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897 11th revolution 7th day
沙蓝德妩晚府王国杰舞里˙巴尔摩亚地区
「破晓饭店前」
chapter.14 宛如借口
不能让阿尔发那家伙去对付敌人。
阿尔发抢先冲进破晓饭店的玄关,虽然那大得不象话的玻璃门关着,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大门匡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的碎掉,粉尘般四散,大厅里的饭店人员及警卫们大惊失色。而且,阿尔发就那样在大厅里跑着、大声咆哮。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胆小鬼们,快点逃吧,牠似乎是这个意思。」
负责翻译的萝姆‧法不禁苦笑,另一方面,玛利亚罗斯与卡塔力连苦笑都笑不出来。虽然跟着阿尔发进入大厅,但这样真的好吗?因为,这样袭击饭店的人岂不就成了我们吗……?
不过,幸运(?)的是,饭店人员全都是胆小鬼,警卫们光是戒备就来不及了,没有半个勇者或该说是无谋的家伙敢站到阿尔发面前。这其实应该算是个问题,不过确实是好机会,究竟是什么好机会,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总之就先这样吧,不这么想的话就没办法继续下去。话说回来,应该连一丁点儿破坏大门的必要都没有吧?
这难道是牠对饭店不让牠进来的报复?
有可能,不能断定不是。
而且阿尔发的自尊心似乎很强。
「——总之,先上楼……!」「好!」「嗯。」嗷喔喔喔!
还是以阿尔发打头阵,玛利亚罗斯等人冲上大厅的大阶梯,慢了几步,几名警卫追了上来,但目的地是三楼,所以一次踏二阶,很快就到了。三楼已经被潘卡罗家族包了下来,不晓得是不是听到楼下的骚动,或是其他原因,现在已是一片混乱。穿着西装的男子们一边呼喊些什么东奔西跑着,这时玛利亚等人,或者该说阿尔发的出现使情况更加混乱。里面应该也有人见过阿尔发,但突然在这里撞见这么大只的白狼,会吓到也是很正常的。阿尔发彷佛嘲笑般的对害怕的人「呜喔」的一吼,对牠来说或许只是恶作剧,但对方可不会这么想。
「咿!」有人立刻拔腿就逃。
「哇!」也有人腿一软,瘫坐在地。
「——唔喔!」还有人撞上正好放在走廊的餐车,餐盘及食物砰铿锵啷地碎了一地。
现在已经有点陷入混乱了。
玛利亚罗斯忍不住掩面。卡塔力在身旁很开心地发出「喔呵」的声音、眼睛闪闪发亮,真想把他抓去烧掉算了。但是,与那该死的半鱼人不同,这时有常识的萝姆‧法能在身旁,真是帮了大忙。
「阿尔发!现在不是玩的时候!适可而止!」
啊啊……牠果然是在玩呀。
即使被萝姆.法斥责,阿尔发仍悠哉的坐下,用后脚搔着耳后,丝毫没有半点反省之意。像是在说「干嘛啦,很烦耶——」似的,不过至少牠有听话,应该感到高兴吗?你以为你是谁呀?是没差啦,不对,好像也不是没差……?随便啦。
总而言之,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当然也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玛利亚罗斯立刻跑向多玛德君等人所在的315室,不过没有这个必要。走廊尽头的门打开,多玛德君、皮巴涅鲁与莎菲妮亚走了出来。
「——多玛德君!染血圣堂骑士团……!」
「是啊,似乎是如此。」
看样子,多玛德君已经藉由那独特的嗅觉察觉到了吧,身材高大的多玛德君大步走过来,他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或者其实他还在烦躁?到底在烦躁什么?玛利亚罗斯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那种不着边际、暧昧模糊的不安感,在掌握那具体的型态之前,316室的门打开,胡子与由莉卡走了出来,多玛德君等人停下脚步,等他们两人追上来。
「治疗大致结处了,虽然不能戳完全,但我们已经尽了全力。脑中有发现血块,处理花了很长一段持问——」
「最后两人合力治疗了,虽然尚未恢复意识,若之后还是不见好转——很遗憾的,我们也束手无策了。」
「现在可以移动吗?」
被多玛德君这么询问,胡子用下颚指了指316室。
「虽然不能保证完全没问题。」
那名「虽然不能保证完全没问题」状态的壮汉被担架抬出了316室。抬着担架两端的,是穿着品味奇特紫色西装的伊比兹,以及圆滚滚的波波‧法丘,从内侧帮他们开门的卡尔罗‧博西随后跟着走出来。他身后是身穿医术士服的中年男女,那穿着简朴的女孩最后也从315室走出来。负责三楼守备的潘卡罗家族成员将他们围起来,玛利亚罗斯等人也聚集到多玛德君身边,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其实,多玛德君心里应该已经有定论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夹着尾巴逃跑,所以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但是,他走到多玛德君面前。
「各位是局外人。」
卡尔罗‧博西这么说,玛利亚罗斯怎样也无法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坦率呢?虽然这话应该不能由我来说。
「如您所见,我们的行动不得不放慢,从那些家伙目前为止的作法判断,最坏的情况,这里也会变成一片火海。非常抱歉将各位卷入,还是请各位快点逃离这里吧。」
「我觉得我们已经完全被卷进来了。」
「我们现在已经负债累累了,要是再继续欠下去,会无法偿还的喔。」
「那么你要先打倒我们也行。」
「这样也算是好心吗?」
「随你高兴怎么说,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上船了,中途下船跟我的个性不符,如此而已。」
「我不会依赖各位的。」
「随便你,我们也会随自己的意思行动。」
多玛德君微笑,先看向由莉卡、胡子、再看向莎菲妮亚、皮巴涅鲁,以及卡塔力、萝姆‧法、玛利亚罗斯。
「掩护平卡拉家族避难,可以吧。」
「……应该是潘卡罗家族才对吧?」
「嗯,是吗?这种小事别太在意啦。」
「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事吗?」
「话说回来,是你每次都太斤斤计较了吧?」
「连脸都一副非人类的样子、你长得这么随便,会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嘛。」
「不是、人……」
「呜,皮普,能不能不要一副放弃似的态度叹气呀?还有,也不要悲伤的摇头,不要露出那种怜悯的眼神,这样我很痛苦耶,你的反应也太直接了吧?是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表情这么丰富的男人了?」
「……人是……会逐渐改变的……」
「说得没错,真是至理名言。」
「斥呀,话虽如此,还斥有人没有半点长进就是了。」
「不、要、那、样、看老子啦啊啊!而且,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向老子这边?」
吼喔喔喔喔!
「——连你也是呀!」
「因为你们把牠排除在外,牠好像有点生气。」
「嗯?是吗?那还真是抱歉,阿尔发。」
呜喔喔喔喔喔!
「……那个,我怎么看牠都觉得像是龇牙咧嘴、强烈威吓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不,不是你的错觉,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讨厌多玛德君吧!」
「呜哇!这就是超越种族的竞争对手吗?」
「竞争对手?」
萝姆‧法用手指抵着尖瘦的下巴,歪着头。因为是远离尘嚣生活的人,搞不好除了知性之外的其他方面相当迟钝也说不定。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多玛德君都已经做决定了,也没必要反对,现在的情况也相当紧迫。卡尔罗‧博西等人似乎已经完全傻住了,也不能一直这样闹下去,不晓得是不是玛利亚罗斯这样的心情传达出去了。
「——好。」多玛德君又再度环视所有人,这次也包括了阿尔发。「总之,先到外面去吧。」
「了解。」「太好了————!」「嗯。」「是。」「我知道了!」「……是!」「嗯。」呜喔喔喔喔喔!
阿尔发的响应虽然还包含些许不平稳的压迫感,不过牠似乎也打算先以ZOO的一员的身分一起行动。皮巴涅鲁打头阵先冲了出去,阿尔发在他身旁并排跑着,他们身后依序是多玛德君、萝姆‧法、玛利亚罗斯,接着是卡塔力、莎菲妮亚、由莉卡,胡子殿后。潘卡罗家族围着伊比兹及波波.法丘抬着的担架,在ZOO后方移动。原本在大厅追着玛利亚罗斯等人的警卫现在似乎正忙着应付楼上骚乱的普通客人,破晓饭店那原本充满高级质感的沉静已经完全被破坏殆尽。从大厅传染到三楼的混乱,正逐渐扩散至整栋饭店,从楼梯往下冲时,玛利亚罗斯可以感觉得到。
被建构起来、被守护着的许多事物正逐渐崩坏。
人们陷入混乱。
或是狂暴。
像无头苍蝇
般四处乱窜。
四分五裂。
这在艾尔甸是家常便饭,但他原本期待在杰德里等待着他的是不同的生活。这么想果然是太天真了。因为,再怎么说,这里还是沙蓝德无政府王国,没有法律、没有秩序,想要那些的人得自己想办法,是最烂、最差劲的自由国度……!
「既然要旅行,下次别在沙蓝德了,去别的国家怎么样?」
「说得也是!卡帕那联邦怎么样?那可是个风光明媚的国家哩!」
「你戳的是很白又很长的海岸对吧?我之前曾在出上看过!据戳放眼望去,斥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滩呢!」
「我、游到、那里。」
「喔喔!那皮普应该对那里很熟了!」
「不对,这时应该要吐嘈他『你是游到那里的吗?』才对吧!」
「喔?」
「戳到这个,听戳卡帕那联邦的赌场很有名喔。」
「……要、要是有我在……搞不好会输光……!」
「嘎哈哈!那样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边跑边听着身后的对话,多玛德君微微回头露出笑容。不知为何,他的表情给了我很大的勇气上让我觉得一切都不要紧,没事的,这是平常的气氛,平常的ZOO。我们——我,办得到,一定有办法的,至今为止也不知道遇过多少困难,最后都平安度过,所以现在我们才会在这里。
我可以更有自信,更乐观一点也没关系吧……?
不要努力过头喔,卡塔力这么告诉自己。
不要太斤斤计较。
或许的确是如此,仔细回想确实是这样,一旦感到在意,就会对所有事都很在意,如果不把一切整理得有条不紊,就会感到非常不安。或许是拜这种个性所赐,在炼金术第一阶段的混合生成及反应生成时,我很快就熟练了,虽然没什么好高兴的,但子爵说我很有天分。虽然这一点到现在仍然很有用,但自己也会觉得有点,怎么说呢?不近人情吗?还是太极端呢?任何事都硬是想要清楚划分才肯罢休。「要是因为这样就认为所有人全是那种混蛋,就太那个了吧?」卡塔力这么说。「实际上,有那种没用的家伙,就会有认真的家伙。」这种事我也明白,虽然明白,虽然隐约觉得,就算总有一天我决定放弃也不可能解脱,但我还是努力想要解脱。我想得到解脱。
反正,人类这种生物不值得信任——我是这么想的。
或许的确有好人存在,但还是一样的,人类就是人类,就算有一天突然翻脸不认人也不奇怪。这么想比较好,因为人是好是坏,究竟要怎么判断呢?看起来是好人,其实是坏人;看起来很邪恶,但其实是好人。我不知道,人怎样才算好人?再怎么亲切的人,只要自己可能遭受牵连就会态度大变,这种事情到处都是,我看得可多了。就算是我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或许也会跟他们做出一样的事也说不定,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也就是说,我跟他们一样不值得信任,所以我没有权利贾怪他们。
玛利亚罗斯稍微回头瞄了卡塔力一眼。
独自一人,不晓得遭遇过多少次残忍对待,仍然想要相信别人,就算在绝望与失望中打滚,卡塔力也还是愿意相信别人。
真坚强。
好厉害,嗯,真的,虽然我绝对不会说出口,但打从心底觉得他好厉害。
如果喔?如果,没有你在的话——如果没有在那一天、那时,在闭锁魔宫里因我而死,却还是担心地到处找我、抓到我、出声唤我的你。
我或许就不会在这里,或许就不会加入ZOO了。
加入ZOO后,我才终于找到。
相信别人的坚强。
虽然那远远不及你拥有的坚强。
但在我内心也拥有。
小小的,真的是小小的勇气,以及一点点的坚强。
是这一点让我察觉到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错。
一定能找到出路的。
大家都在,不只是我一个人,我可以稍微不负责任一点也没关系。忘了是什么时候,卡塔力曾经这样骂过我:「你再多相信咱们一点,再多依赖咱们一点有什么关系?」我跟毫不相干的卡尔罗‧博西不同,我可以依赖他们,可以请求他们的协助。
只要想想就知道了。
我是ZOO里面最不可靠的,这样的我能够背负的重担,应该也不会多重吧?
负担自己承受不来的事物只会毁了自己,这样最后还是会给大家带来困扰。了解自己的能耐,只做自己能力所及之事,如此一来就算失败,伙伴们也能填补空缺,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帮助伙伴。虽然不可能太过轻松,但至少不用过于逞强,毕竟就算再怎么拚命,我也没办法做超过自己程度的事。
总觉得身体似乎变得轻盈了一些。
来到一楼大厅,穿过阿尔发撞破的大门一口气向外冲去,突然觉得十一巡月夜晚的空气其实还满舒服的。
让人觉得无论前方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们,都没有问题。
我马上收回这句话。
或许,不是这样。
「……这数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破晓饭店正封着海岸道路,那是驎紧旧码头与新码头,杰德里的主要干道之一,海岸道路晚上在橙色的半永久灯映照下,仍能看得非常清楚。因此,就连那些家伙的身影也看得清清楚楚。
一大群骑兵。
不太确定数量,但大概有两百、或是三百。
奔驰而来。
如怒涛般汹涌而来。
距离玛利亚罗斯等人所在的玄关石阶,大约只剩五百美迪尔——不,四百美迪尔左右吧,这种距离即使是步行,也只需要一两分钟。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骑马呢?有时间想(正确答案)还不如快点逃吧?
话说回来,刚才还在饭店正前方的圆中商店,已经消失无踪了。该说他眼力好呢,还是逃跑的速度够快呢?那么大的流动商店,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移动到别处?虽然这是个谜,不过玛利亚罗斯等人也不遑多让,回头一看,卡尔罗‧博西及潘卡罗家族的人正打算穿过饭店旁的小径往北离开。好了,不快逃不行——话虽如此,但似乎没那么简单。
「不妙。」多玛德君挑起单边眉毛,将手放到大剑剑柄上。
没错,真的不妙。潘卡罗家族的人因为要护送奇罗.潘卡罗,原本就不可能全速逃跑,再加上饭店里的一般民众也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一边哇哇呀呀地叫着,在玄关前仓皇失措,像无头苍蝇般一下往这、一下往那,其中不晓得为什么也混着潘卡罗家族的人,实在是有够碍事,但是又不能将他们强行排除,也没有那种时间。
「哎、哎呀……不过,反正,他们应该也不是以我们为目标,对吧……?或许只是碰巧往这里来而已……」
「要赌赌看吗?」
多玛德君笑了笑,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虽然平常就是这样了,但还是很想知道他的神经到底有多大条。
「……还是算了,我的作风是只押必赢的赌局。」
「百分之百会赢的话,就不是赌博了吧。」
「所以我完全不赌博。」
「真是无趣的人生。」
「要你管,要是像你这样过着有趣的人生,连脸都变得那么有趣该怎么办?」
「颜面凶器death。」
「老子的脸会杀人吗?如果杀的是女人就好了!不过老子一直都只有被女人杀的份呀,真是遗憾,就连内心都伤痕累累……!」
「逼不得已。」多玛德君叹了口气,拔出大剑。「在这里挡住那些家伙,莎菲妮亚,魔术就拜托你了。」
「……啊,是……!」
「我跟皮普、胡子在前面,其他人保护莎菲妮亚,别散开了,要撤退时我会下指示。」
玛利亚罗斯等人没有直接响应,而是摆好阵仗等待骑兵队伍靠近。心脏怦怦跳着,正确的说,是从不久前就一直这样急速地跳动着,呼吸不知不觉变得紊乱。还有大概一百美迪尔左右吗?还是更远呢?无论如何,已经非常接近了,骑兵、骑兵们,敌人、敌人——是什么呢?我还没有实感。他们虽然拿着红底黑十字的旗帜,穿着战袍,但装备并没有统一,虽然很有气势,但步伐并不完全一致。那就是敌人?染血圣堂骑士团。没错,敌人,应该是。
玛利亚将手伸向腰带上的封盒。
还是作罢,握住了伪劫火的剑柄。
有种奇怪的感觉。
彷佛像是自己身后还有一个自己,从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似的。
我很冷静吗——……?
我可以清楚看到四周,也可以清楚听见声音。我似乎可以准确把握情况,也知道自己有点紧张、身体有些僵硬,但是,还是有点奇怪。感情,没错,情绪有点抽离。真奇怪,明明发生很多事,多玛德君决定要战斗了。还有胡子的事,对胡子来说,染血圣堂骑士团是仇敌,所以,我也要战斗,这样不就够了?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
我正在思考着
战斗的理由时,周遭的景色也逐渐改变。
四周的空气弥漫着令人作恶的血腥味,海潮的味道早就不知道消失去哪儿了。
「极罗雪怨慈励印ReuLauRu度律……」
不过,幸好没有打赌。
骑兵们往这里直奔而来。
也不知道咒语即将咏唱结束,莎菲妮亚的魔术就要发动。
「——MauLeu净土Dugus痕严顽玄月结冰狱」
那东西从地面喷发出来,像白浪一般袭击骑兵前方的队伍。只有湾岸道路的一部分直接遭受攻击,不只在十一巡月,就算是在寒冬,这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异常气象,即使距离二十美迪尔以上,这里还是感觉得到寒意,不是普通的冷。
寒气,凛冽的寒气。几乎是在一瞬间,十几二十名骑兵全变成一片白,动弹不得,连惨叫的机会也没有,就这样一个个倒地,后面的马匹踢到这些人便向前倾倒,那些又变成障碍物,在石阶前筑起了人与马匹的堤防。这样应该可以稍微拖延一些时间吧?让莎菲妮亚一个人忙碌真是不好意思,但差不多可以逃跑了吧?玛利亚罗斯才刚这么想。
多玛德君猛然向前突进,飞越倒下的人马筑成的屏障,大剑一闪,连人带马唰地劈了下去。
这时,皮巴涅鲁已经冲过多玛德君,用他的雌雄双剑演奏起血与肉的回旋曲。
胡子稍微迟了一步。
但他那比多玛德君还庞大的身躯华丽的在空中飞舞,「拜……!」一掌直接打在一匹马的胸口,接下来便发生了恐怖的事。
砰地弹了出屎。
是皮普吗?是肉吗?还是骨头?
当然,马匹立即殒命,骑在上面的人摔落地上,就被胡子一拳击碎头部,击得粉碎。那个,他应该有带头盔吧?而且好像还是金属制的。空手也完全没问题?真的假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超人?胡子双手合十闭眼仰天。
「唔唔唔……又杀生了,而且马儿是无辜的,但是,拙僧的肌肉、肌肉在骚动着,肌肉呀啊啊……!恩师岱达兰‧姆索曾这么告诉拙僧『你要背负无数的罪过及矛盾活下去』这也是业障,既然如此,就由拙僧来击碎、来破坏吧!遵循我肌肉的导引喝啊……!」
不,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该不会进入了什么奇怪的模式吧……?
说实话,就连身为伙伴的玛利亚罗斯都会对胡子感到害怕,更不用说是敌人了。
然而胡子右边站着举起大剑摆好架势的多玛德君,左边则是手握雌雄短剑的皮巴涅鲁,只要他们瞪一眼,数十名敌军就二齐倒抽一口气,敌人的动作停了下来,气势很明显的被压制住了。
恐怕这才是多玛德君在等待的吧,一口气发动攻击,让敌人斗志全消,再趁隙逃跑,看样子是成功了,多玛德君又大胆的补上一句:
「不好意思,此路不通,走别条路吧。」
当然,不可能因为他这么说,对方就会回答「是吗?真不好意思。」然后打道回府,又不是笨蛋。话虽如此,似乎也没有笨蛋误解了多玛德君话中的意思,也就是说,多玛德君在暗示要过去就得付过路费,而且不便宜,应该说很高,非常高。生命,简单的说,多玛德君的意思是「想死的就放马过来」,再讲得狠一点就是,管你们有两百人还二百人,终究还是独自一人,就算想集结数人之力杀了我们,你们还是可能会死,如果这样也无所谓,就过来吧,来杀看看呀——就算这么说,敢立即回答「好呀,谁怕谁」的不怕死家伙,大概也没几个吧。
仔细靠近一看,他们的胡须编成奇特的形状,脸上满是污垢,身披的华丽盔甲也满是伤痕,皮肤因长年日晒而黝黑,说是坏蛋嘛,倒还比较像野蛮人,像是让山贼或海盗穿上正式服装,想办法让他们看起来比较人模人样一点的感觉。这种程度的对手用来吓唬可以,但如果反被压制住就会丑态毕露,不会死缠烂打,虽然我随便下定论不太好,但事实上他们已经开始想要逃跑了。
只要再一把,再推一把。「——你们这群没××的混账家伙!你们是男人吧?明明就是男人,却没有卵蛋吗?××卵蛋呢?挂在你们股间的××只是装饰品吗?干脆去挖洞算了!这群没用的人妖混账……!」
没错。
就像这样,用肮脏下流的话激励他们—〡
「咦,什么……?」
「——小……?」
「啊!莎菲妮亚,不行!就算是恍神还是不小心都不能说出口呀!」
「……啊!是、是……」
「话戳回来—─」
「竟、竟然说出这么卑猥的……」
而且还是女子的声音。当然不可能只有声音,队伍分开,应该说是强硬地把他们推开前进的栗色马匹上坐着的一毫无疑问地是一名女性。
一让人不禁联想到狮子鬃毛的美丽金发。
她穿着用金属板补强的皮革铠甲,作为防护衣似乎派不上什么用场……重点是,穿那样不会冷吗?明明是防护用衣为什么裸露程度这么高呀?她是想夸耀自己锻炼有素,同时也不折不扣的女性身躯呢?还是想要展示布满全身的刺青呢?那是以十字架与祈祷的女性为主题,精巧细致却又骇人的红与黑色刺青。
比起这个,她身上还有其他足以吸引众人视线的特征。
一不小心就看得出神,他赶紧移开视线。
脸。
她的右半边脸,可以看得出是一位相当美一丽的女子。
但左半边脸——那是烧伤的痕迹吗?眼睛、鼻子、嘴唇都找不出原本的轮廓,令人十分心疼。其实,只要她有这个意思,大可以用头发将其遮住,但她却堂而皇之地展现左半边脸,多么桀骜不逊的人。
接着她舔了舔嘴唇,拿起系在腰际的鞭子,往附近的骑兵咻地抽了下去。马上的男人脖子上裹着红底黑十字花纹的布,并穿着皮革铠甲,但那并不是一般的鞭子,是铁鞭,感觉似乎很痛,事实上是真的相当痛。
「——咿咿!」
「啊哈!叫好听一点!你这个没屁眼的混账!」
接着又是一鞭。比刚才的力道更强,被一鞭抽中背部的男人发出「嘎呀啊!」的惨叫从马上摔落,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啊哈哈!痛吗?很痛吧!这就是罪!是罪恶的痛!罪过是很痛的,无论到哪里痛苦都会跟随,让整个世界都在承受苦痛!反正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只是连自己的无知都没有自觉的愚蠢恋童癖混账!低等的被虐狂!无能早泄短小完全不能用,只能当我的仆人!听懂没!什么?听不懂?我想也是,你们的笨脑袋怎么可能会理解呢?即使如使,还是有拯救你们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去死就行了……!」
女人的右半边脸露出美艳的笑容这么说道,却突然猛烈地甩头,拿着鞭子的右手彷佛要捏爆什么似的抓住胸部。
「——啊啊……!可耻,多么可耻呀,我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果然就算再怎么努力,过去也还是难以抹煞的呀!无论再怎么逃跑、再怎么逃跑还是会追上来,那就是过去!那也是罪……!伟大的指导者犹大爵士呀!请您原谅我的罪过!不,您不用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一定会达成任务!为了犹大爵士与罗榭!没错,是的,我这充满污秽的身体与灵魂全是为此存在……!」
说实话,我很想问她「请问——喂喂,你没事吧?(主要是指脑子)J现在这种令人傻眼的清况让人不禁想这么问。
因此,当我发现已经完全错过逃跑的时机时,已经太迟了。
惨了,当我这么想的同时。
女子用铁鞭重重敲打地面,迅速对骑兵们下令。
「好了,丑陋可爱悲哀的仆人们呀!你们如果不想死在我的鞭子下,就去杀了那些家伙!罗榭是伟大且宽厚的!他会平等拯救所有的死者!现在正是你们获得救赎的时候!附带一提,表现英勇的人,我会好好地疼、爱、你,喔喔喔喔喔喔……!」
丑陋可爱悲哀的仆人们,一下子全都复活过来了。
「唔喔喔!」「为了大小姐……!」「伊欧涅亚小姐万岁!」「大小姐的命令!杀呀!」「大小姐!大小姐……!」「干掉他们……!」
——看样子在他们心中,未必有把罪恶跟救赎划上等号。
算了,不管动机是对那女子的忠诚心也好,还是罗榭或犹大什么的意思都好,对玛利亚罗斯等人来说还是一样的,敌人就是敌人。
多玛德君最先冲进去用大剑唰地砍倒一名骑兵,但那些人并未面露惧色。不只是胡子,连对方都开了奇怪的开关吗?这样下去会变成混战,如此一来,人数对我们来说是压倒性的不利,并非所有人都像多玛德君一样是以一挡百的强者——例如说,玛利亚罗斯、玛利亚罗斯、玛利亚罗斯,只要有个人战斗能力相当微妙的人在,最后还是会出现空隙的,面对面决胜负不符合现实考虑,多玛德君也清楚这一点,他转身叫道:「——撤退……!玛利亚!」
自己也稍微吓了一跳,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对方只叫了自己的名字
,玛利亚罗斯立刻就理解多玛德君的要求,身体自然地迅速反应。他将手伸向腰带上的封盒,打开盒盖,拿出装有哈蕾慕‧戈登的小瓶子,右手两瓶、左手两瓶,共四瓶爆弹。玛利亚罗斯瞄准被骑兵追着往这里冲过来的多玛德君、胡子、皮巴涅鲁的身后,吸气、停住、投出。在爆弹碰到地面或人马碎裂之前,毫不迟疑地转换方向,追向先行逃跑的由莉卡等人。「——要爆炸了……!」他还是提醒其他人注意,就在那之后。
砰砰砰砰————……!闪光、爆炸声及冲击陆续传来,就连惨叫或骑兵们倒下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四瓶爆弹的材料费是多少,能给敌方多大伤害,这些事情他完全无法思考。
不要回头,抬起脚步,跑,跑,跑,现在只能拚命跑。带头的是阿尔发,在牠身后的是萝姆‧法,由莉卡与卡塔力在莎菲妮亚的两侧,玛利亚罗斯也在,胡子、皮巴涅鲁与多玛德君三人应该一起奔驰着。ZOO八人+a穿过破晓饭店的玄关,朝潘卡罗家族先行离开的小径冲去。刚才在饭店门口一阵混乱的民众已经不见了,是已经逃走了?还是折回饭店里了?我不知道,也没闲工夫管这些,光是我们的事就自顾不暇了。不只如此,好像还老是一头栽进许多事件的感觉。总之,这些事之后再说,现在非得先逃不可,虽然爆弹的火焰及烟雾或许可以暂时阻挡敌人的视线,拖延他们追来的时机,但还是不要过度期待比较好。太过期待,事与愿违时就难过了。
无论如何,就快要到达小径入口了。阿尔发突然一个急转弯向左冲进小径,萝姆‧法也跟随其后。这是石墙与饭店之间,宽度只有三美迪尔左右的狭窄小径,就算敌人追上来,也没办法利用数量上的优势将我们包围起来,一边这样安慰自己,玛利亚罗斯转弯冲进小径,当他就要看见终点时,「啊……」他不禁发出声。没有人阻挡,但他却停下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
敌人不只刚才那些人吗……?
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
只有这个可能性。
因为,怎么可能,应该不是偶然。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在小径前方更过去的地方发生了火灾,猛烈的浓烟窜入夜空,看样子整个巴尔摩亚地区都正在发生动乱——不可能有这种事,要是有还得了。
是他们干的好事。
昨晚烧毁名人街,之前将红线地区烧个精光的染血圣堂骑士团,今晚打算让巴尔摩亚地区化为灰烬,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管他的,现在的问题是,再怎么想都已经不是别人家的事了。
玛利亚罗斯等人已经完全被卷入了,或者应该说,已经在漩涡当中了。就算想逃,前有火灾,后有骑兵。不,或许是因为风向的关系,没有间到焦味,虽然不清楚正确距离,但火灾似乎是在远处,总之,现在只能继续前进了。多玛德君也没有发出其他指示,不是人类的就更不用说,速度远比人类快上许多的阿尔发,很快就会追上潘卡罗家族或其他客人了吧。
不要迷惘。
我迷惘也没有用。
玛利亚罗斯重新打起精神,将力气集中在踏着地面的双脚上。
但是,总觉得冷静不下来,胸口骚动着。但那又怎么样?没问题,我没有必要去判断每一个感觉,还有多玛德君在,还有伙伴们在,可以交给他们,可以信任他们,可以依赖他们,我只要做我能做的事就好,事实上,我也做到了。多玛德君那简短、甚至称不上指示的指示,我确实听懂了。这种事,换成以前的我根本不可能办到。我——虽然或许只有一点点,但确实在进步,在成长,变得更加坚强,用不着贬低自己。我既渺小又派不上用场,一无是处——我不用再那么想了,我只要依赖别人就可以,我有这个资格。
信赖。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这样深深刻画在心上。
我可以相信吗?
这种话,我没有办法问出口。
因为总觉得很丢脸,害怕被拒绝,因为没有自信,认为像自己这样的人不可能打从心底相信别人,所以总是裹足不前,低下头回到原点。
我原本是孤单一人。
但是这些家伙全都是好人,虽然是一群怪人,却不会丢下我一人不管。就像卡塔力说的,笨蛋,全都是无可救药的笨蛋。我没办法逃离这些家伙,也不打算逃跑,结果,其实我已经相信了,相信ZOO的大家,想要相信到底,我不会后悔,绝对不会,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突破现在的困境才行,不,一定能突破。没问题,还有机会。
即使前方的潘卡罗家族突然停下脚步,怒吼、惨叫与吶喊声四起也是一样。
就算萝姆‧法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拿起弓箭发射也是一样。
我没有慌了手脚,没有陷入混乱,我知道,我可以清楚的把握情况。前方的集团从某条路出去,在那里遇到部分敌人,已经开始战斗了。后方有一队骑兵就要追上来了,我们被包围,前后夹击。怎么办?该怎么做?腹背受敌,左方是为了防止他人入侵破晓饭店广大土地而建起的高耸石墙,右方是楼与楼之间几乎没有空隙的全新建筑物。无路可逃,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刀剑声,脚步声,不是自己的。人?马匹?我并不想陷入慌乱,但果然还是有点急躁,停下脚步,看向前方,再看向后方,反复了好几次毫无意义的动作。多玛德君大喊:
「——后面交给我跟胡子阻挡!萝姆‧法掩护我们……!其他人到前面……!」
「喔!」「了解。」「喔喔!」「好!」「是。」「我知道了!」「……是。」「嗯、嗯!」「——喝啊啊啊啊啊……!」多玛德君发出像野兽般的吼声,伴随着劈砍生物的恐怖声音,似乎也能听见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胡子的狂笑响遍整条狭窄的小径,也听得见阿尔发的咆哮声。玛利亚罗斯背对这些声音,接近潘卡罗家族的人。还有三十美迪尔、二十美迪尔,看起来像是一般民众的男女,一边哇呀哇呀的吵闹一边到处乱钻,真是碍事,闪开,闪开啦!不过,我也不是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
虽然玛利亚罗斯不够高,看不太清楚,但小径的出口似乎被许多身披铠甲的士兵完全封锁了。如果把小径看作是一个筒子,现在两侧都被盖上盖子关了起来,无法到外头去,而且这盖子还渐渐向内挤压,想要夹杀在筒子里的玛利亚罗斯等人。这种压迫感十分强劲,不只呼吸紊乱,甚至感觉快要停止呼吸了。被恐怖支配,什么也无法思考的话,倒不如死了痛快。如果没有足够的经验,这种情况一定很痛苦吧,就算是不晓得经历过多少次危机的玛利亚罗斯,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情况的确不乐观。但与其思考,不如先行动再说,虽然对一般民众不好意思,拚命地挤开他们想要前进,但潘卡罗家族的人实在太密集了,没办法到更前面去。
但是,不管是不是看透情况,总之只遵照主人的命令行动,杀杀杀拚命斩杀,对敌人来说是恐怖,但对同伴来说却是值得信赖的存在,ZOO里面有这样的一个男人。
「——皮巴涅鲁……!」
一袭砂色服装的前杀手,见到前方堵住便轻松一跃,跳到高度有二美迪尔以上的墙上奔驰而去。对喔,原来还有这一招!
不,这堵墙虽高,却也不是高得无计可施,玛利亚罗斯也不是完全办不到,但会非常引人注目。过于引人注目,反而容易招致攻击,相当危险。
应该说完全不会考虑到这一点呢,还是说,根本不会考虑自已的实力,只要拜托他,就算再危险也会接受的特大号笨蛋半鱼人,ZOO里面也有一只。
「好!老子也来……!」
「我不会阻止你喔?真的不会阻止你喔!会变成怎样我可不知道喔?」
「好、好高……!我的嗔高构不到!卡塔力,对不起,能不能帮我个忙……!」
「喔喔!」
「——为什么连由莉卡也这样!」
「唔唔……玛、玛利亚……如、如果你能帮个忙,就太好了……」
「连莎菲妮亚也这样!」
而且莎菲妮亚还是左手拿着手杖,右手抓着石墙边缘,好不容易才挂在那边的丢脸模样。真没办法,玛利亚罗斯用自己的肩膀当踏台,一让莎菲妮亚爬上石墙。「……对、对不起。」莎菲妮亚很不好意思地这么说,既然要道歉,一开始不要做出这种有勇无谋的举动不就好了?
无论如何,不能只剩自己一人留在这里。玛利亚罗斯自己想办法爬上石墙,形成掩护莎菲妮亚背后的情况追着先走一步的半鱼人与由莉卡。这个高度可以看得很清楚,皮巴涅鲁已经在小径另一头的通道上挥舞着他那对雌雄短剑,在他附近,还有一人挥舞着摩德洛里刀勇猛的战斗,是卡尔罗‧博西吗?正确的说,认真战斗的只有那两人。只有他们从小径突围,在稍微宽敞些的通道上被大群敌人包围,一个个将他们击倒。剩下的成员被挡在小径里,被斩杀、被推挤,光是支撑着不往后退
就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一百……应该没有这么多人,但是……」
身后,虽然或许有稍微减少,但有二百名骑兵,前方也有全副武装的大批士兵。不仅如此,火,各处都窜起了火苗,这个味道是烧焦味,很近,附近也起火了?巴尔摩亚地区有许多高楼大厦密布,所以没办法看到全貌,但还是可以知道。西方、东方、北方,有什么正要发生,不,是已经发生了。
「——哇哈!不过,这趟旅行可真是不得了……!」
「会不会斥平常的行为遭到报应了呀!」
「……搞、搞不好、是我害的……」
「总之大家不要太勉强!尤其是卡塔力!」
「猪头!在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情况下,不勉强自己怎么称得上是好汉哩!上吧!老子要上了!把他们全宰光啦啊啊啊啊……!」
卡塔力拿出爱用的变形斧丁四及戊五咻咻地旋转,在墙上奔驰着。可恶,明明是只半鱼人,这种时候速度却快得不象话!由莉卡也拿出极限九手棍跟在半鱼人身后,但已经完全追不上他了,当然,后面的玛利亚罗斯与莎菲妮亚也是。真是的,你跟多玛德君、胡子或皮巴涅鲁又不一样,为什么老是这么乱来?要是可以,他很想伸手强行阻止他,但现在没有办法,很抱歉,比起我来还是由莉卡的速度比较快,不过,因为是在墙上,想要超过其他人也不可能,想全力追赶也办不到——啊啊!不过,只差一点!这时,卡塔力却「好汉一名!在此登场啊啊……!「一边喊着人家听不懂的话,从墙上跳下去,直接给一名士兵一记飞踢。要是能将那家伙踢飞还能华丽的着地,我可得好好称赞他,不过遗憾的是很明显地失败了。该说是有勇无谋吗?卡塔力想要在空中华丽的一回转落地,却转得太过头,背重重地落在地上。「——喔噗!」
「卡塔力……!」「那个笨蛋!」「卡塔力……!」
当然,敌人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呈大字型仰躺在地的卡塔力的。有两三名敌人往卡塔力砍去,我们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得逞,是由莉卡,由莉卡跳了起来。
「把啊啊啊啊啊……!」
她手中的极限九手棍前端变形,分成好几截。
斩、碎、挂、挖、刺、拨、打、流、弹。
只要是专家使用,就能够使出九种攻击方法,这就是鸪流古式战斗术专用武器的真正姿态。
由莉卡实际展现。
极限九手棍的使用方法。
「——鵺流古式战斗术,打连珠……!」
激烈地令人难以想象。
严苛地、壮烈地、悲壮地、又楚楚可怜地、华丽地。
「破汰汰汰汰汰汰汰汰汰汰啊啊啊啊……!」
极限九手棍随心所欲地斩裂、扯弹、刺击、挖、拨打。
由莉卡挥舞着。
从空中,然后在卡塔力身旁落地,从地上。
由莉卡身上穿着的女性用医术士衣被溅回的血染红,人类的手腕、手掌等散落一地。倒在地上的士兵及看着一切的士兵或许根本搞不清楚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会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事物吧。再怎么看也只有十到十一岁左右的少女,竟然能在短短的十秒左右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们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在他们惊讶、哑口无言时,玛利亚罗斯与莎菲妮亚也从墙上跳到由莉卡与卡塔力身旁。他们俩的慎重度、冷静程度、陆地上的平衡感及种族等都跟半鱼人不同,顺利的着地。那个大笨蛋终于爬了起来——不过似乎完全没有学到教训。
「哼哼哼……!他们铁定是被老子的超级力量吓得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不,愣住说不出话来的是我们才对。」
「你不是在说话吗?」
「吶,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比喻?不知道吧?不可能懂吧?你的脸看起来就不像会知道的脸。」
「以前的人说过!不能用外表来判断一个人!」
「可是,是不是假扮成人这一点一看就知道了吧?」
「──爆条Mexes雷来礼」
在此先声明,这一切都是平常培养出来的共同默契,并配合临场反应才能完成的一连串巧妙表演。也就是说,卡塔力认态毕露,由莉卡负责掩护,玛利亚罗斯吐槽,让敌人愣在一旁,此时莎菲妮亚便趁隙发动她拿手的爆雷索。这么说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像是说谎,玛利亚罗斯也并非没有感到些许痛苦,但是就结果来说几乎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与其辩解些有的没的,不如赶快走下一步棋。没错——从莎菲妮亚的手杖中发出几道雷,在夜空中描绘出闪电型的轨迹,一口气攻击五、六名身穿铠甲的士兵,让他们触电倒下,如此一来敌方的动摇绝对非同小可,就算没有人脱逃,但至少在心理上、空间上都会出现空隙,只能利用这个机会。
「皮巴涅鲁,这些家伙一个也别放过……!」
玛利亚罗斯一边拔出伪劫火一边喊着,卡塔力挥舞着丁四与戊五攻击离他最近的士兵,距离他们七、八美迪尔远的皮巴涅鲁以实际行动代替回答,雄剑库雷亚达拆下一个人的铠甲,雌剑莉蕾札割断喉咙,又给另一个人一记扫堂腿,再迅速将下一个人的右手腕肢解。由莉卡与玛利亚罗斯一起保护着莎菲妮亚,方才的大胆与现在的慎重,对同伴来说不知道有多么值得信赖,玛利亚罗斯第一次与ZOO一同前往闭锁魔宫时,也是多亏了由莉卡的帮忙。
希望总有一天能换我来帮由莉卡的忙,他打从心底这么想。
这也是为此跨出的一步——我不打算说这么狂妄的话。
不过,以玛利亚罗斯那句话为契机,潘卡罗家族的人士气大振是毋庸置疑。当然,比起玛利亚罗斯,由莉卡与莎菲妮亚的行动应该更有感染力,这点玛利亚罗斯也很清楚,虽然清楚,但还是觉得有点开心。因为,情势明显地、很有趣地,正在逐渐逆转。
「——杀!」卡尔罗‧博西怒吼的同时,手上的摩德洛里刀也啪沙啪沙地挥砍,两三名潘卡罗家族的成员对付一名染血圣堂骑士团的成员,他们用身体冲挤、推撞、劈斩,或者应该说刺杀。就算三人当中有一人死在对方的剑下,剩下的两人也会立刻往其他敌人冲去,这绝对称不上明智的战法,相当粗暴,说是粗暴过了头也不夸张,但这样战斗技术就不是最重要的问题,装备差距也不会造成阻碍。
推挤,总之就是拚命推挤,压制,杀掉,击溃。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恐怕是干劲吧。虽然这样跟卡塔力一样有点讨厌,不过这就是他们的作法。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就一定会提到精神论,总之,现在的情况逐渐对他们有利,离开小径后,前方的T字路日渐渐被潘卡罗家族与尸体与无法战斗的重伤伤员压制。
接着,终于有一名染血圣堂骑士团的成员「呜哇啊啊!」的丢下盾牌逃跑。
如此一来,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连锁效应。
敌人开始争先恐后地逃跑。
往左。
往左边的道路。
往他们来时的方向。
但是,彷佛表示「不会让你们逃走」,穿着西装的男子们冲向他们身后,拉倒他们憎恨的敌人,一次又一次地将刀剑刺下。「——你们逃什么逃?啊啊!」「咿咿!」「血(Sangue)!」「复仇(Vendetta)!」「复仇(Vendetta)!」=
救、救命……!」「别开玩笑了!」「神圣、神、神圣的火焰,会把你们烧毁的—─」
「敢来就来吧!」「……嘎啊啊……!」
于是,血花四溅。
染血圣堂骑士团,正如其名地倒卧在血泊中。
大部分都是自己与同伴的血。
真是凄惨的景象,但还是无法因此对染血圣堂骑士团有半点同情之心。潘卡罗家族的男人们,执拗地伤害染血圣堂骑士团的尸体,口中喃喃念着某个人的名字,也有人在哭泣。对他们来说,这并不只是单纯的杀戮,而是复仇,或许他们一直努力忍耐到这一刻也说不定。感叹、悲伤、忿怒,他们说不定一直焦急等待着让这些情绪爆发的机会来临。虽然他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但还是觉得很危险。
原本总是聚集在一起的潘卡罗家族,逐渐分散开来。
忘我地追着敌人的人、跨坐在尸体上发愣的人、彷佛在等待指示似的看着卡尔罗‧博西的人、伊比兹与波波‧法丘的担架停在小径出口。阿尔发与萝姆.法从后方赶来,胡子与多玛德君也是。骑兵们距离还很远吗?该不会全被多玛德君他们击溃了吧?应该不太可能。再来——是站在担架旁动弹不得吗?几乎腿软的女孩子身影映入眼帘,是当时也在饭店房里的女孩。她没事吧……?不只那女孩,是现在所有的状况,行动不一、不得要领。重点是,我们似乎忘了什么——不,是完全忘了。
「——唔……!」
那是什么。
搞不清楚。
轰然巨响。
虽然应该还很远,却震耳欲聋的声响。而且,不只是声音,还
有冲击,地面剧烈摇晃,该不会是地震吧?虽然艾尔甸并不频繁,但他不清楚杰德里的情况,搞不好相当频繁。不过,不对,这阵振动只有叽……滋……滋……这样就结束了。玛利亚罗斯虽然没有遇过几次,但地震应该不是这种感觉才对。而且,这是,这道光是?光……?不对,不是这样。
与染血圣堂骑士团逃跑的方向相反。
玛利亚罗斯向东看去。虽然他对这一带不熟,不太确定,但从脑中的地图确认,从这条T字路口右转后前进,应该会抵达巴尔摩亚大道才对。虽然应该不是笔直前进,而且被高楼大厦遮蔽视线没办法看见——不过,大概是那边。
红色。
从东方到东北方,天空彷佛燃烧起来似的一片火红。
火焰。
差点忘了,自己刚才确认过远方的某些地点发生火灾。但是,规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不晓得是巴尔摩亚大道或是附近,似乎发生了相当不寻常的重大火灾,正确的说,那是现在才发生的。突然?一瞬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不能保证一定没有,有可能,玛利亚罗斯看着身旁的莎菲妮亚。莎菲妮亚睨着东方的天空,咬紧下唇,看来果然没错。
「魔术的……火焰。」
玛利亚罗斯低喃,莎菲妮亚用力点头。
「……是规模极大的……魔术,至今为止从来没遇过的……这种魔力,即使是大姊也……」
「大姊是指——那位有名的闪光魔女玛奇鲁塔吧……」
「……大姊认为自己的力量……与昔目的魔导王并驾齐驱……当然,在我们这些弟子面前……她也不会轻易将真本领现出来……但是……」
「据戳魔导王能凭自己一人之力征服一个国家,魔导王之间的战斗要斥认真起来,就连整个斥界都会化为焦土。不仅如此,魔导王持代的末期,他们还会破坏既定的规则相互争斗,重复着战争游戏……」
「如果有某个能与之匹敌的人存在,而那正是他干的好事——」
玛利亚罗斯仰望燃烧的天空,再将视线移回莎菲妮亚身上。莎菲妮亚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严肃,似乎在烦恼些什么。的确,情势相当严重,但莎菲妮亚未免也太紧张了,到底是怎么了——当他这么想时,又发生了出乎意料的状况。这种事很常见,虽然不希望它发生,但无论希不希望,会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会认为发生得突然是因为自己没有预想到,洞察力不足,仅此而已。但人类也有所谓的极限,原本就不可能什么都看透、预知,所以没办法的事还是没办法吧。
即使如此,还是太大意了。
注意力被东边的异状吸引过去,发现得太晚了。
这次是西边,是染血圣堂骑士团的步兵们逃走的方向。
几名追过去的潘卡罗家族成员惨叫声传来,玛利亚罗斯回头看向正从小径冲过来的多玛德君等人。卡尔罗‧博西脱下外套,用衬衫的袖子拭去溅到脸上的血,一边吶喊着什么,但听不到他喊的内容。重点是往西的道路,来了。是什么?饶了我吧。骑兵,是骑兵,非常大群,而且这次的家伙感觉比刚才的对手整齐划一,训练有素。队伍整齐、装备统一,不仅如此,剽悍勇猛。不仅潘卡罗家族的数名成员,就连逃跑的同伴也毫不留情地宰杀、踢开,以这样的气势一拥而上,步步逼近。是错觉吗?玛利亚罗斯似乎听见带头那名没穿铠甲的卷毛中年男子开口。
「发现猎物*」
男人大概是这么说的,他愉快地笑着,接着将右手的骑兵用枪高举向上,这次不会搞错,他清楚的大声吶喊。
「——踩扁他们(Smashit)!」
「怎么会……开玩笑……」原本想说的是别开玩笑。想有力的否定,想强硬的主张。
玛利亚罗斯与莎菲妮亚、由莉卡、卡塔力等人几乎是毫无防备地站在T字路口的正中央。皮巴涅鲁、卡尔罗‧博西、担架组、数十名潘卡罗家族成员、还有那名女孩子,几乎也是一样。多玛德君等人才刚离开小径,也很难做好万全的准备,正确的说,是完全不能。
这样的状态下、面对这么多数—─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总之就是相当多数,而且这只骑兵队还以极快的速度突击,要是正面冲突的话——
会变成怎样?我不敢想。
我无法想象。
除了我之外的人,会如何准备迎战呢?莎菲妮亚的魔术?再怎么说也绝对来不及吧。由莉卡应该会不放弃地挥舞极限九手棍到最后一刻吧?卡塔力会怎么做呢?皮巴涅鲁呢?多玛德君应该会设法帮忙,胡子也是。萝姆.法呢?潘卡罗家族打算怎么办?啊啊,但是,我——
不行了。
什么也做不到,没办法做到,身体无法动弹,脑子无法思考,什么也想不出来。心脏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到头盖骨顶部,怦怦、怦怦地响着。我心里某处隐约这么想,遇到危机时就是这样吧,反正我只有这种程度。明明该做些什么才对。但是,这样好吗?真的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
因为,我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怎么可能会好。
虽然不是因为这样,但我还是试图行动。
还有十美迪尔。
不,顶多是七、八美迪尔。
我试图行动。
虽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总之得作些什么。
@
污秽者呀。
「吵死了。」
我能够拯救你。
「闭嘴。」
赐予你救赎。
「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救赎。
反正,没有人能够拯救我。
污秽者。至今仍一副什么都懂的表情从远方对我说话,那不祥的男人。的确,你说得没错,我是污秽的,污秽至极。
从生为跟贴附着地面爬行的小虫没两样的生物起,我就已经是污秽的了。是肮脏的存在,我也很清楚。我无法靠自己活下去,我只能汲取自己以外的生物转变成自己的东西,如果不靠这样修补,我就连维持自己的存在都做不到。打从出生开始,我就为了呼吸而啃食同胞。或许是我的兄弟,也或许是正好在那里的蛆虫,也可能是羽虫,总之,我不吃就无法生存,所以我要吃。为了能长得更好更茁壮,获得更多能力,我要吃,我继续的吃。我从某个时间点起就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自觉,我的智能也开始萌芽,我能够理解。
被我啃食的生物,他们的疼痛、痛苦、悲伤、对我的憎恶、怨恨。
明明知道,我还是要吃,不吃不行。我想要变成他,我所憧憬的,那一天俯视着我的美丽生物。冷冷地,用浅蓝色的眼眸,没有轻蔑,没有哀怜,只是看着我。我能变成那样,我能变成像那个人一样。只要我继续吃,继续吃,改变形体,应该就能变成像那个人一样。
变成人。
我想要变成人。
因为我知道。
像我这样丑陋、恐怖、污秽的生物,不会有人爱我,不会有人认同我,见到我的人只想杀了我。真是不祥,真是恶心,杀,杀掉。我连他们的恐惧、憎恶全都一起吃下肚。吃掉,我逃跑了,一边逃跑,我还是得继续的吃。不吃的话,我就会死,我不想死。我除了吃以外,什么也没做,我不想以这种模样死掉。
就在这时候,我遇到了那个人,没错,遇到。我知道那个人,我知道。在很深、很深,地下的、最深的地底下的一隅,那个人找到了我。我还以为我会被杀,但那个人没有这么做,他只是俯视着我,静静地,用冷淡的眼神盯着我,他这么说:
「你也想活下去吗?那么,就活下去吧。我也要活下去,我能做的事只有这样而已,只有活着,才能证明我是我。」
那个人很美丽,与那污秽者之国的其他人截然不同。我强烈的祈求,想变成他,我想变成像那个人一样。我想活下去,想活下去。有错吗?我从出生起便是活着的。即使得吃,我还是活着,活着,活下来,以什么为目标。我,我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活着。这是那么不对的事吗?
我听说那个人逃跑了。
不对,是舍弃了。
污秽者之国,被那个人舍弃了,这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人不适合那个国家,作为抚慰国家人民的人,那个人太过高贵,太过美丽。一想到高傲的那人得面对像我这样丑陋的怪物,我就无法忍受,也无法想象。但是——如果是我呢?如果是我,会怎样……?
或许会被爱也说不定。
或许也能够爱人。
我想成为那个人的替代品。
修道士们也认同了我的素质,特别赦免杀了、吃掉许多同胞的我,给了我机会。
我想变成像那个人一样。
代替那个人安慰大家。
所以,请爱我吧。
拜托,请来个人爱我吧。
——帮帮我。
救救我。
「还是,不行……」
失败了。
虽然是辩解,但那个连女人都称不上的女人,光是舔遍我的全身
还不够,甚至打算咬下去。她竟然想伤害我,与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我。好可怕。怕什么?我不知道。那个女的?还是自己?我不知道,总之就是很可怕,因为恐惧而咬了下去。
我吃了她。
我不可能爱人。
没有被爱的资格。
我办不到。
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
从污秽者之国被放逐,我流浪到杰德里,作了一场梦。
一场很长的梦。
在梦中,我被璐卡捡到,受到劳拉的照顾,与史黛拉、乔治、拉恰、泰德、安娜和咪咪一同生活;住在附近的哈维老是因为一些小事跟我顶嘴,但他其实是很孝顺母亲的好人;潘卡罗家族的人们虽然长相凶狠,但其实对同伴非常亲切;卡尔罗先生就像是大我许多岁的哥哥一样。
在梦中,我非常幸福。
在梦中,我爱着大家。
在梦中,有许多人爱着我。
这是梦,我作了梦。伪装一切,打算抹灭自己的过去,装作从未发生过,在安稳的睡眠中,我作了梦。
不要看我。
不要看我真正的模样。
不要看我正在啃食的模样。
不要看我啃食人类的情况。
我吃了人,虽说是尸体,但我吃了认识的人,却还想变成人类,不要看这样肤浅的我。
即使如此,还是希望继续作梦,不要看这样欲望深厚的我。
我已经从梦中醒来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报应。
是我破坏掉的。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原因。我被那个男的攻击,几乎濒死,是因为那个伤的缘故吗?还是是因为我的内心有某处逐渐疯狂,累积下来的结果,现在出现了破绽?或是说,这果然全是一场梦呢?我不知道。就算知道,那或许也是会让我陷入绝望的答案,总之——
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
无论如何都不回去。
即使力量回复。
即使身体能够动弹。
我也不回去。
再怎么祈祷,再怎么变化,无论做了多少尝试,都还是只有脸,光是脸部就费了一番工夫,只有脸能变成那个人的模样。但是,接下来就不行了,不对,差得远了。我的皮肤是深墨色,而且硬得出奇,手脚长得诡异,双手双脚那狰狞的利爪是我身为天生「捕食者」的证明。从前,我希望能变强,为了能够捕捉、啃食猎物,我必须变强。我从啃食的对象摄取,化为对我有利的形体,在污秽的地底王国,那漆黑、漆黑,飘散着彷佛一切都腐烂的气味,我在黑暗中活了下来。
那里有许多像我一样的生物,我也吃了他们,贪婪的啃食,为了生存,因此才获得的身体,为了代替那个人,应该早已舍弃的身体。
璐卡。
这样的手臂,只会伤害怀里的你。
这样的姿态,想必会让你害怕得不敢靠近。
我努力想要遮掩,从尸体剥下衣服、外套,缠卷在这不祥的身体上,也遮住与那个人相似的脸。我突然这么想,或许,我已经不再是我了,变成我之外的某种生物。原本认为那是我的自己,已经消失无踪了。这样一来,变成我之外的生物,我该怎么做才好?梦醒后的我,只能继续彷徨地追求其他的梦吗?我只能靠作梦生存下去吗……?
不——
结果,我还是在作梦。
我想要继续作那个梦。
所以我去了安佐‧潘卡罗的宅邸,救了遭到染血圣堂骑士团的袭击,陷入绝境的卡尔罗先生与伊比兹先生等人。
我打算做什么?
反正,我也不可能回去了。
为什么我还要寻求?
不要再作梦了。
没用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该做些什么?
没有。
什么也没有。就算活了下来,也没有我可以回去的地方,我找不出活下去的意义。
救命。谁来救救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请温柔的安慰我,为我歌唱,紧抱住我,告诉我你爱我。这样的想法,不知天高地厚的愿望、希望、欲求,与原本丑陋的——这副模样,与我一点也不相配。虽然我隐约感觉到了,但我不想去想,因为我不想再更加绝望了。
是谁害的?
我做错了什么吗?
只有我吗?追根究柢,错的只有我吗?
我在巴尔摩亚地区林立的建筑物上,从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发出不成声的怒吼。
火。
啊啊。
是火的味道。
入夜的杰德里萌生争斗的气息,以人们的意志为养分培育,绽放充满血腥味的花朵。
——没错。
染血圣堂骑士团。
是他们,如果他们没有出现,我!我就能够继续作梦了……!
若他们以神的名义用神圣火焰烧毁城市,那么我就要用憎恶的火焰将他们燃烧殆尽。
我寻找着,寻找敌人,寻找令我憎恨的敌人。杀,我要杀掉、吃了他们,吃掉,我要变强,变得更强。然后杀、杀更多,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全杀光。那个男人,那个以神的代理人自居的犹大爵士,还有那个怪物。全部,我要全都杀光,吃光,你们全是我的饵食。没错,我是怪物,我不否认,我当怪物就好,我要回到捕食者的身分。染血圣堂骑士团,我要成为你们的天敌,我是饥饿的怪物。啊啊,肚子饿了,我想要吃,想要吃,我想吃人。与污秽者之国的那些家伙不同,人类好吃多了,就连尸骨也很好吃,如果生吃活人,会有多么美味呢?更何况,如果那是我憎恨的敌人?一定好吃得不得了。没错吧?
我寻找着。
寻找敌人。
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我找到了。
——在那里。
在巴尔摩亚地区,破晓饭店附近的道路。我拿手边的布摀住脸,只露出嘴的部分。唾液分泌,我饿了,我想吃,我想把那些骑兵一个也不剩地吃光。那些家伙跑走,我追了上去,在屋顶上追着。这不算什么,我不是人,是怪物。我追着,别想逃跑,我一边追,一边锁定目标。队伍前方,有一名没穿铠甲的骑士。我思考着,像是人类一样。那家伙是指挥官吗?怪物的食欲这样告诉我,那家伙一定最好吃,决定了,首先要先吃那家伙。这么一想,其他人就不被我放在眼里了。我想象着,用这双爪子将他撕裂、分成适当的大小、咀嚼、吞下,那时的快感、满足感,我只想着这些。我想吃,想吃,想吃,想吃。为什么?因为我是怪物呀,我原本就是这样的生物,反正我还是没办法变成那个人。这种事我不是老早就知道了吗?
够了。
已经够了。
不用勉强自己。
我舔了舔嘴唇,跳到猎物旁的建筑物屋顶上。那家伙挥舞右手握着的骑兵用枪,以人类的语言下着命令。就在那时候——
「——什……!」
让我惊讶的是那家伙的反应。才想说他竟然转过头来,他就已经扭转上半身将长枪刺了过来。那家伙的表情,既没有惊愕,也没有恐怖。他的长枪准确的朝我脸部攻击,那家伙不甘愿接受让捕食者猎捕、啃食的命运,他不是那种猎物。是这样吗?这样不是很好吗?吃了像你这样的人类,我就会变得更强。我侧头,仅以分毫差距躲开长枪,长枪只擦到我包裹脸部的布。虽然他将布挑掉,我还是毫不在意地扑向他,我伸出双手,想要捏碎那家伙的头部。这时他仍让我看到他的不凡之处。「——这个怪物!」他在马鞍上仰躺上半身,将离开马蹬的脚踢向我的下颚。「GUH……!」我很佩服,同时也踢了他的马的腹部。「——SHHHH!」「……喔喔!」那家伙跟马一起倒了下来。旁边的骑兵被卷入,虽然我也将别的骑兵卷入,仍立刻重整态势。顺便抓住那匹马上的人类头部,用力扭断。我非常激动,总觉得,我失去某种非常重大、重要的事物,同时却也取回了些什么。
强悍。
冲动。
让原本只是小虫的我活下来的,根本的力量。
「SYAAAAAAAAAAAAHHHHHHHH……!」
我要杀,杀光你们。染血圣堂骑士团,你们全是我的食物,是为了被我吃掉才存在的。我要让你们认清这一点。
那家伙从马的身下爬出站起,一边咂嘴一边拔出腰际的剑,骑兵的队伍已经一片混乱。我觉得非常可笑,更乱,更加陷入混乱吧。我踢向想从身旁通过的马匹脚部,撞倒牠,再用爪子攻击冲过来的另一匹马脸部,我兴奋地、猛烈地伤害他们,全身浴血。我舔了舔嘴唇,品尝深红色的液体,陶醉其中,又看向那家伙。「……你这怪物。」他虽然这么说道,但似乎还是想要攻击。他露出浅浅的笑容,情绪高昂,仿佛陷入疯狂似的眼神,那家伙双手拿着摩德洛里刀,完全不看四周,一点一点的缩短距离。他要上吗?跟我?跟我这个怪物?想跟我对抗吗?跟这个我……?
简直就跟我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
真有胆量。
我要杀了你。
吃了你。
「SYAAAAAAAAAAAAAHHHHHHHHHHHHHH……!」
我咆哮着,正准备冲过去,这时我才终于注意到。染血圣堂骑士团原本正打算突击,既然如此,当然有对手在。我想吃,杀掉,杀了,吃掉。被憎恶与怪物本性的冲动给支配,我连这种事都没想到,简直像是没有头脑。我终于知道了。
我的猎物瞥了东方一眼,微微露出不快的表情,被他的动作吸引,我也往那个方向看去。染血圣堂骑士团的队伍因为我的缘故一团混乱,有跌倒的、也有停下脚步的人,但还是有一部分继续前进,有一部分骑兵现在仍经过我与猎物身旁,但是已经没有原本那种堵住道路列队突进的气势了。虽然我没有那个意思,但还是对他们造成相当大的妨碍。换句话说,虽然没有这个意图,我还是帮了他们。
帮了那些差点被整齐的骑兵队伍蹂躏的人们。
我不认识他们。
以惊人的跳跃力在冲向他们的骑兵之间飞舞,用一双短剑迅速斩杀马鞍上的士兵,身穿砂色服装的男子、巧妙操纵棍子将马匹击倒,身穿医术士服装的少女、挥舞大剑,身材高大且穿着夸张铠甲的男人、还有穿着僧服的巨汉,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但是——
那个正在射箭的女人。
她身旁的大狗。
我认得。
我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与他们并肩作战,挥舞摩德洛里刀击溃骑兵的,那名身材高大的男子——
「你怎么了,怪物……!」
从左肩到胸前,某种彷佛烧红般滚热的物体,与灼热的团块冲突。虽然伤到了我坚硬的皮肤及肉,但立刻停了下来。我的肉体下意识地应付这瞬间的攻击,将其挡了下来,将伤害控制在最低限度。一点也不痛,或许我已经失去了感觉疼痛的机能了,我的身体立刻开始活动,想要吃了它,想要吸收它,那想伤害我、想斩断我的刀剑。
原本应该是我的猎物的男人,感觉到某种异样的触感,立刻放开剑柄退后,这男人的直觉真不错。我缓缓看向他,那家伙虽然一边冒着冷汗,仍然挂着笑容。
「——世界还真是广阔,竟然还存在着这种令人难以想象的怪物。说实话,真是让我愉快得不得了。」
是吗?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愉快的。
一点也不愉快。
好痛。
非常地痛。
伤口明明就不会痛,为什么我会这么痛呢?
我握住那家伙的剑柄硬把它扯了下来,皮肤与肉发出哀嚎,彷佛不是属于我的一般。能证明我是我的证据究竟在哪里呢?我已经不知道了。疼痛的原因为何?我不知道。我面对那家伙把剑丢了回去,他露出惊讶的表情捡起剑。
「……你想做什么?怪物。」
这个嘛。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我知道,只要实话实说就好。
卡尔罗先生。
想回去。
我想回去。
我想回到大家身边。
我不希望那只是梦。
这一切都是现实,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我想是这么想,我不想承认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我不是怪物。不对,不是那样。
虽然我变成这副模样,虽然我的过去污秽至极,但我真的很喜欢大家,很珍惜大家。我没有骗人,不是装出来的,我不是怪物,虽然或许也不是人类,我不是怪物,我,就是我。我是什么?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某个地方很痛,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我双手抱头,想缩成一团,我知道自己的爪子正在重重伤害自己,这双爪子想要啃食我的肉体,想要吞噬我。我几乎要笑出声来,不对,我正在笑着。「AHAHAHAHA……!」我正试图要吃自己!快看呀!我,我这个存在,竟然如此疯狂……!
「——呿!怪物也就罢了,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那可不是普通人……!」
我听到声音,倏地抬起头来。原本是我的猎物的男人似乎正在犹豫是否要撤退,虽然因为我的缘故乱了他们的阵脚,但数量众多的骑兵被那仅仅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各个击破、压制。那或许只是情势改变的一部分,但至少,现在的局势确实对染血圣堂骑士团不利。
特别是那个手持大剑、出类拔萃的男人。他那把剑,波浪状、琥珀色的剑身,男人的臂力,他的胆量。男人毫无惧色地站在骑兵前方,将那把大剑宛如小树枝般轻轻挥动,被砍到的一切都轻松断成两半。我一瞬间被那男人吸引住了,好强,强悍的生物,我站在原地想着。如果我吃掉他,不晓得能够变得多强呢?
我已经只能思考这种事了.结果,这就是我的本性。
我是何等卑劣、低贱呀。
谁都好。
拜托。
让我消失吧。
能不能用那把大剑赏我个痛快呢?
我愣在原地。
登时,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我头上飞过,似乎是某个人丢了些什么。我身后闪光炸裂,爆炸声震耳欲聋,好几个人的惨叫声传来。我愣愣地往丢出那些东西的人所在的方向看去,那家伙站在手持大剑的男人身后,似乎是一名红发女子。那彷佛被逼到绝境,非常认真的眼神令人印象深刻,是我从未看过的,少见的橙色眼眸,那双眼睛微微睁大。
看着我。
凝视着我。
目不转睛地。
「——为什么……」
虽然我听不见她的声音,但我知道她的嘴唇在动。
亚济安?
那女子这么说道。
为什么?
这是我想问的。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女人摇摇头,不对,怎么可能,不对—〡她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道该怎么做,还是站在原地。但是,不对,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你知道吗?你知道那个人吗?如果知道的话,就会懂吧,我与那个人不一样。即使如此,我还是模仿那个人,装成那个人,想要成为那个人。这张脸,这种脸……!
难以忍受,我用双手的爪子抓向脸颊,正想将它就这样撕裂时,身材高大的男人冲了出来。男人彷佛像淋过血雨似的,从头到脚都是一片血红,左手拿着摩德洛里刀,莲华。那是他的爱刀,沙哈‧里德鲁打造的摩德洛里刀。
——卡尔罗先生。
卡尔罗‧博西大口喘气,肩膀上下起伏,他用袖子逝脸,看着我。
「你……」
啊啊。
我在做什么?我应该离开才对,应该立刻离开这里才对,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我加重双手的力量,好痛,不是肉体上的疼痛。好痛,我想要啃食自己,但也不是因为这样而疼痛。好痛,胸口,胸口内侧,现在也彷佛要撕裂、破碎一般。好痛,好痛呀,救命,谁来救救我。
「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HHHHHHHH……!」
我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哀嚎,双手往下扯、用力撕裂。我的双颊出现深深的丑陋伤痕,却立刻就愈合消失了。我明明很想要的,想要得不得了的,与这种痛楚相应的伤口,却连这样都不被允许。
那么,至少将这张脸变得惨不忍睹吧。这样的脸,我不要了,我不要那个人的脸了,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知道我是我了,我想要舍弃这由假象堆砌而成的自己。我又将双手的爪子放到额头边,想要这样将自己的眼珠挖出来。从指缝间,我看见了,卡尔罗先生的身后,有好几张认识的脸,是潘卡罗家族的人们。伊比兹先生与波波‧法丘分别抬着担架两端,担架上躺着奇罗‧潘卡罗。
在他们身旁。
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看着这里。被看见了?被发现了?她察觉到了吗?我不知道。啊啊,但是,我好想你,我好想见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要见到比较好。拜托,不要看我,不要发现我是我。
璐卡……!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明就在这么近的地方,为什么我没办法跑向你身边,对你说「我回来了」呢?
我转身,彷佛要将一切抛诸脑后般的跳了起来。「——等等……!」制止我的声音如此虚无飘渺。卡尔罗先生,你说,又能怎么样呢?你还想要这样的我怎么样呢?我能恢复吗?我能回去吗?有什么好办法吗?明明没有,不可能会有的……!
所以,我逃跑了,逃到哪里都无所谓,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没有应该前进的道路。我在建筑物的屋顶上飞快移动,漫无目的的逃跑,我这么想。如果,当怪物能连我的心痛一块儿啃食,让我什么也感觉不到的话,我当怪物就好,继续保持怪物的模样就好。
@
——搞不清楚情况,没有办法整理脑中的思绪。
当然,我知道自己
看见了什么,我不打算用错觉、幻觉之类的理由敷衍。玛利亚罗斯清楚看见了,不会有错,如出一辙。
但是,只有脸而已。
那家伙就算是残忍、异常、自以为是、恶心、缠人、超级麻烦、不知羞耻、变态的心理变态,也不会有那种身躯。虽然有双手双脚,身体上方有脖子,脖子上方有头部,很像两脚站立行走的人类,但明显的不同,那完全是别种不同的生物。虽然用肮脏的布之类的东西包覆全身,但还是无法遮掩他与人类相异的身体特征,手脚及脖子长得不自然、肩膀与腰部异常宽广等等,没有必要一一举出。应该不会有人看到那个会认为那是人类吧。
怪物。
只能这么说,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适当的说法了吧?玛利亚罗斯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怪物。
艾尔甸也就算了,就连杰德里也会出现那种怪物,而且那家伙,怎么可能——竟然会长得跟那家伙一模一样。到底是哪门子的玩笑?是谁打算要恶搞我设计出来的吗?为了什么?应该说,为什么我会这么动摇……?
冷静,得冷静下来,冷静。因为,不可能有这种事,那不是那家伙,没错。眼睛,那家伙的眼睛是淡蓝色的,但那双眼不同,是红色的。虽然长相雷同的令人作恶,但眼睛的颜色不同。不对,在这之前,他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是那样。但是,那家伙—─
那时,他说了「别看……!」近乎哀求,用泫然欲泣的表情吶喊着。那家伙的右手从内侧爆裂,有某种黑色的,像水管一般,有许多蜿蜒曲折的,那是——
那是,什么……?
心脏现在也像快坏掉一般。
哀号着。
在我眼前,脑海里,总之就是某处有许多片段,各式各样的想法浮现又消失,想要停留却无法保持形体而碎裂,我试着将之拼凑、连接起来,却弄得一团混乱,束手无策。
「……玛利亚!」
即使有人在叫我,我也没立刻反应过来。
「玛利亚!」
「——玛利亚罗斯!你在发什么呆?」
「啊。」
我在做什么,想太多了。
因为,大家都认识那家伙,却似乎没有联想在一块儿,还是他们没有仔细看到脸呢?或许是吧。那怪物彷佛是打算遮掩自己的脸似的,猛烈地撕扯自己的脸颊,那张脸立刻伤痕累累。只有一瞬间,就连玛利亚罗斯也想自问,那真的跟那家伙长得如出一辙吗?他没有自信保证绝对没看错,再仔细确认看看吧,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不同。但在确认之前,怪物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一边哀号着,彷佛逃跑似的——那声音仍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好痛的声音,连听到的人都能感觉到胸口被挖开似的,悲痛的叫声,或许是这样才让他不小心动摇了。
但是,这种事不能当成借口。
「……抱、抱歉,我——」
要是有时间辩解,不如赶快采取行动应付现况。
还没完全从漫步云端的状态中恢复,玛利亚罗斯扫视了四周。背脊发冷。
拜那怪物突然闯进来之赐,对方的队伍一团混乱,突击的矛头也迟钝了。因此,皮巴涅鲁与由莉卡、卡塔力总算挡住敌人的前锋,这时多玛德君、胡子与阿尔发也上前,萝姆‧法则在背后掩护——但似乎还是无法压制住对方。
真是的,到底是什么如何起了作用,情势又倒向哪边,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
原本情势对我方有利,玛利亚罗斯投出爆弹、怪物消失。结果反而是对方善用了此时产生的空隙。简单的说,就是这么回事吧。
敌人再次退后取好距离,已经没有骑兵继续冲上前来。撤退,正在逐渐撤退,遭受怪物突袭而落马,疑似敌军指挥官的中年骑士,不知何时已经骑上别匹马,一边回旋一边吶喊着,大概是在这里停下、移动之类的命令吧。他打算重振旗鼓,再次攻击吗?多玛德君与卡塔力、皮巴涅鲁、胡子、由莉卡,以及卡尔罗‧博西排成一列,似乎打算从正面抵挡攻击,或者应该说,不得不这么做。箭矢似乎耗尽,萝姆‧法也拔出摩德洛里刀加入行列,这么一来阿尔发也会加入。他们身后是玛利亚罗斯、莎菲妮亚与担架组、那个女孩子以及其他潘卡罗家族的幸存者。
然后,现在眼睛与耳朵所掌握的情势,在下一秒又会呈现别的样貌。
在继续前进的时间当中,玛利亚罗斯独自一人充满困惑。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会变成怎样,完全无法预测。好可怕,害怕得不得了。不行,不行,真是太没用了。我到底在做什么?就算出现跟那家伙长相一模一样的怪物,那又怎么样?随便啦。忘记,忘掉他,比起那件事,现在要集中精神,集中,得集中才行……!不这样的话,这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的情势,现在也几乎要把自己击溃。
不过,就算再怎么绷紧神经,情绪高昂,或许还是得视情况高举双手投降也说不定。
「胡子,皮普……」多玛德君面向前方低声命令。「把后面解决掉。」
——后面是……?
没有立刻意过会来的玛利亚罗斯,果然还是有点恍神也说不定。胡子与皮巴涅鲁「嗯」「是」的回答后离开队伍,往后方——T字路口的交叉点冲去。目送他们两人离去才终于想起,对了,还有敌人,一开始就是因为被他们追赶,我们才会逃到这里来。忘了?难以置信,那不是才刚发生不久的事吗?再笨也要有个极限。真是够了,说实话,受够了,真是受够了,令人火大。这样的自己令人心急、焦躁、烦闷不已。每次认为自己进步了、成长了,就会变成这样,虽然老是这样但还是受不了。能不能想想办法呀?前进一步退两步,前进两步退一步——结果,还是回到原点不是吗?对于老是反复这种状况的自己感到讨厌,打从心底讨厌,最讨厌了……!
但是,我还是想在这里。
我还想跟大家一同欢笑。
如此一来,或许有一天我能认同自己,能够原谅自己也说不定。
我转转头。
将手伸到背后。
伸进背袋里。
里面有土产、鱼人埴轮等,放了很多东西,不过,现在需要的是盒子,这是他请背离正道的机术士「修可拉德」便宜帮他做的。正确地说,是恐吓他逼他做出来后,再用低价买下来的。平常他并不会把这带在身上,是因为出外旅行才带着的,能够稳稳固定住、保护、收纳各种小瓶子的特制盒子。小瓶子本身的体积便不大,所以盒子也不大,但最多还是可以收进二十四只瓶子。将瓶子拿出打开盖子前,玛利亚罗斯停止动作,深呼吸。其他人或许会觉得「什么呀,这点小事」也说不定,但对玛利亚罗斯来说,这需要相当的勇气。但是,不问不行。
「那个……」
虽然害怕,但还是要确认。
「我有一个主意。」
「嗯?」
多玛德君微微将头转向这边。
「什么?」
「我没时间详细说明——我……该怎么说呢,那个……」
或许是第一次。
对某个人说出这种话。
但是,现在不是拖拖拉拉的时候,没有时间了,不快点不行。快说呀,勇敢说出来,不要犹豫,放胆说出来。
「希、希、希希望你相信我。」
「我知道了。」
「——好快!」
「嗯,因为没有时间犹豫了。」
「是这样没错啦!」
这下子自己岂不像笨蛋一样?犹豫不决,说话还结巴,真丢脸,啊啊,超丢脸的。明明就知道,虽然早就猜到答案了。所以,用不着踌躇,就算没有半点进步,我还是只要跨出去就行了。
「——等我的信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吓到,总之往东跑!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停下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潘卡罗家族的人也是!听到没?听懂了吗?应该说,给我听懂!」
玛利亚罗斯打开盒盖,拿出两瓶、不、四瓶装满透明中带点黄色液体的小瓶子,这下子库存就用完了。原本就是未完成的替代品,与哈蕾慕‧戈登比起来用途更狭隘,今后也不晓得还会不会继续制作,材料费不便宜,其中还有很难取得的原料,所以相当微妙。因此,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使用也说不定,无论如何都得让它发挥最大功效才行。
「要上啰……!」
玛利亚罗斯将盒子收回背袋里,左右手各拿了两只小瓶子。
迅速瞄了大家一眼,没问题,他努力的想。
「——GO!」
他这么叫,抛了出去,不,说摔下去比较正确。
往地面,自己脚边。
四只小瓶子碎裂,装在里面的荷姆尼‧卡普化为像生奶油般的白色泡泡。玛利亚罗斯飞也似的冲了出去,至少前方的人没有半个人迟疑,就连卡尔罗‧博西也与玛利亚罗斯的信号一起转身奔驰。半鱼人那笨蛋发出「喔喔!」的高兴声音,或许是因为他在与蜥蜴四兄妹战斗时曾吃过荷姆尼‧卡
普的苦头,这么一来,由莉卡与皮巴涅鲁应该也没问题。因为有点担心莎菲妮亚,玛利亚罗斯试着大声喊道:「——多玛德君!莎菲妮亚拜托你!」
化作棉花糖状的固体,荷姆尼‧卡普正以极快的速度膨胀,除了前方之外,能见度是零。不晓得状况如何,但他似乎听见多玛德君「喔!」的简短响应,好像还听见了莎菲妮亚「呀!」的开心声音。该不会是多玛德君抱起她吧?虽然对萝姆‧法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想要支持莎菲妮亚。这件事暂且不管,担架组与其他潘卡罗家族的动作比较迟钝,很明显地陷入慌乱。「快跑!快跑呀!在搞什么鬼……!」算了,用不着玛利亚罗斯怒骂,他们也为了躲开棉花糖而跑了起来——除了一个人以外,在几乎被超苦的棉花糖完全吞噬,前后左右上下什么也看不到之前,玛利亚罗斯看见了。
是那个女孩。
靠在面对岔路的建筑物外壁,她完全无法动弹。
是腿软了吗?她一定是普通的女孩子。玛利亚罗斯记住她站着的地方,拨开令人窒息的棉花糖前进,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能猜测大概是这边,他试着说出「这边!」难吃得要命的棉花糖侵入口中,难以言喻的苦味扩散开来。唔——实在是超苦的。当他正在品尝人生的苦涩(?)时,铿地撞到了什么,好痛。额头?「——啊、唔……」是声音,女孩子的声音,就在旁边,玛利亚罗斯凭感觉伸出手去抓,是手腕吧,大概是手腕。「——过来!」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虽然不禁这么想,但既然都看到了也没办法,要是看到却丢下不管,晚上会睡不着的。晚上沉沉睡去,早上神清气爽的醒来,这才是健康的秘诀。
总之,玛利亚罗斯就这样抓着女孩的手跑着,屏住气息,拚命地、专心地在棉花糖中穿梭。女孩子也从中途便努力跟上。
即使如此,荷姆尼‧卡普四瓶份的棉花糖还是太夸张了,说实话,就连玛利亚罗斯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以瓶子碎裂的地方为中心,不只数美迪尔,大约有十美迪尔,或是数十美迪尔的立方体——白色,全白的,还是只能用棉花糖来形容的,某种坚硬、有质感的物体。而转眼间就被埋没的这个T字路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从外面完全无法得知,在里面也是一样。后方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不过那是某些事物激烈撞击的声音、倒地的声音、吶喊着发生什么事了的声音。总之,似乎成功让对方陷入混乱了,但还是有点担心,这没问题吧?大家都平安突破了吧……?
「——噗啊……!」
突破棉花糖的同时张开嘴大口呼吸,竟然已经跑了十美迪尔左右。「啊、谢、谢谢……!」女孩叫道。玛利亚罗斯连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边拨掉黏在脸上的棉花糖一边环顾四周。
巴尔摩亚大道就在眼前。多玛德君在前方,被他抱在怀里的莎菲妮亚已经近乎昏厥。皮巴涅鲁已经冲到巴尔摩亚大道上,萝姆‧法与阿尔发也快跑到了。胡子在玛利亚罗斯的正后方,由莉卡在他的肩上。唔哇!超适合的。可是,卡塔力呢……?该不会,那个笨蛋——正当他这么想时。半鱼人喊着「好耶————!」从棉花糖里冲了出来。大概是叫的时机不对,大量棉花糖跑进嘴里,他「呸呸呸呸呸呸!」的吐着,往玛利亚罗斯身边跑来,松了口气。虽然我一点也没有怀疑,我认为大家一定没有问题的,虽然有点担心。尤其是半鱼人、腐烂半鱼人、超级腐烂鱼。
总之,这么一来ZOO就全员到齐了,剩下的就是潘卡罗家族,稍微迟了一点,他们也一个个地从棉花糖中冲出来。除了卡尔罗.博西与担架组之外,我不太记得还有多少人存活,搞不好会少几个人也说不定,不过这就不是他的责任了,接下来就要看个人造化了。玛利亚罗斯瞥了女孩子一眼,才将手放开。「啊、谢、谢谢。」她又说了一次。「啊——嗯,这个嘛,嗯,不客气。」一边模糊地回答,他向巴尔摩亚大道跑去。该怎么说呢,如果对道谢不在行,不用勉强也没关系,虽然我也会很头痛。没差啦,我也不是不懂这种心情,应该说,我非常清楚。但是,那就像在看着自己似的,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变得更加率直。
能够将自己的想法直接、清楚的表达,传达出去。
为什么做不到呢?为什么这么困难呢?
如果知道原因,或许就能想点办法了。
如果是他——
如果是那个老是烦人地把自己所想的话不厌其烦说出来的家伙,或许就能了解吧?
不行,不要想那家伙的事比较好,至少现在不行,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了。有着那家伙的脸的那个怪物。大概,为了彼此好,还是不要看到那家伙的模样比较好。该如何保持距离呢?我不知道。伙伴?不是。朋友?好像也不是这样。不要说什么爱呀、喜欢的。我不懂,那种事我不应该知道,你明明一直说「我全都知道」,为什么不懂这一点呢?你明明就不懂嘛!你完全不懂,反正你也没有想要去了解。这一点,不只是你,就算是其他人也一样。但是,不知道也没差,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没关系,ZOO的大家都这么对我说。多玛德君大概会若无其事地这么说吧:「这样不就好了吗?」他们把这样的我当成「伙伴]可是那时,告诉我应该待在ZOO的人,是那家伙——脑子里一团混乱,所以还是别想的好,不可以想,也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玛利亚罗斯冲进巴尔摩亚大道,立刻停了下来,因为跑在前面的皮巴涅鲁、萝姆‧法与阿尔发、以及多玛德君全都在那里停下脚步。萝姆‧法睨了多玛德一眼。是我的错觉吗?那是冷淡的一视线。
「已经可以放下来了吧?」
「嗯?啊啊,对喔。」
因此离开多玛德君怀抱的莎菲妮亚,带着该说是怨恨或是诅咒的眼神瞪了萝姆‧法一眼后,
慌忙低下头,这就不用多说了,空气感觉瞬间冻结。不过既然没办法像仍然坐在胡子肩上的由莉
卡一样,也只能请莎菲妮亚放弃了。再重复一次,现在也不是吵这种事的时候。
北方。
坦白说,无法出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能心想,是「那个」吗?
是「那个」
刚才的爆炸声。
魔术的火焰。
是「那个」做的。
应该说,这种事连白痴都看得出来。
因为,那家伙身边现在也不断咚咚咚咚地出现火球,炸裂,地面震动。火球?不,那并不是
这么可爱的东西。因为很远——距离这里大概有一百五十美迪尔远,所以看起来很小颗,但实际上应该有双手合抱那么大吧。那家伙洒着那种火球,坐在宽约三十美迪尔的巴尔摩亚大道正中央,不,那个一边攻击道路本身及道路两旁的建筑物,缓缓的移动着。一点一点地南下。南下?南边——也就是往我们这边来啰?
「……那、那是什么……」
卡塔力提出最根本的疑问。
回答的是跟在担架组后方赶上的卡尔罗‧博西。
「就是那家伙。老爸他们就是被那怪物杀掉的。」
「……奴隶园、的……居民……」莎菲妮亚的声音颤抖着。
「也就是说——」玛利亚罗斯的声音同样颤抖着。「那是某人召唤出来的……?」
「正常来说……是那样、没错……」
「那么大的家伙……」
「真是有趣的发展呀。」
即使是卡塔力,故意说出这种尚有余裕的话后,也咽了咽口水。要吐槽也可以,不过大概也是没什么杀伤力的无聊吐槽,所以还是算了。
「——应该说……」
这一点也不有趣吧。
不仅如此,还令人恶心得想吐。
那是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
青白色的、湿黏的、肿胀的巨大肉块,应该可以这么形容。肉块被无数条长长的、紫色荆棘般的东西缠绕着,它滴滴答答地留下黏稠、恶臭的奇怪液体,同时啵、噗、嘶、咕噜地蠢动着。形状接近球状,该说是崩解得厉害呢,还是该说形状不定。没有定型,那家伙形成的肉块结构似乎相当松散,受重力拉扯便掉了下来。但内部又有某种力量驱使,将掉下的部分扯了回去,又再度落下,就这样重复着相同的行为。那家伙缓缓地,似乎想要变成某种形状。
是脸吗?
话虽如此,想变成鼻子的隆起部分立刻又溶解,耳朵也下垂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嘴唇每次一开一合,左右的平衡就会变得更加诡异。这不是脸吧?不是应该更固定才对吗?不会这样一下子就变得一团模糊才对吧?虽然被常识束缚是不太好的,但是谨守这一点是不是比较好?这不是应该死守住的最后防线吗……?
但是,黑紫色的口腔中,隐约可见像是舌头、牙齿的东西,糊状的眼睑内也确实有眼珠。整体来说,是脸——而且看样子是人类女性的脸,虽然想要寻找推翻这个想法的
部分,但大概只是白费工夫。
那么,既然那约有十到十五美迪尔左右,大得吓人又丑又恐怖又恶心的脸部肉块,现在正朝这里前进,我们也不能一直愣在这里。
「卡尔罗.博西……」
多玛德君用下巴示意往东方,玛利亚罗斯等人过来的那条路继续延伸下去,有穿过巴尔摩亚大道的道路。
「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跟上,快点!」
卡尔罗没有回答,转向担架组发出「走吧!」的简短指示后,看向玛利亚罗斯。
不对,不是这样。
他看的是玛利亚罗斯身旁气喘吁吁的女孩子。
卡尔罗凝视着她好半晌,一度紧咬臼齿,才拚命挤出一丝丝微弱的声音:「里克他……」
「他还活着。」
「……咦?」
「来吧。」
卡尔罗抓住女孩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刚才的对话是怎么回事?说完全不在意是骗人的,不过现在还有更令他在意的事。
玛利亚罗斯昨舌,没有杀伤力的荷姆尼‧卡普,顶多也只能暂时扰乱敌人视线罢了,因为地点是T字路口,又受到敌人从两个方向夹击,藉此争取了一些时间。能够从遭夹击的险境中脱逃,这样不就够了吗?虽然想这样安慰自己,但延续下去的命运似乎又更紧紧相系。
该说总算呢?还是说终于呢?
一骑、二骑、三骑,越来越多陆续突破棉花糖,不只是骑兵越来越多,也有步兵,全都是染血圣堂骑士团,敌人。当然很糟糕,没有比这更糟的了。因为,即使只有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那种怪物在。总觉得,这根本是恶作剧嘛,不对,是欺凌。到底有什么理由,让明明只是一介旅行者的玛利亚罗斯等人得受到这种欺凌?
不过,就算现在说「总而言之,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不要追我们,就这样。」然后挥挥手,一定也是没用的吧。
「——走了!」
所以,现在也只能听从多玛德君的指示了。
巴尔摩亚大道的宽度约有三十美迪尔左右,全力奔驰只要数秒钟就可以穿过,但前方还有将担架组围在中央的潘卡罗家族,应该会花更多时间。因为后面还有敌人追来,现在想什么都没有意义。疑似奴隶园居民的那个怪物正缓缓南下,也不可能阻止得了它。
但因为它的速度跟想象中一样并不快,所以还有时间想想办法。后面也就罢了,但旁边的话还可以不时瞄一下。玛利亚罗斯一边与莎菲妮亚、卡塔力并肩跑着,一边确认那怪物的情况。
咦?他这么想——
因为被火球及尘埃挡住,刚才为止都没注意到——怪物的另一边有什么在,而且有很多。是人,有一大群人!似乎也能听到吶喊声,该不会是正在跟怪物战斗吧?是谁?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既然是与怪物为欺,敌人的敌人就是伙伴,虽然不一定是这样。不过能够是就好了,定要是呀,因为我们这边现在人手也极度不足。
「多玛德君!那怪物正在跟某些人……!」
「啊啊,似乎是这样。」
「——喔喔!真的耶!它身上有一大堆箭!」
「是在逃跑……吗?被压制住了吗?」
由莉卡的声音一点也没有紊乱。
因为很在意而回头,由莉卡又坐在胡子肩膀上了。
不过,对比多玛德君还要魁梧的胡子来说,多背由莉卡一个人也没什么差别。而且,应该说态势非常安定呢?还是太适合呢?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对父女似的,让人会心一笑——我感动个什么劲呀?玛利亚罗斯又将视线移到怪物身上。怪物已经非常接近,大概只距离五十美迪尔左右,不,还要更近,因为身躯庞大让人误以为它行动缓慢,但事实上似乎正以相当快的速度往这里靠近。无论如何,我渐渐了解了由莉卡说得没错。
怪物被压制了,被那些穿着相同制服的人类。当然,虽说是制服,也不过是防护装之类的。军队?考虑沙蓝德的国体,那大概是私兵吧?但是数量众多,大概不只一两百人,应该是两倍、或者更多。他们的装备统一,配备了盾、弩、剑一体化的弩剑,井然有序。他们一边前进一边不间断地射击,怪物明显地感到厌烦。虽然那庞大的身躯就算被箭射成像针鼹大概也不会死,但不晓得是因为疼痛、搔痒、还是发痒,总之,怪物背对他们试图逃跑的确是事实。
要是怪物的前进方向不是玛利亚罗斯这边,他会很愿意全心全意声援那些人的。
「———可恶,这么一来……!」
搞不好来不及。怪物步步逼近,视野中怪物的姿态越来越大。肉。肉。肉。膨胀、黏稠、滑溜。这是什么呀?被荆棘刺入的地方喷出如脓一般的液体。恐怖,肮脏,恶心。要是被这种东西压扁怎么办?流箭咻咻飞来,好危险,要是被射中可不是闹着玩的,会死喔?会死掉喔?别开玩笑了!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喔喔喔喔喔喔————!」卡塔力叫道。「唔唔唔……!」胡子低喃。「吁……吁……吁……!」莎菲妮亚似乎很痛苦地喘气。跑在玛利亚罗斯前方的萝姆‧法没有回头,她身旁的阿尔发仅回过头来,像是在说「没用的家伙」似的睨了一眼。皮巴涅鲁紧盯着怪物奔驰。距离目标的路口还有十美迪尔左右,潘卡罗家族的前锋已经冲进道路,担架组随后跟上,卡尔罗.博西与那名女孩也紧追在后。突然——
「——你们不要停下来……!」
多玛德君大喊,停下脚步。玛利亚罗斯等人全体,包含阿尔发,全都听从他的指示,这种时候,多玛德君的命令具有难以抗拒的力量。没有人违逆,大家一个个穿过停下脚步回身的多玛德君身边。但是,也没有半个打算把一切都交给多玛德君,之后怎样都与我无关的无情家伙。在多玛德君变成队伍最后一人后,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同时回头。
这瞬间同时发生许多事。
一开始是多玛德君前方的骑兵们,他们已经接近到七、八美迪尔左右的地方,唔哇,好近,他这么想。但是跑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突然拉住缰绳大喊着什么,那家伙看向北边。玛利亚罗斯也受到影响,跟着把目光转过去。怪物也接近了,顶多只剩下二十美迪尔的距离。差劲透顶,难道不糟糕吗?总之,似乎也没那么糟。比玛利亚罗斯等人飞奔过去的道路再偏北一些,前一条道路。箭矢飞了过来,从横向飞来的箭雨,无数箭矢从侧面攻击怪物。玛利亚罗斯这才发现,怪物的额头,可以这么说吧。从那一带长了出来,是脖子,脖子以上。是女性,长发的女性。但是,眼睑——那是被缝起来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应该说,为什么是头?而且那个头还会动,是活着的。虽说奴隶园的居民,就是像苦闷者、蝇聚姬、万眼王、哀悼之君等,聚集了许多大胆挑战人类常识的家伙,每看一次就惊讶一次只是浪费时间,但他还是浪费时间了。吓了一跳,虽然惊愕,但侧面突然受到箭雨攻击的怪物正打算转变方向,该不会是为了要保护那个头吧?受到北、东两方攻击的怪物,打算朝西前进。话虽如此,它的身躯还是太过庞大了,没办法立刻转身,就算只有回转半径也不简单,花了不少时间。就在此时。
「MelgZelgRevNav远近火KreyBrey动乱炮危黄回回JenRenD」
RyyyyyyyyyShhhAhhhhhhhRyyyyyyyyyAhhhhhh。
惊
「——啊。」「鱼。」「……那是,咒语……!」「大家!退后——!」「唔……!」「唔喔!」「呜::!」每个人同时发出声音,虽然听不太清楚谁说了些什么。但是,多玛德君看向这里怒吼,只有他的声音我清楚听见了。「趴下……!」对了,得趴下才行。下一秒,身体擅自行动了,玛利亚罗斯趴到地上。地面像弹跳般震动,轰隆轰隆的爆炸声震耳,有什么掉了下来,坚硬物体撞击地面的声音。我,死了?还活着……?还活着,看样子似乎还活着,我立刻抬起头环顾四周,怪物的巨大身躯已经转向西方,到处都是魔术火球炸裂的痕迹。面对巴尔摩亚大道的数栋建筑物部分遭到破坏,道路坑坑洞洞,远处尸体散落,四处都飘舞着火花之类的碎片。因应怪物转换方向,强烈的射击也停了下来,前一条道路的出口塌陷,已经面目全非,从那里升起大片黑烟。直击……?完全被消灭了吗?虽然无法掌握详细状况,但突然听见喧闹声,有许多人跳到路面上来。虽然有伤亡,但看来并没有全灭,是这么一回事吗?制服、盾、弩剑,果然是跟从北方逼退怪物的人是同一伙的,是独立部队吗?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的身分是?目的是——想到这里,心脏差点停掉。我忘了。
染血圣堂骑士团。刚才因为他们差点追上我们,多玛德君才会殿后对付他们。仔细一看,他们竟然退到比刚才更远的地方,南边,巴尔摩亚大道往南,向南逃去。太好了,得救了,总之,松了一口气。但他们为什么会逃走……?
隐约猜得到原因。
一定是因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