。

「斯卡雷特……?」

克蕾尔愣愣地低语。

「〈灼银战姬〉——欧特琳德,响应呼唤真名的声音,降临于世」

红莲头发的少女朝着逼近的火焰轻轻伸出了手。

包裹少女全身的火焰,顿时激烈地涌起。

「响应主命,此时此刻展现我真正的力量。狮子之红莲烈焰——!」

在欧特琳德呼喊的那一瞬间。

从她全身喷出的红莲烈焰——

吞没了露比亚与〈弑神之焰〉。

(……这里是?)

在意识中断之后——

神人处在了黑暗里。

是梦里曾多次见到过的那个地方。

左手的精灵刻印正发着光,微微照亮了那股黑暗。

……现在的神人可以明白。

这并不是梦。而是蕾斯蒂亚所在的世界。

是她透过精灵契约的羁绊,将神人的意识呼唤到这里来——

神人在黑暗中摸索。

「蕾斯蒂亚!在哪,蕾斯蒂亚!?」

粘稠的黏性黑暗,吞没了身体。

「……!蕾斯蒂亚!」

一边拨开黑暗,神人一边前进。

突然,黑暗里出现了收拢着漆黑羽翼的少女的身影。

「蕾斯蒂亚!」

在淤泥般的黑暗中,神人竭力前进。

全身仿佛被灼伤的痛楚袭来。但是,他没有止步。怎么可能止步。她可是在这个黑暗寂寞的地方,一直在等待神人。

终于,他伸出的手用力

地抓住了蕾斯蒂亚的手腕。

「等着你喔,神人——」

蕾斯蒂亚露出微笑。

「……抱歉,来晚了」

在无尽黑暗当中,二人不分彼此地印上双唇。

那是第二次的精灵契约——

蕾斯蒂亚的漆黑羽翼,包裹住了神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怖的黑暗,在少女白皙的裸体上匍匐。

作为精灵的存在被侵犯,受到玷污的感觉,令龙王激烈地挣扎着。

纵使被〈地精灵王〉的诅咒所困,依然足以忍耐几千年时光的强韧精神,正在被涂上一层漆黑的黑色。

「呵呵,叫声意外的可爱呢,龙王大人——」

「可……恶……啊……呜……」

换作其他精灵,估计早已发狂了吧。但是,她不愧是〈神话级〉的精灵,还勉强保住了理性。

「不愧是最强的龙精灵。不过,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米涅亚露出带嗜虐色彩的微笑以后——

将目光投向了在树藤簇拥下沉睡的蕾斯蒂亚。

「居然还能收获这个暗精灵,那位大人也会觉得高兴吧——」

「……住、手……那少女是——」

「呵呵,龙王大人就在那边好好看着吧——」

米涅亚向蕾斯蒂亚伸出了手。

就在那一瞬间。

啪滋——漆黑的雷光在发生接触的手指上炸裂,米涅亚的表情一时扭曲。

「……!?」

啪滋啪滋啪滋——解放的漆黑之雷,接二连三朝着米涅亚袭去。

米涅亚立即瞬间转移加以回避,降落到大厅的入口处。

「……!你——」

「——太淘气了呢,米涅亚·圣缇斯」

轻易便将树藤烧尽的蕾斯蒂亚,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全身被漆黑的雷光所覆盖——

下一瞬间,她便披上了暗色的连衣裙。

艳丽的漆黑羽翼舒展开来。

她的黄昏色眼眸微微睁开,冰冷地望着米涅亚。

「蕾斯蒂亚·阿修道尔,你……」

米涅亚的眼睛惊愕地睁大了。

「胆敢碰我,罪该万死」

「……!看招——」

米涅亚发出圣属性的精灵魔术。

但是,闪耀的圣光箭矢,被蕾斯蒂亚的漆黑羽翼弹开。

「……!为什么!?你不是暗精灵的眷属——」

「呵呵,还不懂吗……?」

蕾斯蒂亚露出大胆的笑容说道。

「……那这样呢?」

米涅亚的眼窝里流出〈异界黑暗〉,扑向了蕾斯蒂亚。

但是——

「——那股黑暗,"已经是我的了"」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米涅亚产生出的〈异界黑暗〉,被蕾斯蒂亚收入手掌里。

足以侵蚀龙王的黑暗,也在她手里消灭了。

「……难道说……难道是,"这么一回事吗"?」

米涅亚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不过,这种事,那位大人——」

米涅亚紧紧咬住嘴唇。

「好,现在就先退下吧。反正还有事要确认——」

仿佛被黑暗吞噬似的,她凭空消失了。

「……被逃掉了啊」

说罢,蕾斯蒂亚缓缓转向龙王的方向。

「……记忆,恢复了啊,蕾斯蒂亚·阿修道尔——」

龙王难受地呻吟道。

「龙王〈巴哈姆特〉——和你见面,还是魔王战争时期以来了呢。虽然想一叙旧情,但可惜要走了呢,他在呼唤着——」

「嗯,走吧——」

蕾斯蒂亚向龙王行了一礼以后,身体化作光点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漆黑的羽毛。

「……唔,咕……呜……」

无尽的黑暗消散以后,神人恢复了意识。

……那不是梦。通过左手的刻印的确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那家伙,回来了啊)

神人的手指,准确地握住了两把〈魔王剑〉。

(……现在不是,倒在这里的时候啊!)

将剑拄在地上,神人缓缓站了起来。尽管全身充满剧痛,但不至于失去意识。覆盖全身的黑暗瘴气,逐渐重新构成神人的肉体——

「喔,还不够深吗——」

格蕾瓦斯止住脚步,微微睁大眼睛。

「但是,以那副身体能有何作为?」

「……」

她说的没错。虽然凭借暗精灵王的力量勉强维系住肉体,但怎么看都不是能再挥剑的状态。

但是,即便如此——神人还是站起来了。

在耷拉着的左手上,精灵刻印发出眩目的光芒。

……真真切切地让人感觉到。她就在那里——

「居然有第二个〈精灵刻印〉……?」

格蕾瓦斯惊讶地皱起眉头。

神人将闪光的左手,缓缓举到头上。

然后,将她的名字——过去的契约精灵的名字呼唤出来。

「来吧,冷酷无情的黑暗女王,其名——暗精灵蕾斯蒂亚·阿修道尔」

那一瞬间——左手的〈精灵刻印〉溅出了漆黑的雷光。

雷光撕裂大气,划破夜空之后消失了。

而下一瞬间——

在神人的眼前,美丽的漆黑羽翼舒展开来。

暗色的连衣裙,在风中华丽的飘舞。

她踮起脚尖,平静地降落下来。

「很久,没有以这副姿态见面了呢,神人——」

转过身来,她莞尔露出微笑。

那副莫名显得挑战性的微笑,毫无疑问,是属于她的。

「蕾斯蒂亚……」

神人咬着字,叫出了那个名字。

为了拯救在那个〈精灵王〉的祭坛上几乎要被〈异界黑暗〉吞噬的神人,她牺牲自己消灭了。将所有的力量,都托付给艾斯特——

而她,现在终于得以回到神人的身边。

「记忆,恢复了啊……」

「对,托她的福。本来还需多费一点时间的,得好好感谢〈龙王〉呢——」

蕾斯蒂亚点了个头,面向了格蕾瓦斯。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不过暂时留到后头吧——」

「啊啊,对啊……」

两人与手持魔剑的格蕾瓦斯对峙。

「变得相当可爱了嘛,〈黄昏魔女〉。真是个好机会呢,从以前起,就看你不顺眼了啊——」

蕾斯蒂亚露出挑衅性的笑容,从手掌中释放雷击。

对此格蕾瓦斯用魔剑将其拨开——

「真巧啊。虽然是第一次与你见面,不知为何,我也看你不顺眼」

「呵呵,和三年前不一样了喔。不管是我,还是神人」

「喂、喂,蕾斯蒂亚……!?」

面对默默散播火星的两人,神人一阵困惑。

「是,知道啦——」

蕾斯蒂亚用脚尖轻踮地面。

「我是你的剑,一切如你所望——」

下一瞬间,蕾斯蒂亚的身影化作光点凭空消失了——

带着暗色剑刃的一把魔剑,随即伫立在神人面前。

『——请不要学我,暗精灵』

脑中响起了艾斯特的声音。

『哎呀,你也在啊——』

对此,蕾斯蒂亚扑哧一笑。

『现在好好相处吧,"姐姐"』

『请不要装熟地叫我,暗精灵——』

……不由得让人想象出,两人在吵架的情景。

『寄托于你的力量,我拿回来了喔——』

突然,神人左手拿着的黑之双剑消失了——

眼前伫立着的〈贯穿真实之剑〉,开始散发着不祥的黑暗气场。

被艾斯特继承的暗之力,回到了蕾斯蒂亚那里。

但是,神人的脑海里浮出了疑问。刚才,蕾斯蒂亚明明朝格蕾瓦斯释放了暗精灵魔术。那股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

神人拔出了插在地面的〈贯穿真实之剑〉。

剑柄非常称手。

「上了喔,蕾斯蒂亚,艾斯特——」

『好』

『是,神人——』

往双手拿着的双剑里,神人注入了全身的〈神威〉。

无限量涌现的暗精灵王的力量,逐渐被吸收到〈贯穿真实之剑〉里——

(……怎么回事?)

『——稍后再解释吧?』

暗之魔剑开始散发出漆黑的雷光。

比以前的蕾斯蒂亚要强得多。

这股力量,不是足以与艾斯特匹敌了么——

「喔,还隐藏着那种力量吗——」

格蕾瓦斯用双手架好魔剑〈弗拉德·德拉库〉。

是〈绝剑技〉的态势。她不打算再享受你来我往的较量,准备在此一决

胜负了吧。

「格蕾瓦斯,我会,让你恢复过来的。绝对会——」

神人摆出双剑交错的姿势。

对神人而言,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击。

在仅仅数百分之一秒。仿若永恒的、那一瞬间过去以后——

两人同时行动。

「〈绝剑技〉初型——〈紫电〉!」

格蕾瓦斯化作一道真红的剑光。

这是绝剑之基本,最快的剑技。

在都用同一招互相比拼的时候,这是最能体现出双方技术水平差距的剑技。同时,也是唯一一招不存在有效回击技的的〈绝剑技〉。

神人将剩余的〈神威〉统统灌注在脚底令其爆发,一举加速。

神人左手里的〈贯穿真实之剑〉发出激烈的雷光。

仿佛与此对抗似的,左手的〈灭杀魔王之圣剑〉同样散发眩目的光芒。

终于,那一瞬间到了。

〈黄昏魔女〉与〈最强的剑舞姬〉刀剑相交的、那一瞬间。

神人解放了交错的双剑。

「〈绝剑技〉双剑型——〈紫电·改〉!」

两发斩击,与格蕾瓦斯的魔剑剧烈碰撞——

将深红的剑身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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