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意思是小彻的哥哥来到这个世界了吗?」
法迪欧做出很大的反应,而我则是严肃地点头回应他。
时间是离开「裁判楼阁」,踏上返回伦海姆的路途约一个小时后。这时我们已经穿越了沙丘区域,刚进入长着稀疏草木的安稳平原地带。我战战兢兢地说出口的这段话,不只让法迪欧面露惊讶,连其他人也是一样。
我先大大的做了一次深呼吸,才继续说下去。
「不过好像不是像我一样有特殊实体,而是只有灵魂来到这里。听说他寄宿在这个世界的……某个人物身上,和对方共用意识跟知识。」
「某个人物?」
师父怀疑地问道。我点头回应了一声,继续说明。
「不知道为什么,奥尔只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讲得有点不明不白的。」
「就算解除了情报限制,还跟身为审判者的你独处,也没有讲明吗?」
「嗯,她说『正因为是我种下的祸根,所以我无权过度介入这件事』。」
「……她这说法还真是暧昧呢。」
师父双手抱胸,开始沉思。在法迪欧头上的路乌跳了起来,开口归纳这整件事。
「那会不会是跟这次试炼听说的人类与魔物之间的关系类似的状况呢?奥尔几乎知道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也正因为这样,才不得不对一切事项抱持中立立场——」
「…………」
「主人?」
路乌飞到沉默不语的我身边,担心地看向我。
「啊,抱……抱歉。」我为自己的态度道歉,然后重提刚才的话题。
「奥尔的语气听起来确实是那样。大概是『虽然会基于管理者的身分对我提出忠告或警告,但不至于「协助」我』吧。」
「也就是说,她能告诉你的只有『你哥哥的灵魂寄宿在这个世界的某人身上』吧。」
「对……而且……」
「?而且?怎么了?」
先前一直静静听着我们对话的莎克雅,带着纯真的好奇眼神问道。她或许是单纯对我常常说很崇拜的哥哥有兴趣吧。其他人也是一副比较偏向「有来这里不是很好吗」的感觉。
但是我……却不禁表情一沉。
「「?」」
在大家疑惑的眼神观望下。
我……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等待心情平复下来。
才下定决心……告诉大家那残酷的补充情报。
「哥哥好像和我……和我们处于敌对立场的样子。」
「「!」」
大家都惊讶得倒抽一口气,不禁停下脚步……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有多重视哥哥。
平静的晴朗天空中,有一小朵云飘来遮住了太阳,让我们的所在暂时变得相当阴暗。
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重气氛中……法迪欧紧张地吞咽了口水,并说:
「和小彻……和勇者敌对,又和奥尔保持『中立』的人物……这就表示——」
就在法迪欧要触及这件事的核心那一刻。
「咦?该不会我来的时机非常刚好吧?」
「「!」」
有一道属于第三者的声音突然插进我们的对话,让我们被吓得心脏剧烈跳动,但也不忘立刻采取应战态势。
——不知不觉间,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哎呀~~我从以前就很容易碰巧遇上关键时刻呢。啊,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喔,真的。」
一个小小的人影用莫名亲近的语气和我们搭话,同时往这边走来。由于事情正好发生在云遮住了太阳的瞬间,眼睛还没完全适应昏暗环境,所以只能模糊看见对方的身影。
「(……小孩子?体型和我差不多……而且……还穿得很轻巧……)」
我们渐渐看清了他的身影——但看清楚后,却反让我们更加混乱。
——那模样明显异于常人。
美到让人不禁倒抽一口气的銀发,白皙透彻得好像能看见另一头景色的肌肤,以及纤细的身躯。
最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打着赤脚。
在这种荒郊野外出现了一名装扮过度轻巧的小孩。虽然明显是异常状况,但也不像是被卷进了什么事件当中。
而最激起我们警戒心的是——
「(我跟师父——在他和我们说话以前,都没感觉到任何气息!……而且,他可是从我们前进的方向过来的啊!)」
——简直就像忽然从空气中出现一样突然。
师父把手放上剑柄,我也拿起雷神之棍准备应战,但那名少年却毫不介意,还一副和我们很亲密似的靠近过来。
「……抱歉,其实我有稍微算一下时机啦。哎,毕竟第一印象很重要嘛。」
少年以铃铛声般清澈的中性嗓音和莫名亲近的语气对我们说话。
……他那有些「虚幻」的氛围,让我一时联想到了某个人,不过我又连忙抹去了自己的想像……不可能是那样。
我们各自怀抱着动摇而僵在原地时,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我面前。
他微微一笑,伸出他雪白的手,打算和我握手。
「好了,我们算是第一次见面吧,『勇者』彻·三上……啊,不对,这时候还是应该正式一点,叫你『审判者』吧?」
「……你是……」
我很犹豫要不要和他握手,但还是先愣愣地这么问道。
接着,他便不改脸上笑容的说:
「我叫约尔。还请多多指教喔。」
「约尔……」
我喃喃着他的名字,这时师父又更加强了警戒,身上还释放出好像随时会砍断约尔伸出的手腕一样的杀气……那魄力强得连身为同伴的我们都觉得皮肤发麻。
不过被施以这般杀气的当事人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啊,对不起喔。」
约尔以随意的语调对师父道歉。他这样的回应就像只是轻轻撞到别人肩膀一样,连师父都不禁愣了一下,回以他一道困惑的视线。
约尔带着微微苦笑说:
「我应该先说明自己是『什么人』才对吧?我是完全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啦。不过,其实我没有一个固定的称号,但我也不太想自称『我是没工作的约尔』……」
他用好像和我们很熟的语气说到这里时——师父突然大喊,打断了他的话。
「别啰嗦那么多了,快说重点!你到底是什么人!」
师父的脸上难得显现焦躁。看来面对一个实力不明,又无法掌握对方步调的未知存在,让她的精神力受到了不小的损耗。
我们紧张的观望情势。这时候,约尔伤脑筋地皱起了眉头。
「呃,所以我说……」
「……你是新的『魔人』吧?」
师父直捣话题核心。或许除了莎克雅以外,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件事了。
但是约尔……却出乎我们意料地,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
「啊……嗯……你们要这么想也是可以啦……嗯……可是啊……实际上又有点不同……但要怎么说,才能正确表达我的身分呢……」
约尔相当烦躁地抓了抓头。他又看了一次师父锐利的眼神后……便先是死了心似的叹了口气,才开口说:
「嗯……呃……其实要我自己这么说,实在是很难为情……不过,若要用应该是你们最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就是魔人们讲的……呃……」
约尔相当忸忸怩怩地……说出了让我们大为震惊的一句话。
「『魔王』……吧……」
「「!」」
我们全惊讶得哑口无言,连师父也讶异到甚至放松了警戒。
约尔就这样害羞地忸忸怩怩了一阵子……但他马上又像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般,大喊了一声。
「对了!你们已经在裁判楼阁看过我允许公开的历史情报——纸戏剧了嘛!那就还有其他的说法嘛!啊~~搞砸了啦!搞什么嘛!那我根本就没必要用『魔王』这么难为情的词来介绍自己啊……啊!真是的!」
约尔相当孩子气的表现出自己的不甘心,气得直跳脚。
接着他先是咳了一下,才又重新和我们对峙。
「还是让我订正一下吧。因为我找到更适合用做自我介绍的形容了。」
约尔完全不管我们的意愿,擅自继续说下去。
……云朵从我们上方缓缓飘过。这是个和平到令人傻眼的午后时分。
就在太阳再次露脸——令一切景色开始染上鲜明色彩时。
约尔以让人不禁看得入神的美丽笑容,非常爽朗——
——又若无其事地,做出直接触及事情核心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约尔,也就是『小狗』。」
「「————」」
「啊,还是用『屋主』或『星球的代言人』来讲,你们比较好理解?」
……如此腼腆说着的他,脖子上——
那个反射着阳光的漂亮水蓝色铃铛,发出了小小的铃铃声响。
*
「慢着……你……你在说什么?
那不是过去的事情吗……」
师父困惑问道。约尔老实地给予肯定回答。
「嗯。是过去的事情喔。是我……不对,是我们过去遇上的事情。」
「可是,你的年龄……」
「妳现在还想用人类的寿命概念,来推测我这种存在的年龄吗?」
「……不,可就算是那样,『屋主』不是也因为人类的背叛,而被封印了吗……」
「解开了。」
「你说解开了……」
师父完全被说话总是直截了当的约尔打乱了步调。
觉得师父没办法在谈话中取得优势的法迪欧接替她说:
「你从刚才就自顾自地讲了一大串自我介绍,那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真的是那种了不起到不行的家伙啊?嗯?」
「证据?证据喔……唔……」
又说这种无理取闹的话——我们不禁对法迪欧投以轻视的眼神。就算他真的是被称为「魔王」的人物,也不可能有身分证可以证明,那他还是没办法回应这个问题嘛。
我们正打算要法迪欧暂时撤回他的要求时——
约尔的表情突然开朗起来,并立刻用天真的语调提议:
「啊,那这样证明如何?」
他一说完,就马上开心地弹了一下手指。他这个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行为,让我们疑惑到甚至忘了继续保持警戒。
完全不晓得他究竟要做什么的我们就这样困惑了数秒钟。
接着,在一次让我们觉得双脚好像有一瞬间离开了地面的剧烈上下摇晃后——
——突然,一阵大地震向我们袭来!
「哇啊啊啊!」
一波大到连师父也站不住脚的强烈摇晃袭向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全赶紧蹲下来,把手撑在地上。但不知为何,只有约尔丝毫不受这波摇晃影响,依然稳稳站在原地。
我和师父边提防着约尔,边试图摆好应战架式,却完全没办法站稳。
我们只好跪在地上专心盯着约尔,等待地震停止。
就在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的时候。
地震开始慢慢变小……又过了数秒,地震便完全停下了。
约尔依然面带微笑,没有要攻击我们的迹象。
我和师父面面相觑……这时,身后的莎克雅发出了惊呼。我们转头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她呆站在原地,然后……指着我们的前方。
所有人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
「「怎么会……!」」
有座山丘。
——一直到刚才,都还是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平缓地面的平原……
现在——
我们面前数百公尺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因为地面大大隆起而形成的山丘,就好像它一开始就存在一样。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我们惊讶得哑口无言,而约尔则是笑着向我们说:
「呃~~我做得到这种事情……可以算是证据吗?」
「……你……你说『这种事情』是……?」
我努力用沙哑的声音这么问,约尔听到以后先是陷入沉思……接着,他突然飘到空中。
「「————」」
我们已经没那个心情提防他了。在我们的茫然观望下,他上浮了数公尺,然后用食指指向天空。他一这么做,原本非常晴朗的天空就突然冒出云朵,并在短短数秒内成长为巨大的积雨云。
云朵的阴影才刚覆盖在我们身上,下一秒,这一带就下起雨来了。
「……好,接下来……」
约尔看起来很满意这场降雨。接着他又立刻轻轻挥手,像是要把上空的云给掮开似的。他一么做,巨大积雨云便有如一开始就不存在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也跟着放晴了。
他又继续上浮,同时指向我们眼前的地面。
我好奇地往他指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地面突然窜出植物的芽——但这也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因为那颗植物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成长,并就这样在短时间内——长成了看起来树龄应该有数百岁的巨大树木。
「「…………」」
我们早已被吓得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约尔则是慢慢从空中降落到我们眼前,以腼腆的笑容继续说明。
「简单来说,这颗星球的一切事物大多能照我的意思动作……」
「「…………」」
「……我可以当作你们相信我了吗?可以吧?」
「「…………」」
这段极度超出常理的自我介绍,让我们陷入了无止尽的茫然。
我们已经不再怀疑他说自己是「魔王」和「星球的代言人」这段自我介绍的真实性了。
但相对的,现在支配着我们内心的是另一种情感。
那就是——
「好了……」
约尔为我们接受了他的自我介绍感到放心后,便以心情舒爽多了的模样说:
「我当然是你们的敌人……那么,我差不多可以对你们展开攻击了吧?」
——现在,这样的人物竟然以敌人的身分阻挡在我们面前。这份绝望……彻底充斥了我们的心灵。
*
「因为过去的经验,我唯独对『偷袭』这个行为厌恶到很反胃。所以就算是面对我由衷怨恨的『审判者』,我也会像这样先做一段很长的自我介绍。」
「「…………!」」
我们感觉到约尔身上开始缓缓散发出杀气,便赶紧进入备战状态。师父拿起剑,我拿起雷神之棍,法迪欧举起手杖,路乌跟莎克雅则是靠在一起,并往后退了一步。
至于约尔,他虽然表情平静,身上却释放出令人畏惧的暴力氛围,并再次往上浮。
「我已经讲完跟你们敌对的理由和关于我的能力了,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怕得全身发抖的法迪欧开口对笑着和我们对话的约尔提问。
「对……对了,那个……这件事有交涉的余地吗?」
「你觉得会有吗?」
「唔……可……可是,我们双方都不用战斗就能解决这件事,应该是最好的吧?」
「嗯……」
说到这里,约尔出乎我们预料地伸手摸了摸下巴,稍微思考了一下。
在我们紧张的观望之下,约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竖起手指。
「喔,没关系,我跟人约好不杀『审判者』以外的人,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喔。」
「「!」」
这句充满谜团的话让我们深感动摇。法迪欧回问:
「你……你说跟人约好……你是跟谁约好要这么做的啊!」
「?事到如今,你还在问这什么傻问题?你们应该大致猜得出是谁了吧?」
「你说啥!别卖关子了,快点——」
「要我这么做的是广树·三上——是彻小弟的哥哥喔。」
「「什么————-」」
约尔的话让我们大为震惊……的确,就和他说的一样,我多少有料到是这么回事了。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说出口……
我倒抽了一口气,僵在原地,大家也担心的看着我……这时,约尔先是很伤脑筋地抓了抓头,但马上又以下定决心的模样对我伸出手掌。
「抱歉,我真的要动手了喔。」
约尔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耸立于他背后的巨树便长出有如触手般伸长的无数树枝,往我这里袭来!
「小彻!」
师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断了第一波触手群。我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战斗上,并在确定那些树枝就如约尔事前说的一样只会攻击我后,大大跳离了原地。
树枝群正如预料地追着我来到高空。树枝前端化成一般自然界不可能会出现的极尖锐样貌,还带着植物不应该有的明确杀意。
我确定法迪欧、路乌跟莎克雅没有危险之后,便利用解除限制的雷神之棍打掉大的树枝,也用电击烧掉细小的树枝,勉强撑过了这波攻击,顺利落地。
约尔暂时停下植物的攻击,在空中钦佩的看着我。
「真惊人。我之前就有听该隐说了,不过你还真的是获得了超常臂力的审判者呢。」
「……唔!约尔!」
我大声询问不解我为何呼唤他的约尔。
「哥哥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嗯……这问题意外的很难回答呢。不过……」
不知为何,约尔在说到这里时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至少是比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还亲密许多的命运共同体……吧?」
「唔……!」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我的心情变得一团乱,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的构成过程、魔王约尔的力量和挑衅,以及……哥哥的背叛。
总之,等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往地面奋力一蹬,跳向了飘在巨大树木前的约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彻!」
我听到师父出
声责备我这个太过有勇无谋的冲刺。但我还是用双手举起雷神之棍,全力往约尔身上挥下——
「谢谢你,真对不起。」
「咦!」
就在他这句我无法理解的道歉过后——
「吱————————!」
「什么!」
——立刻有一只鸟型魔物高速冲进我跟约尔之间,替他挡下了我的攻击。
约尔趁隙离开我的攻击范围,直接吃下我全力一击的鸟型魔物则化作闪闪发亮的光粒,渐渐消失。
「唔!」
我怀抱着难以言喻的心情落地,跟跑来我身旁的师父会合,然后瞪向空中的约尔。
他只是看着飞鸟留下的大量光粒落下,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样子。
「(……搞什么啊……这样不就好像我才是……)」
「现在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小彻。」
「咦?」
把手放在我肩上的师父依然看着约尔,就这样对我说:
「后悔、查证,还有改变自己的思想,都先等你活着度过战斗再说吧。」
「……嗯,对不起。」
我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羞耻,重新集中精神。接着,我便和师父一样观望着空中的约尔动向,不再像刚才那般横冲直撞。
悲伤看着光粒的他一直到最后一颗光粒消失,才对我们露出苦笑。
「真教人伤脑筋啊,我明明就没有拜托牠这么做……牠们总是这样。居然为我这种人舍弃自己的性命……真是愚蠢。死得太没意义了。这种纯粹倚靠『本能』行动的生物,真可说是低等的星球奴隶啊。」
「「…………」」
我的胸口传来一阵刺痛……在我心中,约尔的话和某件重要的事几乎要重合在一起了。
「不过,正因如此——」
约尔眼中显现强烈的意志,再次对我们伸出手掌。
「——我也必须报答牠们为我做出的牺牲。」
他这么说的同时,我们脚下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小彻!赛西莉亚!」「主人!」「危险啊!」
和我们有些距离的地方传来伙伴们的呼喊。还来不及应对就失去立足之地的我跟师父,就这么干脆地开始往深渊落下。
不过,若是利用勇者的臂力,就承受得了从有点高度的地方坠落的冲击。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救师父了——)」
我立刻开始思考对策,同时瞄向下方,确认到谷底还有多少距离。虽然我从容面对这个情况,但映入眼帘的——
「(不会吧……!)」
——却是无止尽的黑暗。
就算视力经过勇者之力强化,也完全看不见底。我和师父就这样不断往有如直通黄泉的深谷落下。
「(这……该不会没有尽头吧!)」
即使勇者的臂力再厉害,被丢到完全碰不到其他物体的空中,也没办法发挥力量。这招用在一个拥有超常臂力的人类身上,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
「(掉到一个星球的最深处……会怎么样来着?记得……好像是个很热的地方?)」
老实说,理科和社会课我都没有认真听课,所以完全不晓得会怎么样。不过,我也觉得就精神卫生方面而言,不知道还比较好。
总之,这状况确实很不妙。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完全是「死路一条」。会无可奈何到反而让人发笑。
——如果掉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师父!」
我一边把雷神之棍的放电功能关掉,一边如此大喊。
「好!」
师父把细剑收进坚硬的剑鞘内,同时迅速把剑鞘取下腰带。
接着,仍在继续往下坠的我跟师父互相接近对方,然后四目相交——
——随后,我们便全力打向彼此的武器,再各自利用反作用力弹往裂缝的墙面上。
「哦?」
浮在空中的约尔露出有些佩服的模样。我跟师父利用墙面进行跳跃,而我们就这样不断画出交错的跳跃轨道往上跳。
约尔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傻眼,也像是感到惊讶。
「看你们有办法做到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是很想称呼你们为『人类』了呢……」
约尔说着就把手掌朝向我们,而这次他居然让裂缝变得更宽了。虽然对他真的「和神没两样」的能力心存畏惧,我们还是迅速应变。师父把剑插在其中一边的壁面上,我则是抓住另一边的突起部分,暂时停留在裂缝的墙壁上。
看见我们的应对能力,约尔也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真难缠耶。若是全盛期的时候,我倒还有办法对付你们……」
约尔似乎在嘀咕些什么——这时,突然有个小石块往他的脸飞去。不过约尔的手轻轻一挥,随之卷起的风就轻松把石块挡下了。
接着又立刻飞过了疑似是法迪欧那招「感质提升」的光球,但这招也被突然出现在空气中的水墙挡下,因而四散消失。
……看来地面上的路乌他们也在努力奋战。
或许是他们的攻击起了点作用,约尔有些焦躁地喊了声「啊~~烦死了!」。他有点自暴自弃的张开双手,然后——拍出了一声清脆的击掌。
瞬间——
「「!」」
——裂缝原本一直持续扩大的两侧壁面,竟一反前例开始高速阖上。
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被这两道土墙压扁。
我们立刻做好觉悟,不再停留在墙面上,决定豁出去,再次借着间隔越来越小的墙壁往上跳。然后……
「嗯,我想也是啦。」
看见我跟师父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回地面上,约尔就一副很可惜似的叹了口气。
我和师父则是——
「咳咳!咳咳……」「……呼……呼……」
——因为一直暴露在强大自然力量的威胁下,而感受到一股异常严重的精神疲劳……我们只能不断大口喘气。
我们的战意一点一滴的丧失。
就某种意义上,这带给我们比面对该隐时还深沉的绝望。
专心逃跑就能跑出生路,或是拼死一战就有机会打赢……我们跟约尔之间的力量差距,大到甚至不给我们这种微小的希望。
这已经不是勇敢奋战或想出对策……就能应付的对手。
我和师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待在空中的约尔也停下了攻击,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展开下一波攻势……这时候,路乌、法迪欧和莎克雅他们不顾危险地往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小彻!赛西莉亚!这家伙太不妙了啊!」
「我知道。」
这段有些缺乏紧张感又很有法迪欧风格的一句话,让我的心情不禁松懈了下来……不过,以他的个性来说,他应该是想让渐渐失去战意的我跟师父多少能打起精神来吧。虽然很感谢他,却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师父不忘继续提防约尔,并瞄向法迪欧他们,严厉地说:
「你们为什么要过来?老实说,你们来只会碍手碍脚。」
「虽然是事实,不过还真亏妳有办法对伸出援手的伙伴说这么狠的话耶……而且,我想我们就算不成战力,妳也不能断定我们会『碍手碍脚』喔。」
「?什么意思?」
「你们仔细看看吧。」
法迪欧听到师父的疑问,便用下巴示意待在半空的约尔。
我们照他的意思看过去,就发现……约尔看起来有些伤脑筋。
法迪欧脸上浮现了令人不悦的奸笑,并用莫名光明正大的态度对约尔说:
「你好像很烦恼该怎么下手啊,魔王先生?」
「……你比我听说的还要讨人厌呢。」
「多谢你的夸奖。怎么样?你跟人约好不能杀小彻以外的人对吧?现在我们聚在一起,你就没办法出大规模的攻击了吧?」
听到法迪欧这段话,我跟师父才恍然大悟。
不过,师父又立刻提问道:
「等等,说是这么说,但你刚才根本是想把我跟小彻一起杀了吧?」
他笑着回答狠狠瞪着自己的师父。
「『审判者』就算了,我可不觉得『希维尔家』的人会因为那点程度的攻击丧命喔。」
「……你知道我的家族来历?」
「妳居然问我这种问题……」
约尔似乎觉得非常意外。
「我是不知道他们怎么跟妳说明的,但人类为了培养『不依靠魔法』就能对抗我的武力而创造的家族,不就是『希维尔家』吗?」
「什……么?」
师父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但约尔却不在意她的反应,干脆的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也没办法对妳这种『希维尔家』的人做无谓的手下留情。毕竟我经过长年的封印,能力都变弱了。」
「变弱……」
我忍不住无力地这么说……那样还是有变弱的状态?那他原本到底能厉害到什么地步啊。那样……不就真的跟神一样了吗?
「(……神……吗……)」
我想起自己以前说过「很适合当神」的那个人,心里就觉得好难受。
法迪欧有些傻眼地对约尔说:
「喂喂喂,你根本是万能的嘛……」
「不不不,我不是万能的喔。我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啊。」
「……举例来说?」
法迪欧如此询问约尔……难道他是想替我们争取恢复体力的时间吗?
也不晓得约尔有没有发现法迪欧的真正意图,他先是有些开心的说「我想想喔」,然后在稍作思考后对法迪欧露出微笑。
「啊,就是你的『那个』啊,『那个』。就连我也不会用呢。」
「啊?你说的『那个』是哪个啊——」
「是叫禁忌魔法吗?」
「「!」」
我们正感困惑时,约尔又继续说:
「那是真正『属于人类的力量』。就这点来说,我非常期待你的表现,而且我一直忘记和你说,其实我也很感谢你喔。」
「呃……啥?你很感谢我?我有做过什么会被你道谢的——」
「因为替我解开封印的人,就是你吧?」
「「???」」
我们的思绪已经混乱至极,法迪欧也倒抽了一口气。
约尔由衷感到高兴似的笑道:
「虽然装置早在经年累月的劣化下,开始出现问题就是了。」
「……装……置?」
法迪欧目露至今从未见过的无神双眼,询问约尔。
相对的,约尔却是有些疑惑地歪过了头。
「咦?你们在遗迹听说我的过去了吧?我还以为聪颖的你应该早就理解到这个事实……啊,该不会你其实是故意不去想这件事吧?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你这混帐在说什么鬼话啊……」
「呃,我在说封印我的那个装置啊。也就是——」
约尔说到这里先停顿了一下,才语气嫌恶地说出了那个装置的名字。
「——『魔法封印装置』。」
「「————」」
——明明我们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却感受到一股有如头部被狠狠揍了一拳的冲击。
——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察觉呢?
封印魔法的装置——
以及变得无法使用魔法的天才魔导师。
我们心中的所有疑问全开始逐渐化解。
法迪欧小时候进去的那座类似「女神试炼」的遗迹。
能力强得足以被称为神童的他,自从那天起就失去了魔法……
然后——唯独不同于过往魔法的崭新力量……「禁忌魔法」可以使用的理由。
我们震惊得说不出话,约尔则是对法迪欧露出笑容。
「就这件事来说,我跟你是同类喔。我们都是『魔法封印装置』的受害者。」
「…………」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察觉了,其实我使用的力量跟人类的魔法,基本原理是一样的。都是利用星球的能量,来引发某种现象。『魔法封印装置』是种对能量转变为现象的过程进行干扰的装置。所以在我的封印解除时受到余波影响的你,也因此变得无法使用魔法了。」
这段说明,让听到真相后就脸色发青的法迪欧像是在拼死寻求某种东西般询问约尔:
「……可……可是,你现在还是有办法使用力量啊。那照理说,我应该也——」
约尔在他说完以前,就先悲伤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奥尔做的那个装置有多厉害,我最清楚了。除了我这种特殊存在以外……没有人……能够抵抗它的力量。」
「————」
法迪欧非常沮丧的低下头……虽然他平常看起来对自己的禁忌魔法抱持极大自信和骄傲,但他其实……也很想像蕾雅姐姐那样尽情使用普通的魔法吧。
不晓得约尔看到法迪欧这样,心里是冒出了什么想法……他开口讲了段像是在安慰法迪欧的话语。
「不过也因为这样,你才得以获得真正属于人类力量的『禁忌魔法』。那是拥有魔法才能之人追求看似与魔法类似,实则完全不同的力量时,才会出现的稀有力量。一种人类好不容易获得的,专属人类的力量。就这方面来说,这股力量对我们而言也是非常乐见的要素,但是——」
「也会受到希望继续利用一般魔法维持永久和平与繁荣的女神教会疏远……是吧。」
「没错……真的对你很抱歉。」
约尔由衷感到过意不去似的低头道歉。
法迪欧听到他这么说以后……我原本还以为他很沮丧,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又浮现了完全一如往常的讨厌笑容。
在我们的观望下,他「哼」地干笑了一声。
「这样正好。是说,仔细想想,我就算没有因为意外而失去魔法,迟早也会自己去接触禁忌魔法吧。就这点来说,我还真感谢你早早帮我把无聊的烂魔法封住呢,约尔先生。」
面对他这种态度,约尔愣得睁大了眼睛。
「……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呢,难怪谬特会那么迷恋你。」
「啊?什么谬特?」
「没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约尔让话题告一段落,随后便面带微笑的望向我们。
……现场的气氛实在是很奇妙。由于双方莫名谈得来,让正处战斗状态的紧迫感也随之淡化。感觉约尔搞不好还会和法迪欧成为朋友。
但他想杀死我的事实,依然没有改变……
「好了,先不管那个,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长年受到封印装置影响的副作用害我变得不太能调节力量。所以,若单纯是把你们全部杀掉倒还简单……可是你们这样聚在一起……再加上恩人也在其中……」
约尔独自呢喃着很吓人的话,开始沉思。
情况陷入了奇妙的僵局。
不过,却有一个人……总是冷静地分析战况,一直等待着反击机会的师父突然点点头说:
「嗯,也就是说——」
下一秒——师父就出乎大家意料的跳上空中,以周遭魔物都来不及参战的神速,冲到了约尔眼前。
「你没办法好好地立刻应付我的奇袭。」
「————」
约尔惊讶得睁大了双眼,我们也被师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哑口无言。这时,师父以冷静到令人害怕的态度——
用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一段有如时间静止的寂静。
在所有人都为这幅景象倒抽一口气,感觉到剑确实刺穿约尔胸口的师父也确信自己取得了胜利的瞬间——
——约尔却一脸很过意不去地笑了。
「啊,抱歉,我忘了说我是『不死之身』了。」
「什么——」
就在师父的脸上即将染上绝望的下一刻,她的侧腹部被不知道从哪里跳过来的「某人」给狠狠踢了一脚,最后是背部重重摔在地上。
「咕啊——!」
「师父!」
地面扬起烟尘,师父也痛得扭起身躯。我拼命忍耐想跑到她身边的冲动,看向攻击了师父以后直接在我们面前着地的「某人」,以看清楚这个新威胁的真面目。
——一看,便发现出现在我们眼前的——
「……许久不见了,彻·三上。」
「……该隐!」
——是拥有狼的毛皮及人类骨骼,个性老奸巨猾的魔人该隐。
我们被他不凡的气魄给震慑住了。同时,该隐有些傻眼的回头望向缓缓降落在他身后的约尔。
「……约尔啊,你为什么每次都不等我们,就擅自采取行动呢?」
「啊……啊哈哈,呃……抱……抱歉,该隐。」
「真是的……」
这名魔人受不了的摇摇头,行为举止非常像是人类。我们正茫然看着他们时,他又往约尔的左后方,也就是刚刚才隆起而成的山丘看去,并像是在打信号般举起手。
我们怀抱着不好的预感望向该隐看着的地方……就发现山丘最高最尖端的地方,站着一名我们从没见过的人物。
他的年纪应该不到二十五岁吧?一名穿着华丽衣服,令人联想到王子的蓝发青年,正带着清爽到甚至有些自恋成分的笑容感受风的吹拂。
他以令人心急的缓慢动作转向我们后,便以无谓华丽的动作跳了起来,在空中旋转三圏,最后在该隐面前漂亮落地。随后,他用左手撩起浏海,对我们展现灿烂的笑容。
「初次见面,我是魔人苏林!哎呀~~没想到我也有直接见到那位史上最年轻的有名审判者——彻小弟的一天,真是倍感光荣啊!还请多指教!」
他这么说的同时也伸出手来,要求和我握手……当然,就算我再怎么单纯,也不会在这种状况下回握他的手。
该隐咳了一声劝阻他,苏林便一脸遗憾的退到一旁。
然后,我们面前……
就出现了最不妙的三名敌人——该隐与苏林两位魔人以约尔为中心站在一起的景象。
「「…………」」
我们的额头流出了冷汗。
这时候,约尔先是拍了拍胸口上已经完全愈合的穿刺伤,消除原本有伤的异样感,再笑着看向法迪欧。
「好,这样不算上那个女孩,我们的战斗人数就是四对三了呢。嗯,嗯,还不错。虽然感觉就人数而言,我们还是占了下风……啊,法迪欧小弟,对于这个战况,你怎么想?」
「……呃……」
法迪欧面色铁青的笑着,并一点一点往后退。
——能力未知的新魔人、曾彻底击败我们的魔人,以及神一般的魔王。
面对这样的三人组,法迪欧……简直像在代为表达我们的心情一样,以惊人的细小音量道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目了然的战况分析。
「…………………………我觉得……我们没戏唱了……」
*
「记得我只要先把碍事的小卒们杀掉就好了是吧?」
苏林面带微笑的在右手上变出一把鞭形武器,往前踏出了一步。我们也摆起架式,提防他的一举一动。
仔细看才发现那把武器似乎是一种能量体。偏紫的半透明鞭子散发异常的邪恶气息。
在我们为他的未知实力屏息进入备战状态时,约尔傻眼的瞪向苏林。
「就说不是那样了。我们不是说好,这次不杀审判者以外的人吗?」
「啊,对喔。」
不知为何,苏林露出灿烂的笑容。该隐为此不悦的皱起眉头,苏林则是一副明白了什么似的,重新面向我们。
「那么,我就努力在不随便杀人的状态下削减敌方战力吧。我会『努力』就是了。」
他的笑容令我们的背脊直直窜上一股恐惧。
那就像可疑的政治人物在街头演说中尽讲些漂亮话时,会露出的那种毫不可信……却也因而灿烂到很诡异的笑容。
就在他真的开始使力,准备挥舞手上鞭子的瞬间,现场响起了约尔的严厉嗓音。
「苏林!」
那是道蕴含了愤怒,连处于敌对立场的我们都不曾听过的声音。
听到这声呼喊,苏林……朝约尔露出了不变的可疑微笑。
「我只是在开玩笑啦~~约尔。讨厌~~你居然当真了。你那种表情会少了点威严,还是不要太常露出那种表情比较好喔。毕竟再怎么说,你也是个『魔王』嘛。」
「你……!」
待在约尔身旁的该隐正感愤怒,但看起来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约尔对他说了声「没关系,该隐」,劝阻了他,然后对苏林笑说:
「你能理解就好,苏林。毕竟我也不希望和同胞发生争执嘛。我们是伙伴,对吧?」
「是啊~~」
「嗯。不过啊……」
说到这里,约尔把语调拉低了一阶。
「若是有人轻易打破重要的约定,即使是同胞,我还是会给予惩罚喔。」
约尔身上爆发出不寻常的杀气……就连和话题没有直接关联的我们,都感受到一股仿佛被人用力捏着心脏的压迫感。
但是苏林却毫不在意这股杀气,语气轻松的回应:
「好的,我会将这件事好好铭记在心,我们的魔王——约尔大人。」
「嗯,会记得就好。」
约尔和苏林对彼此展露微笑。介于他们之间的该隐则带着莫名厌恶的眼神瞪着苏林。
看见他们这样,我们心中满是困惑。
「…………难道魔人们……并不团结吗?」
身后的法迪欧小声说道。他们看起来确实是不团结……但感觉约尔也是真的很爱惜他的「同胞」……我实在搞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苏林结束和约尔的对话后,又转过身来面向我们。
「啊,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脑袋不灵光的我,似乎弄错了这次的作战内容了。」
真是个满口谎言的魔人。不只是我们,连该隐也显露厌烦的模样。这时,苏林笑着——突然举起了鞭子。
「作为赔礼,就让各位见识一下我的能力吧。」
苏林在这么说的同时,对我们施展了几近奇袭的攻击。
「『咒鞭格莱普尼尔』。」
「「!」」
我和师父没有预料到这波攻击,但还是立刻把自己的武器举在面前进行防御,以保护身后的伙伴们。
但是——
「「什么——!」」
半透明的鞭子穿透了我们的武器——然后像是要把所有伙伴从腰部砍成两半一样,横扫过我们的身体。
「「————」」
有「什么东西」通过了身体。
这极度诡异的触感让我们不得不瞬间联想到「死亡」。
鞭子完全通过所有人的身体后……
我们正在确认自己的身体没有被从腹部切成两半时,苏林微笑着告诉我们:
「我的能力是没有实体的『诅咒』。虽然我会用鞭子、球体、光线……等不同形状区分效果,不过基本上,这些攻击的共通点……」
说到这里,苏林先是停顿了一下,才观察着我们的反应把后续说出口。
「就是削弱敌人的生命力吧。」
「「————!」」
他一说完,我们就感觉到一股天旋地转般的晕眩,所有人一起跪倒在地。
「苏林!」
见到苏林这段有如下流奇袭的行为,该隐愤怒地大吼,约尔身上也开始散发杀气。苏林以有些做作的慌张模样试图辩解。
「请等一下!其实我下手非常轻喔,证据就在于刚刚的攻击顶多只会造成一瞬间的晕眩。应该过个三秒,身体状况就能恢复原样了。」
……的确就和他说的一样。虽然强烈的晕眩感让我们忍不住跪了下来……但一回神,身体就完全没有异状了。
我们各自站起身,狠狠瞪向苏林。他见状就开玩笑的说:「哇~~好可怕~~」
「毕竟百闻不如一见,而且我认为自己已经尽可能地在不伤及各位的状况下介绍能力了……不过,各位似乎不太满意呢?」
「……要开玩笑也该适可而止啊,你这个家伙……」
法迪欧有些生气的低声说道。虽然他面对强敌时基本上会放低身段,但苏林的做法似乎让他按捺不住心中情绪。
看到我们站起来后,约尔语带叹息地小声说:
「真是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我认识的人之中最不能粗心以对的呀。」
「咦,你这么说真让我意外啊。像我这么自由主义的稳健派魔人,可是很少见的喔。」
苏林以可疑的笑容回应约尔。
先不管他的借口,我们的大意导致他有机会偷袭,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判断没有继续交涉下去的余地,于是我和师父两人便瞬间互相使了个眼色,立刻出手攻击苏林。
但是——
「慢着,妳的对手是我才对吧,赛西莉亚·希维尔。」
「该隐!」
该隐介入在我前面的师父和苏林之间,并在一道强烈金属碰撞声后,展开了一场激战。
我一时很犹豫该怎么办,但还是马上重整思绪。就算只剩自己,我还是举起雷神之棍往苏林逼近。但是——
「我是很赞赏你把不死之身的我留到最后这个判断啦。」
「唔!」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地面上已经长出了像触手一样的藤蔓缠住我的雷神之棍,阻止了我的攻击。
我用勇者之力硬是扯开植物,可是为时已晚。等我发现时,苏林已经利用跳跃拉开和我跟师父的距离,然后——
「那么,我就来应付弱小的各位吧。」
「「!」」
前去对付路乌、法迪欧和莎克雅。我和师父都想马上过去救援,但师父要应付该隐,我也要面对约尔。我们光是对付比自己强的对手就忙不过来了,不用说是去救伙伴,我们连自己的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现在这样不好使用力量,就请你稍微移动一下吧。」
「唔!」
约尔把手掌朝向我的下一刻,就出现了一阵强阵风——一道已经该称之为冲击波的强力空气团把我弹开,使我就这样被往后吹到异常遥远的地方。
着地的同时,我也利用脚和地面的摩擦力抵销掉把我推开的力道,并确认目前的状况。
该隐也利用强大臂力让师父后退,试图彻底把我们分开。
也就是说……
「(糟糕……!)」
虽然我跟师父各自面对着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而陷入了绝境,但更严重的是——路乌他们三个几乎毫无武力的人要面对一个魔人的状况太糟糕了。
我立刻往地面奋力一蹬,贴着地面从约尔身旁穿过,打算前去救援——
「啊,抱歉,我还忘了说一件事。虽然我看起来不是很壮,但臂力满强的喔。」
「咳!」
——等我注意到,约尔的左拳已经重重打中了我的侧腹部。一阵啪喀啪喀的不妙声响从身体内侧震动着鼓膜。
我就这样被狠狠打
飞,在地上弹了好几下,但我还是立刻重整体势,不顾自己的伤,也不提防约尔,直接观望起路乌他们的战况。
——我看到……夸张的张开双手的苏林,在自身周围变出大量——又小又细长的钻石形锐利能量体。
我以经过勇者之力强化的听力听见他的话语。
「这是『咒针米斯特汀』。诚如各位所见,这是让被刺中的事物产生突变的无实体诅咒针。虽然针不像鞭子那么强,不只威力弱,又没有贯穿能力,但相对的,对精神方面的效果则相当大。意思就是……」
苏林说到这里,便露出了远远都能看见的灿烂笑容。
「我可以不杀死你们,并用温柔的手段把你们变成废人啊。」
「「!」」
察觉路乌他们的情况有多不妙的我跟师父做好了多少会受点伤的觉悟,抛下自己面对的敌人,尽全力地试图冲去救他们。但约尔和该隐没那么好应付。
师父和迅速绕到自己面前的该隐进行一场风暴般的交战,约尔则以大自然的力量攻击我……
最后,法迪欧他们还是和苏林打起来了。
「感质提升!」
法迪欧对苏林发射光球,但其中一根咒针贯穿了光球,两者就这么相互抵销。
路乌的「烈日恩恵」攻击也得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结果。苏林迅速以食指指向他们三个人,接着……
所有咒针的锐利尖端,全照着苏林的动作瞄准了他们。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一股强大的焦躁感充斥了我的内心。但越是焦躁,我就越没办法好好应对约尔的攻击,反倒多受了些无谓的伤害。
树枝贯穿我的上臂,卷起沙砾的龙卷风划开我的皮肤,被约尔的直接攻击打碎骨头——即使如此,我的注意力还是只放在路乌他们身上。
——这种无力感,简直就像在维利尔村对抗「修·罗加」的时候一样。
就算拥有强大的力量,还是无法守护好该守护的事物。遇上重要场面时,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在我视线一角的师父也不顾该隐的剑在她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试图前往三人身边,但结果也和我一样,完全无法前进。
最后,我被约尔压制在地,师父也因为大腿遭到刺伤而重重摔倒。
这时候,苏林以非常哀伤——也很做作的表情……
「欺负弱小的行为不管做了几次,都还是如此令人心痛啊。」
说出这样的话,但是——
实际上他却是毫不犹豫的——射出了咒针米斯特汀。
散发邪恶气息的大群淡紫色咒针一起飞向法迪欧他们,企图剌穿三人。
「唔!混帐!」
转瞬间,法迪欧一改先前的胆怯态度——豁了出去的大大张开手脚,勇猛站在路乌和莎克雅面前。
法迪欧……似乎是打算至少让攻击全集中在他身上。
这幅太过悲剧性的光景,让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的我跟师父发出不成话语的呐喊,也让约尔与该隐露出有些不快的表情,只有苏林脸上是显露着爽朗笑容。
随后,残忍的诅咒飞针便贯穿了法迪欧·梅克路斯的全身——
——但事情并没有演变成那样。一名少女动作神速抓住了所有飞针。
「「————啥?」」
现场扬起了激烈动作引起的沙尘。双手抓着大量咒针的少女稍微加重力道,同时,照理说没有实体的咒针就随之碎成粉末。
「呼……」
少女像是解决了一件差事般卸下发带,让那头长发……很有特色的绿色长发随风飘逸。于是——
——咒针米斯特汀的攻击,就这样被一名少女——莎克雅·鲁恩给彻底阻止了。
「「——————」」
包括约尔和该隐,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无法理解眼前状况而一脸茫然,唯独某个人……也就是刚才自己的攻击被一个普通乡村女孩挡下的当事人——苏林的脸上再度浮现了笑容,并开口说:
「哦,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真是的,妳也真坏心。」
苏林以莫名亲近的语调向莎克雅搭话。
至于莎克雅……则是在忿恨地瞪了苏林一眼后,环视茫然的我们……下一秒,她立刻摆出不像她作风的倦怠态度,非常遗憾地吐出叹息。
「唉~~是谁比较坏心啊。多亏你,我的计划全泡汤了。是要怎么赔偿我啊,讨厌!」
莎克雅鼓着脸颊和苏林对话。当我们愣得像金鱼一样不断开合著嘴时……又换压制着我的约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而叹了口气,然后大大一跃,跳到莎克雅身边,并恍然大悟地说:
「……原来如此,我就在想怎么这阵子都没有妳的消息。真是的……妳在做什么啊?」
「那是我要说的话!约尔,你应该很清楚我平时都是以伦海姆为据点在活动,但你也早就知道我用『迷雾』彻底变身成别人的时候,和你之间的连结也会跟着被彻底阻断了吧?」
「是没错啦……只是我没听说妳不继续扮风金了。」
我丝毫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风金先生?为什么现在会提到他?
我们的思绪混乱至极,而我们这样似乎让该隐看不下去了。他语带叹息地对莎克雅说:
「总之……妳先解除『那个』如何……谬特?」
「「?」」
该隐以我们不熟悉的名字呼唤莎克雅。
接着,在我们的观望下……
莎克雅……以不像她的粗鲁动作搔了搔头,然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露出痛快的表情。随后,莎克雅的身体就喷发出像雾的东西,短暂藏住了她的身影。下一刻——
「锵——!我是大家最喜欢的小谬特哟☆这是第一次用这副模样和大家见面!」
「「————」」
——就有一名和莎克雅完全不像的华丽少女面带仿佛偶像的笑容,从雾中走了出来。
……我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其实约尔本来没道理和我们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有些同情的跟我们说明。
「也就是说,从你们抵达伦海姆之后就一直和你们一起行动的那位乡村女孩……是叫莎克雅吗?其实不是她本人,而是我的同胞……魔人谬特。说真的,我也是直到刚刚才知道。」
「「…………」」
我们听了说明以后还是一脸茫然,接着又换开心笑着的苏林补充说:
「还有,之前和你们一起行动的男人——风金·史克鲁的真面目也是她。」
「啊~~!苏林!我本来还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的耶!」
「喔,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就说溜嘴了。」
「你的『说溜嘴』每次听起来都太刻意了!真教人火大!」
少女——那位叫做魔人谬特的少女正气呼呼地鼓着脸颊。
……咦?风金先生是……魔人?啥?什……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思绪相当混乱,但我还是先想起了最想问的那件事情,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问道:
「那……那么!真……真正的莎克雅……」
听到我的问题,谬特愣愣地回问:
「你觉得她还会活着吗?」
「「!」」
这个带给人极度不祥预感的回答,让我们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谬特却吐着舌头说:「我开玩笑的啦。」
「为了避免真面目曝光,把变身物件杀死当然是比较好。但很不巧的,她根本还没抵达伦海姆哟。她好像跟之前的你们一样,因为没有船而过不来的样子。」
「「…………」」
「等一下,不要这样瞪我嘛!都这种时候了,我没有理由继续骗你们吧?而且,其实我还满中意莎克雅小妹的呀。」
……我无法全面相信她这个魔人的话,但似乎至少可以相信莎克雅还活着……而且,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我总感觉她应该是那种要是真的杀了人,就会用轻佻语气讲明的家伙。
在众人瞩目下,谬特粗暴地抓了抓头,开始抱怨。
「唉,我满喜欢扮成莎克雅小妹的耶。你们在伦海姆的这个星期,玩得很开心吧?」
「「…………」」
「哇!我的真面目一曝光,你们就变得好冷淡喔!这是怎样,太过分了吧!我扮风金的时候还帮了你们不少忙耶!」
为我们的态度大受打击的谬特闹起了脾气。
呃,这……就算妳突然这么说……
「(不过……还真没想到最近的莎克雅其实不是本人……)」
我重新回想莎克雅在我们抵达伦海姆之后的言行。
的确……这次莎克雅「不像她原本作风」的情形确实有点多。像是思考异常残酷,而且话也不多。对了,我受伤和遇上危机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叫过一声。
我半接受了谬特的说法,但法迪欧却说着「啥?妳说妳是风金?」并一脸狐疑的恶狠狠打量着她。
此时,苏林把话题导回了原来的主题。
「好了,谬特小姐,我已经
知道妳在出乎我们意料的地方擅自行动了……不过,妳又怎么会救了法迪欧小弟呢?」
……没错。经他这么一说,确实是很奇怪。如果说莎克雅是魔人谬特……那她何必挡下咒针米斯特汀呢?既然她有能力接下那种攻击,那应该自己躲过就好了啊。
「嘿嘿!」谬特腼腆一笑后,便把双手交扣在身后,扭起身体。
「唔~~我这么做的动机实在太老套了,要我说出来会有点难为情。不过,真要讲得老套一点——就是『别碰我的猎物』吧?嘿嘿!」
这段话让魔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该隐和约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绷起表情,谬特则是不断张望,仿佛是要更加挑动他们的情绪。
在这种情况下……唯独苏林不知为何以一副由衷感到愉悦的模样问:
「妳就再说清楚一点如何,谬特小姐?讲得这么婉转,一点也不像妳的作风。」
「咦~~居然强迫女孩子把事情讲明白,苏林真是没神经耶!」
谬特莫名做作地不断摆动身躯。
虽然她看起来一派轻松的模样……但借着空气传来的强烈紧张感,还是让我们不禁屏息看着事态发展。
谬特看向我、师父、路乌……以及法迪欧——
最后再以挑衅眼神望向她的三位魔人(魔王)同胞……接着,她便面露有如花朵绽放的灿烂笑容,说出了关键的那一句话。
「其实小谬特啊,在想要不要把四对三的局面弄成五对三呢☆」
*
(我发现一个女性朋友实际上是别人假冒的,但其实她就是我们认识的另一名成人男性——乍看是这么回事,可对方真正的真面目是一个魔人女孩。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却站在我们这边。)
——由于我真的混乱到了极点,就久违用上哥哥亲自传授的秘技「资讯整理」,结果正如预料的,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哥哥,我的整理法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呀?
总之,自称谬特的魔人女孩目前正站在法迪欧和路乌面前护着他们,脸上还浮现了无所畏惧的笑容。
相对的,苏林则是一改先前看起来有些开心的模样,把手放上胸口,显露出极为肤浅的悲伤态度。
「怎么会这样呢,居然要我和同胞争斗!谬特小姐,请妳醒醒吧!请怀抱坚强的心,不要被邪恶给污染了!」
「……我觉得就算没发生这次这件事情,我总有一天还是会跟你打起来耶。」
谬特由衷感到厌烦似的低声说道。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似乎是魔人之中最有常识的该隐也忍不住焦躁地开口说:
「你们要开玩笑也该适可而止一点!尤其是谬特,妳……难道想对我们的主人约尔刀锋相向吗?」
听到该隐这么问的谬特把眉毛弯成了八字形,露出夸张的困扰表情。
「该隐也真是的,还是一样这么死脑筋~~为什么动不动就把事情讲得这么夸张呢?」
「还说什么夸张,妳现在做的事情等于是——」
「现在的状况,就和今天要轮谁吃只有一个的点心一样啊。」
谬特哈哈大笑,该隐则是被她的回答气到肩膀发颤。在这样好像该隐随时会冲向谬特,可说是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约尔出面来调停他们的争执。
「好了好了,我从以前就经常在说了,我们是家族与同胞,并非主从关系。既然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那当然也可能彼此敌对啊。」
「可是,约尔……!」
该隐愤怒地说道。谬特则是吹着口哨说:「不愧是约尔,真是通情达理。」
约尔露出容许一切事物的笑容——以及锐利的冰冷眼神,眯起眼看向谬特。
「——不过,我们可没有天真到会因为妳是自己人,就手下留情喔。」
他释放出一股反让在周围看着的我们感到战栗的压迫感,但谬特却是开心地回应:
「呀!讨厌啦,约尔好可怕哟!」
「……真受不了妳。」
约尔苦笑着抓抓头,该隐也耸了耸肩。
看来魔人们的交涉就到此结束了。
不过,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尤其是……
「(我们……真的可以把谬特当成『我们这一方的战力』吗?)」
我看向师父,发现她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下判断……原本我们绝不可能把魔人当作伙伴依靠,但是……她刚才确实救了法迪欧他们,而且如果风金先生真的就是谬特,就表示她其实已经和我们一起奋战过好几次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目前——严重缺乏人手。我们已经面临了可能全数阵亡的危机,所以就算对方是魔人,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获得协助。
不过……可是……
「那么,我们就开打吧。」
苏林丝毫不顾仍在迷惘的我们,在右手就变出了咒鞭格莱普尼尔。
至于谬特——则是摆出了让人想到风金先生的战斗架式,面带大胆无畏的微笑,对我跟师父使了个眼色。
「「————!」」
下一刻,我和师父都往地面一蹬。
为了继续我和约尔,以及师父和该隐之间的战斗。
几乎是在苏林举起鞭子的同一时刻,我对约尔使出了踢击,师父也把剑举到头上,对该隐挥下了一记纵斩。虽然攻击各被手臂和剑挡下,但我们还是就这么凭着蛮力把他们慢慢带到不会影响伙伴战斗的地方。
我在对约尔施展连续攻击的同时,偷瞄了一下谬特那边的状况。
她用包覆着一层类似浓雾的东西的双手,对付苏林那些没有实体的攻击,保护着法迪欧和路乌。
「(不管我们信不信任她——总之,我们不靠她帮忙就会全体阵亡啊!)」
再说了,我们现在可是身处绝境。既然多少有些希望,又怎么能不赌赌看这个机会呢。我和师父都没有笨到会在这种危急时刻还考虑一堆有的没的。
约尔轻而易举的空手架开我的连续攻击,同时微笑着说:
「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呢——跟我从广树那里听说的一模一样。」
「唔!」
每从他口中听到哥哥的名字,我的内心就会受到动摇。但我还是努力压抑情绪,让自己可以继续冷静地战斗。
各处都展开了激烈交战。
约尔利用上空的空气制成一个巨大透镜把阳光转换成热射线,并朝我这里射来,不过我也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一记攻击。
接着,他让地面冒出岩壁限制我的行动,打算再用热射线攻击我一次。我运用自己的怪力在墙上打出大洞,回避这一击,并在打穿墙壁后用雷神之棍击向约尔。
但是,约尔却毫不在意电击地轻松接下了我的攻击。
……老实说,情况对我相当不利。
另一方面,该隐则和上次袭击我们时不同,现在仍拿着剑和师父对决,但师父好像还是屈居下风……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认为,但看来他的剑术变得比之前更高强了。原本就是让师父应付不来的人物,又有了显著的强化……我不是不相信师父的能耐,但再怎么用偏袒的眼光来看,还是觉得师父那边的战况似乎不太乐观。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打到平手以上的是谬特他们。
「『咒剑提尔锋』。」
「『炎雾』。」
谬特以同样没有实体的雾状武器,应付以无实体诅咒武器进攻的苏林。两名魔人的实力不相上下,而法迪欧和路乌的支援射击又能让苏林多少露出一点破绽,所以好像是谬特比较占上风。
约尔和该隐似乎也察觉了这个事实,开始有些在意地不时偷瞄他们的战况。这时,暂时先和谬特拉开距离的苏林很刻意地表现疲态。
「真是的,整体来说是五打三,却只有我这里是三打一。这样会不会太卑鄙啦,谬特小姐?」
听到他这段话的谬特轻轻一笑。
「你应该也知道吧?小谬特不是该隐那种会想要正大光明地一决胜负的人。」
「我实在没办法喜欢上这种不择手段的做法呢。」
「……你还真敢说。」
谬特表现出由哀感到傻眼的模样,苏林则是对她投以失望的眼神。
苏林夸张地摊开双手,叹了口气——随后,他的眼中闪现了诡异的光辉。
「话说回来,你们对使魔系统了解多少呢?」
「……啊?干嘛突然提这个,是想争取时间吗?」
谬特语气倦怠地回应。她身后的路乌倒吸了一口气,发现路乌这个举动的法迪欧也觉得很疑惑。
这股极为险恶的气氛,让约尔、该隐,还有我们都各自放缓了手边的战斗,注意起他的动向。
苏林看了我们的反应后先是露出淡淡微笑,才说:
「召唤『审判者』前来时,会提供审判者一位拥有双方世界知识的使魔,以弥补两个世界之间的文化差异。这就是『使魔系统』。」
「你突然在啰嗦些什么啊?简单来说,就是指那边那颗毛球吧?」
谬特指向自己的身后。路乌则是……神情
凶恶地瞪着苏林。虽然现在正在交战,会有这种表情也是理所当然啦……
苏林先是让人心急地确认每个人的动向后,才继续说下去。
「不过,各位认为『双方世界的知识』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原本一直躲在谬特身后的法迪欧难得主动走到前头回应这个问题。
「……反正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来源大概也和你们这些魔人差不多吧。」
「怎么说呢?」
「魔物是星球直接制造出来的生物,所以就算无法说话,会拥有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再来……就只要用那个叫做『使魔系统』的功能植入对教会有利的资讯,一个很棒的『使魔』就完成啦。」
「不愧是大魔导师法迪欧·梅克路斯小弟,真是聪明。」
「…………」
法迪欧皱起眉头,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看来就算是他,也不喜欢受到苏林赞赏。
苏林毫不介意地笑了一下,继续这个话题。
「那么……」
苏林说到这里就先停下来卖个关子。我们更放缓了手边的动作,观望接下来的发展。他像一个老师一样以嘹亮的嗓音说:
「各位认为『另一个世界的知识』,究竟又是怎么弄来的呢?」
这段话——出乎意料地让约尔最先做出反应,完全停下了对我的攻击。
很难继续攻击的我也中断了手边战斗,接着连发现我们停手的师父和该隐也彼此拉开距离,暂时停战。
在场的所有人全将视线投向苏林。
苏林面露很享受全场瞩目的笑容,说道:
「答案很简单。这个世界的知识及活动本体是以『魔物』的形式提供给使魔。那么,再来就只需要找来——」
「苏林。」
约尔突然以毫无感情……却又相当大声的声音制止他。
不过苏林却是笑着歪过头,假装不知道约尔的意思,继续说:
「——就只需要找来『另一个世界的人类灵魂』就好。而且,最好还是和审判者关系亲密,或是必须保护审判者之人的『灵魂』。简单来说——」
「苏林!」
约尔的语气变得粗暴。
但苏林不顾约尔狠瞪着自己的那道视线——道出了整件事情的核心。
「就是把亲人的『灵魂』——或是可以称之为『守护灵』的存在植入使魔当中。」
「「————」」
他这关键性的一句话,让场上的气氛瞬间冻结。
「该不会……」似乎察觉到什么事情的师父简短这么说完,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法迪欧也连忙转头望向身后。
这个话题的核心人物——也就是「使魔」路乌,先是低头默默飘浮在原地一段时间……
然后……突然像是看开了什么事情一样,吐出一声叹息。
随后便慢慢抬起头。
他的脸上……已经不是天真活泼的路乌会有的表情了。
反而——
是看起来有些伤脑筋,而且和哥哥极为相像的微笑。
他受不了地叹了口气,开始抱怨起来。
「唉,魔人就是这样才很难处理,真教人伤脑筋啊。为什么你们每次都不照着路乌——三上广树的计划来呢?真是的……这么一来,让他们误以为三上广树就是魔王约尔的作战,也在产生最大效果前泡汤了啊。」
「「————」」
突然变了个人的路乌,让我、法迪欧和师父愣得哑口无言。
这时候,路乌……仿佛是要回到原本该待的地方般,飘到了苏林身旁。
使用诅咒之力的魔人待路乌飘到身旁后,就看向了谬特和法迪欧。
接着,他先拍了一次手,重整场上气氛,然后以可疑至极的灿烂笑容开口说:
「这样就是四对四了呢!这实在是太公平了!」
*
「……等等,协助我们的『广树小弟』……就是那颗毛球?」
谬特有些表露出动摇地问道。这不太像她会有的反应。相对的,苏林则是伴随着夸张的动作回答她。
「哎呀哎呀,身为拥有智慧的魔人,居然没有察觉这点小事啊。那么,我可以当作该隐也一样没有发现吧?」
该隐不悦地看着转头望向自己的苏林。
苏林看我们完全搞不懂状况,便开心地说明起来。
「明明你们两个……都有受过路乌小弟的协助不是吗?」
「你是指他透过约尔提供情报吗?」
「这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还有提供过更直接的协助喔。像是……」
他说着看向该隐,脸上泛起微笑。
「该隐,你过去追踪勇者们时,曾利用过散发强烈臭味的『指标』。你认为那是谁留下来的呢?」
「……原来如此……」
该隐恍然大悟地望向路乌。路乌没有加以反驳,只是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苏林这次接着看向了谬特说:
「妳假扮成风金在尖端医疗开发特区纳鲁斯的书店里想事情时,是谁通知妳法迪欧小弟正从身后接近的?」
「……啥?真的假的?」
谬特用有点轻佻的语气询问路乌。不过,路乌仅是露出柔和的微笑,不做任何回应。他这个模样简直……和哥哥一模一样。
「是说啊,苏林,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谬特狐疑地盯着苏林。他面露意外神情,接着给了一个完全算不上答案的回答。
「我这么厉害,当然知道啊。」
「……啊……好,算了。」
谬特一脸烦燥地挥了挥手。
两人的对话告了一个段落后,比我和师父还先有办法出声的法迪欧摇摇晃晃地向前踏出脚步,同时以空洞的眼神注视路乌。
「喂……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毛球……」
「…………」
就演算法迪欧出声呼唤,路乌也完全不予回应。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但提防着苏林的谬特伸出了右手,阻止法迪欧继续往前。
法迪欧使尽全力抓着谬特的手臂,朝路乌激动地大喊,甚至还喷出了口水。
「这一点也不好笑啊!喂!快回来这里啊,毛球!你应该知道现在不是开这种烂玩笑的时候吧!再这样下去,我们全会被杀掉——」
「喔,这点还请你放一百个心,法迪欧。」
「!」
路乌突然开口,随后又以极度不带感情的语气开始说明。
「因为就像刚才约尔说的,依照约定,他们不会取法迪欧和赛西莉亚大人的性命。而且,其实路乌——」
此时,路乌看向我这里……然后以令人背脊窜上一股寒气的冰冷语调,平淡地宣告:
「只要能杀掉主人,那就足够了。」
「什么——」
法迪欧再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师父也完全忘记提防该隐,无力地让剑尖落到地面上。
至于我……
「(……路乌……你……)」
则是身体逐渐失去力气,当场跪倒在地。约尔有一瞬间偷瞄了我一下……但他出乎意料地没有趁隙攻击我,而是面带相当严厉的表情,狠狠瞪着苏林。
「哎呀?」察觉约尔视线的苏林转头回望,约尔则语带愤怒地对他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林?」
「你怎么这么问呢?」
「隐瞒他的真实身分是我跟三上广树之间的重要约定之一。我应该也跟你强调过很多次了才是。」
「是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完全忘了这回事。啊,可是我这边就人数上来看可说是情况危急,所以我会这么做也是在所难免的嘛。这是一种不可抗力啊。」
「苏林……!」
约尔越来越不耐烦,但苏林依然面露只有表面上在反省的表情,大言不惭地说:「其实可以的话,我也很不想这么做啊……」
「总之——」但苏林又立刻露出笑容,并在轮流看了所有人一遍后说:
「执着于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不是办法啊!而且我也已经深深反省过了,我们就把这件事放水流吧!好吗!还有勇者那一方的各位!你们也别太在意路乌小弟的背叛了!既然是敌人那也没办法!各位就好好调适一下心情,继续奋斗吧!」
「「————」」
他是个令人傻眼——应该说,是个已经令人傻眼到会全身发寒的诡异魔人。就连统率着他们的约尔,现在看起来也是完全无法约束苏林的行动和言行举止。
苏林——明明没有人拜托他替路乌辩护,他却擅自讲了起来。
「再说,路乌小弟也不是从头到尾都在演戏啊,彻小弟!他确实继承了三上广树的知识及意志,但他并非三上广树本人。毕竟他有一半是『使魔系统』提供的魔物嘛!双方的灵魂结合以后,才又形成了路乌小弟这个新的人格,所以他平常那个得意忘形和贪吃的模样,绝对不是演出来的喔!」
他这究竟是在对谁,又是在针对什么事情做的解释呢?这段话让当事人路乌也呈现有些厌烦
的模样,但苏林先是微微一笑,又继续说:「不过……」
「他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也自始至终想着要杀掉彻小弟,倒也是不争的事实就是了。」
「——你这混帐!」
被苏林的话语激怒的师父冲上前去,仿佛想砍断他的头,却先被该隐中途阻挠。
师父与该隐展开激战,也眼带强烈愤怒地大喊道:
「让开!让我过去啊,该隐!那家伙……只有那家伙我……!」
「……抱歉,赛西莉亚·希维尔。其实我也对那家伙的作为由衷感到不快……但他依然是我的同胞。」
「唔……!少啰嗦,我叫你让开!」
师父再次与该隐交战,两人之间掀起了一阵刀剑风暴——但师父的动作明显因为愤怒而缺乏了俐落,而且那份焦躁让她比刚才还要更居于下风。
「……唉,人类真是野蛮呢,路乌小弟。」
苏林斜眼瞄着两人的对决,同时用亲近语气向路乌搭话。
这幅景象让我跟法迪欧气得火冒三丈时……苏林再次在右手中变出了咒鞭格莱普尼尔。
我瞬间站起来往地面一蹬,想过去帮助法迪欧他们——
「……抱歉,彻小弟。」
「!约尔!」
——却马上被魔王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脚步。
约尔由衷感到抱歉地低下头……但他的眼中依然闪现了强烈意志,随后便重新抬起头,直直望着我。
「我和盟友广树立下了约定——我会杀了你。」
「唔!约尔,你这家伙————————————————————————————!」
说什么——
说什么……说什么和哥哥立下了约定啊!我不承认。我才……我才不承认有这种事情!
回过神来,就发现我已经和过去与该隐一战时一样失去了理智,还解除了身体的能力限制,用比以往强了数倍的臂力鲁莽打向约尔。
我不躲不闪地直接用雷神之棍划开风形成的刀刃敲开隆起的大地,用蛮力硬是扯开缠到身上的树木。
约尔至此才第一次在这场战斗中显露有些焦急的模样。额头流出汗水的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真是的,你真的很令人惊艳呢……让我想起了某个讨厌的对手啊!」
约尔边说边毫不留情地用大自然的力量攻击我。我被打得遍体鳞伤,却还是不禁在意起路乌他们的状况,往他们所在的地方看去。
——但就在下一秒——
「唔!」
我发现有一颗小石块从自己看着的方向高速飞来。虽然我立刻用雷神之棍把它打掉,但巨树长出的锐利树枝却趁着这段空档贯穿了我的腹部。
「呜——!」
我马上用手刀斩断它们,并在着地的同时拔出刺穿背部的残余树枝,口中也咳出了一些鲜血——这是即使身体有勇者之力加持,也无法忽视的致命伤。
约尔的攻击确实规模很大,但变化和不规则要素不多。凭我的体能和累积至今的实战经验,还勉强有办法应付。
不过——要是有第三者在相当精准的时机瞄准我的空隙。
那就无计可施了……
我不禁看向远处的路乌。
他目前正待在交战中的苏林、谬特与法迪欧一旁——
——并眼露明确的杀意,恶狠狠地瞪着我。
「…………」
我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充斥我内心的是一种无法光用悲伤、痛苦……这种词来言喻的复杂情感。
「面对魔王居然有空看别的地方,你还满从容的嘛。」
「唔!」
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的约尔猛力往我脸上打了一拳,把我揍飞。
我在地上反弹了好几次后才停下,但我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继续瘫倒在地。
不晓得是脑震荡了,还是身负致命伤的缘故,我的视野变得朦胧,开始晃动起来。
一股不寻常的呕吐感让我吐了好几次。但从我口中流出的尽是浑黑的血液。
「「小彻!」」
远处传来师父和法迪欧的声音。随后,又同时响起了好几个人的哀号。我很在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勉强用手撑起身体,抬头察看情况——就看见师父、法迪欧和谬特他们三个人也都和我一样趴倒在地。
看来——他们都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时,被自己面对的魔人趁隙攻击了。
「(可……恶……)」
一股深沉的后悔重重袭来,使我心里冒出了想立刻过去救大家的冲动……可是我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虽然我再接下一次攻击就必死无疑,但约尔却好一阵子没有出手追击。
正当我觉得很疑惑的时候……全身受风环绕的约尔从空中降落到了我面前。
——而路乌也在他身旁。
「……唔!路乌……!」
「……主人。」
我和看不出正怀抱什么心情的使魔彼此视线交错。
我……单靠毅力硬撑起满身疮痍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举起雷神之棍和约尔跟路乌对峙。
在他们身后,可以看到该隐正用剑尖抵着师父的脖子……另一头的苏林则在右手中变出巨大的长枪型诅咒牵制着谬特和法迪欧,同时笑着观望我们的动向。
我心里涌上了强烈的憎恨和敌意……但是,约尔却有些悲伤地开口劝我投降。
「彻小弟,再打下去也没有好处……你还是乖乖放弃挣扎比较好。」
「说什么傻话……要是放弃了……最后也只会被你们杀掉不是吗?」
我不禁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我不想在这种地方死去。我绝对要完成这趟旅程……然后……许下我的愿望……
确认我的想法后,约尔哀伤地摇摇头。
「的确,无论你投不投降,我们都会杀了你。毕竟我们跟广树约好了。」
「…………」
我忍不住瞪向路乌。他……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约尔叹着气说:
「不过,法迪欧小弟和赛西莉亚·希维尔就另当别论了。只要你乖乖让步……我们就不再伤害他们。但如果你继续抵抗……抱歉,那我就没办法保证他们能活着了。因为他们可没有弱到可以让我们手下留情。」
「唔!呃……这……」
我的内心产生了些微迷惘。而飘到前头来的路乌也准确地针对这一点,开口说:
「反正主人死了,也只是让灵魂返回原本世界。主人懂路乌的意思吗?在这个世界里,主人和他们的性命,在分量上可是大大不同啊。」
「唔……可……可是!」
「唉。要闹脾气也请适可而止一点啊,主人。虽说小孩子比较能耍任性,但也是有限度的喔。像『修·罗加』那一次也是满令人傻眼的……」
「什……么?」
「对了,主人,你知道吗?其实『修·罗加』原本是很久以前魔物们全力攻打第一代审判者时,所残留下来的习惯。部分魔物因为那段深刻记忆融入了本能当中,所以会往『猜测是下个审判者会出现的地点』前进,而这就是所谓『修·罗加』。不过牠们的预测不一定准确,也导致历代的行进路线看起来像是毫无规则可言……」
「……你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虽然主人在维利尔村时自以为是地讲些大道理,还因为扭转了『修·罗加』的路线就自以为是拯救大家的英雄……但追根究底,让维利尔村面临危机的真正原因,其实就是主人啊。」
「…………!」
「主人也差不多该结束这场愚蠢的扮勇者游戏了吧?」
「……路乌!」
路乌冷淡地说些瞧不起我的话,相对的,我则是忍不往往前走几步,想上前抓住他……却被他轻松躲过。
他由衷感到傻眼地俯视着我……然后就这样以平淡的语气对约尔说:
「那么,就请你送他上西天吧,约尔。」
「……这样好吗?路乌小弟……不对,广树小弟。」
「因为我没有什么话要对愚蠢的主人说了。」
「路乌!」
我狠狠瞪着路乌,可是身体却完全使不上力,根本没办法做些什么。
约尔有些同情地看着无力反抗的我……接着便飘上天空,准备施展能力。风开始集中在他朝向我的手掌上……看来他打算用巨大风刃斩断我的身体。
「……广树小弟。」
上空的约尔出声要路乌从我身旁退开。
「路乌知道。」路乌如此回应他,然后在离去之前先盯着我看了一眼。
随后便遵照约尔的忠告,动身离开——
「…………」
——但就在准备离开时,路乌突然开始愣愣地看着空中。
「?」「广树小弟?」
我为他的举动感到困惑,察觉情况有异的约尔也从天上呼唤路乌。可是路乌却活像是完全失去了心灵般,用他无神的圆圆双眼紧盯着空中。
就这样——过了数秒钟后
。
他突然恢复了意识,并立刻——
「……不行!」
「「咦?」」
——一改先前的冰冷态度,眼中浮现强烈的情感……应该说是动摇,然后极为慌张地扯开喉咙拼命喊道:
「先……先中止这次的作战计划!要杀主人还太早了,至少绝对不能『现在』就——」
路乌刚刚才说要置我于死地,现在却又开始说着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就在他这么主张的瞬间——
他身后好一段距离的地方——也就是法迪欧他们瘫倒的位置。
某个人面带依然可疑的灿烂笑容。
而那个人——说出的一段给人极度不祥预感的宣言,顺着风传入了我们的耳中。
「啊,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随后,苏林手中散发着邪恶气息的诅咒长枪便猛速朝我射来!
在场没有人预料到他会这么做,是来得相当突然的一记必杀攻击。
当然,已经连根指头都动不了的我,根本无法动身回避。
高速飞来的残酷长枪,直直朝着我的心脏——
「主人!」
「咦——」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力道很小……却足以推开我使不上力的身体的冲击。
随后,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我就这么茫然地被推倒在地。而映入我眼帘的——
「————」
——是替我挡下诅咒之枪,身体遭到贯穿的路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