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最凶的觉醒 CODE:005

「我昨天有做过某种程度的调查了。」

隔天放学后,刚走出学校,智花便这么开口说道。她轻触眼罩。

睿理的手机随即出现反应,在眼前映出城镇周边的地图。上面有五个红色箭头,不规则地分布在地图上。

「阿智,这是什么?」

「这是标示『蛇』的事件发生地点的地图。另外我还有下载警方的搜查资料,你可以选择你想看的。」

「……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嗯~不能说是非法手段啦,最多就是游走在灰色地带。」

「我有预感一定是漆黑无比的手段啊。」

「睿理,你真过分,我可是身心纯白洁净的少女。这是我从『H.A.W.K.』的主机连上警察的资料库后拿到的资料。」

「果然是非法的吧。」

睿理左右张望,路人并没有特别注意他们两人。

「阿智要骇进资料库一定很简单,可是那种事不能做吧。」

「所以我就说是灰色地带了。首先,『H.A.W.K.』与警察共享情报,从那里的主机可以合法连上警察的资料库。」

「可是阿智不是『H.A.W.K.』吧?」

「睿理,『H.A.W.K.』的母公司是哪里?是央医吧。我有连线央医系统的权限,而且是博士帮我做的『后门』,不会被鹫崎他们察觉。我只是从那里进入而已。」

「我开始觉得阿智是可疑人物了。」

睿理抱头烦恼,她则是笑著说「你好过分」。睿理拉著她,进入一间路边的全国连锁咖啡厅。

「怎么了?睿理?突然口渴了吗?」

「是啊,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下,仔细阅读搜查资料。」

智花满足地点了点头。

「你这么机灵,真是帮了我的大忙,睿理。」

「不客气,我也早就想要关于『蛇』的详细情报了。到了这种时候,我就心怀感激地借来一观了。」

睿理付了两人份的咖啡钱,端著餐盘找寻两人座位。

最初的事件是在五月第一个星期二。

发生于黄金周期间。被害人是四十二岁男性,被发现陈尸在闹区的巷子里,而且失去上半身。由于遗体损伤严重,本以为确认身分会花费一番工夫,却在遗体发现当天便查出身分。

推定死亡时间为前一日晚间八时至十时之间。

第二件是五月底的星期一。

被害人是二十八岁的男性,被发现陈尸于住家附近的公园,而且是失去上半身的状态。当天下著雨,本来还是认为难以确认身分,但是这一具遗体也很快地查出。推定死亡时间为前一日晚间六时至八时之间。

第三件是六月第二周的星期三。

被害人是三十六岁的男性,与前两件相同,他也失去上半身。发现地点为爱情宾馆后方的空地,身分很快便查出了。推定死亡时间为前一日晚间十时至十二时之间。

第四件是六月第三周的星期日。

被害人是五十四岁的男性,失去上半身,遭弃尸于闹区的小巷里。身分已查明。推定死亡时间为凌晨二时至四时之间。

第五件是六月最后的星期一。

被害人是四十六岁的男性,尸体被丢弃在风俗店后方的垃圾桶中,只有下半身,很快便进行了身分比对。推定死亡时间为晚间十时至十二时之间。

详细的现场状况、相关人士的证词、死者遗物和现场与尸体的照片、科学鉴定所得到的资料等等。

「…………」

将资料全部看过一遍后,睿理为了压下胸中怒火,喝了一口咖啡。芳香的苦味,现在却令他感到舒畅。

「真残忍。」

「很残忍呢。」

智花同样观看搜查资料,却是不当一回事。她喝著加了许多鲜奶油,看起来很像水果冰淇淋的饮料。不,因为有附汤匙,所以该说她是在吃吧。

「现场的照片果然惨不忍睹,腹部以上消失得非常乾净。」

看来『蛇』似乎只吃被害人的上半身。

「真是相当特殊的遗体……『蛇』并没有把整个身体全部吃掉。」

「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没有,跟我的预测或许是一致的呢。话说回来,我想谈谈关于被害人。」

「……除了男性以外,没有别的共通点呢。不,有是有啦。」

睿理滑动翻看搜查资料的画面,确认过五人份的资料。

「他们全员都被警察盯上了。」

「没错,明明是没有上半身的异常遗体,却一下子就能确认身分,那是因为他们早就是被警察盯上的人物。说穿了,这些人全部都是人渣。」

听到智花毫不避讳的发言,睿理露出苦涩的表情。

「你说得真直接啊……我也是相同意见就是了。」

五人都是犯了罪,却靠著巧妙的应对,逃过警察的追查。特别是被怀疑有对未成年对象犯罪,但是警察却掌握不到足以逮捕他们的证据。

「他们的仇家太多,所以警察的调查也陷入僵局的样子。演变成『因素』事件,相信警方有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是『因素』的案件,他们也可以推给『H.A.W.K.』处理。」

「警方与『H.A.W.K.』合作原来也有这样的意图啊,警方也真是精于算计。不过看到这里,『蛇』倒像是正义的一方了呢。」

睿理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智花却意外露出严肃的表情。

「我也是这么认为。」

「咦?阿智也是吗?」

「对,睿理。这个案件并不是随机杀人,凶手有选择被害人,他尽可能选择即使杀死也没关系的人。」

「跟复仇有什么不同吗?」

「如果是复仇的话,应该会有共通的关系人。毕竟已经杀了五人之多,真有关系人的话,警察也早就查到了吧。」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凶手的动机是社会正义之类的信念吗?」

「直接的动机是食欲吧。『蛇』具有强烈的食人冲动,袭击人的目的是猎食,他是在这样的基础上挑选被害人。」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阿智说过伊切同学的推测是正确的,是有什么根据吗?」

「对,我判断『蛇』的年龄是十岁以上未满二十,而且是女性。所以我认为伊切同学将目标锁定为高中,他的想法并没有错。至于根据嘛,那我反过来问睿理。」

智花拿著汤匙,像是指挥棒似地指著睿理,微笑著问道:

「睿理,假设你是这些人渣之一吧。命案现场是在巷子里、风俗店的后方等没什么人的地方吧?被警察盯上,又有许多仇家,你会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吗?」

「……我不会接近那种地方,至少不会想一个人去。」

「没错,可是他们还是去了。这是为什么?」

「被『蛇』约到那里去的吗?」

「那么,假设睿理一个人到了没有人的小巷子里,在那里遇见昨晚的狼人呢?」

「我会赶快逃走吧。」

「没错,一般都会逃走吧。那么如果出现的是肌肉男呢?」

「……那样我也有点讨厌呢。」

「那么如果在那里的是看似乖巧的小孩呢?」

「小孩?闹区的小巷子里会有小孩固然很可疑,不过我大概不会逃走。会很好奇小孩子在那里做什么。」

「真棒呢,睿理。这就是我要的答案。」

智花开心地点了点头。

「五起命案的被害人应该也是同样想法。而且他们被警察盯上,相对地应该更为小心谨慎,然而却仍是被『蛇』钓中。这是为什么?」

「原来如此,被害人太小看『蛇』了。他们以为如果是一对一,自己绝对可以胜过对方。至少『蛇』的外表令他们有那样的错觉。」

「就是这么回事。如资料所显示,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蛇』是堂而皇之与被害人面对面,一口啃了对方。能够令被害人如此掉以轻心的人,实在不多。如果是成年男性,甚或成年女性,被害人都会有所防备吧?」

「所以你才推测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啊……」

「对,因为如果被害人是人渣,十几岁的女孩就是他们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阿智!」

睿理忍不住喝道。

睿理的脑中浮现慧的面容。

「喔,睿理是担心慧吧?因为她是可爱的妹妹嘛。」

「你知道的话就别说了。」

「抱歉抱歉。顺带一提,被害人之所以只有上半身被吃,我认为那也是因为『蛇』的胃很小,无法全部吃完。十几岁的女生给人的印象就是食量小吧?」

「……是这样没错。」

睿理喝一口咖啡,目光回到资料上。

「这么说来,就是这一天……」

「嗯~什么这一天?」

「啊,不是,跟命案无关啦。慧身体不适,开始请假不去上学的日子,我记得就是第五起命案发生的隔天。」

「那是真的吗?」

智花的眼神一变,睿理则是点头肯定。

「因为慧好久没有请病假,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是吗……是这样啊……」

智花露出更严肃的表情,不发一语。睿理不妨碍她思考,静静地重新审视搜查资料。

──话说回来,伊切同学为什么会盯上我们学校?邻镇也有国中或高中,其他命案现场附近也有啊……

睿理凝视地图,试著将命案现场与他们学校连成直线,却也没什么发现。虽然都离得远,但是距离却不固定。

他用笔试著标出命案现场与车站的距离,顿时发现一件事。

「啊!」

睿理小叫了一声,智花目光随即移到他身上。

「我可能明白伊切同学的想法了。」

「怎么说?」

「等一下,我搜寻看看。」

睿理叫出时刻表,反覆搜寻,然后推测转变为确信。

「五个命案现场中,有四处位于从这里搭电车或公车可以当天往返的距离,就算考虑推测死亡时间也是一样。」

「不是全部啊,剩下的是哪一起命案?」

「第四起命案,因为是在星期日凌晨两点到四点,所以就等于是星期六的深夜吧。只有这一起不同,不过也可以推测『蛇』是利用周末出了远门吧。」

「哦~似乎很有道理。」

智花注视著地图点头附和。

「这符合十几岁女孩子的罪犯侧写。『蛇』没有自用车,所以只能搭乘大众交通工具移动。」

「而且还有一个更单纯的观点。」

睿理指著地图。

「命案没有发生在这个城镇。」

「……原来如此,我明白睿理的意思了。对,一般会想要在远处进行犯罪呢。就算自己没有被怀疑,但光是警察在住家附近徘徊就足以造成精神压力,可能会让人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呢。」

「一定是吧,我想『蛇』应该也是相同,他尽可能不想在自己居住的城镇引起事件,所以尽量在别的地方找寻猎物。」

「不错,当然这个推测大概也有漏洞吧。不过看来我们猜对了,伊切同学就是这么推测,所以把目标锁定在我们学校。」

「……『蛇』在我们学校吗?」

「还不知道,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只不过我认为,『蛇』最近就会有行动了。」

「『蛇』又要袭击猎物了?」

「对,而且会是在一周以内。」

睿理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最初的事件是在五月初,下一起则是五月底。这之间明明隔了一个月,第三起却是发生在大约一周之后。第四起的间隔就更短了。第四起和第五起之间虽然间隔两个星期,但那恐怕是『蛇』已经习惯了吧。」

「习惯?习惯什么?」

「习惯自己的食欲呀,睿理,『蛇』明白了自己要以怎样的频率吃人才好。第一起与第二起之间是忍耐太久,或者第一起之前他就已经相当忍耐了。因为忍耐过久,所以第三起与第四起缩短了频率。不过他发现自己不用吃得那么频繁,所以第五起就在刚好的时机进食。我推测过程大概就是如此。」

智花彷佛把自己当成「蛇」一般侃侃而谈。

「那么依照阿智的预测,『蛇』会在下周行动吧。有没有办法在那之前就找到他呢?」

「嗯~很难吧,不确定的要素还太多了。再说对方未必是高中生,也有可能是国中生。小学生的可能性虽然比较低,但大学生的可能性毕竟还是有的。不过这个城镇并没有大学就是了。」

「车站前不是有专门学校吗?」

「那也包括在内吧。果然还是必须到现场勘验吗?」

「今天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你打算去哪里呢?」

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现在已经快要六点了。

两人走出咖啡厅。

「我想去的是这里。」

智花指定的是发生第三起命案的爱情宾馆后方空地。

「勘验累了的话,可以在旁边的宾馆休息,真是一石二鸟。」

「才不是一石二鸟,那种地方怎么可以进去。」

「没问题,来之前我有准备替换的服装,也有准备睿理的份喔。穿制服毕竟是进不去的,这我懂的啦。」

「不,你一点也不懂──」

睿理正要反驳的时候。

一辆红色的爱快罗密欧朝著两人冲了过来。

「危险!?」

睿理庇护智花,以毫厘之差躲过之后,车子急停下来。只见左侧的车门打开,一只手伸出抓住睿理的前襟,一把将他拉入车内。

「睿理!」

智花急切地喊道。随即车门关上,车子加速驶离。

睿理被丢到右侧的副驾驶座,他转身看向驾驶座。

「好了,别乱动。总之先系上安全带吧,总上睿理同学。」

一位白袍女性手握方向盘,看著前方,语气平淡地说道。她的五官深刻,波浪般的金发似乎没有梳理,看起来乱得跟稻草一样。

然而,最令睿理震惊的是在她的白袍之下。她的白袍只是披在肩上,里面只穿著紫色蕾丝的胸罩和内裤。

睿理移开视线,依言身体坐正,系好安全带。女性没有看他,只说了句「很好」。

「……你是央医的人吗?」

睿理看著窗外迅速流动的景色问道。白袍女性吹了声口哨。

「原来你是这么认为啊。这个问题很不错,不过很遗憾,你猜错了。」

女性瞥了睿理一眼。

「我是安西希艾拉。水无月没有跟你提过我吗?那家伙借宿在我那里哦。」

「你是研究所的人?」

睿理惊讶得睁大双眼,安西则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研究所的事就有对你说啊。没错,我也是天满的研究成员之一,不过现在失业就是了。啊,你要吃百琪棒吗?」

她递出红色的糖果盒。睿理郑重地拒绝后,安西只说了一句「是吗」,然后在口中含了一根。她摇晃著百琪棒说道:

「因为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所以才把你抓来,抱歉打扰你和水无月了。」

「你是故意的吧?如果只是要和我单独谈话,应该不必做那种事。」

「果然被看出来了吗?你有看见水无月刚才的表情吗?啊啊,附带一提,这辆车内收不到信号,现在她一定为了打不通电话而在懊恼吧。」

安西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呵呵一笑。睿理看著她,感到很无言。

「所以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了对了,你是水无月的什么人?」

这突来的问题令睿理意想不到。

「我是她什么人……我和她是青梅竹马啊。」

「青梅竹马啊。说穿了,你不会觉得她很恶心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睿理的语气忍不住变得严厉,安西则是耸了耸肩。

「因为跟她说话会谈不来吧。你能理解她说的话吗?既然说是青梅竹马,那你至少是从小学就认识她了吧?水无月从那时候就与班上格格不入吧?」

「…………」

睿理无法反驳。

智花在小学的时候确实与周围格格不入,那是因为她是天才,所以才会孤独。对于智花说的物理学和遗传学的话题,周围的小孩完全无法理解,而智花也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什么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自然而然,她就被孩子们排挤在外了。

只有睿理认为「阿智就是这样的人」,对于她说的难解话语只是随便听听,仍是和她在一起。他的背后则是有慧紧跟不放。

「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她的,你可以尽情说出真心话。水无月有时让人不知她在想什么,感觉很恶心对吧?」

安西寻求睿理的认同。

睿理则是瞪著她。

「你是安西小姐对吧?我不知道你是怀著什么心思在挑拨我和阿智,不过我从来不曾觉得阿智恶心。她确实有时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那种事谁都一样吧。我反而觉得──」

睿理夺过她含在口中摆动的百琪棒。

「说那种话的你更令人感到恶心。」

「哦。」

安西的嘴角上扬。

汽车猛然加速。

睿理被紧紧压在座椅上。

「因为水无月对你格外执著,我就想看看你是怎样的男生,这下我明白了。应该说,不愧是天满的儿子吗?」

「你在说什么?」

「抱歉抱歉,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

安西毫不在意地露出和善表情,再含起一根新的百琪棒。

「她对别人完全没兴趣,却对睿理同学特别执著,所以我对你是怎样的人很有兴趣。」

「你是在测试我吗?」

「对,如果你是无聊的男人,我就不打算帮忙你了。不过因为你似乎很有趣,所以我会协助你们。」

「我没说什么了不起的话。」

车子开上高速公路

,速度开得更快了。

「你是没有自觉吗?能跟那个水无月理所当然似地交往,那可是相当不容易喔。」

「没有,我很普通啦。」

「普通啊……普通人应该会排除与自己不同的人。」

安西的表情中夹杂著苦涩之情。

「具体的例子要多少有多少吧。与自己想法不同、外表不同、做的事不同、所属团体不同、言语不同、不同、不同、不同。对于不同的存在,普通人总是态度冷淡吧,所以纷争才会永远无法止息。」

「我也有那样的一面。」

「或许吧。不过你接受水无月了。站在对等的立场,原原本本接受不同的存在,能做到那样的人意外地少喔。因为任谁都会找寻共通点,想要看到与自己相同之处。」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对方不是不同的存在,而是相同的存在,普通人就会接受了吗?」

「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就生物本能来说,那也是理所当然。如果是与自己相同的存在,那就会安心了吧?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排除不同的存在。」

「我跟阿智有共通点哦。」

「比如说?」

「呃、比如说……年纪。」

噗一声,安西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哈哈大笑,百琪棒从口中掉落。

「啊啊,有趣,你真有趣,像你这样的人刚好匹配她呢。」

「还、还有其他的啦……只是我一时想不到而已。」

「不用想啦。不如来谈你的事吧。」

安西将手伸进白袍。睿理感觉网膜扫瞄的萤幕起动了,萤幕上询问是否允许接收档案。睿理朝她瞥了一眼。

「你先看看吧,这样你就会稍微瞭解自己的处境了。」

睿理将手机从胸前口袋抽出,允许接收档案,随即眼前排列出数个档案。睿理依照安西所说,打开那些档案。

画面上整理了在网路上流传的「传闻」。

『听说有能够操纵所有「因素」的神谕。』

『有人感染了王者的神谕。』

『杀死王者的话,下手的人就会成为新的感染者。』

『天满博士是最凶恶的感染者!?』

『有情报指出博士有儿子。』

『感染最凶恶的神谕就能随心所欲。』

睿理大略看过简略的标题,其中有几个传闻睿理也曾看过。由于是没有任何可信度的谣传,所以先前他一直都无视那些传闻。但是这时他的目光停在其中一条上。

「天满博士的儿子……是在说我吧。」

「关于那个传闻,是央医放出的谣言。」

「咦!?」

「虽然假装事不关己,不过煽动群众的确实就是鹫崎他们。对方似乎也想快点找到你,或者该说他们想杀死你,因为你很危险。」

「说我危险,我又没有……」

「这跟你实际上是否真的危险无关,而是对方是否感到威胁。而且我也认为你身上会有什么秘密,大概水无月也是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我感染了这个奇怪的神谕吗?」

「关于在网路上谣传的神谕,其实在我们研究伙伴之间也没有见过其存在。据说它通称『王者』,在众多神谕中也是最凶悍的一种。只不过,天满在生前完全没提到此事。」

「那么果然就只是谣言吧……」

「关于这一点啊。依我的看法,『王者』的神谕是存在的。虽说是事出突然,但天满那个人实在不太可能没有任何对策就把神谕散播出去。应该要假设他事先准备了能对抗神谕的对策,这样才比较合理吧。」

「那不会只是你个人乐观的期望吗?」

睿理逐一确认档案的内容。在各种谣传之中,有暗示「王者」神谕的叙述,甚至最新的留言更指出天满的儿子很可疑。

「…………」

狼人的话语在脑中浮现。

──他也是相信这个谣言而在找寻我吗?

「总之,现在不只是央医在找你,神谕的感染者也是。说不定涅墨西斯的感染者也一样。」

「跟我是否感染『王者』无关是吧?」

「对,对央医而言,能够把你引出来自是再好不过。如果有人杀了你就更棒了,不弄脏自己的手就能达成目的。他们还是一样卑鄙龌龊啊。」

安西啧舌一声,转动方向盘。

他们下了高速公路,不知何时已经开回头,很快就回到刚才的咖啡厅,却不见智花的人影。

「好了,辛苦了。」

安西拉下手剎车,倚靠在座椅上。白袍敞开,露出里面的内衣。目光忍不住就要往丰满的胸部飘去,睿理随即注视挡风玻璃。

「谢谢你,我稍微弄清楚情况了。」

「别在意,我只是对你有兴趣而已。如果我们彼此都能活下来的话,那就再见吧。」

睿理收下一根她递来的百琪棒,然后下车。

『睿理,你没事吧?席姊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吧?』

手表很快传来智花的声音,以她来说,语气少见那么焦急。当睿理在回答她的时候,红色的爱快罗密欧疾驶离去。

夜晚,睿理在自己的房间,重新阅读复制到手机里的搜查资料。

「……有可能性。」

睿理喃喃自语。

搜查资料上的某部分令他很在意。那是可能查出「蛇」身分的线索,不过跟睿理等人推测的「十几岁女生」罪犯侧写,感觉似乎并不相容。

然而,搭配从智花那里听来的情报,反而似乎一口气快要过滤出「蛇」的身分了。

接著是关于慧。

跟智花谈话时还没发觉到,但是有一件事令睿理挂心,所以他想向妹妹确认看看。

一周前发生「蛇」的事件,慧在隔天身体不适。在日落前她就窗帘紧闭,在家闭门不出。

「如果慧被卷入事件的话……」

脱口而出的话语令睿理不寒而栗。

──我要冷静,我要冷静,没有确切证据的推测太多了。

轻举妄动,很可能招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警察和「H.A.W.K.」都有在行动。

有可能他们会找到不动如山的铁证。

自作主张采取行动是很危险的。

这时敲门声响起。

睿理还没回话,慧已经开门探出头来。

「哥哥,我洗好了,你可以用浴室了。」

她刚洗完澡,身上穿著睡衣,睿理不知道目光该看哪里。

「啊啊,好。」

冷淡地回答后,睿理叫住妹妹。

「我说慧啊。」

「嗯?」

就在正要关门的时候被叫住,妹妹圆滚滚的眼睛看著他。睿理开口说道:

「……大概是在一星期前吧……你有看见什么吗?」

对于这个提问,慧表现出剧烈的反应。

慧睁大双眼,微微颤抖,后退了一步。

「你看见了吗?所以才足不出户吗?」

睿理从椅子上站起,就在他踏出一步的瞬间,妹妹大叫道:

「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不、不是的……」

慧转身奔进自己的房间,睿理追在后方,敲门说道:

「慧!慧,你开门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绝对会守护你,所以要是发生什么事,你要告诉我啊!」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所以不要管我!」

「那怎么可以,慧是我的──」

睿理说到这里打住。

在稍微犹豫之后,他说出违心之言。

「你是我心爱的妹妹啊。」

「…………」

没有回应。

睿理试著等了一会儿,慧却是一句话也不回答。

正当他离开门前,准备要回房的时候,只听见门后传来细微的声音。

「……哥哥太狡猾了……」

※ ※ ※

「人是什么呢?」

啪一声,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下著将棋,口中这么问道。

※睿理用吃掉的对方飞车攻入对方的阵地,同时回答他。(译注:日本将棋规则,可以将吃掉的对方棋子当作自己的棋子使用。)

「你是问生物学上的定义?还是哲学上的意义呢?」

「不管哪一种都没关系,都是一样的。」

「一样吗?人类在生物学上的定义是固定的吧。」

「那么人呢?生物学上有人的定义吗?」

「……果然是要谈哲学啊。」

穿黑色大衣之人前进步兵,吃掉睿理的桂马,升变为成金。

「人的历史也可以说是扩张的历史。生存范围固然在扩张,存在本身也在扩张。」

「存在本身?」

「好比说中世纪的宗教战争吧。人类在那场战争是和谁战斗呢?」

「还能和谁,当然是和同样的人类战斗吧?难道要说他们是异教徒吗?」

「不是,他们是和恶魔战斗。敌人是恶魔或者恶魔的手下。」

「好像变成奇幻

的话题了呢。」

「才不是什么奇幻,我谈论的是现实发生的事。在宗教战争中,异教徒都是恶魔或恶魔的手下,所以才能杀得下手。古今东西,明明大多数的宗教都视杀人为禁忌,那又为何会发生战争?」

「那就是有各种利益纠结……」

睿理说著,同时却感觉自己像是在逃避回答。

他有些粗暴地走了金将,吃掉对手刚升变为成金的步兵。

「或许是有利益纠葛。可是那些跑去从军,杀死众多异教徒的人,他们做的行为有违背神的旨意吗?正好相反,他们认为杀得愈多,愈是奉行神的旨意。他们就是靠著那样虔诚的信仰,杀死了恶魔的手下们。」

对方移动角行,吃掉金将,升变为龙马。

「你想说异教徒非人吗?」

睿理移动王将,直取那只龙马。

「正是如此。异教徒自古以来就不是人,他们被视为人已经是相当后期的时代了。不,即使到现在仍有人抱持那样的观念。」

黑色大衣之人好像笑了。

对方移动桂马。

「如果你讨厌异教徒这个例子,那用奴隶制度如何?奴隶在生物学上不是人类吗?他们和平民与贵族有何不同?」

「没有不同……」

「那么,为什么他们会被当成家畜看待?不就因为他们不被当成人看待吗?过去他们是与牛马相同的存在。」

睿理将王将往后退。

「……身分歧视也是类似的原理对吧。明明同样是人类,却不被当成人看待。你的意思是说,每当那样的歧视被废除,人的范围就会扩大吗?」

「没错。可是歧视是根深蒂固的问题,至今仍然存在,而且会随时代改变形式。从身分歧视,到财富所产生的歧视,学历、容貌、境遇,甚至出生都会被拿来作文章。」

「……歧视吗?到现在还有成年人会带头贬低他人呢。」

「就是因为不把对方同样当成人看待啊。对他们而言,人的范围很狭隘,所以才能尽情攻击别人,却丝毫没有罪恶感。」

攻入敌阵的金将被银将吃掉。

「我终于明白你问『人是什么』的用意了。反过来也说得通,比如有人溺爱宠物、有人把公仔当成宝贝、最近连疼爱机器人也不稀奇。对于那些人而言,那些事物都已经是等同或超越人以上的存在了。」

「那么『因素』呢?」

睿理的手停下。

黑色大衣之人似乎在窃笑。

「他们不是人类,但是阿智和天满博士却视他们为人类的进化版。针对是否把他们视为人,大概会发生纷争吧。」

「被卷入纷争的人一定很倒楣吧。」

「…………」

睿理瞪著盘面,懊悔地咬牙切齿。

因为他发现了。

这个盘势已经无路可走。不管怎样都会面临王手,找不到可以逃脱的路线。

睿理紧握原本捏在手中的棋子,口中发出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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