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一章 诀别

从以前开始,对法迪欧•梅克路斯这个人来说,最大的恐惧就是「无法理解」。

这和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不一样。不如说他因为原本就有魔法的才能,反倒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比一般人多了一倍。再说,他是个连禁忌魔法这种一般受人忌讳的魔法,都会毫不犹豫去接触的人。所以即使体格比其他人虚弱,也能毫不在乎地独自展开旅行,而且明明以自身安全为最优先考量,暴露在异端裁判官与魔人的威胁下时,却依然陪伴勇者一起旅行。

因此,「未知」对他而言虽是引起好奇的对象,却非感到恐惧的对象。

他最害怕的,反而是──

即使几乎已经彻底掌握演变成现下情势的来龙去脉与变化,得出的结论却大幅跳脱他预想的状况。

简单来说──就是「无法理解」。

若是完完全全的未知事物,那倒也无妨。就算眼前发生根本莫名其妙的超常现象,法迪欧也有接受事实就是如此的度量。

但他惧怕的并非那样的未知。

他极为害怕1+1会等于负1的事态。

那就像自己积累至今的世界从根基开始崩坏一样,有种无依无靠的无助感。一直以来相信的事物倒转的恐惧。

而对这样的法迪欧而言可说是最大恐惧的徵兆──

他深刻感受到那样的徵兆,现在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且偏偏是出现在最信赖的其中一名同伴身上。

魔法都市伦海姆郊外,现已化作丘陵地带,原本是平原的地方。

目前大致分为三支的势力,正彼此瞪视。

其一是三上彻率领的勇者队伍。是法迪欧、技巧纯熟的女骑士赛西莉亚•希维尔,以及目前因故加入行列的魔人谬特所属的队伍。

与其相对的,是魔王约尔率领的魔王阵营。目前只有魔王和魔人该隐两人,但依然肯定能喻为最强,是拥有超常强度的实力派派系。

而彷佛是要介入两方势力之间般,突然现身的另一支势力……

即由魔人苏林率领,且遭到洗脑的人魔混合军团。战力可说是未知数。

目前这三支派系以使魔路乌的消灭为导火线,陷入了显而易见的紧张情势。

法迪欧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大量汗水。

「(冷静……我要冷静啊……)」

法迪欧跟赛西莉亚暂且先利用胶著的现况一步步慢慢聚集到小彻身边,重新会合。

不过,就算像这样靠到了勇者背后……法迪欧跟赛西莉亚,也不知道该跟才刚亲眼目击哥哥死去的少年说些什么。

法迪欧一边观望小彻的背,一边观察周遭魔人的状况。

「(……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啊。)」

魔王约尔与待在他身旁的该隐,狠瞪著在山丘上滔滔不绝地嚣张高声演说的魔人苏林。另一方面,魔人谬特则是没有加入任何阵营……但她一样不悦地盯著苏林。

现下战况早已远远超出法迪欧能够理解的范围,而要说法迪欧最畏惧这其中的哪一个人,无疑是这名少年──

「(小彻……)」

明明才刚失去哥哥,却没有表现出愤怒、悲伤,也没有惊慌失措,仅仅是心平气和地冷静考虑起某些事情的勇者──三上彻。

「(搞什么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目前状况已经可说是混乱至极了。

法迪欧重新验证演变成这种四面楚歌情势的来龙去脉。

说到底,整件事的开端,是一行人在经过最终试炼后要回到城里的路上,以极为突然的方式在这个平原遇到最难缠的敌人──也就是被称作魔王约尔的存在。

现在想想,这场邂逅并非偶然,而是必然……是基于敌方缜密计画下安排的陷阱,可当时的法迪欧他们根本不可能预料到这回事。

当然,面对魔王约尔的强大力量,勇者小彻阵营几乎是单方面遭到蹂躏,最后连约尔的同胞,也就是两名魔人──该隐与苏林都前来会合,战力上的差距大得令人绝望。法迪欧他们就这么被逼入绝境。

而这时候还发现这次偶然同行的乡下女孩──莎克雅,其实是魔人谬特假扮的。本以为是每况愈下,但谬特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一时兴起表明要加入法迪欧他们的行列。

以为在她的参战下能够多少改变魔王阵营优势的期待,也只是昙花一现。此刻……

「(那个臭毛球……)」

从这趟旅程最一开始就一直陪伴勇者小彻的使魔──路乌的背叛,遭到话匣子大开的魔人苏林揭穿。据说他在这趟旅途中都有私下跟约尔他们联络,而且一直……只以杀死小彻为目标行动。

不顾法迪欧他们依旧无法相信这番话,随后又揭发了更加残酷的事实。

使魔路乌体内其实寄宿著小彻的哥哥──三上广树的灵魂。

也就是说,小彻……一直以来都遭到由衷尊敬的哥哥,也是相当信赖的使魔背叛。

小彻当然大为震撼,战况愈发恶劣。

之后……就迎来了那幅糟糕透顶的……现今依旧留在法迪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情景。

「(……浑蛋……)」

路乌替小彻挡下魔人苏林施放的诅咒之枪,因而死去。

……就法迪欧的角度而言,他根本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照理说背叛小彻,并杀掉小彻才是最大目的的路乌,竟然做出挺身保护小彻的矛盾行为。法迪欧已经无法理解任何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了。

不过,即使如此。

也唯有足以令人窒息的悲伤,源源不绝涌上他的心头。

听了路乌在断气前与小彻之间的短暂对话,法迪欧他们就算不知道整件事的详情,也理解了他的「意念」。

他们无法原谅不只杀害了路乌,还对他投以侮辱话语的魔人苏林。

而长久与路乌有所联系的约尔,以及接受路乌支援的该隐、谬特似乎也抱持相同想法,使得战局在此时大为转变。

原本是魔王阵营对勇者阵营,现在则变成率领人魔混合军团的苏林对其他所有势力──这样的状况……到这里为止都还好。虽然得知了路乌的背叛行为和真实身分,整体情势变化本身并不存在「令人无法理解」的部分。

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小彻。)」

法迪欧吞了吞口水,凝视才刚失去哥哥,哥哥的死还受人侮辱的少年──勇者三上彻的背影。

在这种状况下,一般来想,最憎恨苏林的照理说是小彻,所以当初法迪欧才害怕他变成狂战士──也就是凭著愤怒行动的失控状态。

可实际上又是如何?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那么冷静地……在听苏林讲话啊……)」

仔细一看,就能看出他的双眼没有蕴含怒火,也没有沉浸于失去路乌的悲伤之中……他看起来就只是心平气和,而且比任何人都要认真聆听苏林高唱的愚蠢思想……只要将人与魔物一律视作家畜对待,世界就能获得平稳的歪理。

「(……别开玩笑了……)」

心里的畏惧,正渐渐转化为愤怒。

法迪欧忍不住朝著小彻的背影说:

「喂,小彻。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

法迪欧突然的话语打断了苏林的演说,全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小彻缓缓转过来看向他,疑惑问:

「有怎么样吗?」

「你还……问什么有怎么样,喂!你……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刚才那家伙!那个混帐!」

法迪欧指向对面山丘上那站在以自身能力控制的人魔混合军团前,看似贵族且依旧露出可疑笑容的青年。

「他把路乌……他可是杀了你的哥哥啊!他是你的仇人耶!可是你……为什么!」

「我不懂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耶,法迪欧。他是我的仇人又怎么样?我只是因为他现在讲起很有趣的主张,才很好奇地听他讲啊。」

「什么……」

「「!」」

对小彻反应感到惊讶的,不只是法迪欧。不用说赛西莉亚,连约尔、该隐和谬特都哑口无言。看来他们也没料到在这种状况下,小彻竟是最冷静的人。

一阵乾燥的风吹过这片丘陵地带。苏林俐落拨起浏海,非常愉悦地在微高的山丘上开口:

「没想到能得到勇者大人的同意。就算是我,也忍不住感到讶异啊!」

听到这段话,小彻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他,回答:

「为什么会讶异?苏林你说的『人跟魔物一律平等』,实际上不就是我们之中最合理的主张吗?我没理由不赞同吧?」

「「…………」」

在场的所有人全一语不发。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傻话?对方可是不久之前才用极为恶劣的手段杀死了路乌……杀死了他哥哥的人啊。苏林那没有内涵又愚蠢,试图让人与魔物一律化作家畜的平等化思想……小彻竟然表示赞同?

已经连多话又狡诈的苏林都无法

立刻看清小彻的动向,不知道该接著说什么,此时小彻独自冷静看了看周遭,手抵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

──下一秒,他忽然快速跳向苏林所站的山丘。

「「!」」

虽然此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下一刻在场的人全部──

「「(勇者要趁苏林大意的时候给他强力的一击!)」」

确信是这么回事,苏林也连忙采取防御架式警戒,小彻却……

「……嘿。」

「……啊?」

直接著地在将手架在脸前的苏林身旁。小彻朝苏林露出微笑,然后……像是要守护他那支无比丑陋的军团般,往军团前面踏出一步。

接著,小彻在山丘尖端对著法迪欧和约尔他们大声宣言: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就加入苏林的行列。」

「「啊?」」

连总是泰然自若的约尔,以及似乎最擅长背叛跟潜入的谬特,都只能以呆愣的反应回应这番话。

在这完全摸不清头绪的情况下,最先出声的当然是赛西莉亚。

「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小彻。别开玩笑了。快回来我们这里!」

即使赛西莉亚拚命呼唤,小彻依旧以平时的笑容回答。

「对不起,师父。我不想站在人类那一边了。」

「什么…………这……这样啊,这是你的作战计画吧?是要找机会打倒苏林──」

「哈哈哈,师父,你以为我一个小孩子会用那种慢吞吞的做法吗?」

「…………」

那副真的一如往常的豪爽笑容……使法迪欧跟赛西莉亚感觉到一股令背脊颤抖的恐惧,无法再说出半句话。

见到此景,换成眼泛动摇的约尔尽可能装作镇定,对小彻说:

「彻小弟,也就是说,我可以当作你……是要放弃勇者的使命,加入魔物阵营吧?」

「哈哈哈,你是故意那样说的吧,约尔。你好精明喔。不愧是魔王。可是很可惜,不是你说的那样喔。我是要加入苏林的行列,不是加入魔物阵营。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听到这番话,换该隐嘶吼: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三上!你是因为失去哥哥,就丧失理智了吗!」

「唔~?我确实没办法判断自己到底还理不理智……不过我想我大概不是失去理智了,嗯。我是用客观的角度来冷静分析现况,最后才得出这种结论。」

「……你有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那边的苏林,可是杀了你哥哥的仇人啊。」

「你说的话真奇怪呢,该隐。准备毁灭人类的魔人,事到如今还会担心我个人的情绪啊?」

「……三上。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才想那么问呢。该隐你是怎么了?之前为了目的直接就杀过来的你,现在去哪里了?」

小彻由衷感到疑惑似的问。那在这几个月内一直陪伴小彻的法迪欧眼里看来……也真的是「平时的小彻」。他不像是失去理智。反倒该说……

就彷佛名为三上彻的这个思维扭曲的孩子瞬间成熟起来,变为一个完整的存在。

法迪欧紧咬牙关,此时换谬特开口:

「人类跟魔物那些都无所谓啦。彻小弟,你这么乾脆地背叛伙伴,都不会心痛吗?」

谬特窃笑著询问,像是要引发他的罪恶感。

小彻不快地皱了一下眉头,但下一刻,他语气平淡地说出令人绝望的回答。

「应该是不怎么心痛吧。因为我是自己判断这样做是最好的。」

「……是喔……你变得挺无趣的嘛,彻小弟。如果是现在的你,我感觉自己可以毫无顾虑地杀掉你呢。」

「你讲得好像之前要杀我就会有顾虑呢。我觉得像你这么天真的魔人,应该杀不了现在的我喔。」

「……我生气了。」

谬特恼火地进入备战状态。约尔跟该隐也表露出开战的意思,法迪欧跟赛西莉亚则是……

「「…………!」」

他们彼此都无法得出任何答案。根本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即使经过这么多的对话,他们至今依然无法完全相信小彻站在苏林身边不是幻觉。几秒过后,小彻一定会回到这里跟大家一起战斗,然后继续这趟旅程。他们实在无法相信除此之外的可能性。

但小彻看来丝毫不在乎法迪欧跟赛西莉亚的信赖,以视线试探谬特跟约尔的动向。

接著,他就对身后的苏林……以犹如对待同伴那样的亲近语气搭话。

「苏林,你应该有某种移动能力吧?而且是很优秀的能力。」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再怎么说,一般要带著这批军团接近我们,还要完全不被我们发现是不可能的。照理说你应该有类似传送那样的移动手段。」

「……原来如此。你答对了。不过,那又怎么了?」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我们先暂时撤退。应该说,苏林你本来就是打算撤退,才会讲得那么久吧?我觉得你那个方便的传送技能应该不可能没有任何限制。所以我也来帮你。帮你争取时间。」

「……你真的跟谬特说的一样,变得不可爱了呢。」

说著,苏林便在身后施放出纵长型的椭圆黑洞。

「不过确实是多亏了你,才争取到了时间。谢谢你。」

下一瞬间,人魔混合军团就接连跳进洞里离去。

「才不会让你们逃跑!」

该隐朝著山丘奔跑,试图阻止他们逃亡。但是──

「嘿!」

「什么──」

──小彻突然将雷神之棍立在地上,随后山丘的尖端部分就传出巨响,发生大规模崩坏。

「唔!」

大片瓦砾猛烈四散,令该隐被迫优先应对。此时场上已经充满烟尘,彻底遮蔽了视线。

「……唔!风啊!」

约尔连忙操作自然力量,卷起强阵风,立刻吹散烟尘,却也为时已晚。

小彻与苏林他们的身影,早已彻彻底底从山丘上消失。

不过该隐嗅了嗅之后,大吼道:

「还在附近!他们似乎没办法一口气传送到很远的地方!约尔!」

「我知道!谬特也一起过来!」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嘛。」

谬特偷瞄法迪欧他们,叹了口气,随后魔人军团就仰赖约尔操纵的风之力和重力,三人一同高速飞行离去。

而唯独被留在此地的两人,法迪欧与赛西莉亚……

「「…………」」

他们岂止无法动身跟上……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两人唯一能做的,仅仅是仰望被小彻摧毁的山丘,愣在原地。

「你们是白痴吗?」

费了番工夫才回到魔法都市伦海姆,拖著憔悴身心勉强解释完来龙去脉的两人,却是得到了来自伙伴的恶毒话语。

充斥喧嚣的夜晚酒吧一角,楚楚可人的魔法少女隔著摆放料理的圆木桌,以锐利眼神狠狠瞪向两人。

法迪欧与赛西莉亚甚至忘了沮丧,不禁面面相觑……这也是因为法迪欧虽然认为报告这番「接连不断的背叛,以及伙伴之死」会得到安慰,却完全没料到会被臭骂一顿。

赛西莉亚似乎也是如此,她也一脸狐疑地歪起头来,询问这位魔法少女──也就是法迪欧的同学兼前代勇者的女儿,蕾雅•如月。

「那个……抱歉,如月。我不太懂你怎么会突然这样讲……」

「就说了,我在问你们是白痴吗?」

「喂喂,你什么时候变得会骂除了我以外的人了啊?」

法迪欧觉得蕾雅不像平时那种模范生的态度不太对劲,但蕾雅依旧以严厉的责备视线凝视两人。

「我认为告诉一个笨蛋说他是笨蛋虽然算是亲切,可一点也不算失礼。」

「喂喂,你现在要是轻易惹怒赛西莉亚,真的会出事的啊──」

「法迪欧,赛西莉亚小姐,我再说一次。你们是蠢到不行的大白痴。」

「「!」」

蕾雅过于失礼的言语,让至今意志消沉的法迪欧他们也不免燃起怒火,狠狠瞪回去。

不过蕾雅根本不为两人的凶狠视线所动。不只如此,她反倒更加傻眼地叹了气,继续说:

「尤其最蠢的一件事,就是你们到现在还完全没发现自己的性命是被小彻救回来的。」

「「什么──」」

「不仅如此,你们甚至以为他背叛大家,沮丧到了谷底,最后还在这种地方一直跟我抱怨……真是傻眼到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你等一下,蕾雅!」

蕾雅手肘抵在桌上,半眯著眼叹气,法迪欧则是连忙开口问:

「你……你说我们的命是被小彻救回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等等,法迪欧,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抱歉,如月。我也不是很懂……」

「连赛西莉亚小姐也是?……这还真是病入膏肓了。虽然我也不是

不能理解你们因为失去路乌就心慌意乱……可是你们在战斗结束以后是花了好几个小时徒步走回伦海姆的吧?你们为什么没办法在这段路上好好冷静一下啊……和小彻根本是天差地远。」

「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蕾雅。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卖关子……」

「你说我在卖关子?哈,既然会觉得我在卖关子,那你们真的……堕落成无可救药的白痴了。你们也该冷静下来了。」

「……如月。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继续无视你的谩骂──」

「你们以为自己是碰巧运气好,才能好手好脚地活著回来吗?」

蕾雅强硬打断赛西莉亚的话语,清楚明瞭地讲道。

「「…………」」

瞬间,法迪欧与赛西莉亚都不禁倒抽一口气。

蕾雅轮流看向面挂严肃神色的两人,倦怠地开始解说。

「你们仔细想想看。光凭你们这种全队的人一起应付,还是连一个魔人都打不赢的实力,为什么被魔王跟三个魔人,还有人魔混合军团包围,却还能几乎毫发无伤地回来这里?照正常来想,这根本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那是因为……苏林独立成第三势力,打乱了整个场面……」

「那又怎样?那完全不成你们得以把产生的危害压到最小的理由。」

「不,这可难说,如月。苏林的能力确实麻烦,不过在他侮辱路乌,跟在场的所有人为敌的那种状况下,就凭我们也是能压制住苏林──」

「我想是有办法吧……而且可以对人魔混合军团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也就是说,会造成只是被操纵的人跟魔物大量死亡。」

「!」

赛西莉亚面色苍白起来。至此,法迪欧也终于开始理解到蕾雅是对于他们两人思维上的「肤浅」感到傻眼。

「虽说他们是站在魔物那一方,不过听你们的说法,魔王跟魔人基本上不怎么会『心软』。要是跟那个叫苏林的彻底杠上了,苏林应该会脸不红气不喘地把人跟魔物当作挡箭牌,魔王跟魔人也会毫不在乎地把他们收拾掉……那景象简直是地狱。」

「「…………」」

「原本事情应该会演变成那样。可是实际上呢?」

「小彻说要加入苏林的行列……让整件事的发展彻底改变了?」

听到法迪欧的低语,蕾雅独自吃起餐点,回答:「对。」

「多亏那样,苏林变成了魔王阵营绝对不能轻忽的对手。反倒变成了最大的威胁……说得更白一点好了──」

咀嚼完嘴里的炒菜以后,蕾雅才语气平淡地说:

「从那一刻开始,你们……赛西莉亚•希维尔跟法迪欧•梅克路斯两个跟攸关世界存亡的战斗毫无关联的弱小二人组,已经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了。」

「「!」」

「你们已经知道我想表达什么了吧?」

「……我们……从勇者……小彻离开我们的行列的那一刻开始,就变成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所以……我们才有办法从那绝望的环境下生还……」

「没错。」

蕾雅用餐巾擦拭著嘴,出言肯定。

法迪欧拳头颤抖了好一阵子以后……不禁用力敲打桌子,像是要将内心的恼火发泄在这名魔法少女身上一般大声吼叫。

「哪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啊!那是怎样啊!这样不就好像……好像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在小彻的预料之中,是他故意那样做一样吗──」

「我猜大概是故意的吧。」

「啊?喂喂,那悠哉的小鬼怎么可能会这么精打细算──」

「我认为他原本就是非常聪明的孩子喔。至少不应该拿他跟在路乌先生死去的那一瞬间就愤怒到停止思考的两位相比。」

「「!」」

「实际上,光是只听你们讲的我都能理解到这个地步,就已经不是我跟小彻的脑袋比较清楚的问题……而是你们两个太糊涂了。」

蕾雅接连扔出的恶毒批评,令两人只能沉默不语。法迪欧他们心中接连涌上的感情,早已不是愤怒……而是几近发狂的悔恨。

一切的一切,都如蕾雅所说。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愚笨?为路乌的死气力全失,为小彻的背叛受到打击,最后还愤慨心想绝对不能原谅苏林……真是毫无半点理性的思考模式。

他们会这样,多少也算是无可奈何。在试炼中得知残酷的世界真相,突然遇见魔王,发现假莎克雅和路乌令人意外的真实身分,又失去伙伴……两人的精神状态上,实在没有能够拟定策略的余裕。不过……

「小彻就某种意义上,应该是确实继承了路乌先生……继承了哥哥的意志吧。不论在多么苛刻的环境下,都要压抑自身情绪,坚定心灵,为珍惜的人事物想出计谋,再若无其事地实践……我原本就观察到他有这样的素养了,这下他真的变成一个棘手的孩子了呢。」

「「…………」」

「跟他比起来,就算战斗结束了,你们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战略,不说你们是白痴,我要说谁是白痴?」

「「…………」」

法迪欧已经无法挤出半句回应了。赛西莉亚也自责地握紧放在腿上的拳,低下了头。

看到两人这副模样的蕾雅,至此才终于缓下她的严肃神情。

「那么,我要问你们两个笨蛋一个问题。」

「「…………」」

「从路乌先生去世这件事来推理,我想小彻『断绝』跟你们的伙伴关系的理由,除了保护你们两个以外,还有另一个。你们应该懂吧?没错,要达成他的目的──要达成以自己生命作为代价拯救哥哥的目的,你们会很碍事。像你们这样会替他担心,又和他很亲近且坚强温柔的人,会阻碍到他。」

「「…………」」

「现在你们了解到这一点了,就再让我确认一次……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道提问──

两人这次毫不犹豫立刻抬起头,面带下定决心的表情在同一瞬间,清楚明白地回答蕾雅:

「「我们绝对要拯救小彻。就算必须杀死他,落得背叛全人类的下场也是一样。」」

「……说真的,你们真的是白痴吗?」

蕾雅虽然如此傻眼说道,随后却也轻吐舌头,露出笑容。

「不过,打算加入两位既滑稽又是最弱势力的我,也差不了多少就是。」

彻•三上

我把自己的心灵变得像苹果糖一样。

这是为了让其实很脆弱,又容易受伤害的内在变得坚强。

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我完全不懂是怎么回事,一直到做好牺牲自己性命的觉悟时,我才终于找到了理解那段难解话语的入口。

现在的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理解那番话。

说不定现在……甚至比告诉我那番话的哥哥,还要更了解。

「苏林。」

在生命力淡薄的岩石地带一角,我语气平板地对坐在面前火堆另一头,也是杀死哥哥的仇人搭话。

像贵族一样的青年脸上依然挂著莫名可疑的笑容,回答:「什么事?」

「人魔混合军团,都被收纳在由你管理的异次元空间里对吧?」

「对。咒船斯基德普拉特尼是待起来很舒适的地方哟。」

我瞪了若无其事撒谎的他一眼……移动的路上虽然只短暂经过那里,但我看得出来。那不是拥有心灵的生物能久待的地方。

充满了温热黏稠的黑暗的异次元空间──咒船斯基德普拉特尼。走进那里面的时候,我联想到了杂货店卖的观赏用瓶装青鱂鱼。那个空间里充满了维持生命的「某种东西」。不过,也就只存在那样东西。

空间里是一般人的心灵大概无法承受的一片虚无。可是很讽刺的,他那些原本就被咒针米斯特汀控制意识的部下们,似乎可以安稳地待在那个地方,不会有任何问题……虽然这情况真的是差劲透顶。

不过,像我们这种「拥有心灵」的生物就不行了。所以我们才会不惜冒著被约尔发现的风险,待在一般空间的荒郊野外……

我环望周遭应该不适合野营,而且没有半点生气的风景问他:

「我们是为了尽可能避开能够操纵自然力量的魔王约尔的探测,才会待在这里这一点,我也是可以理解啦……」

「哦哦!你的洞察力真是太优秀了!在下苏林实感佩服!」

我无视他既夸张又愚蠢的赞美,语气平淡地继续询问: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生物吧?这样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我注视爬在自己坐著的岩石表面上的小蚂蚁这么问他,苏林就一边拿枯树枝添火,一边说:「没这回事喔。」

「彻小弟你也实际感觉到了吧?现在的约尔能力上……虽然超乎常轨,也极为强大,但不够纤细。简单来说……」

「喔,就像用望远镜找蚂蚁一样是吗?」

「我是不太懂你的比喻,但我想你的说法想必相当中肯。」

既然不懂,那为什

么要称赞?我没想到这世界上会有讲出来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比法迪欧还要肤浅的人。他真的是我怎么样都无法有好感的一个人……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故意选择跟著他。

「(反正是他的话,应该就不会妨碍我达成目的。)」

苏林用他混浊至极的双眼,看著我的眼睛。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能『自制』到这么极限的小孩子呢。」

「…………」

我没有回答半句话,只是一直盯著晃荡的火光。苏林叹了口大气,对我投以厌恶的眼神。

「对于喜欢人类『脆弱』部分的我来说,现在的你可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喔。」

「…………」

「不过正因如此,你也是我最可靠的伙伴。」

「伙伴?」

我对他嗤之以鼻。苏林没有因此坏了心情,继续说:

「说是伙伴也无妨吧?我们有相同的目标,走在同一条路上,我们这样的关系不说是伙伴,又要怎么形容呢?」

「共犯吧。」

「你这说法可真自虐呢。」

苏林窃笑了起来。我没有那个心情笑,只是仰望夜空……今天的夜空在诺伦加德来说算是很少见,看不见半颗星星,又很沉闷。这让我想起待在尖端医疗开发特区纳鲁斯时的阴天……感觉遇到诺伦加德天气不好的时候,大多是处在不怎么好的状况下。

我专心盯著空无一物的天空……那片黑暗,此时苏林对我说:

「哎呀,竟然把视线移开魔人身上,你挺松懈的嘛。我可是砍断小孩子的头的时候,会兴奋到极点的那种人喔。」

「住嘴,废物。」

说著,我模仿师父的动作,神速把雷神之棍的尖端指向他。我的视线依然朝著天空不动……内心也完全不为所动。

看我这样,苏林「噫~」的一声,做作地举起双手表现出害怕的模样,微笑著回答:

「我开玩笑的啦~反倒就是因为我喜爱人的脆弱,才会好好辨别。」

「辨别什么?」

「辨别现在的你就算被魔人奇袭,也不是能轻松应付的人物。」

「我不记得我有透过修行强化自己就是了。」

「哈!拥有历代之中首屈一指的臂力,也原本就有武学素养的勇者大人,事到如今说这什么话呢。你打从一开始,就几乎没有能够透过修行得到的成长空间喔。」

苏林说了很耐人寻味的话。我不再眺望天空,侧眼看向苏林。

「那,我变强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

「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吧?是你的心态。」

「…………」

我把视线移到火堆上,检视自己坚强且跟月夜下的湖水一样平静的心,露出苦笑……我清楚了解到现在的自己,明显跟以往的自己截然不同。

「因为审判者是灵魂直接化成实体的存在。跟魔物那样性质上相似的能量体相比,心态会更直接地转化成力量。说得极端点,只要有足够容量,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存在都不是问题。失控的初代审判者就是个好例子。」

「你这样讲,就好像审判者生气到失去理智的时候是最强的一样。」

「只论臂力的话,或许真是那样。不过所谓真正的强者……」

「的确……」

我忽然想起师父战斗的模样。还有……法迪欧偶尔才有一次的活跃场面。他们两个强大的部分,是跟粗野的暴力完全相反的寂静力量。而那种力量是多么强劲……我比任何人都懂。

那想必是大人才有的强大力量。是本来小孩子会慢慢的……在不断遭遇小小挫折的过程中,耗费长久时间才终于习得的力量。

但是,我已经──

我经验过好几次无法彻底释怀的巨大挫折,这样的我已经……没有可以慢慢成长的余裕了。

所以。

就算那是多么艰难。

就算那样会产生多么大的扭曲。

我还是……

「……你真的变成了一点也不惹人怜的孩子了呢。这样你哥哥也会很伤心的喔。」

苏林失望地耸耸肩,如此低语。他挖苦人的方式还是一样恶质。

不过就连他这番话──

「…………」

也无法在只是直直盯著火堆的我心中,引起任何一丝涟漪。

约尔

「不行,彻底追丢了。」

约尔耸肩说完,在一旁看著的该隐跟谬特也失望地叹了口气。

远离人烟的森林当中,魔人们坐在适合休息的岩地,雪白月光照亮了他们的身影。

周遭只响荡著虫鸣,此时谬特开口说:「那……」

「约尔你接下来想怎么做?如果你的动向让人不太满意,小谬特我差不多想走了。」

「谬特,你这家伙……!」

该隐露出獠牙,表现出不快。但……

「别这样,该隐。」

约尔笑著安抚他的情绪,然后直视谬特的双眼,说:

「既然变得不是马上要跟苏林和彻小弟交战,那确实没有理由硬是把你留下来。」

「不愧是约尔,真好说话!」

「约尔!」

谬特嬉闹著从岩石上站起身。该隐见状明显开始感到恼火。

约尔笑著看过两名反应完全相反的魔人以后,又继续说: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暂时跟我们一起行动比较好。」

「哎呀?怎么这么说?」

「你觉得现在还能用你的能力骗到谁吗?」

「啊……」

谬特想起自己的能力跟变装事实几乎全暴露给勇者阵营知道了,便一阵苦笑。

「先不论苏林跟彻小弟,现在确实连法迪欧•梅克路斯跟赛西莉亚•希维尔都不太可能会乖乖被我骗到呢……」

「你开玩笑的时候暴露自己太多底细了。」

「什么话,你很过分耶~会落得要暴露身分,不都几乎是苏林害的吗?」

「你打一开始就不要抱著玩乐心态假扮成村姑,事情也不会变那样了吧。」

「唔~!」

谬特嘟起脸颊,约尔则是露出微笑说:

「所以谬特,你要是想再跟他们见面或打斗,跟著擅长探查气息的我跟该隐行动,应该不会有坏处。」

「啊……嗯,既然这样的话,那要我暂时陪你们一起走,应该也是可以吧~」

谬特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提案,再次坐到岩石上。该隐看来也有些不太情愿,但没有继续跟谬特做多余的争执。

就在决定暂时三人同行时,该隐咳了一声,重整场面气氛。

「回到正题吧。约尔,你接下来具体上打算怎么做?」

「啊,对、对,小谬特我就是想问这个。」

「我想想……」

约尔坐上岩石,踢著他裸露的白皙双脚,望著月亮回答:

「我认为一边常态性寻找苏林跟彻小弟的气息,也一边先直接前往『圣域』比较妥当。」

「「圣域?」」

约尔「嗯」的一声,回答表示疑惑的谬特跟该隐。

「你们应该也知道个大概吧?经过所有试炼的审判者应当前往的旅程终点,也是现在也在持续运作的加护装置所在的星球中心。那就是『圣域』。」

「嗯……那么勇者……不对,该说『审判者』吧。」

「啊,没关系,你就用勇者这个称呼吧。毕竟勇者讲起来比较顺嘛。我基本上也会这样称呼他。」

「抱歉,约尔。那,意思是既然勇者得朝著『圣域』前进,我们抢先到那里,自然就能遇上他们吗?」

「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谬特却对挂著笑容的约尔回应:「咦?」

「可是刚才彻小弟说了要背叛人类不是吗?他都这样了,勇者的使命还跟他有关系吗?」

「当然有。再说,他说要背叛人类的那番话本身也是很可疑,不过比起使命,他的目的始终是随著使命而来的附赠品……也就是实现愿望的力量。」

「唔~可是实际上又真的是那样吗?」

「你问真的是那样,是指?」

「因为女神教会告知的情报,不是感觉都尽是些谎言吗?关于实现愿望这一点,小谬特我也是觉得超级可疑的。」

「不……其实话也不是那么说。」

「「?」」

说到这里,约尔露出由衷感到伤脑筋的苦笑。谬特跟该隐看他这样觉得有些稀奇,约尔则像是在缅怀某种东西般,望著天空说:

「因为制造加护装置的当事人……叫作奥尔的人类是拥有『把没有关系的第三者拖下水,怎么能不给对方半点加护装置操作权限以外的个人小奖励呢?』这种思考的人……」

「……也就是说,反而是『可以实现愿望』这个最奇幻又听来满是好处,让人很难信以为真的部分……」

「嗯,那彻彻底底是真的。加护装置会尽全力实现勇者的愿望。」

「「这天才科学家真爱惹麻烦!」」

「真是抱歉…

…」

约尔低下头,像是为家人闯的祸道歉。谬特跟该隐互看彼此一眼后,就无力叹气道:

「也就是说,到头来以彻小弟的角度来说,透过走完这段旅程来拯救哥哥的目的,现今也是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我们应该可以当作事实就是如此。实际上,苏林应该握有这些情报……就算不是那样,现在的彻小弟应该也大致察觉了。」

「你说『现在的他』,是什么意思?」

该隐的提问,使约尔神情显露些许凶狠,回答:

「毕竟他是一直以来都抱著几近狂热信仰的憧憬,在比任何人都要近的距离下观察广树小弟的少年。」

「……意思是他继承了广树那卓越的战略思维?」

「嗯。当然也不是继承得相当完美就是。他原本就是聪明的孩子。现在他怀著坚定的信念做好了觉悟,肯定不是能够轻忽的对手。就这方面而言──」

「──目前在综合战斗力上,彻小弟说不定称得上是最强的呢。」

谬特看著自己的指甲,若无其事地说道。约尔对神情严肃的该隐说:「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现下我们最重要的目标,是在抵达『圣域』之前……或是在『圣域』里面打倒彻小弟跟苏林。我本来是这么认为啦……」

「「…………」」

「……不过你们两个似乎有跟我不太一样的见解。」

约尔微微一笑,该隐跟谬特也各自同时开口。

「关于赛西莉亚•希维尔──」「关于法迪欧•梅克路斯──」

「「──不要太小看她(他)比较好。」」

「……这样啊。」

约尔由衷觉得有趣似的笑看他们两人。该隐与谬特虽然有些害羞和尴尬,依然在轻咳一声后各自解释理由。

「赛西莉亚•希维尔的刀刃足以危害我们的性命。」

「但是,她跟这件事无关。」

「法迪欧•梅克路斯的能力,很可能颠覆整个世界喔。」

「但是,他跟这件事无关。」

「「…………」」

约尔语调平静的回应,让该隐跟谬特不再开口。

约尔从岩石上站起,看著高挂天空的月亮继续说:

「现在不属于魔王派系,也不属于勇者一行人的他们,可以说已经跟这段关系到整颗星球的故事毫无关联了。若只论战斗力……除了他们以外,这世上也还有许多强者。」

「「…………」」

「实际上,他们几乎没有参加这场战争的意义。不用说原本就是心怀企图才接近勇者的法迪欧•梅克路斯,既然勇者宣告不再站在人类那一方,隶属教会的赛西莉亚•希维尔在立场上理应与彻小弟为敌。」

「「…………」」

「那么,这样的他们真的会凭著个人的理由参加这场绝望之战──」

「「会。」」

约尔以温柔语调对怀著确信回答的两人询问:「你们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该隐跟谬特两人短暂四目相交后,便像是理所当然的一般回答:

「「因为他们就是那样的家伙(啊)。」」

「……呵。哈哈哈!真是败给你们了,这句话的说服力超乎我的想像。」

约尔看来有些高兴地笑了一阵以后,以一句「那么」来回归正题。

「我们的目的地是圣域。预计敌人会是勇者跟苏林,以及──」

约尔注视该隐与谬特的眼瞳,说:

「──崇高的两名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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