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在那山丘的彼方 第8章「『—半』太少了。」

——开门都市近郊,宛如世界末日般的战场

当————!当————!

女仆姊:「走吧。」

贵族子弟:「真是的,好个公主殿下啊。」

女仆姊:「?」

贵族子弟:「好好好,我作陪吧。」

女仆姊:「拜托了。如果趁现在——趁现在大家都抬头仰望,应该能抵达王弟元帅身边才对。」

贵族子弟:「如果失败了,可就要身陷敌阵之中啰。」

女仆姊:「别考虑这件事吧。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害怕也没有用。」

贵族子弟:「好好好。那我们走吧。」

——开门都市近郊,宛如世界末日般的战场

当……!当————!当————!

斥候兵:「咦?」

光之火枪兵:「这……」

光之长枪兵:「这是什么声音?」

当……!当————!当————!

铁国骑士:「声音……」

军人子弟:「声音从天而降……是也……」

当……!当————!当————!

光之农奴兵:「从哪里来的……」

光之伤病兵:「就像大圣堂的钟一样耶……」

光之少年兵:「好美的声音啊。」

奏乐子弟:「阳光照进来了呢。」

当……!当————!当————!

兽人军人:「起风了……」

巨人作业员:「喔喔……炮声,停了……」

义勇军弓兵:「好安静……这里明明是战场耶。」

土木子弟:(太阳露脸了……奏乐子弟……)

当……!当————!当————!

王弟元帅:「怎么啦?这不是钟声吗?贵族军占领成功了吗?这声音,还有这阵风是……」

圣王国将官:「元帅阁下,请小心。」

脚步声急速逼近

贵族子弟:「——」

王弟元帅:「……居然在这时候出现啊。」

女仆姊:「小女子特地来此求见,王弟阁下。」微笑

——一片寂静的战场中央

当……!当————!当————!

王弟元帅:「你是依约前来,对吧?」

女仆姊:「是的……依约来此。」

王弟元帅:「话说回来,似乎还没见到你的援军?」

女仆姊:「迟早会赶到的。」

王弟元帅:「这里是战场,不是妇孺该来的地方。」

女仆姊:「我是勇者。这点先前应该已经告诉过您了才对。」

王弟元帅:「……意思是你没打算撤退?」

女仆姊:「毕竟我就是为了让您撤退才来交涉的。」

王弟元帅:「到了这个时候……面对这个充满鲜血、硝烟、破坏、怒吼的战场,你居然还在说这种漂亮话?这里是以死亡与钢铁贯彻己意的场所。我先前应该宣告过了才对,下一次见面就是在战场上了。女孩,若是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志,就算要刺穿你的肠子,本帅也在所不惜。」

圣王国将官:「阁下,现在不是……」

女仆姊:「王弟阁下不会做出那种事。」

王弟元帅:「为什么你说得出这种话?」

女仆姊:「在这个战场上,所有能观测到的势力之中,没有一支属于我的麾下。既然如此,就算当场杀了我,不过就是王弟阁下被一个碍眼的小女孩激怒而下手让她闭上嘴,仅此而已。这么做不能解决充斥于这个战场中的任何问题,只能发泄个人的情绪……王弟阁下不会做出这种事。」

王弟元帅:「你对我的评价可真高呢。」

女仆姊:「如其这么做,倒不如留下我这条命,尽可能地榨出情报,或是考虑能否将我当成与其他势力谈判时的交易筹码,这么做比较妥当。就『合理』这个意味来说,我认为您是中央诸国里最值得信赖的人。」

王弟元帅:「……你一个年轻女孩,难道没有考虑过,我可能会照刚刚所说的把你关起来吗?」

女仆姊:「如果会在这种时候担心自己的安危,那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这个战场上的资格。您不这么认为吗?」

……当——当————

王弟元帅:「这阵钟声,也是你干的好事吗?」

女仆姊:「或许是呢。」

那……那个女孩是……?她对王弟阁下说了什么……

那个女孩……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是魔族?

不……不对,看起来是人类耶,是谁啊?

窃窃私语……

王弟元帅:「好吧,现在分秒必争,开场白就到此为止。让本帅听听你的要求吧。」

女仆姊:「战争终结,以及远征军撤退。」

王弟元帅:「不可能办得到。」

女仆姊:「这座都市拥有身为都市国家的主权。此外,远征军所经过的路径,侵犯了七个本地氏族的支配领域。倘若远征军继续这些犯罪行为……远征军及其所属国家将会背负长达百年的债务。」

王弟元帅:「这次的远征就如先前所述,乃是各国遵从教会的宗教号令而自发性集结而成,是民众基于自由意志参与的圣遗物(※)夺回运动。将这种运动归咎于国家的论点,我无法苟同。」

贵族子弟:「您以为这种藉口能说得通吗?」

王弟元帅:「不管是怎样的道理,都得有相应的力量守护它。」

贵族子弟:「听起来像是『无论多么不讲理,只要有暴力就能横行无阻』呢。」

王弟元帅:「因为这就是真实。」

贵族子弟:「……」

女仆姊:「所谓的力量……所谓的暴力,往往是种相对的东西呢。我不打算进行『有或没有』这种随便的议论。它的意义只在于两者之间的相对差距,因此绝对量没有意义。」

王弟元帅:「贤者的见解啊。不过,那又如何?」

一人奔至

参谋军师:「元帅阁下!」

王弟元帅:「怎么了?」

圣王国将官:「出了什么事?」

解说

(※)圣遗物

神或圣人留下来的物品或遗骸(其中一部分)。这原本是基督宗教的用语,对于书中的圣光教会而言则是指光之精灵留下的物品或遗骸。

参谋军师:「这……这……」瞄

王弟元帅:「说吧。」

参谋军师:「遵……遵命。魔族在离此地尚远但徒步一日可到的地点,集结了数万援军!」

女仆姊:「——」

王弟元帅:「居然有数万……」

参谋军师:「不,这只是最保守的估计……集结尚未停止,照这个样子看来,恐怕几天内就会超过十万。」

女仆姊:「——」

王弟元帅:「……这就是你的援军吗?」

女仆姊:「您要这么认为也无妨唷。」

贵族子弟:(真敢讲……那批人根本不是什么军队,只是因忽邻塔而集结的非武装魔族平民。他们不就是些为了见证魔王的战争而集结的氏族吗?虽然他们数量确实可能超过十万,但不过就是个虚张声势的肥皂泡罢了。只要拿火枪一戳,当场就会破。)

女仆姊:「……」

王弟元帅:「……」瞪

圣王国将官:「您……您意下如何?」

女仆姊:「……」

王弟元帅:「……这只是威吓吧。」

贵族子弟:(什么?他居然察觉了?)

女仆姊:「此话怎说?」

王弟元帅:「人数如此众多的援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期间内组织起来。如果真有办法,应该早就狠狠地给我军一击了。既然如此,那支军队大概是用幻术伪装而成,或者是某种策略……比方说用假装备蒙混的乌合之众。没有理由将这么多战力温存起来。」

女仆姊:「即使如此也没关系吧?」

王弟元帅:「为何?」

女仆姊:「如今重要的是『包围开门都市的远征军花了两星期依旧没攻下城』这个事实。此时再加上『原先在围城的远征军,现在反而被十万魔族围住了』这个事实……我想,包围军是真是假,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圣王国将官:「这……这……」

某人迈步走近

冬寂王:「若是平常,或许不成问题吧。」

参谋军师:「你是……冬寂王!」

冬寂王:「不过,远征军的大义在于信仰,这是长处也是短处。如今遍布战场的混沌,正是由于信仰中心有所动摇……没错吧?」

贵族子弟:(冬寂王在这时候登场啊。光是能抵达这里就已经算是侥幸了,没想到居然会有援军。)

王弟元帅:「你是指本帅的领兵能力有问题?」

冬寂王:「即使阁下的领兵能力超乎寻常,要应付当前局面依旧不可能。你无法用一己之力抵挡时间的洪流。」

王弟元帅:「别耍什么『南部的要求就是精灵的希望』这种花招!」

贵族子弟:(情况不坏……但趋势不明。对手难缠。就算是我们的师妹也会觉得棘手吧。)

女仆姊:「在这种状况下继续战斗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圣王国将官:「这……」

女仆姊:「不管由哪一边获胜,都会对双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种情况有百害而无一利,不是吗?」

王弟元帅:「可能性确实很高。然而撤退又如何?掀起这场战争的是教会,那么责任由教会扛吗?不。他们不会负责。既然没人负责,对这场远征投注了资产导致财政困难的诸侯将会无法维持秩序。这么一来,掠夺行为将成为家常便饭,不难想像中央国家群也会频频爆发小冲突。假如不在魔界取得财富,或至少取得能够致富的预感,便无法控制中央诸国高涨的欲望。换言之,这会导致中央诸国体制崩溃。同样会造成你口中的『毁灭性打击。』」

女仆姊:「怎么会——」

王弟元帅:「无论撤或战,我方都会产生毁灭性的损害。那么,就该在此时也打击魔族与南部联盟。这么一来,复兴期间就能避免遭到外来侵略。不是吗?学士小姐啊,这不正是在保障国家安全吗?」

某人迈步走近

东砦将:「身为一族之长,对于这点可就要质疑啰。我倒认为这种拖人下水的自我毁灭攻击只能说是下策。」

青年商人:「毕竟他『不是』远征军的负责人,会做出这种判断也算是无可厚非呢。」

圣王国将官:「你们是什么人!」

东砦将:「他问咱们是什么人耶。」

青年商人:「我本来还以为会最先到呢。那位小姐的知己总是会出人意表。」

东砦将:「这位小姐是?」

青年商人:「我们在那位小姐的家中见过面,对吧?」

女仆姊:「是的,久违了。」鞠躬

贵族子弟:(青年商人!同盟的有力商人,十人委员会之一。他要比当初见面时还要厉害了呢。这种魄力,简直跟师父不相上下耶。不过这里是战场的正中央,青年商人怎么会跑来……这发展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王弟元帅:「你们是什么人?跑来战场正中央做什么?」

东砦将:「在下是……呃~那座开门都市的氏族长,职位相当于人类的市长。叫我东砦将就好啦。」

青年商人:「我是都市守军的最高指挥官……应该说代理吧。我叫青年商人。」

圣王国将官:「什么!火枪手!把这些家伙——!」

王弟元帅:「住手!」

圣王国将官:「~!」

东砦将:「漂亮的判断——如果你们轻举妄动,可是会连咱们一起炸飞呢。」松了□气

王弟元帅:「你们什么时候抢到了加农炮?」

东砦将:「哎呀,只抢个一门倒是不难。」

王弟元帅:「你们全都到了这里是打算做什么?来投降的吗?呵呵。」

青年商人:「请您别说傻话了。我是来挖角的。」

王弟元帅:「啊?」

青年商人:「说到圣王国的王弟元帅,可是名震中央大陆的英雄。以理性思考与极度漂亮的战略,年纪轻轻就名闻遐迩的战场风云儿(※)。除了战术、战略以外,在外交与财政上也有出色的决策能力,是大陆最顶级的人才。」

王弟元帅:「你对人类的事可真清楚呢。」

青年商人:「我是人类唷。人类率领魔族的军队很奇怪吗?」

王弟元帅:「不……原来如此。听说『同盟』有个异端商人靠着小麦市场席卷了整个大陆的金币……」

东砦将:「啊?你连这种事都干过啊?」

青年商人:「别讲得那么难听嘛,我只赚了一点点而已呀。」

圣王国将官:「——『统治小麦的商人王』。」颤抖

女仆姊:「是这样吗?」

王弟元帅:「这么厉害的男人,对本帅有何要求?」

青年商人:「所以说是挖角啰。我是来聘请人才的。除此之外还要给点建议。」

王弟元帅:「——这些人全都一样,没一个在乎这里是战场。」

冬寂王:「我则是来劝降的。」

王弟元帅:「劝降?要我军对南部联盟投降?本帅绝对不会向破坏中央大陆秩序的人低头!」

冬寂王:「我并没要你对南部联盟低头……这里有封来自修会的信。」

圣王国将官:「来自修会……?」

王弟元帅:「什么?」

贵族子弟:「原来是这样啊……吃了秤铊铁了心呢。」

女仆姊:「冬寂王陛下。」

冬寂王:「怎么啦?学士的爱徒啊。」

解说

(※)风云儿

当时局剧烈动荡时,趁机崭露头角的人物。

女仆姊:「……请您务必高抬贵手。」

冬寂王:「我明白。」点头

王弟元帅:「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冬寂王:「哎呀,花点时间读信吧。虽然言词上有些修饰,不过主旨是这样——『侵入他人国内战斗者,将被逐出教会』,仅此而已喔。」

王弟元帅:「逐出教会……」

圣王国将官:「这……」

贵族子弟:「当然,这对于信奉圣光教会的圣王国而言,没有任何直接的影响。不过,您想必已经察觉这封信的意义了才是。」

——不得接种天花疫苗。

圣王国将官:「!」

贵族子弟:「要是这么一来,用不着五年十年,国家就会变得冷清,人们则纷纷移居……或许会变得像不在商路上的偏僻村落一样惨。」

女仆姊:「我并不喜欢以恐吓手段进行交涉。」

冬寂王:「这是当然。不过学士啊,战争本来就不是什么会让人喜欢的事。如果能阻止让生命消逝得比花瓣还轻易的战争,就算要恐吓我也在所不惜。倘若有些许机会,不管得用什么手段,我都要终结战争。如果你连这个交涉机会是我们南部联盟士兵以性命挣来的空隙都忘了,那可就糟了。请你明白,到这个地步,唯有尽快结束交战行为才叫做慈悲。」

王弟元帅:「……所以你要我投降?」

冬寂王:「不错。」

王弟元帅:「本帅一个人的意志无法驱动远征军。这是一支藉由大主教阁下的号令而动,并且有复数国家与众多领主参加的军队。就算本帅可以免于被逐出教会,也无法承担这种责任。」

青年商人:「请别再找藉口了。如今不管怎么想、怎么看,您都是实质上的意志决定者,无庸置疑。」

随军大司祭:「元帅阁下……」

圣王国将官:「大司祭阁下?出了什么事吗?」

随军大司祭:「大主教……上了战场……」

王弟元帅:「混沌与狂信已深植军中,要让他们撤退究竟有多困难,我想各位不会不晓得。骰子已掷,如今只能决一雌雄,你们还不明白吗?」

贵族子弟:(……说不动他吗?)

王弟元帅:「……」

青年商人:「请容我提个建议,元帅阁下。」

王弟元帅:「魔族的商人啊,你想说什么?」

青年商人:「阁下的兄长,已经接受湖畔修会了。」

参谋军师:「这……」

青年商人:「这是诏书。」

王弟元帅:「你们……」

冬寂王:「……」

王弟元帅:「你们为什么不明白!时代的趋势,已经表明它只会选择人类或魔族其中一边。这个世界并未辽阔到能容纳双方,你们为什么不懂!世界没有那么宽广啊!」

女仆姊:「掀起争端时用精灵当理由,现在为了继续争斗则要拿世界当藉口?这么一来——确实,『她』或许错了也说不定。」

东砦将:「啊?」

女仆姊:「……确实『她』或许错了也说不定。我们之所以如此愚昧,是因为她没告诉我们火焰有多热。在摇篮中成长的我们学不到这点,或许是她的罪孽。但是,我们究竟要依赖她和她的罪孽到什么时候?」

圣王国将官:「你……你在说什么啊?」

女仆姊:「我在问大家要依赖『她』……光之精灵到什么时候。究竟要用『她』的名义挑起多少争端?究竟要用『她』的名义做出将杀人正当化这种卑鄙的避责行为到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并未辽阔到能容纳双方』?这种事还需要世界的许可吗?我们……假如在场的我们,不在这一刻负起责任,又要将这个责任扔给谁呢?人民确实可能愚昧无知。但是,无论自己希不希望,他们都扛起了这个责任。饥饿、寒冷、贫困、战争——换言之,他们以『自己不期望的死亡』这种形式扛起了责任。王弟阁下,您不是英雄吗?我认为,您也是走在这条小路上的其中一人。」

王弟元帅:「勇者啊,你究竟期望些什么?假如你想守护世界——想改变世界,就让本帅见识阁下的力量!」

女仆姊:「我期望和平,期望一点点让步,以及些许的将心比心和须臾的心灵相通。此外什

么也不想要。如果只是这样,我们一定能做好。而之后的事,『大家』会一同完成。我相信可以如此。因为要是无法相信,我连人类都当不成,早就在那一天、在那一夜,在那个马厩中像虫子般死去了。」

青年商人:「……」

冬寂王:「……」

王弟元帅:「阁下想说自己有足以贯彻这些戏言的力量吗?」

女仆姊:「我没有武力。」

王弟元帅:「你的援军要集合完毕,至少还要十天唷。」

女仆姊:「他们并不是我的援军。」

圣王国将官:「什么!」东张西望

王弟元帅:「能实现阁下那天真理想的力量何在,就让本帅见识见识吧。」

女仆姊:「好的……元帅阁下,请容我借您的手一用。」

光芒大作!

王弟元帅:「这……这是……」

女仆姊:「——『光之宝珠』。这是她留下的恩宠。光之精灵特地留在这世间的恒忆之焰。」

圣王国将官:「该……该……该不会——」

那……那道光是?

——该……该不会是精灵?

难道说,那个女孩子是精灵的使者?

不会错,那道光……好温柔,好美丽啊……

身上的痛楚,好像全都消失了一样。

她一定是精灵的巫女……

女仆姊:「元帅阁下,我以勇者之名在此宣告,这就是『圣骸』。而且我要将这项圣遗物……赠与元帅阁下。」

东砦将:「!」

冬寂王:「这……你是认真的吗!」

青年商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太了不起了!了不起啊!」

王弟元帅:「为什么!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仆姊:「我的援军,是您。」

王弟元帅:「!」

女仆姊:「元帅阁下就是我的援军。这并非魔族给人类的赠礼,也不是开门都市给圣光教会的赠礼,而是我送给您个人的礼物。因为我相信,如果是您,必定能守护好这个『圣骸』,将它用在正途。我相信,如果是您,必定能控制住圣键远征军,为地表地底两个世界带来一个新时代。我最有力的援军不是别人,就是元帅阁下您自己。」

东砦将:「……这一招已经不能用『奇袭』来形容啦。」

参谋军师:(这个女孩究竟在想什么啊!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么多将士面前取出圣遗物……基于我军的大义,绝对无法置之不理。我们远征军,就是为了取得「圣骸」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既然如此,对方就这样将目标物相赠,继续攻略、攻击开门都市的理由也就消失了。虽然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以「这是冒牌货」作为理由拒绝,然而这道圣洁的光实在不能说是假货。至少将士们立刻就接受了。尽管「圣骸」的赠送对象是个人,但这么一来,也就等于开门都市低头了,非得以国家的立场回礼才行。然而最狡猾的地方在于,我方非得毕恭毕敬不可,但开门都市与魔族实际上根本没有退让半步,没有做出任何的妥协。而且这个女孩甚至明言这是个人之间的赠礼……虽说众多将士得到了满足感,不过这么一来割地赔款便无从谈起。她居然计算到了这种地步……)

冬寂王:「好沉重啊……王弟阁下。」

参谋军师:(没错,就是这样。不仅如此,这项赠礼更逼得元帅阁下必须做出极为重大的决断。假设接受这个「圣骸」,那么圣王国能走的路大致可分为三条。

第一个方案,就是将「圣骸」献给圣光教会。圣光教会想必希望如此吧,毕竟这个遗物是他们信仰的象征。可是,跟圣光教会在政治上联手有好处吗?圣光教会已经跨越了自己的领域,加强对于国家的干涉。此外,这个学士女孩更斩钉截铁地说「相信必能将它用在正途」。这句话也能解释成「如果将圣骸让给教会,最好有面对相应程度报复的觉悟」这种恐吓的意思……

第二个方案,是由圣王国负责管理「圣骸」。在这种情况下,拥有「圣骸」的圣王国王室,将成为有光之精灵血缘的王室,在中央诸国众多王室中具有独树一格的正统性。可说是天赐支配权的王室。如此得到的正统性,对于想维持既有秩序的圣王国而言,能带来巨大的优势,民众想必也会高举双手表示欢迎吧……然而,这个方法有两个要注意之处。其一,赠礼毕竟是赠礼。一旦说到这个「圣骸」的由来,就非得提到「是在魔界受赠」这项缘由。换言之,假如采取这种方法,今后必然得和魔界建立起某种形式的友好关系。其二,如果圣王国就这么负责管理「圣骸」,多半无法避免与教会产生冲突。

与修会靠拢并委托其管理,不失为第三个方法。在这种情况下,会取得种牛痘优先权等好处。这么做虽然能有效取得民心,对于圣王国期望能维持的既有权力结构来说,却很可能引来修会与其背后的南部联盟施压。此外,跟第二种管理方法——由圣王国直接管理一样,这么做无法避免与教会冲突。

这三种方法,各有各的优缺点。不过如果真要选……大概是二吧。然而如此一来就得对魔界以礼相待,想办法终结这场战争。若要继续战争就只能选一,但这样就得背负「尽管对方赠与圣骸却仍然毫不留情地进行杀戮」这种极为难听的恶名,士气多半会掉到谷底……)

青年商人:「您意下如何,元帅阁下?」

东砦将:「想必很难抉择吧。」

女仆姊:「……」

王弟元帅:「你究竟——你究竟是信任本帅的什么地方?」

冬寂王:「你的能力吧?」

圣王国将官:「这……」

贵族子弟:「哎呀,毕竟是地表世界最伟大的英雄嘛。」

女仆姊:「是吗?我把人品也考虑进去了唷。」

东砦将:「这人居然像闲话家常一样若无其事啊!」

青年商人:「他们师徒都是这样喔。」

王弟元帅:「说什么蠢话!像这种闹剧——」

青年商人:「那么请容我问您一个问题,元帅阁下。元帅阁下才是在演闹剧吧?」

王弟元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年商人:「您为什么没杀掉无能的兄长呢?为什么屈就于元帅这个位子上呢?尽管所有贵族都期待、怂恿您夺位,而您的名望也胜过国王,为什么还要演这种元帅闹剧呢?」

圣王国将官:「这……」

王弟元帅:「……唔。这才不是——」

青年商人:「如果这不是闹剧,那么她所说的话也算不上闹剧啰。若将她的行为眨低成闹剧,那么您的所作所为同样是一场闹剧。『自己选择的小路』——她是这么说的。正如您恪守自己的原则又有要守护的对象般,她也一样。而这些东西并不能用『闹剧』这种廉价字眼一笔带过。」

东砦将:「……确实如此呢。」

青年商人:「那么,您打算怎么办?非得要补上那最后一根稻草吗?」

王弟元帅:「……拿来。」

圣王国将官:「啊……」

王弟元帅:「……我就收下这颗珠子吧。」

女仆姊:「非常感谢您!」

冬寂王:「……」

王弟元帅:「我这么做,不过是选择最符合我国利益,而且能将本帅影响力最大化的手段罢了。绝非出于什么善意或好意……大陆受教会影响太深了。」

圣王国将官:「阁下……」

贵族子弟:(这人还真是不老实呢。)

女仆姊:「即使如此也没关系。不,这样正好。这么一来,彼此携手合作才有意义。这个结果并非基于突发性的善意或好意,而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因为,这是两个种族今后在这个狭小世界中共存的必要条件。」

青年商人:「……是啊。你总是这么说的。」

光芒大作!

东砦将:「好华丽的光芒啊。」

女仆姊:「这颗宝珠,也在欢迎新的持有者。」

脚步蹒跚

百合骑士团队长:「不可原谅,不可原谅。这种事绝对不可原谅,这才不是精灵的救赎。这种东西才不是红色救赎。我不承认这种结果,这世上没有这种救赎的方法。没有,没发生在我身上。你不是精灵的巫女,那玩意儿不可能是圣骸。恶魔——恶魔的使者。你是恶魔的——」

轰————!

——光之塔,途中

……轰隆————! ……铿——————!

女骑士:「呜!呼……呼……」

大主教:「撑住啦?哼哈哈哈!那是什么?结界祈祷吗?没见过的法术呢……看来是修会的秘术。光壁系的延伸祈祷吗?」

女骑士:「……呼、呼……这是周身冲击对消祈祷。」

大主教:「不过,这招不但能抵御冲击与物理压力,居然连电击都挡得住……真是精彩的法术啊。」

女骑士:(呜,再这样下去……)

大主教:「可是,你还能撑多久?你还能躲几次?」

女骑士:「我说过

了吧?没有极限!」

大主教:「那好吧!再来一次!二十四音!齐唱和!『超广范围雷电灭咒』!」

女骑士:「赶上啊!『光砦祈祷』!」

电光大作,迎头劈落

雷电命中

女骑士:「噗啊……嘎哈……」倒地

大主教:「看样子这招没办法将整片空间的电位变动无效化呢。」

女骑士:「这点程度……咳咳……噗哇……」

大主教:「伤到肺啦?哈哈哈哈!连吐出来的血都很美呢。」

女骑士:「这点小伤……」

喀铿

女骑士:(这是……为什么这玩意儿会在这里!)

——别露出那种表情啦,勇者。好啦,把行李放着,铠甲也脱掉。毕竟到这个地步已经无关紧要了。

女骑士:(那个笨蛋!为什么连这个都留下来了?这东西明明没什么重量啊!为什么连它……那个笨勇者!这么一来、这么一来那家伙不就手无寸铁了吗!)

大主教:「怎么啦?瞧你脸色发青,是被绝望逼到尽头了吗?好吧,本座就将那句古老的明言送给你吧。」

女骑士:「你想说什么,怪物?」

大主教:「——赐你半个世界,臣服在本座的脚下吧。」

女骑士:「……」

大主教:「你的剑技,无疑是这个世界的顶尖,身在此地也算是刚刚好。为了统治脱胎换骨的『喜乐原野』,本座想必需要能取代这对臂膀的『手』——赐你半个世界,终结自己的痛苦与恐惧,成为本座的属下吧。」

女骑士:「哈哈。」

大主教:「……?」

女骑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来应该是这种话才对吧,勇者?这种猥琐的声音,才是真货。也就是说……果然那个魔王……是奇迹。那当然了,毕竟她是我的知心好友嘛。」

大主教:「你在说什么?」

女骑士:「假惺惺。你的话语多么空洞啊。这些话毫无诚意,你对我根本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是单纯地想要个方便好用的人偶罢了。」

大主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女骑士:「没什么,这并不奇怪。我懂你的意思。你就是想要这种手下吧?毕竟你是大魔王嘛。」

大主教:「总算承认啦。」

女骑士:「是啊,大魔王……你不是魔王,不是魔族之王,不是魔界之王。你是连魔物之王都会自叹不如的异常个体,力量足以匹敌精灵的极恶怪物。」

大主教:「你终于认清自己的立场啦。」

女骑士:「可是啊……」亮剑

大主教:「——!」

女骑士:「魔王要比你好太多了。你或许是大魔王,但你并不是『王』。你只是个不替民众着想的孤独人偶师!喝!哈!」

铿!铿铿!锵!

大主教:「你在干什么?你以为这种攻击能贯穿『黑暗之衣』吗!」

女骑士:「你只是想玩弄一个如你所愿的世界罢了。『新世界』?『下一次轮回』?『喜乐原野』?不就是一间让人类两眼无神地崇拜你的剧场吗?君临这种空虚的世界,你觉得很快乐吗?」

锵——!

大主教:「为什么要否定!这才是!这才是火焰之女——光之精灵所期望的完全和谐世界!这是多么大的幸福,你也是神职人员应该明白吧?人民没有痛苦也没有不安,一切都由安宁与平安支配。有比这更伟大的慈悲吗?没有人憎恨、没有人争斗,世界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假如这不是最棒的乐园,那还会是什么!」

女骑士:「别把你扭曲的欲望跟『她』的祈愿混为一谈!」

——我就收下这颗珠子吧。

嚓!

大主教:「这是什么……光?」

女骑士:「呼、呼……行得通嘛。」

大主教:「为什么,为什么!」

女骑士:「喝——!看剑!」

唰!嚓!

大主教:「为什么!为什么『黑暗之衣』会……绝对的防御会……不可能。是谁!谁找出了『光之宝珠』!到底是谁拿出了那个失落已久的圣遗物!能使用它的应该只有勇者才对啊!」

女骑士:「雾散了……喔。咳、咳……果然本体瘦巴巴的啊。好一副光顾着念经的——皮包骨。」

大主教:「……这有什么影响?本座还有无限的法术与复原能力。『黑暗之衣』不过是大魔王的力量之一罢了。」

女骑士:「那又怎么样!」

唰!铿!锵!

大主教:「『光壁祈祷』!『斩击祈祷』!『光波雷电咒』!『六连』!」

女骑士:「呜!」举剑挡架

轰隆隆隆!锵!

大主教:「就算『黑暗之衣』散去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像只虫子般在地上滚动!接受吧!接受并屈服吧!」

女骑士:「啊哈……哈哈哈哈。」

摇晃

大主教:「满身是血,盾与铠甲都已碎裂,你还笑得出来?」

女骑士:「盾啊……确实。」扔下

大主教:「死心吧。」

女骑士:「不。这么说来我还没回答呢……」

大主教:「……」

女骑士:「半个世界对吧……那我就回答你。这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条件,可惜一半太少了。」

大主教:「……太少?」

女骑士:「嗯,我敬谢不敏。」

大主教:「你这家伙……」

铿!铿!锵!唰!

女骑士:「你八成不懂『有心上人』以及『思念重要的人』是怎么回事吧!敬慕、忠节、至诚,以及誓约,骑士的一切,你都无法理解吧?而最重要的是,你不会明白我心中的思念。只要有勇者在,便仿佛在春天的草地上午睡,也好似在雪天的暖炉前打盹,感觉无比温暖;跟勇者谈天时,我就像个在跨年庆早晨醒来的孩子,也仿佛与朋友一同奔向草原,心中无比兴奋。勇者一对我微笑,我便有如碰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事物一般,无比欣喜。」

大主教:「什么?」

女骑士:「我已经有了『全世界』!因为我爱慕勇者,因为我得到了他的微笑。只要想起勇者,只要想起他那张像别扭孩子的笑脸!只要想起他那头乱翘的黑发!便有一阵清风拂过我的心头。我在灵魂深处感受到了『全世界』。不管是身为一个骑士,还是身为一个女人,只要思念勇者,我便能轻易地得到『全世界』。把区区的『一半』当成奖赏?像你这种穷困的大魔王,我才不买帐!」

大主教:「……!」

女骑士:「只要这份感情还在,『全世界』就是我的战友。毁灭吧,怪物!」

大主教:「但是——『斩击祈祷六连』!」

锵!锵!锵!锵!锵!锵!

女骑士:「呜!这种……斩击……」

大主教:「不管话说得再怎么大,你现在依旧站得很勉强,不是吗?」

咻!

大主教:「什么!火球?这魔力……是谁!」

——地下城塞基底部,地底湖

啪叽!

女仆长:「唔!又有印记——」

女魔法师:「……没问题。」

女仆长:「可是——」

女魔法师:「每一个印记都是没诞生的魔王……继承悲哀宿命的魔族之王。若想成每有一个印记粉碎,便有一个魔王登上天塔,那就一点也不痛。」

女仆长:「可是……!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

女魔法师:「……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女仆长:「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你啊,不用再做这种事啦。那个杀……人工勇者计划什么的,跟你没关系。你明明只要自然一点就会很可爱,只要自然一点就能露出笑容……你啊,就是货真价实的你自己呀。

女魔法师:「跟白之家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女仆长:「但是——」

啪叽!

女魔法师:「因为……」啪叽!

女仆长:「啊……」

女魔法师:「勇者在我的心中。勇者的侧脸,鲜明地留在我的脑海里——看着勇者时,会让我内心感到温暖;那种感觉,就像是人们纷纷踏上归途的黄昏街道,也像他第一次摸我头的平稳相遇。听见勇者的声音,会让我无比开心;因为他具备了我所没有的开朗与坚强,也因为我感受到了他没说出口的温柔。每当随着勇者的目光看去,我的心头便为之一紧;因为,我仿佛得到了一个本以为永远摸不着的梦。」

女仆长:(为什么……为什么她能够这样微笑——?)

女魔法师:「所以!」

啪叽!

女仆长:「!」

明星云雀:「哔哔哔!不……不行啊主人!要是你这么做,会把你的灵魂也燃烧殆尽啊!」

女魔法师:「不能输。我不能输!我绝对不能输给那种像枯枝一般的自我中心怪物!我不想让人家以为我会一辈子安于当只丧家犬!」

啪叽

!啪叽!啪叽!

女仆长:(好惊人的魔力!这……这股力量!)

女魔法师:「不懂吗——你『们』想必不会懂吧。不管你们活了几千次……不,就算活上几千次,也只会变得愈来愈搞不懂吧!我可以肯定地说,『区区大魔王』不可能懂!只有最初那一次才是真实,几千次的重复都是错误!『重来一次』?想得美!我知道人会惋惜,也知道离别很难受。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可不能因为懊悔就让人『再来一次』啊!」

女仆长:(魔力……甚至物质化了?)

女魔法师:「我心中的回忆仅属于我。你们不会懂,我也不会让你们碰!羡慕吗?羡慕吧?在我心中的真实,就算你们重复个一万次,也不可能碰到这份思念!因为,因为这份思念之中,我的心中,勇者永远在微笑!所以,我要让最初成为最后!我要吐出胸中的黑暗,让恶梦结束!即使我没办法待在勇者身边也一样!」

——光之塔,途中

咻!咻!咻!

女骑士:(我感觉到了,是魔法师的支援。)

大主教:「居然从空无一物之处直接生成物质?这是远距离隔空魔法吗?这种法术,连教会的古书都没——」

女骑士:「连那个没表情女孩也说她不买你的帐。」

大主教:「『光壁双盾』!」

砰!

大主教:「你以为这点把戏对本座有用吗!」

女骑士:「我就是……这么以为!」

嚓!

大主教:「这……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女骑士:「哈哈哈……」

大主教:「为什么能贯穿防御……贯穿『光壁』?不对……是……穿过?」

——你刚才让剑晃了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气息也跟着消失。那招是……

女骑士:「哈哈哈……连看都没看过吧?」

咻!嚓!

女骑士:「仿佛靠左手无名指保持平衡般放松力道。以剑身吸收魔素,掌握周边的空间……」

大主教:「你……你说什么?空间?骑士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招——」

女骑士:「……这不是骑士的剑技。」

大主教:「别……别过来!『斩击祈祷六连』!『雷电咒』!」

铿!锵锵锵!

女骑士:「你以为有用吗!」

大主教:「什么!」

女骑士:「你不晓得吗?你身上有无数的『黑点』……动作的弱点,攻击的目标,我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老爷子全都告诉我了。他不止封住了你的双臂,还在你身上留下了记号。跟你战斗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铿————!

大主教:「呜!」

女骑士:「『光壁』已经没用了。这一招我用过几千次、几万次。你的弱点——」

——规模愈大的招式,你就愈会想靠「光壁」挡下来呢。虽然这表示你对自己的力量跟光壁的停止力很有自信就是了。

大主教:「这点小事,对本座毫无意义!『光壁』!『光壁双盾』!『光壁四象』!」

女骑士:「——就是我以前的弱点!」

女骑士:「喝————!贯、穿、啊——!」

嚓————!

大主教:「呜!噗哇……复……复原……开始。」

女骑士:「休想得逞。」挥剑

大主教:「这是……怎么回事——」

女骑士:「我的盾没有碎,是我扔下它了。」

大主教:「双剑……那、是……噗哇!」

女骑士:「勇者并不是舍弃『这个』……而是将『这个』留下。他相信我,才会手无寸铁地向上爬。他是不是因为觉得我能使用『这个』才特地留下,这我不晓得。不过,他相信我。因为我是勇者的剑,所以他认为,即使腰间没有『这个』也没关系。」

大主教:「居然是……勇者的……剑……?」

女骑士:「能够消灭恶魔的奥里哈鲁钢剑。」

大主教:「你不可能……拔得出来……才对。那把剑……只有勇者能用……」

女骑士:「……哈哈,看看你那体无完肤的样子。咳……我也很凄惨呢。不过,谁规定只有一个人能用它?谁规定勇者只会有一个?」

大主教:「法则……要遵守……法则——」

女骑士:「哈哈哈。你为什么——大魔王为什么要说『法则』、『赐你半个世界』之类的东西,我总算懂了。我晓得你的真面目了。」

大主教:「吾乃大主教……是人类,也是大魔王。」

女骑士:「你是……你们是『过去』。你们想要一个已经有了结局的世界。你们希望自己能掌握所有构成世界的材料,希望一切都能预测,希望一切都照既定的路走……你们在那种世界过得很舒服,不想踏出半步。不过,这还真是遗憾哪。」

大主教:「住手……这……这么做……你也会遭殃……你没有……感受到……聚集在我身上的……魔王气息吗……呜,这股力量……!」

女骑士:「不管你们怎么诱惑我,或是拿半个世界笼络我也没有用。你们强调之后的乐园完美无瑕,但那不过是个一片死寂的世界。那个世界绝对不会有『明天』。『明天』不会到来的世界,不可能有勇者。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喜爱大家的『明天』——你们虽然想创造一个随自己高兴的静止乐园,但我们只要一件善行就能粉碎它。只要推广马铃薯,只要推广四期轮作,只要发现种牛痘,只要有风车、罗盘、印刷、自由、航路!不,用不着这么了不起的东西。只要喜欢上一个人,为了这人的笑容拚命成就一件事,你的迷你庭园就会从静止的束缚中解放、崩溃。因为世界喜欢明天!」

大主教:「嘎啊……住……住手……」

液体滴落声…… 嚓!

女骑士:「这样就……结束了!」

嚓!

大主教:「呜!」

女骑士:「滚回你喜欢的世界!」

大主教:「嘎啊!呜……嘎啊!嘎啊——!本座……居然被……区区的骑士……击败。但是……就如同……有光明必有黑暗……有人盼望未来……但冀求过去的软弱,也是……精灵的……遗产……本座……看见了……总有,一天……会有人,自过去到来……那时你……跟你的同伴……早已……不在世上……在得到明天的同时,你们也永远地失去了今天……哼哈哈哈哈……嘎啊!」

嗡——————!嗡——————!

女骑士:「呼……呼……」

女骑士:(血……流不出来了……我是不是,有点太努力了……?不过,任务,完成了……吧?勇者之剑,完成使命了吧……还得……爬上去才行……)

女骑士:「……呼……勇者……」

女骑士:(我得去勇者身边。得跟魔王一起……到那人身边……我非去……不可……)

剑落,倒地。

——地下城塞基底部,地底湖

嗡————!

女仆长:「……地震!」

女魔法师:「……」

明星云雀:「赢啦!我们赢啦主人!那个没胸部的带壳人类赢啦!」

女仆长:「我们……赢了吗?」

女魔法师:「还没。」

明星雪雀:「哔哔哔?」

……嗡——————!

女仆长:「咦?」

女魔法师:「……这里。我在这里。来吧。我就在这里。」

明星雪雀:「哔?哔——!」

女仆长:「你在做什……」

女魔法师:「我在这里。最后的印记,就在这里!」

女仆长:「!」

女魔法师:「……你最后的附身对象。最后一个让你留在现世的魔王候选人——印记持有者,就在这里。随着这些印记过来吧!」

女仆长:「你……你在说什么啊!女魔法师!」

女魔法师:「……不行?」

明星雪雀:「太乱来了啦!」

女魔法师:「可是,封印之地已经没了……非得有人……这么做不可。」

嗡——————! ……嗡————!

女仆长:「就算是这样——!」

女魔法师:「……别同情我。就是因为不想让人同情,我才会选择你,女仆长。」

女仆长:「……」

女魔法师:「……好吗?」坚决

女仆长:「你从一开始…………不……嗯。原来……是这样啊……」

女魔法师:「……嗯。」

女仆长:「……魔法师小姐。」

女魔法师:「……嗯。」

女仆长:「这不是结束,对不对?」

女魔法师:「……嗯。只是小睡一下而已。」

女仆长:「……愿你有个美梦。愿世界上的一切幸福保护你的安眠。愿世界上的一切感谢守望你的安眠。能够在此见证,我感到十分光荣。你毫无疑问地是我族同胞——更是勇者的支柱。」

女魔法师:

「嗯。我一直……」

明星云雀:「哔……」

女魔法师:「我一直……保有好心情唷。」微笑

——开门都市近郊,宛如世界末日般的战场

……轰——!

百合骑士团队长:「啊……啊啊——」

灰青王:「安静点啦。好了,过来这里。」拉

「您愿意撤军了对吧?」

「没办法……虽然混乱应该还会持续下去。叫传令兵来!以王弟元帅的名义发布停战命令!」

「铁国少尉,让我军也后退一里是也。」

百合骑士团队长:「……灰青王。」

灰青王:「他们有他们的目标。让他们走吧。」

百合骑士团队长:「为什么要阻止我!」

灰青王:「因为我在找你……咕啊!」

吐血

百合骑士团队长:「!」

灰青王:「啊……你果然是个美人啊……」

百合骑士团队长:「你……你在做什么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把自己弄得浑身是血!」

灰青王:「你不是说你喜欢血吗?你说血就像蔷薇一样美丽。」

百合骑士团队长:「……」

灰青王:「你曾说『假如给我你的一切,我的身体与灵魂可以任你摆布』对吧?别露出那种阴沉的表情嘛。」

百合骑士团队长:「你这个人——!」

灰青王:「别吵,会被发现的。那里正在上演压轴呢……更何况……这可是难得的幽会时间啊。」

鲜血直流,不断滴落

百合骑士团队长:「血……是血。我的手上有铁的气味,湿滑……温热……冰冷,哀嚎……呜咽……污秽回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灰青王:「喂,我说啊。」

百合骑士团队长:「……啊……啊。啊啊。铁在侵犯我。黑暗在侵犯我……呜呜,呜哇————」全身发抖

灰青王:「喂。」

百合骑士团队长:「啊啊啊!啊啊啊~」

灰青王:「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上你了?」

啪答,啪答……

百合骑士团队长:「你说……什么……你把床上的调情话语当真了?啊哈……你是笨蛋吗?居然把妓女的戏言当真——」

灰青王:「你不是骑士吗?」

啪答,啪答……

百合骑士团队长:「你很清楚吧?这具身体的哪里算得上骑士?我这具散发着腐臭的污浊身躯,哪里有纯洁或贞节?明明只有空洞的甜言蜜语和妓女的床上功夫而已……啊哈。啊哈哈。就算这样你还是要认真?我的体内有那么舒服吗?那些用来哄骗的床笫之言,那段虚假的恋爱,让你沉醉其中而忘不掉吗?你想说自己忘不掉那些扮家家酒吗!」

灰青王:「……我说啊。」

百合骑士团队长:「雾之国的年轻领袖,你真是可笑啊!」

灰青王:「别用泫然欲泣的脸说这种话嘛。」

百合骑士团队长:「!」

灰青王:「没有比你更出色的女人了。你就当成同情我,跟我在一起吧?」

百合骑士团队长:「你连自尊心都丢了吗……」

灰青王:「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尊心。或者,是我想要得到的你太过耀眼,以致于我愿意抛下一切。你可以为此自豪哟。」

百合骑士团队长:「你真是个……笨国王呢……」

灰青王:「没办法呀……因为我……没有别的东西……能给你了。」

百合骑士团队长:「……为什么。为什么。啊哈。为什么、为什么啊——这是同情。因为累了。因为精疲力尽了。我这么做只是同情你……」

利刃刺入,鲜血直流……

灰青王:「这就够了。全都是谎言,也没关系。只是我自作主张迷上你而已。」

百合骑士团队长:「啊哈……你这人满口花言巧语。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我和死亡……贴得太近了……一直……看不见精灵。」

灰青王:「傻瓜……唉,没办法……要是不带你一起走……说不定……其他男人会横刀夺爱。」

抽刀,鲜血直流……

百合骑士团队长:「……要好好珍惜喔。因为……这具用血蔷薇构成的身体……已经是……只属于你的……东西了……」

灰青王:「……噗喔……」

百合骑士团队长:「好暗……这么……这么说……也是呢……所谓的谢幕,总是这样……不过……总算——」

——没那么冷了。

——开门都市近郊,远征军本营,中央

东砦将:「……有枪声……吗?」

青年商人:「不是吧。你听见枪声了吗?」

冬寂王:「只是周遭的杂音吧。」

光芒大作!

王弟元帅:「这个神圣的至宝,就由我国负责管理吧。即使我办不到,也还有我的兄长在。」

参谋军师:「……阁下。」

王弟元帅:「别说了。」

女仆姊:「我期望和平。毕竟,此刻聚集在这里的生灵们,不管有着怎么样的外观,都不希望流下更多的鲜血。」

王弟元帅:「哼,就姑且当成是这样吧。」

女仆姊:嫣然一笑

王弟元帅:「你这是打算卖人情给我吗?」

贵族子弟:(唉,实际上,王弟阁下是被逼得无路可退了。聚集而来的魔族民众有十万,虽然以战力而言是乌合之众,但这数量毕竟相当可观。而远征军的补给问题更是昭然若揭,他们既缺粮食也缺火药。一旦遭到魔族包围,灭亡可说只是时间的问题。唯一的胜算是占领都市后坚守,并与地表取得联系,但以现况来看谈何容易。此外还有南部联盟的分化民兵作战,湖畔修会的绝罚问题,更别说圣光教会势力四分五裂,贵族私兵也已经崩溃。即使保有以火枪为中心的战力,多半也像内部遭白蚁啃食殆尽的大树一般外强中干。如今冬寂王便针对这个弱点,带着让他们力尽崩溃的交涉战略现身;至于青年商人阁下,甚至在不知不觉间拉拢了圣王国。我的师妹,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替王弟元帅安排了一个「妥协点」。)

女仆姊:「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么做或许能暂时回避眼前的对立,但却完全没有解决对立的根源。」

冬寂王:「的确。两个领域彼此互不理解。环境差异导致了社会、风俗习惯,以及经济结构的差异。」

青年商人:「一点也不错。」

王弟元帅:「这不就是兜了个圈子在说『我想利用你』吗?」

青年商人:「这两个人真是过分呢。」

贵族子弟:(若要论手段毒辣,青年商人阁下才是最为凶狠的那个人吧。)

冬寂王:「本人不太擅长迂回交涉喔。」

女仆姊:「我连交涉本身都不太行呢。」

参谋军师:「……啊?」

东砦将:「别问我唷。」

青年商人:「好啦好啦……先尽快平息这场骚动吧。我这就回开门都市,虽然都市守军应该差不多停手了,但他们多半还需要追加的指示。」

王弟元帅:「那本帅便制止远征军并让他们撤退吧。虽然我相信这次的交涉背后没有阴谋,但依旧不能完全排除有的可能性,因此我军不会答应解除武装。」

冬寂王:「应该无妨吧。」

女仆姊:「由您作主。」

东砦将:「冬寂王,还有,呃~那边的小姐,你们应该还有话要说吧?我们能在开门都市的官舍内张罗休息之处,那里也有会议室可用,两位要不要与我们同行?」

青年商人:「是呀。」

女仆姊:「虽然您这么说令人很高兴,但我希望暂时先别踏入开门都市……这么说来,勇者大人已经到那里了吗?」

王弟元帅:「勇者?他不是和学士小姐同行吗?」

参谋军师:「……有报告指出他曾短暂地现身于战场上。」

东砦将:「没有,咱们不但没看到……就连报告也没接到。」

青年商人:「他应该和魔王殿下在一起吧。」

冬寂王:「魔王……?」

女仆姊:「啊……是的。」

王弟元帅:「……嗯。试着搜集情报吧。」

参谋军师:(据说教会有所行动,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青年商人:「冬寂王……粮食呢?」

冬寂王:「收到了。虽然已被我军拿来利用,不过还剩下许多。」

青年商人:「那么,请将一部分转给元帅阁下。」

冬寂王:「了解。」

圣王国将官:「您愿意将粮食分给我军吗?这么一来就能让民兵填饱肚子了。」

青年商人:「哪里哪里,请别客气。毕竟我已经向本国收取费用了。」

参谋军师:「啊?」

青年商人:「关于这一点,等日后会面时再谈吧。毕竟元帅阁下虽已答应撤军,条件、条约、官方公告等非商量不可的东西还多得是。现在得先让战斗停止才行

。」

——光之塔,朝上飞奔的两人

哒哒哒……哒哒哒……

勇者:「呼……呼……」

魔王:「呜呜,好痛。」

勇者:「怎么啦,魔王?」

魔王:「跑太急了,我肚子好痛。」

勇者:「这也太逊了吧。」

魔王:「因为我是室内派魔王。」

勇者:「呼……呼……」

魔王:「呼、呼……」

勇者:「已经离很远了呢……」

魔王:「是啊。」

勇者:「嗯……」

魔王:「你有感觉到战斗的气息吗?」

勇者:「不,没办法。能力果然变得低落不少。距离半里左右倒还能掌握情况,不过我们已经跑了五里。」

魔王:「跑那么远了吗?」

勇者:「托了她『瞬动祈祷』的福。」

魔王:「这样啊——说得也是。」

勇者:「不必用跑的也没关系,让脚移动吧。要是双脚停了下来,会变得更不想走路喔。」

魔王:「我知道了。」

轰…………

魔王:「……」

慢步前进

勇者:「女骑士似乎知道追来的是什么呢。」

魔王:「……嗯,是啊。」

勇者:「你应该知道吧?」

魔王:「……某种类似后备系统的东西吧。」

勇者:「后备系统?那是什么?」

魔王:「就是指备用、代理的意思。勇者跟我,本来是命中注定要战斗的吧?」

勇者:「嗯,虽然回避了。」

魔王:「没错,我们没有和彼此战斗。所以,若从本来的职责看,就等于我们有了缺陷。这种状况并不正常,可以说是异常,因此便出现了代理的勇者与魔王。只要事态没有恢复正常,后备系统就会持续出现。追来的人,应该就是这种代理吧。」

勇者:「难道说,苍魔印记王也是?」

魔王:「当时我没有把握。可是,若从之后的状况倒推回去,就知道的确如此。那应该也是后备系统吧。后备系统的目的在于收敛……想必是要恢复世界的走向。如果新出现的是魔王,大概就是为了杀你而来;如果新出现的是勇者,大概就是为了打倒我而来吧。」

勇者:「……可恶。」

魔王:「想来后备系统的产生会与很多变因有关,这点可以推测。女魔法师似乎动了什么手脚呢。」

勇者:「是这样吗?」

魔王:「嗯。后备系统的产生,不会只对一方不利。如果新产生的魔王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就有了两个魔王和一个勇者的战力……女魔法师认为光靠我们两人敌不过对方,因此做了某种准备,这点我明白。现在回想起来,她应该是利用了后备系统……冗余性系统介入『这个结构』吧。」

勇者:「女仆姊之所以自称勇者……」

魔王:「喔,这件事本身只是单纯地突发奇想兼表明决心。虽然我也吓了一跳就是。这么做展现出她要以新思维影响世界,并对结果负责的坚定意志……然而,在这个状况下又有了不同的意义。想来是『结构』承认了女仆姊的『宣言』,因而让她真的有了勇者的能力吧。这完全是巧合……不,未免太巧了。不过,这并非外力干预而成。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奇迹也说不定呢。」

勇者:「……真的假的?」

两人前行

魔王:「虽然这些是推测,但根据我所听到的部分研判,应该八九不离十。追根究柢,她变得异常积极、活跃,是从离开越冬村起。仔细想想,时间上仿佛是在呼应苍魔印记王一样。她身为勇者的意志,可能就是在那时萌芽,并于旅途中逐渐茁壮吧。」

勇者:「女仆姊也会拥有我这样的战斗能力吗?」

魔王:「这可就难说了。就像我虽然是魔王,却没有你那种战斗力。或许这跟勇者、魔王两者的继承系统差异有关,但也可能只是单纯差在个人的资质。说穿了,所谓后备系统云云也只是我的推测,并未经过证实。所以这一切都还没确认。」

勇者:「也对。很难想像女仆姊强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呢~不过,就算没这种战斗力也没问题啦。」

魔王:「呵呵,是啊。毕竟我从一开始就很弱嘛。」

两人前行

勇者:「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魔王:「青年商人自称『人界的魔王』。那个名号大概也得到了『承认』吧。可能还有许多人也受到了这个系统的影响。这么一来,到底谁是勇者、谁又有魔王的资格,可就没人晓得了。」

勇者:「是个好消息呢。」

魔王:「是这样吗?」

勇者:「既然到处都有代理出现,那么友军应该也会变多才对。如果敌人增加得比较快,不就代表我们要做的事从根本上偏离了大家的期望吗?」

魔王:「或许真的是这样,不过……」

勇者:「或许有些勇者与魔王是因为战斗而相遇,不过那终究是他们的问题……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我们也无法出手,只能让当事人去解决了吧?那就把这件事当成好消息吧!」

魔王:「……真不可思议。」

勇者:「怎么啦?」

魔王:「我在想……魔王与勇者究竟是什么呢?」

勇者:「……魔法师曾说,两者是一样的。她说,这是由光之精灵的愿望而生……是『让这个世界持续下去的部分结构』。」

魔王:「这么说当然没错。不过这指的是概念层面,或者说是定义层面吧?」

勇者:「……?」

魔王:「比方说太阳啦风啦海啦,少了哪一个都会对这世界造成重大影响,会让世界变得跟现在完全两样。君主制国家和农业也是,假如它们没有出现,这个世界想必会一团乱——换言之,就这个层面来说,这些东西全部都可以说是『让这个世界持续下去的部分结构』。」

勇者:「这么说起来,的确没错呢。」

魔王:「换句话说,『部分结构』这种说法是『站在维持世界的角度观察事物时,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呈现』的词汇……仅此而已。如果站在世界的立场,或是站在像女魔法师那样的研究者立场,我们大概就是所谓的『部分结构』吧,这点我明白——不过,只有这样吗?我心中这股『想看看山丘彼方的心情』,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也是结构的一部分吗……『喜欢勇者的心意』也是这样吗……」

勇者:「……」

两人前行

魔王:「我不愿意这么想。」

勇者:「是啊。」

魔王:「不过……」

勇者:「不过?」

魔王:「若从精灵的立场看,我们又是什么呢?」

勇者:「——大概是救赎吧。」

魔王:「救赎?」

勇者:「虽然不太明白,但我有这种感觉。因为,在梦中的光之精灵,总是显得手足无措,感觉非常困惑。想必是在这段好长好长的时间里,事情纠结得连她自己也无能为力了吧。」

魔王:「纠结……是吗?」

勇者:「因为没拯救大家吧。可能她想不到拯救的方法,又或者她觉得『不能救』之类的。」

魔王:「为什么?」

勇者:「谁知道。只是钻牛角尖吧。」

魔王:「……或许是吧,就观测上而言。」

勇者:「对吧?」

魔王:「有办法说服这样的精灵吗?」

勇者:「这个嘛,我想可以吧。」

魔王:「因为我们是魔王和勇者?」

勇者:「不是啦~我们又不是第一个登上这座塔的魔王或勇者。」

魔王:「那么,理由在于我们是魔王勇者双人组?」

勇者:「这也不对。」

魔王:「那是为什么?」

勇者:「我没办法好好解释啦。不过,我们说服得了她。这么做有意义……我们登上这座塔是有意义的。跟勇者无关,也跟魔王无关。我觉得,就因为是我跟你,才能成功。」

魔王:「勇者,你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勇者:「嗯。算是吧,有这种感觉。」

魔王:「那到底是什么?」

勇者:「哎呀,我就说没办法好好解释呀。不过啊,世界很了不起吧?回想我们的旅途吧。你也回忆一下越冬村看看。」

魔王:「嗯。」

勇者:「现在的世界,一切都是源自光之精灵带来的奇迹喔。这么温柔的精灵,哪可能说服不了呢?」

——光之塔,精灵厅

哒哒哒……哒哒……

勇者:「这里是……到了尽头啊。」

魔王:「就在这扇门内……」

勇者:「要进去啰。」

魔王:「嗯。」

缓缓推开门

勇者:「喂~精灵~你在吗?我来啰~!」

魔王:「喂喂喂,这么随便好吗?」

勇者:「我是这里的常客耶。虽然真的踏进这

里是第一次,不过我已经在梦里来过很多次啦。」

魔王:「这么说确实没错。」

勇者:「喂~喂~」

光之精灵:「勇者……」畏畏缩缩

勇者:「嗨!」

光之精灵:「魔王……」

魔王:「啊~初次见面,你好。」

光之精灵:「勇者与魔王啊……这一刻终于来了呢。我是光之精灵。」

勇者:「别沮丧得那么露骨嘛,计划都被你打乱了。」

光之精灵:「抱歉……」

勇者:「照这样子看来,你好像已经知道不少事了吧?」

光之精灵:「嗯……」

勇者:「那么,嗯~该怎么办才好呢?」

魔王:「你刚刚不是还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态度吗?」碎碎念

光之精灵:「勇……勇者,你愿意拯救世界吗?」

勇者:「啊?喔,这个问题算是惯例吧。我的答案是『N0』。我说啊,能救的部分我会救,如果帮得上忙我会帮。不过,我是以我个人的身分去做,而非以勇者的身分出手。我认为,已经不再需要专门拯救世界的勇者了。」

光之精灵:「魔王……那……那个,你愿意领导魔界吗?」

魔王:「答案是『否』……我是这么想的,追根究柢,专制政体是种紧急时期或过渡时期的结构。议会政治的雏形,已经藉由忽邻塔渐渐地渗透魔界了,由魔王领导的中央集权体制必要性不大。专制君主政治带来的弊害反倒是显而易见。」

光之精灵:「不行吗……」

勇者:「唔唔,你泪汪汪的样子,会让人有很重的罪恶感耶。」

魔王:「真的非常难缠呢。」

光之精灵:「勇者你……」

勇者:「嗯?」

光之机灵:「……还没回想起来,对不对?」

勇者:「想起什么?」

魔王:(……回想?)

光之精灵:「……」盯……盯着看

勇者:「呃,就算你们两个盯着我看……慢着,没有喔!我可没对精灵出手喔!最重要的是,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耶!」

魔王:「真可疑。」

勇者:「是我的错吗!」

光之精灵:「……呃,那个……」

魔王:「嗯?」

光之精灵:「那个……以前的……」

勇者:「我不晓得喔。完全不晓得。」

光之精灵:「原来……如此……」

勇者:「?」

光之精灵:「保持这样不行吗?让世界就这样持续下去,有那么糟糕吗?确实,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幸,有传染病,有饥荒,偶尔还有战争。可是,这些绝对不会常见。我还记得……那个大地如浪扭曲,山岳喷火、烈焰焚林、海洋不是冰冻就是沸腾的灾厄之日。跟那样的景象相比,这片大地不是很和平吗?」

勇者:「啊~」

光之精灵:「就像预言家姆茨赫塔留下的预言一样,当黑暗造访大地时,必定会有继承光之意志的勇者现身,扫除世界的黑暗。世界会将这个传说当成心中的希望度日。就以样亲传子、子传系,永远地过着永远的日子。这样很糟糕吗……?真的不行吗?回避毁灭……错了吗?」

勇者:「……」

魔王:「……」

光之精灵:「这么做不行吗?我错了吗……?」

勇者:「这个啊……」

魔王:「勇者,我来说吧。」

光之精灵:「……呜……」

魔王:「你当初这么做是有必要的,完全没错。」

光之精灵:「……是的。」

魔王:「我们很感谢你。虽然魔界已失去了对于光之精灵的信仰,但应该没有任何氏族会忘记对碧绿太阳的感谢之心吧。尽管精灵五家的兴亡纪录只剩下贤者知晓,不过感谢的念头从未由同胞们的心中消逝。」

光之精灵:「是的。」

魔王:「我们都非常非常地喜欢你。」

光之精灵:「谢谢你。」鞠躬

魔王:「可是……即使如此,我们依旧想走向未来。」

光之精灵:「咦?可是你刚刚说有必要——」

魔王:「是『当初』有必要。然而,向前迈进的时刻已经到来。前进的时刻,已经来到这个停下脚步的世界面前。」

光之精灵:「啊,呃……那个……」

魔王:「现在,就让我再一次地说出这句话吧。『这曾是一种邂逅的形式』。而这个世界有着『为了将来某一天能舍弃它而需要的东西』——就像是小孩子的外套。如果没有它,我们就没办法长大。原本弱小得会冻死在冬雪中的我们,靠着外套的守护而成长。不过,总有一天,甚至就是今天,非脱下那件外套不可的日子会到来。」

光之精灵:「……我失败了吗?」

魔王:「你没有失败,也没白费力气。你是我们的救星,大家不可能不感激你。但是,时候已经过了。它不走不行。」

光之精灵:「啊……呜……」

魔王:「我跟魔法师不一样。我不觉得你有错,也没打算把罪孽归咎于你。对于从大灾厄中拯救了我们祖先的你,就算用上万上亿句话道谢,也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可是——」

抱住

光之精灵:「啊……」

魔王:「谢幕的时候到了。」

光之精灵:「呜……呜……」

勇者:「抱歉啦。那个……虽然我不晓得你是指什么,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

魔王:(那多半是……)

光之精灵:「不,没关系……」

魔王:(第一个勇者的记忆。属于那个由大地精灵与人类女子所生……后来与火焰之女坠入情网的少年。属于那个一头黑发,骑着不死鸟——拥有自由灵魂的少年。)

光之精灵:「果然不行吗……紫龙之王也是、执掌破坏的神也是,就连面对带来黑暗的魔王那时也是。结果,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毕竟,背叛了他的我,一开始就没有权利对你做出任何要求……」

勇者:「是这样吗~」

魔王:「没这回事。」

光之精灵:「咦?」

勇者:「你根本没背叛他吧?」

魔王:「一点也不错。」

光之精灵:「咦?咦?」

勇者:「唉,毕竟光之精灵有点迟钝嘛。」

魔王:「感觉上是这样。话又说回来,这个误会也未免持续太久了。」

光之精灵:「可……可是……我接到了他的邀约,最后却没选择他……为了守护百般迫害他的家庭,我甚至牺牲自己以达成巫女的使命……明明那么醉心于他带来的自由之风,明明梦想着乘上不死鸟飞向世界的尽头,尽管如此,最后我还是没办法握住他的手。我甩开他的手,成了光之精灵。因为我背叛了他……因为我选择了世界。这样的我,所能做的,就只剩下继续守护世界……这是我唯一的存在理由。」

魔王:「所以说,那个……你才会一直等待『他』的转生吗?同为女性,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或者该说,我甚至感同身受。不过,这个误会果然相当严重。」

勇者:「对啊对啊。既然能够让精灵这么着迷,那个男的想必很帅吧?别老是想着什么背叛啦、义务啦之类的东西嘛。」

魔王:(你在说什么梦话啊,勇者。「他」的样子不是摆明了跟你很像吗?快点发现啊,笨蛋。)

光之精灵:「……呜呜……」

勇者:「你们只是单纯地分工合作而已吧~?」

魔王:「最初的勇者,会在拯救世界时犹豫吗?」

勇者:「还是说,那家伙的个性扭曲到不肯为了世界危机尽力啊?难道他的度量狭窄到会希望欺负自己的家伙死光光吗?」

魔王:「很难想像精灵爱上的是个会犹豫要不要帮助他人的男性。如果他真的是那种男人,你反而根本不必这么痛苦吧?」

光之精灵:「咦……?」

勇者:「那家伙一定会这么想——『啊,我喜欢的女人真帅啊』。」

魔王:「身为一个女性,听到人家夸自己帅会不会高兴这点有待商榷,不过总比那种当为而不为的家伙要好上太多了吧。」

光之精灵:「啊。啊……」

勇者:「那家伙一定想着等事情结束两人独处时,要对你说『当时你好努力呢,我又迷上你了』。呃……只是那个机会还没到而已啦。」

魔王:「『他』一定也靠着双手与那只不死鸟的背,拯救了为数不少的人才是。当自己爱上的少女为了世界赌命战斗时,他不可能不奋发的。」

勇者:「对啊对啊!魔王说得一点也没错!」

魔王:「对吧,勇者?是这样吧?」

勇者:「那当然啰。就是因为想拯救世界才会当上勇者呀。不是身为勇者才拯救世界,也不是因为拯救了世界才成为勇者。是因为一心想拯救世界,才会成为勇者。你的男朋友是勇者呀。」

魔王:「……就是这样。至少『他的灵魂』是这么说的喔。」

光之精灵:「……啊。唔……」

勇者:「?」

魔王:「还有,『你的灵魂』是这么说的吧?『该抛下罪恶感了』。别再为了与勇者重逢而在世间散播黑暗与战乱了。别再忍耐『背叛』这种自责的念头,像赤子一样流泪渴求勇者的灵魂了……正因为是我才能这么说。正因为是第一个与勇者携手同行的我,才能这么说。虽然,你的痛苦扭曲了魔王的灵魂,但这个扭曲一样能跨越。」

勇者:「咦?」

魔王:「擦干眼泪吧。我向你保证,我很幸福……在可说是你女儿的魔王之中,我是第一个得到幸福的。」

光之精灵:「……好的。」

勇者:「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我跟魔王也一样,尽管相遇后发生了许多事,最后还是停止了争执,一同踏上旅途。我觉得啊,一开始就是恋人的精灵和那位老兄,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啦。」

魔王:(因为是我和勇者,所以能说服——是吗?勇者明明不懂逻辑不会推论没有根据,却晓得正确答案呢。)

光之精灵:「……好的。」

勇者:「哇~太好啦,你终于明白了。」

魔王:「我想起了不少事呢。勇者太迟钝了,各地的女孩实在是有够可怜。」

光之精灵:「愿望……」

勇者:「嗯?」

光之精灵:「勇者,还有魔王,你们有愿望吗?要从这个永远持续下去的循环中解放,虽然目前对我来说不安与寂寞依旧大于喜悦,不过,我还是想以火焰之女的身分祝福你们……我想怀着希望与羡慕,将你们当成没能结合的我们结合后的未来,当成唯一证明自己所作所为并非无意义的寄托。」

勇者:「啊……这样啊。呃~」

魔王:「勇者,你已经决定了吧?」

勇者:「嗯,这样行吗?」

魔王:「如果不这么做,大概不会结束。更何况,世界已经变了。不管我们怎么样,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了许多勇者和魔王。」

光之精灵:「许多?」

勇者:「这系统原本是出自精灵的愿望吧?」

魔王:「毕竟世界上的人类和魔族都是精灵之子。其中出现无数的勇者与魔王也不奇怪——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只要有心,谁都能成为勇者,谁都能成为魔王。或许他们不会拥有无敌的战斗能力或无限的魔力,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人都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只要抱持着『一定要做到』的决心,不管是人类还是魔族,应该都会拥有无限的明天才是。」

光之精灵:「……是的。」

勇者:「精灵啊。就像你并不是因为什么『出身名门』、什么『火焰之女』、什么『巫女』之类的理由,才成为拯救世界的祭品。那个时候也是,如果还有其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拯救大家』的人,那人也会想办法解决问题的。」

魔王:「我们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勇者:「嗯。我们用自己的力量,看到了想看的景色。我们想要的世界,已经来到了身边。」

魔王:「即使世界上没有我们,也会有想着『绝对要拯救这个世界』的勇者与魔王,而今后应该也会出现这样的勇者。这里已经成了谁都能成为勇者的自由世界了。」

勇者:「想必会有发现新作物的勇者,思考新冶铁法的勇者,以及在开拓村开垦许多地的勇者喔。」满面笑容

魔王:「除此之外,还会有做麦盐生意赚大钱的魔王,以及记录星辰运行设想远距离旅行的魔王。」微笑

勇者:「当然,或许也会有想着『我绝对要毁灭世界』的勇者。」

魔王:「就机率论来说,想必会有正义的魔王出手阻止吧。只要我们期望世界这样改变,世界就会这样改变。」

勇者:「还说什么学者,魔王你这些话还不是乐天派的希望论?明明老把人家当成笨蛋看待。」

魔王:「所谓的经济,就是基于人们的希望和预测而动。正如大多数的人们相信『景气会变好』景气就会真的变好一样,只要多数人强烈希望和平,和平的世界就会到来。」

光之精灵:「你们两位好坚强啊……」

魔王:「并非如此。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是因为精灵和他很坚强吧。」

光之精灵:「是的。」

勇者:「我们的愿望实现了。」

魔王:「嗯。」

勇者:「所以,我们要许的愿望是……拯救精灵。因为光之精灵总是一副手足无措、泫然欲泣的表情。这些年多亏有你的帮助。谢谢你。」

魔王:「嗯。所以,我们希望你得救。别再哭啰。」

光之精灵:「咦……」

勇者:「看吧。」

魔王:「嗯。」

光之精灵:「咦?咦?」

勇者:「看见啰,好大啊。」

魔王:「不死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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