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SINBREAKER MAXPAIN chanter.15 破罪之人呀、剧烈的伤痛呀

Omenage 897 11th revolution 11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杰德里˙人鱼地区

「火梵谷圣堂」——

chanter.15 破罪之人呀、剧烈的伤痛呀

1

旧市镇赤足地区西北部有一带被称为卡拉纳克。赤足地区原本就是贫穷人家居住的地区,而卡拉纳克尤甚。彷佛风一吹就会飞走的木造房子层层堆叠,密密麻麻地延伸到崩毁城墙的另一边。虽然这么评论有点奇怪,但这幅景象还挺壮观的。这里是与在艾尔甸第六区的废物区有些类似的贫民窟,但那边看起来更加杂乱无章、没有统一感,因此景观又有些不同。

话虽如此,饿着肚子的孩子四处徘徊、穿着花俏的女人缓缓走着、看起来快要死掉的男人蹲坐在路旁,则是相当熟悉的景象。玛利亚罗斯从前的境遇跟他们相差无几,现在每次前往莫莉那儿时也会经过这样的街道。就某方面而言,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街景了。

玛利亚罗斯等人穿过卡拉纳克来到海岸。多玛德君、胡子、皮巴涅鲁、由莉卡、萝姆﹒法与阿尔发,以及玛利亚罗斯与姆索老爷爷,一共七人一只组成的队伍,果然还是有些引人注目,直

到刚才为l—;都还有许多孩子们跟在后头 一一道附近并不是舒适的沙滩、而是有些寂寥的料石区﹒地面窒碍难行。因此,终于看不见原本追过来的孩子们的身影了——这样虽然不错,但继续让姆索老爷爷自己走下去就太辛苦了。好,既然如此,就让人来背他吧。会这么决定也是没有办法的。

但身为弟子的胡子已经背着密封在保温袋中的卡塔力了,不可能再将这任务交给他。而为了以防万一,多玛德君与皮巴涅鲁最好要空出手来,这是所谓的危机处理。那么,剩下的成员中,就体格来说,让由莉卡来实在是太勉强了。虽然也能让他坐在阿尔发背上,但若是被甩下来,性命堪虑。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但玛利亚罗斯也不可能对立刻举手说「那就由我来吧」的萝姆法说出「啊,是吗?那就拜托你了」的话来。

「不,还是交给我吧。不用担心,如果累了,到时再请你接手。」

「两位都是美人,俺给谁背都无所谓喔。」

「嗯。总之您能不能先闭上嘴?下次您要是再说出美人之类的莫名其妙话语来,虽然我不会真的让您停止呼吸,但可是会将您的嘴唇缝起来的,听懂了吗?」

「嘻呵呵。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你还真是恐怖呀。」

不过或许是活了一百二十四年的肉体已经流失许多东西,其实他相当轻盈,背着走并不会特别辛苦。虽然他老是在耳边咂嘴有些吵,但只要想到他已经没了牙齿,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也就忍了下来。只是不晓得他是不是非常中意玛利亚罗斯的背上,或是晃动感觉很舒适,过了不久竟然发出吁吁的呼声打起瞌睡来,喂喂喂这是怎样?再怎么说,你全身一放松还是重得不得了

呀。饶了我吧。

「是这里吧?」

以实际面来说,姆索老爷爷睡着了也是很困扰的。

「……老爷爷,醒醒啦,还得靠您的记忆找路才行耶。」

「喔?哎呀哎呀,还真是抱歉。喔喔,是这里是这里——或许吧。」

「如果搞错了,不好意思,您搞不好就没有第一百二十五年罗?」

「俺会记住的。」

这种说法似乎比先前还来得认真许多,听起来相当可靠,令人不禁信服。

不,还早得很。现在只抵达了与密道相连的洞窟入口,之后还长得很哩。虽然未必真的很长。

ㄗ——或者应该说,我们现在只能仰赖老爷爷的记忆……说实话,这才是最令人感到不安的。」

「没有办法,杰德里地底下有许多洞窟和地下水道,这是相当有名的,拙僧虽然也知道,但却几乎不清楚实际情形。此外,按照师父的说法,密道的走法是由僧主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告知另一位僧主的。」

「嗯,这我也知道。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再确认一次。您真的记得吗?前往密道的走法。」

「……大概吧。」

「听起来怎么不太有自信的感觉?」

「那、那是你的错觉啦。嘿嘿咳咳咳咳!」

「师、师父!您还好吧?」

「玛利亚,让我看看!」

「不,由莉卡,你别上当了。这个老爷爷可比外表看起来健康多了。而且他刚才咳得超假的。你看,他已经没事了。」

「嘿嘿嘿。」

「——真是的。如果这么健康,我想记忆力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但还是无法放心。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呢?毕竟这原本就是听天由命的赌注,在一切结束之前都不能松懈。即使如此,也绝不能自暴自弃,必须一件件地、慎重完成自己办得到的事才行。只要是为了提高成功率,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还有可能就绝不轻言放弃。

为了再次听到你无聊的笑话,我们必须前进。

我将那个埴轮寄放在莎菲妮亚那儿。

虽然不否认那长得有一点可爱,但埴轮的话我家里已经有一个了。

而且,我才不要跟你长得如出一辙的埴轮哩。

我一定要直接还给你。

最后,裘克等人开始攻击神殿的时间订在十八时。

现在的时刻是十二时。玛利亚罗斯等人最多有六小时的时间能从洞窟进入密道、侵入内殿。计划便是当染血圣堂骑士团为了防卫神殿而忙得不可开交时,趁机取得位于内殿地下室的旧仪式殿的钥匙,一口气冲进大祈祷亭。如此一来,便能让负责施行仪式的姆索老爷爷与负责辅佐的胡子,带着卡塔力进入旧仪式殿后躲在里面。旧仪式殿打造得十分牢固,但如果所有人全都进去里面,就无法得知敌人会如何从外面攻击了。其他人在姆索老爷爷与胡子进行苏生式的期间,会从内部扰乱神殿,藉以支援从外部攻击的裘克等人。从死后经过的时间推测,难度应该会接近最高等级,因此至少需要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进行仪式。也就是说,玛利亚罗斯等人必须在二千时前让姆索老爷爷等人进入旧仪式殿才行。裘克部队开始攻击的时间已经不能再提早,也无法透过连络调整时间,因此十八时之后突击内殿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十八时到二十时为止的二小时就是最紧要的关头。只能说是最紧要的,但在那之前还有许多困难要克服。

「要进去罗?」

多玛德君环顾所有人后,便踏入位于海岸峭壁上的洞窟入口。

领头的是多玛德君,接着依序是皮巴涅鲁、胡子、背着姆索老爷爷的玛利亚罗斯、由莉卡、萝姆·法与阿尔发。这是个狭窄的洞窟,无法两人并肩而行,只能排成一列前进。

由于每个人都随身携带着小型灯,能够看得见脚边,但前方的黑暗彷佛会将光芒吸尽一般,暗得令人感到焦躁。

其实原本也有准备夜视镜的提案,但是毕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包括玛利亚罗斯在内,没有半个人带来。虽然也可以购买,但或许是这里与拥有地下区的艾尔甸不同,没有那种需求,也无法立刻凑齐。此外,姆索老爷爷也是靠着灯火的光芒通过密道与洞窟的。从记忆重现的观点、以及推测应该不会在黑暗中战斗等考量,大概没有勉强使用夜视镜的必要吧。但这判断究竟是否正确呢?

还不晓得。

现在才开始。

不确定的未来隐藏在无法触及的黑暗彼端。

洞窟还是一样只有狭窄细长的一条路。

大家的脚步声与阿尔发的呼吸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没有半个人开口。

这时要是有卡塔力在,或许就会开始闲扯一些无聊的话题吧。

因为太吵了,玛利亚罗斯会忍不住发怒。接着由莉卡跟着责备他。皮巴涅鲁也会短短回应几个字。

哈哈哈,你们大家别那么正经嘛!我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听得见他这么说。

「差不多该换人了吧?玛利亚。」

「……嗯。 」

萝姆法在背后说,他坦率地点点头。自己的内心或许变得有些软弱了,不过接近极限也是事实。话说回来,轻松跃下玛利亚的背,再迅速跳上萝姆﹒法背上的那个老头子,真的衰弱到必须有人背他吗?在岩岸走得颤颤巍巍的模样,或许根本是演技也说不定。

玛利亚罗斯从皮巴涅鲁手中接过请他帮忙拿着的背包,叹了一口气。虽然难以释怀,但老爷爷是这次作战最关键的人物。虽然在了解这样的情况下,他似乎非常享受被人捧得高高的感觉,但毕竟我们的立场压倒性地薄弱,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人家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协助我们。

「坐在小法背上还真是舒服。嘿嘿。极乐、极乐。」

「嗯。不过如果他对你毛手毛脚的,就立刻把他摔下来无所谓,萝姆法。」

「我会的。」

唔喔!

「什、什么意思!再怎么说俺还是一位僧侣哩。」

「是前僧侣吧。」

「是这样没错。喔喔,也就是说俺爱做什么都行罗。」

「若是你想下来自己走的话就无所谓。」

「饶了俺吧。昨天跟今天都走了许多路,俺的脚跟腰部都痛得不得了哩。」

「那就给我安静一点。」

「呼——」

「不准睡!」

「什么嘛!你还真是罗嗦。」

「如果您能稳重一些,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哎呀,别那么生气嘛。什么都还没开始哩。放轻松,放轻松。」

该不会是为了这个缘故吧?

一瞬间有这种想法的玛利亚罗斯真是愚蠢。

「俺累啦。」

「……我才累呢。」

「哩小哩小。」

真不愧是胡子的恩师,完全赢不了他。不过既然连那个裘克也觉得他相当棘手,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玛利亚罗斯能够应付的对手吧。

即使如此,说实话,能与老爷爷一直说些愚蠢的对话还比较轻松。

对于换萝姆.法来背他这件事,自己也感到有些后悔。

好重,可恶,重死了,好累,好痛苦——若是脑子里可以一直充斥着这些蠢话,就不用思考多余的事了。

「来唱歌吧。」

相当唐突。

领头的多玛德君这么说。

啊啊,这种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究竟是在哪儿呢?何时听过的?

是谁说过类似的话呢?

「……你说——唱歌。多玛德君,你知道什么歌吗?」「嗯,这个嘛。」

多玛德君沉思了一阵子。

接着也是突然就开始唱了起来。

生锈 即将崩毁 遍体鳞伤的心

失去生气 即将干涸 隐隐作痛

感受到什么 与谁说话 都是一种痛苦

报以微笑 爱上别人 全都无法做到

但很快就不要紧了、不要紧、不要紧

总有一天会喜欢上你、喜欢你、喜欢你

我会不停地说 直到你厌烦为止

出乎意料地,其实还不难听。由于身材魁梧,声音相当有厚度,再加上这个地方的回音效果,即使没有伴奏也听得相当清楚。

来唱歌吧。

究竟是谁说过这句话?

「……好怪的歌。」

「是吗?」

多玛德君回过头来,挑起单边眉毛。

「应该还有第二段,不过我不记得了。」

「这种歌我不会唱啦。听起来……有点难。」

「我觉得还好呀。」

多玛德君转向前方,搔了搔后脑杓。就在此时。一瞬间还没意识到是谁,不会吧。有人在哼着歌,哼着多玛德君刚才唱过的旋律。

是皮巴涅鲁。

「看,很简单吧。」

多玛德君轻笑着说。

来唱歌吧。

是何时呢?

由莉卡吸了吸鼻子。

我终于想起来了。

『既然这样,唱首歌来热闹热闹吧?大家一起唱!』

那是前往D13上层太多鲁亚普时的事。

玛利亚罗斯、皮巴涅鲁、由莉卡,以及卡塔力四个人。

那是当时卡塔力说过的话。

「呐,多玛德君。」

「嗯?」

「再唱一次。」

多玛德君没有回头,「啊啊」的应了一声,又开始唱了起来。

2

说实话,我现在非常后悔。

早上醒来后一直想着那件事,几乎没有跟别人说过半句话。

时尚城区的根据地是已故的安佐潘卡罗的至交、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的企业家克罗德梅西安借给他们的豪宅。身为克罗德的左右手,一位名叫菲力普梅西安的家伙,年纪捶捶却相当

能干,眨眼就将普通的宅邸变成兄弟们的据点。话虽如此,其实也只是指派人手送来大量1双层床、日常用品、食材等物品罢了,但要能够迅速地完成这项工作并没有想像中简单——他是这么认为的,总觉得是这样,虽然不太确定。不,因为卡尔罗那么说了,他是怎么说来着?记得好像是「那家伙很能干」之类的。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过是名普通的金发青年而已。总觉得他个性有些沉默且乖戾,给人的印象甚至有点幼稚感。这种事无所谓啦。比起这个,就是那样啦。

我现在很后悔。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件事。

周围的人也没来跟我说话,也对啦,我看起来这么严肃。毕竟这是重要的大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大概。

「——早知道昨天睡前应该打个几枪才对……」

奇罗喃喃地这么说,在沙发旁挺胸站立的卡尔罗身体微微晃动,站在他身旁的伊比兹也差点跌倒,而正坐在对面沙发狂吃着披萨的波波.法丘连忙捂住嘴,但嘴里咀嚼到一半的食物还是喷出了不少。

「嗯?做什么啦,脏死了,混帐肥丘。别浪费食物啦!」

「……对、对务起。」

「蠢蛋要是以为说声对不起就能解决的话就不需要潘卡罗啦!你是白痴呀?」

「那、那个,首领,你从早上一直思考到现在的,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那当然啦!你在说什么蠢话呀伊比兹,这可是很重要的大事耶?身为一个男人就应该这样。」

「咦、不,毕竟现在是这种情况,我还以为你在思考的可能是其他事……」

「才没有别的事哩,笨蛋。还有什么事?没有吧?没!有!」

「我……」

卡尔罗的眼神之锐利,绝对不输给自己的爱刀莲华。

「关于您同意协助顿裘克的计划这项决定,有些部分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啊?那都已经是决定好的事了吧?既然已经决定了,接下来就是冲了。全力以赴!」

「但对方相当强悍。您不也实际跟他们对战过,很清楚这一点吗?」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放着那些家伙不管吧。该说是世俗的眼光?还是面子?都好啦,当然也有这层考量。不过就心情上来说,不将那些家伙全部杀光不甘心,大家都是这样吧?」

「您说得没错。」

「知道啦,卡尔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奇罗伸了伸懒腰,舔舔嘴唇。

「别老是把我当成小孩,我还是有身为潘卡罗家族首领的自觉,虽然可能不太够,这部分就要靠你们帮忙补足啦,毕竟不可能马上就足够的。不过我很清楚,这就是现实呀,我得用这双眼仔

细看清楚现实,努力思考才行。要上罗!要大干一场罗!听到没!不能只以这种气势努力往前冲

而已,没错吧?」

「是。 」

「不过,从现实面上来说,我还是要帮老爸跟哥哥们报仇。」

「现实面上、吗?」

「虽然这不太适合我。」

奇罗用左手食指敲了敲太阳穴附近。

「得用点『这里』才行。老爸也是这样吧?」

他从未思考过,为了守护重要的事物,究竟该付出多大的代价。为了将牺牲减到最低,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心爱的女人与家族,若是遇到必须二择一的情况时,我会怎么做?不行!我两个都要!这也是一种方法,如果有可能的话。但若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呢?我非做选择不可。即使会肝肠寸断,我还是得牺牲女人,选择家族。

因为我是首领。

虽然我是无可救药的笨蛋,还是得做出以笨蛋来说最聪明的行动才行。

因为我是首领。

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名叫路易﹒埃可拉尼的男人。他是家族的老成员,也曾被视为安佐﹒潘卡罗的左右手。当时与家族对立的曼夫雷德家族是一群混帐家伙,经常使用绑架女人小孩的手段。当时,运气很不好的,埃可拉尼的妻子被当成目标。曼夫雷德家族的条件,是要埃可拉尼用

自己去换回妻子,虽然相当乱来,埃可拉尼还是打算接受,但安佐﹒潘卡罗并不同意。这是理所当然的,恶毒的曼夫雷德家族怎么可能会遵守约定?若是埃可拉尼蛮不在乎地前往,也只会落得和妻子一同遭到杀害的下场而已。但也有不少同情埃可拉尼的人认为应该让他前去。奇罗虽然年幼却也有同感。他一定很想去的,我懂,嗯。

但安佐﹒潘卡罗,老爸他下了残忍的决定。

他派全家族的人冲进曼夫雷德家族指定的地点。

结果,当时在现场的曼夫雷德家族数十人全被杀害,作为代价,埃可拉尼的妻子被杀,相当鲁莽地想要救妻子的埃可拉尼也死了。他还记得埃可拉尼夫妻的葬礼非常不像卡雷那人的葬礼,沉重且阴郁。或许也有人在背后责怪安佐潘卡罗。若是不久前的奇罗,应该会觉得没有那回事,不可能有半个人责怪老爸,但现在不同了。那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孰轻孰重一日了然,冷静思考后就会知道这个判断是正确的,但有时对某些人而言,这样的理由仍不足以服人。

而且,有人能断言老爸的决定绝对是最恰当的

吗?

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至少总会有个办法能让埃可拉尼夫妻俩都活下来吧?

话说回来,老爸选择向染血圣堂骑士团复仇的决定,真的正确吗?

或许就连老爸也很难断言一定是正确的吧。

即使如此,身为首领还是必须做出决定。

必须靠自己思考、负起责任并做出决定。

既然如此,虽然不太灵光,但至少还是得让这颗蠢脑袋努力运转、做出自己以及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选择才行。

「坦白说,光靠我们是办不到的,是杀不了他们的。若是认真应战,反而会是我们全灭。你想想嘛。不晓得对方是下了什么奇怪的药之类的老方法,还是在额头开个洞将脑浆搅一搅让他们等级提升,虽然我不太清楚,我跟卡尔罗应该还可以一对一打倒他们,但其他人就不行了。顶多是三个人卯足全力才能干掉一个敌人吧。这样根本就不用谈了。」

「既然如此——」

「所以呀,卡尔罗。所以,我们要趁这次机会将那些家伙彻底击溃。听好了,仔细想想。你的头脑比我好多了,应该明白吧,那些家伙不太妙。脑子不对劲。就算我们举白旗投降也没有用。只有干掉他们、或被他们干掉而已。如果没有人来杀掉他们,杰德里就完了。所以这一次,我们要『利用裘克他们』。」

「您是说……利用吗?」

「对 。 」

奇罗用右手的铁鎚之拳第一号叩地敲击左手掌。

「我们的主题很简单!就是活下来,也就是存活。在这个前提下替老爸他们报仇,顺便也稍微对我们的城市伸出援手。虽然只要我或卡尔罗到前面唰唰地大干一场就够了,但也得向他们强调我们有出手才行。所以,剩下的人就适当地应付应付,别被干掉就行了。如何?很现实吧?」

3

今天天气很晴朗,早上虽然有些凉意,但过中午后气温就升高了,一点也不会冷。

只是因为我坐在家门前很长一段时间,臀部坐得有点疼。

萝拉就是在这里死去的。

那件事偶而会在脑海中苏醒。

我是在这里杀掉哈维的。

用那份我一直很憎恶、厌恶到极点的力量,我杀了人。

我并不感到后悔。无论有任何理由,我都绝对无法原谅哈维夺走萝拉的生命。即使没有力量,我也想杀了他。虽然如果没有力量,或许就办不到了。但差异仅在于此。的确,偶而回想起当时的感觉时,会有一股恶心感袭来,夜晚有时会因为作恶梦而吓醒,但我并不后悔。

虽然我会想,若是没有演变成那种情况就好了。

只要哈维不做出那种过分的事。

只要萝拉还活着。

只要里克在这里。

但那才是一场梦。

我一直在作梦,虽然我很清楚。

「……老爷爷不晓得怎么样了。」

她喃喃自语。前往回转海豚的老爷爷一直没有回来。璐卡因为先回来了,所以不晓得详细状况,总之他似乎是被卷入某种严重的情况中了。话说回来,虽然她知道老爷爷以前曾是奥斯特罗斯神殿的僧侣,但没想到他竟然是大僧主。那个身材魁梧、长着胡子的男人似乎是老爷爷的弟子。人与人因为这样子产生联系,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将人与人连结在一起的事物确实存在着。

那是因为时间即使流逝也不会中断,使人得以与别人相遇。

我也跟某个人紧系在一起。

里克。

我们是紧系着的。

一定是的。

为什么呢?自从见不到里克之后,我更加喜欢他了。我想见里克,想碰触里克,想要里克,胸口彷佛快撕裂了。我想见你,我好想见你,里克。我想感觉你。在裸足海岸感受到的视线是属于里克的,我确实感觉到他了。他还活着,里克还活着。我们仍紧紧相系。我感觉到了,里克。但是,你在哪里……?

「你在做什么?」

声音与开门声几乎同时传来。

回过头去,乔治带着一脸无趣的神情站在那里。

「……咦?你指的是什么?」

「咦什么咦呀?你一直坐在这里,不会冷吗?」

「嗯,并没有那么冷……喔,大概。」

「大概什么呀。」

「我并不觉得冷,但换作别人就不晓得了。」

「我只是在问璐卡你冷不冷而已。」

「那么,我不会冷,不用担心。」

「是吗?」

乔治关上门,在璐卡身边坐下。接着便一直沉默不语,令人逐渐感到不自在起来。「……我还是回去屋里比较好吧?也还有该做的事。」

「也是。」

「抱歉,我真是自私。」

「你有自觉呀。」

「有、呀。因为我很任性……我也觉得,对大家感到很抱歉。」

「既然知道不就够了?」

「是、吗?」

「如果不知道,就无法改正了吧。」

「也对。」

「你在等里克对吧?」

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这么说着的乔治,或许比自己更加成熟也说不定。所以她才能直率地点头吧。

「嗯。」

不仅如此,也能将内心所想的事说出口。

「不过……我也觉得不能只是一味等待下去。等待这件事,该怎么说呢,是属于被动的吧。只是想要些什么而已,认为那样就足够了。但不是这样,必须自己主动做些什么才行吧?」

「雏鸟呀,若是没有母鸟带食物回来喂它就会死掉。」

乔治没有转向她,只是看着前方,紧紧抓住自己的肩膀。

「我们已经不再是雏鸟了。能继续当雏鸟的,只剩下安娜跟咪咪了。」

「……说得、也是。」

「我们已经能够飞翔了。总有一天不飞不行。」

「总觉得、有点寂寞呢……」

「是吗?」

「因为这么一来,就得各奔东西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我们每一个人原本就是不同的个体呀。」

「但是——」

「即使如此。」

乔治叹了一口气,看向璐卡。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露出了笑容。

「我们还是家人呀。」

有种只要回应,就会有什么满溢出来的感觉,所以她只能默默听着。

「即使大家都各奔东西、无论离得多远,但大家都是萝拉的孩子呀。所以,我并不会感到那有多么寂寞。萝拉一定也知道大家不会永远都在这个家生活吧?但萝拉是我们的——母亲,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只要有这个事实,无论分隔多远,我们也不会感到寂寞的。」

她感觉到乔治拍了拍自己的背后。

璐卡吸了吸鼻子,轻轻将乔治那牛奶糖色、看起来非常柔顺的头发抱在怀中。乔治虽然露出有点不快的表情,但紧抱住他时,他并没有反抗。好温暖,璐卡这时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多冰冷。

4

「——我想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玛利亚罗斯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睨着萝姆﹒法背在背上的姆索老爷爷。

「刚才有经过这里吧?」

「……是这样吗?」

「是呀,毫无疑问地,绝对,百分之三万。您看,前方的岔路上方,有长长的,类似钟乳石的石头不是吗?那个形状我记得非常清楚。」

「经你这么一戳,好像斥呢……」

「是 。 」

「我刚才在想,同一个地方有必要经过二次吗?」

「嗯?我倒是什么都没想。」

「身为弟子,不能对师父所说的话存有疑虑——」

「这些人没救了……」

玛利亚罗斯摇摇头,紧抱着后脑杓。但光是哀叹也无法抵达密道。也不晓得该不该继续依赖姆索老爷爷。

「总而言之。」

应该先确定这一点才行。

「老爷爷,接下来的岔路,应该走哪一边才好?」

「这个嘛……右边……吧。」

「那就是跟刚才一样对吧?也就是说,我想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来,您有根据断言我的预测会出错吗?」

「啊啊,要不然就往左——」

「『要不然』?」

「哎呀,刚才是俺搞错了,没错没错,俺想起来了。是俺搞错了,俺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可是如果说出来,你一定会发火吧,你很恐怖哩,所以俺才不敢说啦。」

「因为怕挨骂才不敢说,都已经年纪一大把了,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您已经一百二十四岁了喔?又不是小孩子了。」

「俺的修行还不够呀。」

「您打算修行到什么时候才罢休呀?」

「只要还活着就要继续修行呀,嘿嘿嘿。」

我知道了,够了。之后的路还是会参考老爷爷的意见,但要往哪边走由我来决定。可以吧?多玛德君,还有大家。就这样。」

没有半个人反对,就算是有,如果不提出适当的替代方案,我是不打算接受的。我或许是在焦虑吧?时间还很充裕,没有必要从现在就如此紧绷。所以多玛德君、胡子跟萝姆.法他们才会

有些松懈也一说不定。像这样神经紧绷的人,或许只有我而已。

但是,这么看来,这些人出乎意料地不可靠。战斗能力上已经无可挑剔,又有像胡子这样头脑清楚的人在,但在拟定计划、同时注意各种情势谨慎行事的时候,却又相当靠不住。虽然只要在后面推一把还是会去做,所以其实也有「总会有办法的」的想法吧。虽说从以前就有这种感觉,但即使是如此,至少玛利亚罗斯也不能随波逐流。因为他跟大家不一样。玛利亚罗斯没有办法像多玛德君一样挥使大剑、也不是前杀手、没有像胡子那样的怪力,更不是武术专家,因此也没办法像由莉卡一样轻松打倒那种身材魁梧的男人。说实话,玛利亚罗斯甚至怀疑萝姆﹒法真的跟自己一样是人类吗?就像这样。即使是明显不是人类的阿尔发,只要它想,也能轻松咬断玛利亚罗斯的咽喉,所以这并不是种族的问题罗?

玛利亚罗斯微微侧着头,看着正打算朝左边前进的多玛德君后脑杓。

你也有长久以来,属于自己的作法。

多玛德君是在什么时候,曾这么对自己说过的呢?

感觉上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其实只过了半年而已。

从那之后,我究竟变了多少呢?有没有任何改变呢?

但正如多玛德君所说,我也有不该舍弃的事物。

因为我确实也有怎么也不会改变、也不想改变的部分。

我无法成为自己之外的别人。

即使跟大家在一起,我还是我。

虽然不算太敏捷,比其他人还弱,即便拚命使用头脑想办法补足,自己顶多也只能做到跟普通人差不多,甚至还要再差一点。当侵入者时的我是这样,现在也差不多。这并不是我特别贬低自己。虽然我也想稍微像样一些,但只要冷静、客观地观察自己,便无论如何都无法再下更好的评语了。正因为如此。仍是独自一人行动时,正因为非常清楚这一点,为了尽可能减少风险、为了多赚一达拉,所以每天都必须不停思考自己究竟做得到什么、应该做些什么。严以律己,这个习惯甚至严格过了头。我对其他人也是一样。因为对他人没有一丁点儿的期待,才会独自行动。

我变得有点天真了。

并不是好或不好的问题,而是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现在的我太天真了。

这时若是有卡塔力在就好了,我竟然这么想。卡塔力天生拥有绝佳的方向感,即使路径错综复杂,总是有办法抵达目的地,记忆力也非常好。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借用卡塔力的力量。我不禁思考起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来,这就是天真。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无论发生任何事,周遭的人都会一起战斗、都会保护着我,我打从内心这么相信。这也是天真。

我已经不是独自一人了,我可以依靠伙伴,愿意信赖的部分就交给对方。

卡塔力也这么说过,真的是这样吗?虽然我的内心还有一点抗拒,却也同时感到一种舒适感。住长了手也构不着的地方,只要站在别人肩膀上,或许就能够碰得着了。一个人办不到的事

情或许就能办到了。不,并不是或许,有许多事是确实办得到的。

但我还是必须了解自己究竟有几两重。

我只是能够站在别人肩膀上,并不代表我长高了。

而且,并不只是我而已。

大家都是一样的。

对玛利亚罗斯而言,每个人都像是超人,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彷佛任何事都有办法做到,但其实并非如此。他们每个人都各自拥有卓越的长处,对玛利亚罗斯而言就像是云端上的存在,虽然只从下方仰望是不会知道的,但他们当然也有办不到的事,而且还相当的多。

他们究竟哪里厉害、哪里不厉害,必须用这对普通人的双眼仔细确认、并且把握住。如此一来,或许就能找出他们的不足。或许也会有玛利亚罗斯帮得上忙的地方。听起来或许有些小家子气,但他原本就是小气鬼。小气有什么不好,没有不好,一点坏处也没有,这不是别人、而是玛利亚罗斯自己这么决定的。

虽然就现状而言,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有什么不足就是了。

「呃,接下来——」

玛利亚罗斯回过头去瞄了姆索老爷爷一眼。在刚才的岔路选了左边之后,已经走了五分钟左右吧,路渐渐变宽虽然是好事,但现在又遇到岔路了。

「右、右边……吧。」

「还真是没自信呀。」

「右边。不……还是左边哩?」

「到底是哪边?」

「应该是左边。」

「喔。」

「……可是、又有点像右边……」

「嗯哼。」

这样下去没救了。

玛利亚罗斯做好觉悟,从背包中拿出铅笔、方眼纸以及白色粉笔。再来还有这个,小型的圆形指南针。虽然在艾尔甸的地下区派不上用场,但在这里则准确地指向南北方。从洞窟与神殿的位置来看,前进方向应该是南南东吧。算了,与其依靠今年一百二十四岁、随时往生都不奇怪的老人——不,现在应该是他靠在我们身上才对,总而言之,过于仰赖原本应该体恤并悉心照顾的老年人,原本就是一个错误。除了苏生式无论如何都要请他好好施行之外,其他部分还是应该由年轻人们尽可能出力才对。

「接下来由我走在最前面,若是发生任何事,多玛德君,就拜托你掩护了。」

「嗯。 」

「啊,还有皮巴涅鲁也是。」

「是。」

「抱歉,萝姆法,将老爷爷丢给你照顾。」

「不用担心我,一点也不重的。」

「幸好俺很轻,对你们是一大帮助吧,嘿嘿嘿。」

「啊,是呀。您说得没错,如果可以顺便闭上您的嘴就更是帮了大忙了。应该说,能不能请您安静一点?如果有事想要请问老爷爷您时,我会很有礼貌地请教您的。」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玛利亚罗斯,先将刚才的岔路与眼前的岔路简单画在方眼纸上,再用白色粉笔在附近的岩石上做记号。奇怪?他心想。这里的岩壁虽然称不上光滑,却相当平滑。仔细想想,地面也没有那么凹凸不平,走起来相当轻松。乍看之下是天然洞穴,但事实上该不会是有人凿出来的吧?不过截至目前为止,完全看不出有人迹。是我多虑了吗?

「怎么了吗?玛利亚罗斯。」

「咦?嗯。」

胡子博学多闻、知道许多有的没的,再加上他以前曾经待过杰德里,如果是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总觉得这里……不太像天然形成的洞窟。虽然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嗯。大多数的自然洞窟都是钟乳石洞,而这里的岩石看起来虽然像钟乳石,却又不是。这种深度也不可能是海蚀洞——不,或许是原本因为各种原因形成的洞窟群,因为某种现象而打通。

若非如此,是不太可能形成像这样宽广得像是地下迷宫的洞窟的。」

「所谓的宽广——大概是多宽广呢?」

「详细大小不得而知。其中有好几个洞窟曾被当成海盗的根据地,但因为不像地下区拥有异界之门,也没有人积极进行过探索。倒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流传着许多与洞窟有关的怪谈奇闻就是了。」

「……怪谈是指?」

「比如说,某群探险者在洞窟深处遇见从未见过的怪物而被啃食,一个人也没有回来——之类—的,这只是大概,但简直是无稽之谈。」

「的确是无稽之谈,明明没有半个人生还,却留下这种传闻。」

「还有其他的喔。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小孩子在洞窟中迷路——」

「不,可以了。你只要一打开话匣子就会没完没了。」

玛利亚罗斯确认了指南针。右边的道路往西,左边的道路则是往南。西方是海岸的方向,总之选择左边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就往左。」

仔细凝视前方的黑暗,不时确认指南针,一边确认道路弯曲情况一边前进。每走十步就在方眼纸上点一点,虽然与完美相距甚远,但还是能完成大致的地图。严格地说,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作业,若是这么说,卡塔力应该会笑着说「还真仔细呀」吧。并不是我特别仔细,只是你太过随

便罢了,ZOO的大家都差不多。托你们的福,连我都受到感染,变得有些敷衍了事了。这并不是好事,因为我是在扼杀自己的特色。

我能做到些什么呢?

我被赋予什么而生,至今为止掌握到了些什么呢?

我接下来该以什么为目标继续前进呢?

我现在有知道的事,也有不懂的事,明天或许会忘掉

些什么,也或许会了解新的事物。

一次能拿起的量有限,若是贪婪地想要将能拿的东西都拿到手,有时反而会落掉重要的事物。

我还是一样渺小,或许会一直都这么渺小,虽然想到这件事就会有点忧郁,却还是不能停下脚步。

「等等。」

现在不是停下来的时候,但皮巴涅鲁发出有些尖锐的声音,多玛德君也低声「嗯」了一声,使我不得不停了下来。

背脊发冷。

很想就此打住。

回过头去,皮巴涅鲁正闭上眼仔细倾听。

「……怎、怎么了?」

「听见、声音。」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呀……」

「不、听得见。」

他很清楚。玛利亚罗斯的听觉完全无法跟皮巴涅鲁相比。他只是想试着否定而已,可以的

话,他很想否定。

总之,只要不迷路的话,应该就能平安无事地抵达密道吧?问题是在那之后。会这样想的自

己或许有些独断。如同要证明自己的错误一般,很快地,玛利亚罗斯也听见了。是声音,的确听

得见声音。啊啊,我真的是太独断了,得好好反省。但这是什么声音呢?听起来似乎还很远,但

正在逐渐接近,而且还是以相当快的速度。好像是彼此摩擦、又像是滑过什么似的——总之,是

相当嘈杂的声音,玛利亚罗斯不由自主地蹙眉。总觉得之前好像听过类似的声音,又好像没有。

不对,有。

绝对听过。

「……脚步声?」

不仅如此。

还混杂了类似翅膀振动的声音。

就算要惩罚自己太独断,也用不着这样吧?

「好快。」

多玛德君咂2嘴,将手放在人剑剑柄上。从前面,从我们的行进方向冲了过来,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过来了。阿尔发恐怖的低吼声似乎已经被盖掉一大半了。骗人。已经到了?这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护住脸部!」

多玛德君大概是这么吼的吧,虽然我听不太清楚。

拉起外套盖住脸部的那瞬间,可以的话虽然不想,但我还是不小心看见了。

是虫。好大。那是什么?苍蝇?蚊子?不对。唔哇!糟透了,竟然偏偏是「那个℉比在艾尔甸看过的还要大上许多,话虽如此,又没有地下区的那么大,形体有点不同,但恐怕是「那个」没错。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不,的确有可能。除了寒冷地区外,随处都可见「那个一 拥有强悍生命力与惊人的繁殖能力。所以才糟糕,太过糟糕了。因为有些「那个」是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地飞过来,有些则是喀沙喀沙喀沙喀沙地爬过来。飞的、跳的、跑的,什么都有。别这样,拜托快住手。数量无法确认,虽然不可能确认,但多得不计其数。玛利亚罗斯几乎要惨叫出声。或者应该说,他一定已经下意识叫出来了。

救命呀。

拜托,快来人救命呀。

彷佛要被脚步声、翅膀摩擦声的洪流击溃,一边等着与他们接触,这段时间宛如永恒,又像是一瞬间的事。

接着,那些家伙来了。

来了,冲过来了,排山倒海而来。

大脂羽虫群。

「啊啊啊啊哇呀啊哇啊啊啊啊啊不要呀讨厌讨厌不不不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只擦过右脚,另一只掠过脸部,还有一只撞上腹部,在自己一个踉跄时从协下穿过,还有的撞上了肩膀。好想蹲下来,应该说,想趴下来。但那也很恐怖,会被在地面上冲过的家伙给踩扁。不仅如此,它们还会哗哗哗哗哗哗地一大群涌上来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地将你吃掉。不要,别开玩笑了。被大脂羽虫吃掉而结束的人生未免也太悲惨了。但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大脂羽虫喀嚓喀嚓地扑过来时,他能感觉到最糟的结果逐渐逼近,相对的,意识却逐渐飘远,甚至觉得「已经够了℉难以忍受,不可能撑下去的,这太痛苦了。因为这也是没办法的呀。并不是忍耐或熬过去的问题,而是生理上已经不行了。如果只有一、二只就还好,不,虽然一点也不好,至少还能强打精神维持意识,但这种数量已经无能为力了。

唰地,令人憎恨的大脂羽虫扫过脚边,使身体向前倾倒。

啊啊——

虽然依依不舍,但是我呀,再见了。

接下来,我就要跃入大脂羽虫之海,化作一堆白骨了也说不定。

「这样————」

这样好吗?

真的好吗?

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一点也不好……!」

玛利亚罗斯倏地缩起身子,虽然称之为前滚翻似乎不太恰当,但总算是以弯下腰的姿势着地。而大脂羽虫仍是不断地扑过来。它们那或许很难称得上干净的坚硬身体,啪啪啪地撞上自己。玛利亚罗斯撑着身子避免倒下,可恶!虽然非常讨厌,但没有办法。他拔出了伪劫火。

「真是的……!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死死死……!」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砍下去,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了。为了自身安全,他很想闪开,希望它们尽量不要靠近自己。

他挥舞着伪劫火,很遗憾地,他真挚的愿望没能实现。喀唰!喀叽!叽唰!啊啊,真爽快的感觉。超棒却也差劲透顶。至今为止,他从未这么讨厌过挥剑的自己。这里是沙蓝德无政府王国,如果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伙大概都会死得很早,抱持与其杀人不如被杀这种想法的家伙,这个国家一点也不适合你,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话虽如此,总是将一切诉诸于暴力,果然还是不太好。不好,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杀生比较好。真的。

「呼……呼……吁……呼……呜呜……」

不过,看样子总算是活下来了。

——大概是。

他刻意将散落在自己周遭的前生物残骸排除在意识之外。虽然要无视确实在眼前散落一地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要是不这么做,先不说肉体,至少内心会这么死去。

「……大、大家……没、没事吧……?」

「嗯。」

「是。 」

「我也不要紧,谢谢你掩护我,多瓦宁古。」

「小事不足挂齿。」

「这里的脂羽虫还真大呢。阿尔发,你一直嗅,该不会是想吃掉吧?」

汪!

玛利亚罗斯与萝姆﹒法不同,并不清楚狗的心情,但阿尔发应该是在回答「不,我才不吃哩」没有错,他希望是如此。但他又没胆亲眼确认阿尔发正在做什么。或者应该说,不只是阿尔发,其他人他也只能大致上看过而已。光是瞄了一眼,就能清楚确认大家都是不忍目睹的悲惨模样,自己也是一样吧。啊啊,好想洗衣服好想泡澡。

「可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嘿嘿,腌渍起来好像会挺好吃的。」

「你如果想吃就自己吃吧。别开玩笑了,真是的,唔唔唔,鸡皮疙瘩……」

总而言之,至少得擦擦脸,他将伪劫火收进鞘中,正打算从背包中取出毛巾时,手停了下来。

多玛德君仍紧紧握住大剑。

皮巴涅鲁握着雌雄短剑,紧盯着前方。

「……怎、怎么了?还有什么——」

「似乎是这样。」

多玛德君扬起单边眉毛,微微侧头。

「下一个好像更大。」

我昏倒算了。

可以吗?我可以昏倒一会儿吗?

「……不,想也知道不行。」

我差点就要发下许可,让自己想像身长三美迪尔的巨大大脂羽虫英姿后不省人事了。不行,不能这么做,振作一点。虫又怎么样,不过就是虫子嘛!没错,对虫子而言,人类才是恐怖的对手呀,不要害怕,坚强一点,加油,拜托,加油呀我。

「由我跟皮普、胡子对付,其他人保护卡塔力与老先生。」

「旦肚。 」

「嗯,玛利亚罗斯、由莉卡,卡塔力拜托你们。」

「包在我嗔上。」

「嗯。 」

玛利亚罗斯与由莉卡两人从胡子手中接过卡塔力,退到背着姆索老爷爷的萝姆.法跟阿尔发身旁。前方,多玛德君站在正中央,胡子站在右边稍后的地方,皮巴涅鲁则跟在左边。道路逐渐拓宽,现在这里大约是五美迪尔左右宽,高度则是四美迪尔左右,就连三美迪尔的大脂羽虫也能轻松通过——不不,别想了,不可以想,而且大脂羽虫这种生物,不知为何扁得非常恶心,所以只要够宽——等等,明明才说不可以想的,为什么讲不听呀我。

就算思考也没有用。

无论如何,那家伙还是会朝着这里过来。

唰唰、滋滋、唰唰、滋滋、唰唰,发出某种沉重且令人感到不快的恐怖声响,那家伙从黑暗中逐渐现身。

好强烈的压迫感。

这是什么压力?而且黏不溜丢、散发腥臭味,这是—〡

「不是……大脂羽虫。」

好了。

不,一点也不好。

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那家伙的「嘴]

压倒性的嘴。

好大。

究竟有多大呢?高度不到四美迪尔,宽度不足五美迪尔,感觉比洞窟稍微小一点,但那毫无疑问是张得大大的嘴。

也就是说,那是呼吸。

这种充满腥臭味的暖风,是那家伙吐出的气息。

「……那群大脂羽虫,该不会是在躲这家伙吧……?」

「看起来似乎的确很能吃……」

「它该不会打算吃掉我们吧?」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全身毛发竖立摆出威吓姿势的阿尔发,在野兽当中也算相当庞大的,但在那家伙面前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没想到在地下区之外的地方也会出现这种怪物,就某方面而言,这比能用魔术来解释的莎莉亚﹒贝尔还要令人惊异。

「原来这里真的有怪物啊……」

「这就叫做无风不起浪吗?」

脱下上衣赤裸着上半身的胡子正打算前进时,却停下脚步。

「——唔嗯嗯。该打哪里好呢?」

「白痴呀……?」

「要来了。」

多玛德君这么说着将重心放低,就在这瞬间。

从口中。

满嘴黏膜的其中一部分,以惊人的速度快速膨胀伸长。那是舌头吗?如果是的话,紧贴在口腔上方,平常可以收在某处,必要时再唰地伸出来,真是奇特且便利的舌头呀。而且这舌头虽然令人头大,多玛德君仍漂亮地做出反应。

「——唔喔喔喔……!」

迅速挥下的大剑直接砍中舌头,某种令人猛烈地感到不快的液体飞散,果然十分令人头大。被砍断的舌头落到地上啪叽啪叽地跳动着,为了精神卫生好,还是不要看比较好。更重要的是,现在并没有余裕悠哉地观察那种东西。

是风。

不对,这应该称为风吗?

˙

并不是朝我们吹过来,而是被吸进去。身体逐渐被拖向前方。

咦?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一瞬间陷入慌乱,但我立刻就明白了。

是那家伙,是那个大嘴的家伙干的好事。

那家伙用力吸了一口气。

因为舌头被砍掉了,所以打算将玛利亚罗斯等人跟空气一起吸进去吗?

「哇、哇哇哇哇哇哇……!」

「玛利亚!快抓住我!」

「不,由莉卡才应该抓住我才对!不对,应该是卡塔力……!」

虽然前面的三人蹲下来宛如紧抓住地面般苦撑着,但玛利亚罗斯与由莉卡的体重比较轻,很快就撑不住了。现在两人虽然用双臂紧抱住卡塔力,好不容易稳住了,但这种状态究竟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话说回来,这真是惊人的吸力。虽然不想理解,但他似乎能稍微了解大脂羽虫的心情了,怪不得它们要拚命逃跑。若是不逃,与其说是被吃掉,不如说是被吞掉。虽然以他的立场而言,很希望它们早日灭绝,但它们也是活着的,也不想死吧。玛利亚罗斯也是,萝姆﹒法呢?阿尔发呢?老爷爷呢?

「阿尔发!抓住老爷爷……!」

从眼角余光瞄过去,萝姆﹒法将姆索老爷爷从背上放下来,举起弓、架上箭。姆索老爷爷紧紧趴在地上,而阿尔发则是紧咬住他的衣角。箭射了出去。一支、二支、三支,与其说是飞出去,说是被吸进去还比较正确。看起来就像那样,即使箭矢消失在大嘴深处,那个大嘴怪物仍是没有半点动摇。不行吗?说得也是。即使萝姆法再会射箭,但对手不仅巨大,除了嘴之外也没

有其他地方可以瞄准。就算有要害,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命中未免也太困难了。而且普通的箭矢对它而言,或许只是稍微被荆棘刺中的感觉罢了。

那么,除了箭之外的东西呢……?

「——大家,听我的信号趴下!」

啊啊,我真是大笨蛋。

为什么没有立刻想到呢。

我并不是装傻,那就是迟钝罗。我要做我自己,确实做到自己做得到的事。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想到这家伙哩?虽然我一点也不想感谢设计出这东西制作法的混帐家伙,也不会感谢,但事实上,这东西已经救过我无数次了。如今已经是我不可或缺的装备之一,说得夸张一点,甚至可以称之为搭档。没错,就是这家伙。

玛利亚罗斯从腰带上的封盒上取下两只小瓶子。

距离大概要多远呢?比最前面的多玛德君再远七、八美迪尔左右吗?没有必要尽全力投掷,大致上瞄准就已足够。只要轻轻抛出去,接下来应该会自动被那家伙的嘴给吸进去才对。

将装有液体爆弹哈蕾慕﹒戈登的小瓶子丢出去后数了一、二。

「趴下……!」

就在玛利亚罗斯发出信号的同时,多玛德君将大剑唰地刺向地面,用外套护住身躯、皮巴涅鲁跳到墙上、胡子打算用他膨胀得吓人的肌肉铠甲保护自己。玛利亚罗斯跟由莉卡紧紧抱住彼此

并压在卡塔力身上、萝姆﹒法跟阿尔发则护住姆索老爷爷,趴在地板上。就在那之后——

只有一瞬间的闪光,并没有感觉到类似爆炸产生的风。

就连爆炸声听起来也异常地远且闷。

那家伙还是一样张着大嘴。

虽然爆炸看起来令人不禁泄气,但吸进去的气息却嘎然而止。

相对地,从大嘴深处飘出淡淡的烟雾。

好机会。

——说实话,他并没有这么想。因为那家伙虽然没有动弹,看起来却也不像死掉了。若是贸然接近,搞不好会被一口吃掉也说不定。或者应该说,铁定会被干掉。

「皮普!胡子……!」

所以他由衷地认为多玛德君等人真的非常厉害,即使再怎么鲁莽,有时若是不勇敢前进,就无法斩裂挡在前方的敌人、突破重围了。

话虽如此,他也没办法建议别人模仿他们的行为,因为即使建议了,大部分的普通人也是办不到的。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多玛德君跳起,挥舞大剑朝大嘴怪物敲下去。正因为是那把有着波浪状剑身的琥珀色大剑、正因为是身材高大的多玛德君才可能做得到的,强烈至极的一击。玛利亚罗斯几乎愣在原地。大

嘴怪物被从正中央砍了下去,话虽如此,也只有上下唇的部分砍得较深,喷出奇怪的液体而已,但这种招数,整个地面上有多少人能办得到呢?

嗯,抓住裂成两半的下唇其中一边,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地扯开来,这种事除了胡子之外大概也没有人能办得到吧。

或许是受不了这样的攻击,大嘴怪物也一边激动地扭动身躯(?丫一边唰唰地开始倒退了。它似乎是想闭上嘴,但因为嘴唇被砍裂的缘故没办法紧闭。话虽如此,与它张开大嘴时相比,也已经缩小许多。现在的高度与宽度大概都只剩三美迪尔左右了。此时向前冲去的是前杀手。

皮巴涅鲁斜切着跑过洞窟的岩壁,跃上大嘴怪物的背部。之后的情况,从玛利亚罗斯的位置虽然看不见,但过了一会儿大嘴怪物激烈翻腾的情况并不寻常。是皮巴涅鲁正用雄剑库雷亚达与雌剑莉蕾札在攻击它的弱点吗?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那与其说是惨叫,不如说是轰然巨响。大嘴怪物一边叫着,一边拚命用身子撞击上面、下面、侧面。洞窟摇动着。皮巴涅鲁没事吧?话说回来,再这样下去洞窟会先塌掉吧?

但多玛德君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挥舞大剑。那家伙一倒退,他就更上前去,拚命挥砍,不停挥砍。

那家伙已经被砍得像竹帘一样,只能痛苦地拚命后退。不,竹帘的其中一端被胡子用力扯住,它也没办法如愿后退。虽然这么说,但他也不可能知道那怪物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家伙现在已经只想着逃跑了。它逐渐变得衰弱,跟刚才相比,动作变得迟钝了一些,

因此也终于知道那家伙的长相了。那家伙的身体像是圆筒状,而侧面有许多短短的突起物,看样子应该是类似手脚的东西。可以说它是巨大的大嘴蜈蚣吧,现在已经是半死不活的大嘴蜈蚣了。拜托请你就这样死掉吧。虽然那家伙或许并没有恶意,也没有任何罪过,但对玛利亚罗斯等人而言是很大的困扰。断气吧,拜托。

这是近乎祈祷的心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大嘴蜈蚣总算逐渐一动也不动了。

总而言之,太好了。

现在要轻抚胸口还太早了。

「——皮巴涅鲁!」

玛利亚罗斯往大嘴蜈蚣冲去。虽然它全身散发出厨余腐烂一般的臭味,但只要掩住鼻子就行了。由于吊在腰带上的灯没有砸坏,可以清楚看见怪物的肉片以及诡异的褐色黏稠液体,将多玛德君跟胡子淋得满身,那副惨烈的模样有些骇人,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皮巴涅鲁。皮巴涅鲁在哪里

?玛利亚罗斯环顾大嘴蜈蚣的尸体。呼吸仍有些紊乱的多玛德君与胡子也同样在寻找着。但是——奇怪……?

是我的错觉吗?刚才好像听见了声音。

听起来像是在说,是。

对了。

那是皮巴涅鲁的声音,不会有错。

皮巴涅鲁回应了。

「……不过,是从哪里?」

「在、这里。」

变得惨不忍睹的大嘴蜈蚣嘴边突然动了起来,害我一瞬间以为它还活着,紧张得手足无措。不过在这世界上无奇不有,就算遇到大嘴蜈蚣用皮巴涅鲁的声音说话这种怪事也不足为奇。

不,还是很奇怪。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玛利亚罗斯在心中吐槽愚蠢的自己,让自己恢复冷静后,感觉到一丝寂寞,伸出手碰触了大嘴蜈蚣的嘴。哇,好诡异的触感,真恶心——他忍不住这么说。也要多玛德君跟胡子过来帮忙,得把他救出来才行。一直待在那种地方未免太可怜了,在怪物的嘴里。但为什么会跑到嘴里去呢?

后来几乎完全是靠自己慢慢爬出来的皮巴涅鲁,从头到脚都被那种奇怪液体淋成褐色,腋下还抱着一个球形物体。

「……幸好你——平安无事,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取下后它就安静、下来。」

「取下来?是从哪里?」

「头、上。小小的。那里、有这个、从那里、进到嘴里。」

「喔——啊,不用了,不用拿给我,我也不太想看……」

「旦疋 。 」

「嗯上让拙僧看看。」

皮巴涅鲁将球形物体递给胡子后,便将原本是砂色的外衣脱了下来。即便是前杀手,一直穿着也会觉得不舒服吧。里面还有一件黑色紧身衣,所以他似乎打算直接把外衣丢弃。玛利亚罗斯虽然也很想这么做,但那是他下定决心花钱购买的,质地相当不错的服装,就这样丢掉也太可惜了,而且也不可能在这里脱下来,之后得拚命洗拚命洗拚命地洗才行……

「喔喔,这是——」

上半身赤裸的胡子,只需要担心自己的下半身,或许比较轻松吧。话说回来,既然你那么爱脱,干脆脱光全裸走来走去不就得了。

「这是龙玉,或者可以称之为龙盖骨。」

「……龙?」

「正是。与头盖骨不同,龙还有保护脑部的坚硬骨头。有没有龙玉,也是用来判断那种生物是不是龙的一种方法。」

「咦?这么说——」

「这个怪物是龙。应该是下级龙的一种。据说黑暗大陆有通往龙界的门,事实上也的确有各式

各样的龙。它恐怕是渡过海栖息在这里的吧。」

「可是,它的食物是大脂羽虫……」

「龙是杂食性的,没什么好惊讶的。」

「与其说是惊讶……」

只是觉得很讨厌而已。

假如这家伙的主食真的是大脂羽虫,代表这家伙的身体全是由大脂羽虫构成的。这家伙的肉、体液、所有的一切。也就是说,被这些东西淋了满身、全身变得黏呼呼的玛利亚罗斯等人,就是全身都是大脂羽虫了。竟然有这种事。

玛利亚罗斯看向由莉卡小心翼翼地抱着的保温袋。

卡塔力,臭卡塔力,你这只臭半鱼人。如果遭遇到这种事后还是不能再见到你,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真的。既然如此,无论再怎么困难、再怎么痛苦,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一定一定一定要让你复活。你可要好好感谢我们。要你拚命道歉,要你对大家下跪,要你好一阵子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来。接着还要你发誓一定要为了奉还好死狂这个称号拚命努力。你要是死掉会让人很困扰的,你不在对大家来说都非常困扰。我想将这件事传达给你知道。想告诉你,你不在竟然是这么令人感到寂寞的事。

正当我打算出声催促大家继续前进时,看见多玛德君将大剑收回背后,看着前方。多玛德君应该也有相同的想法,我这么想。

5

「大佐,这样好吗?」

我与戴夫﹒马格涅兹中队长辅佐官已经认识很久了。虽然称不上言听计从,却对我相当忠诚,无论做什么都能迅速确实地完成,是个相当有用的男人,不过他在法.赛吉纳王国军中担任佣兵时的坏习惯直到现在仍改不过来,真伤脑筋。

「别叫我大佐。」

「非常抱歉,中队长。」

「你是指什么?」

「我是指那个男人,我想您应该知道的。」

「强·杰克·顿·裘克吗……」

亨德利克﹒卡尔曼叼着香烟用火柴点火,让心爱的烟盈满整个肺部后缓缓吐出。

「我不喜欢他。」

「那当然了,让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负责指挥,做起事来绑手绑脚的。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做法。」

「你喝惯这里的水了吗?马格涅兹,我们并没有什么做法。」

辞去被法.赛吉纳聘任的大佐一职,接受巴尔摩亚商会的挖角,至今已经三年了O从十七岁记住战场的气味以后,经历二十余年杀人或者被杀的生活,在年近四十时认为时机差不多成熟,转换为可赚取大笔金钱的轻松工作后,每天却仍交替作着战败的恶梦与胜战的美梦。

他并没有「不应该是这样」的想法。反而是觉得「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所以,当比自己年轻的马格涅兹说出「我可以继续跟着大佐吗?」的时候,他只有说句「算了吧℉若是还抱着在前线死去的希望,就不会自愿离开战场。毕竟佣兵是无法离开那里的。无论是厌烦了、想要逃避,终究还是会回来。为了换取不合乎投资报酬率的微薄金钱,不得已冒着生命危险将血肉投注在滚烫的大锅上,虽然一边嚷着好恐怖、要死了、不妙,但还是开心得不得了。对卡尔曼而言,佣兵就是这样的存在。这样的佣兵生涯在拿到与生命等值的金钱就结束了,因为会开始恐惧死亡。珍惜生命的佣兵比垃圾还不如,因为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

被称为大佐,获得比一般佣兵多上十倍薪水的那一瞬间,身为佣兵的亨德利克卡尔曼或许就已经死了。

不再是个佣兵,只是个普通的社会人士。

比起身为佣兵的天性,若是为了金钱而工作,会想前往能拿到更多钱的职场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马格涅兹,你还是个佣兵,你不想作为佣兵而生、身为佣兵而死吗?

虽然这么想,即使在工作场所的待遇与阶级都有差异,但辞职后就是对等的了。卡尔曼没有

制止马格涅兹的权利,也没有义务这么做。简单来说,不过是原本身为佣兵的两个男人,背对原本已经熟悉的战场,虽然或许有点早,但已经开始度过余生了。总有一天,两人会喝着酒闲聊往事吧。虽然令人作恶,可以死去的机会明明这么多,但却苟活下来,只能说是运气用尽了吧。毕竟这也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办法,放弃吧,前佣兵。即使每天对自己这么复诵到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想想看,这与死在战场上被野兽啃食得只剩一堆白骨相比较,哪一种比较好?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是白白死在战场上好过一千倍了。

连想都不用想。

「只要有上级的命令,就算是地狱,我们也得去,而且还是用远足的心情前去。不过那也要去得成才行。即使脑袋空空的大将随意将我们呼来唤去,这也是我们的特殊技能、兴趣,也是工作,而且还是边哼着歌边工作。你已经忘了吗?马格涅兹。」

「我并没忘记。」

「强杰克﹒顿﹒裘克,向社长进言,雇用那名男子作为临时作战参谋的人是我。」

「……啊?是大佐吗?」

「别叫我大佐。」

卡尔曼仰望低矮的天花板吐出紫色的烟。

岩鸟中队屯驻所位于巴尔摩亚商会本社大楼附近,一栋外型还算漂亮、却有点像玩具箱的三

层建筑。位于一楼角落、充满臭油味的这问中队司令室,就像是类似摇篮的猪圈。

躺在这样的猪圈中意外气派的皮制座椅上,他总觉得一切都像是恶劣的玩笑,令人不快。

「你知道我之前曾待过拉夫雷西亚的外国人部队吧?」

「是的,您之前曾说过,您在十七岁入队后,在那里待了将近十年。」

「以那里作为第一份工作场所是再棒不过了。毕竟全都是艰困的任务。特别是东南国境地带,令人开心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一般差劲透顶。欧克利德的凯纳族、罗洛族,那些家伙虽然是最差劲的游击战士,对我而言却是最棒的老师。我能在托洛克山岳之役中存活,也是因为之前有过跟他们在丛林中战斗的经验。」

「那座山的事我已经忘了,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回忆。」

「是吗?我就算想忘也忘不掉。托洛克山岳之役与尤纳树海战线。若要说这两场战役改变了我的人生也不为过。因为在那座森林中存活下来而愈陷愈深,明明只是个佣兵,却因为从那座山中生还而出人头地。那两场战斗都是错误的根源,

都是使我重生、使我疯狂的战斗。」

我非但不感到后悔,反而感到怀念。我跟马格涅兹正好相反,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苦痛已经完全不复记忆,想得起来的只有美好的回忆。

「——我曾在一位名叫顿拉斯培德的年轻指挥官麾下工作。」

「是?」

「我指的是尤纳树海战线的事,别露出那种表情,听我说一下吧,我不是想讲自己的光荣事

迹。听名字就知道,他是个贵族,很遗憾的是我不记得他的全名,好像是……某某某某卡利耶尔﹒顿﹒拉斯培德的样子,就是这样的名字。」

「那个叫拉斯培德的男人怎么了?」

「他被称作魔术师。」

「他是位好指挥官吗?」

「并不是那种等级。顿﹒拉斯培德不但没有被游击队袭击,反而歼灭了好几个位丛林深处的游击队基地。告诉俘虏假情报,再故意让他脱逃,也十分擅长声东击西之类的谋略。」

「那还真是厉害,对佣兵而言是相当值得景仰的长官吧。」

「他相当受到崇拜喔,其中最令人称道的是,虽然只有一段时间,却能让欧克利德五十七族之一的犹基族倒戈,与我们站在同一阵线的母豹作战。从前欧克利德曾经有一位被称为战场母豹的公主,因为她是犹基族出身,才会用这个作为作战名称。」

「我知道喔,她不是很有名吗?背叛祖国、遭到拉夫雷西亚逮捕后逃跑,四处援助全世界的反政府组织的那个母豹对吧?听说她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退隐了。」

「没错。顿.拉斯培德模仿母豹,故意让自己被欧克利德抓到,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后袭击睡梦中的敌将。犹基族呼应他从内部扰乱敌阵,我们从外侧进攻,结果获得近乎愚蠢的空前胜利。」

「但是,那……不像是正规军会做的事呢,简直就像盗贼似的。」

「总比输掉而死去一大堆士兵来得好吧。」

╮若是上面那些尾巴举得高高的伟人人士会这么想就好了。」

「他并不是会在做事前先观察他人脸色的男人,对上对下都是。无论眼前死去多少士兵都无动于衷,却不是只会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挥士兵的指挥官。我看过的军人多得不计其数,却从没见过那种指挥官。」

那时,还年轻的亨德利克﹒卡尔曼在丛林中躲在大树阴影后方,隐藏气息。大约一百美迪尔前方,罗洛族游击队以木头与皮革筑起的巨大堡垒耸立。罗洛族人全都非常擅长射箭,只要一被察觉就会遭到狙击。眼珠部分突出箭矢一动也不动的伙伴,他已经不晓得见过多少了。光靠五百人有办法攻陷那座堡垒吗?头壳坏去了,别开玩笑了,我不想死,竟然故意派我们去那种必死无疑的作战,因为是外国人部队,用过就丢吗?别开玩笑了,谁要干呀?干脆逃走算了。

怎么,害怕了吗?身旁突然传来声音。

吓了一跳。为什么指挥官会在我身旁?而且,指挥官还将拔开瓶栓的酒瓶递了过来。要喝吗?怎么?不要吗?这可是葡萄酒喔,虽然是难喝得要命的便宜货。卡尔曼当时是回答不需要吗?虽然不记得了,但他并没有喝葡萄酒,只有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强﹒杰克﹒顿裘克,那个男人……」

昨天见面时,他有种奇妙的感觉。

我是不是见过这个男人?

之后才回想起来。

在那座森林中的事。

「某些地方有些相似。」

「跟那个……叫做拉斯培德的男人吗?」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是他说的话意外地有条理。那个男人应该有指挥过部队,而且还是规模很大的部队。」

「既然大佐都这么说了,就应该是这样吧。」

「你要我说多少次,不要叫我大佐。」

「但比起中队长,果然还是大佐比较适合您。之后我会试着拜托董事长的,这个私兵队还是要有阶级分别比较好,虽然或许是半玩票性质的,但基本上还是个军队呀。」

「那个董事长也是。听说那位顿﹒裘克先生似乎是会长的朋友,所以董事长在他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会长的吗?那还真是厉害的关系呀。」

「关于之前的怪物那件事,他似乎也随自己高兴大闹了一场呀。」

「那天晚上被他搞得团团转的蛇鸟中队与瓢虫中队的队员抱怨个没完哩。」

「这次应该也一样吧,反正都要让他插手,不如请他在我们准备好的框架中行动。」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玛格涅兹点点头,看了手表。

「差不多是工作时间了,『大佐』。」

「是呀。」

卡尔曼苦笑着在桌上的文件签名,在烟灰缸中捻熄香烟,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腰有些僵硬,是年纪大了吗?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但或许是太安逸了吧。不知何时,连小腹都微凸了,身体也有些迟钝。他看着正要走出房间的马格涅兹的背影,心想,我今天能活下来吗?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全身颤抖。我能活下来吗?谁知道呀,这里是战场,那个战场正在等着我。那种预感比抱女人还要好上许多。结果所谓的佣兵,果然到死都还是佣兵吗?

6

在不知道是第几个、已经连数都懒得数的岔路往右,向南前进了三十美迪尔左右,发现道路往西转了个大弯而折回:这次朝左前进,因为是死路而折回:退回前一个岔路,往相反的道路前进,才想说顺利往南前进时又遇到了死路。虽然对此感到非常火大,冷静,静下心来,冷静,发怒也不能解决任何事,也不会有任何好处,所以深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这时萝姆.法背着的老爷爷泄气地说道:

「俺觉得有点累了……」

「嗯,真抱歉,非常抱歉,要道歉多少次都行,请您原谅我好吗?」

「嘿嘿嘿,俺的心可是像大海一样宽广哩。」

如果你确实记住走法,就不用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

——他无法说出口。对方已经一百二十四岁了,打算依赖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一开始就明白,也已经想过好几次,彻彻底底的觉悟了,现在就算再提出来省思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但我们在洞窟中没头没脑地徘徊就不是浪费时间吗?

「别那么沮丧,这不斥玛利亚的错。」

「……谢谢你,由莉卡。」

在我沮丧地垂下肩膀时,由莉卡从身后出声安慰,虽然非常感谢她,但我们进入洞窟已经经过三个小时以上了。就算不确认方眼纸,应该也没有倒退太多,但我们究竟有没有朝着神殿接近呢?我不禁焦虑起来,在无论走到哪里景色都差不多的洞窟中,反覆做着同样的事,这样子真的可以吗?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起来。

干脆退回入口处或许还比较好吧?

虽然这也是选项之一,但已经经过这么多时间,或许已经来不及这么做了。

不,其实在很久以前,我的脑中就已经数度浮现这个想法了。但我害怕去做决定。因为以距离估算,现在就算抵达了神殿正下方也不奇怪。搞不好在决定折返的地点前方就是终点也说不定,或许会因为折返而来不及也说不定。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实在难以启齿。

简单说,就是优柔寡断。我没有对结果负责任的觉悟。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毕竟太过沉重了.我所背负的口J是伙伴的性命。必须将这种听天由命的赌注降到最低。还是说,这种时候才更应该毫不犹豫地赌一把呢?我该怎么做才好……?

总而言之,在死路前休息也没有任何意义,只好一步步走回前一个岔路。

踏进从未走过的道路那一瞬间,些许的期待与庞大的不安使得内心骚乱不已,几乎要窒息。

「不用担心。」

正后方的多玛德君突然喃喃地这么说。

「我们正确实地朝着目的地前进。」

「……你有什么根据吗?」

「嗯。 」

在他回答之前有一段沉默。

我有不好的预感。

或者应该说是预测。

「这是我的直觉。」

「嗯,我想也是!」

「这是称赞吗?」

「才不是!至少这并不是称赞!虽然也不到贬抑的程度!倒是非常厌烦!相当厌烦!」

「怎么,你挺有精神的嘛?」

「这叫做强振精神!」

「是吗?」

「不,现在虽然莫名其妙地有精神了!但与其说是托你的福,不如说都是你害的!」

「那就好了。」

「这只是结果论罢了!」

那样也好,现在并不是沮丧的时候。迷惑也好、犹豫也好,但不能停止前进。不是停下来思考,而是一边前进一边动着脑子。只要一边走着,一边无计可施、感到后悔、反省就好了。

在略为下坡的道路上走了一会儿,阿尔发突然「唔喔」地吠了一声,萝姆.法帮忙翻译。

「它说有水的气味。」

「喔,水吗?嗯哼。」

很好,火也好水也好都尽管放马过来吧。玛利亚罗斯毫不在意地继续向前走。很快地就知道阿尔发所说的水是什么了。水,确实是水。前方的路浸在水中。由于是下坡路,水位逐渐加深,从这里看起来没有深及天花板,但似乎有很长一段水路。那又如何?一点问题也没有,反而该说来得正好。因为大脂羽虫跟大嘴蚯蚓蜈蚣下级龙的缘故,现在全身脏臭得令人受不了。只要边洗衣服边游泳就行了。

「阿尔发也会游泳吧,毕竟是狗。老爷爷浮得起来吧,反正您乾瘪瘪地似乎很轻。虽然会湿掉,不过就请您忍耐一下吧。有没有人不会游泳?没有吧。∟

玛利亚罗斯迅速扫视所有人一眼,很快地将方眼纸、铅笔与粉笔收进背包,也检查了腰带上的封盒。这些物品的品质都很好,只要紧紧盖住盖子,便有一定的防水性。准备完成,当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就出发罗。」

不容分说。玛利亚罗斯哒哒地,不对,是唰唰地向前走去。一开始仅是水洼的程度,但每走一步就逐渐加深,走到第十步已经及膝、二十步已经淹过大腿的一半左右、三十步便水深及腰了。

「大家都有跟上吗?有吧。」

「……包括拙僧,并没有半个人回应喔。」

「是……」

「不,就算没有听见回答,只要看就知道了。」

「那一开始别问不就好了?」

「吵死了,你明明知道一大堆有的没的怪知识,却老是只有一肌肉二胡子三四五六七都是肌肉有够随便的。如果你还有时间勉强自己在意那种小事,就用水好好洗一洗你那被大脂羽虫体液搞得黏答答的身体如何?」

「唔、唔嗯……」

虽然没有回头确认,但除了涉水的声音之外,也听得见唰唰唰的声音。该不会是胡子真的汲

水开始清洗身体了吧?玛利亚罗斯虽然也想这么做,但看来或许没有那个必要。走到第五十步时,水已经深达玛利亚罗斯的胸口了。这种深度,与其用走的,或许用游的还比较轻松。他有些在意由莉卡,回头瞄了一眼,她正端坐在宛如指定席一般的胡子肩膀上。右肩背着卡塔力,左肩坐着由莉卡的胡子远比玛利亚罗斯、也比多玛德君高出许多,看来似乎还绰绰有余。竟然有这种事,当他这么想时,多玛德君扬起单边眉毛。

「嗯?你也想坐在我的肩膀上吗?」

「我才不要!为什么我得坐在你肩膀上不可?你又不是我爸爸!」

「啊,这么一提,我以前也经常坐在爸爸肩膀上呢。」

「斥呀,戳到父亲,果然一定会想到坐肩膀呢。」

「俺以前也很想呀,嘿嘿嘿。或者应该说现在还是很想哩。小法,能不能拜托你呀?」

「给我住手!那里的老头子!你趁乱做什么奇怪的要求呀?」

「玛、玛利亚罗斯!怎么可以称师父为老头子?」

「肮脏变态性骚扰老爷爷!这样行了吧!话说回来——」

玛利亚罗斯突然张开手抓住在水中猛冲、来历不明的生物,用护腕的箭射进它的头部。没有仔细确认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他将由于涂在箭上的神经毒P9多乌塔十生效而开始痉挛的家伙丢下去,依序看着所有人。

「暂时禁止私下交谈!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不能保证不会再出现像刚才那种下级龙之类的生

物!就算是水中,或许也栖息着什么奇怪的生物也说不定!」

「……刚才的、生物、奇怪。」

「至少……外表看起来并不像鱼……」

汪!

「的确是没有见过的生物,阿尔发也很有兴趣。」

「嘻嘻,烤起来似乎很好吃。」

「师父……小心吃坏肚子呀……」

「用来当做咖哩的食材,应该可以吃吧。」

「啊啊,我说吵死了,你们这些家伙真是……!」

一股怒气涌上,他将气出在正好从水中跳出向他袭来的生物。虽然那家伙吃了护腕射出的一箭,仍朝着玛利亚罗斯扑过来,但这算不了什么。顶多跟蚊子停下来的速度差不多。只要侧一下头轻松闪过,一切就结束了。

「听见没?不准多说废话!给我安静地前进!只有在有事时才准说话!发言要言简意赅!听懂没?OK?」

「……是。 」

「唔嗯……」

「是 。 」

「嗯。 」

汪。

「嗯?」

「喔。」

虽然觉得可爱地缩起脖子,似乎感到歉疚的由莉卡跟低下头认真反省的皮巴涅鲁有点可怜,不过无论是谁都不能享有特殊待遇。现在是紧急情况,不能让大家的气氛过于轻松愉快。之后要怎么轻松都无所谓,不,能否办得到就取决于接下来的情况了。

玛利亚罗斯再次开始前进。水已经淹到颈部下方了,或许很快就会踩不到地面,但水深从这之后就没有什么改变。没有流动,也没有味道,是地下水吗?灯火只剩下坐在胡子肩上的由莉卡、萝姆﹒法跟玛利亚罗斯手上的,一共三盏。仅能仰赖这些光源拨开黑暗,玛利亚罗斯等人朝着看不见终点的地下水路前进。

现在已经确定路线与姆索老人记忆中的并不一致。毕竟也无法确定他的记忆本身是否还存在,依赖他也没有用。但由于杰德里的地下洞窟相当复杂,姆索老爷爷从前记下来的、前往内殿密道的路线,或许只是多数路线当中的其中一条也说不定——这也是姆索老爷爷的说词,但真的可信吗?与其说是充满不安因素,不如说只存在不安因素,但也没有间暇感到害怕或绝望。

前进。

彷佛要推挤着水一般前进。

甩开、击落偶而会从水中或跳起来袭击的谜样生物,继续前进。

「……是光线。」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并不是。

在遥远的前方,到底有多远呢?说实话,他无法确认,但前方除了黑暗之外,还有别种事物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个事实代表着什么呢?他忍不住乐观起来,但还不能松懈。疏忽大意是致命伤。大家或许也有相同的想法。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但感觉所有人都加快了速度,这也是无可厚非。光线,那是希望之光?还是引诱我们走向失望深渊的灯火呢?

想知道。

想确认。

想快点确定,玛利亚罗斯等人加快速度。

水逐渐变浅。

从颈部、胸口、腰部、膝盖,水已经相当浅了。

半路上有一条向右转去的道路,但他们无视这一点,笔直前进。

回过神来时,已经几乎是用跑的了。

还管得着吗?

已经离开水路了,是不是继续画地图比较好呢?

算了。

现在就先免了。

比起这个,我想知道。

气息紊乱,但并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内心的悸动。

光线。

大约在二十美迪尔的前方。

现在似乎已经转为有些难走的上坡了。

在另一端。

「……风?」

是谁的声音呢?他不清楚。玛利亚罗斯已经紧攀住岩壁爬了上去。凹凸不平的冰冷岩石。上方有光线,多么耀眼呀。风,的确是风。啊啊,真是舒爽,这是新鲜空气。还有,那是——

天空。

不是蓝色的。

而是被夕阳染得绯红的天空。

玛利亚罗斯彷佛要抓住那片天空一般走出外面。

没错,那里是外面。

「——咦?」

海面在前方拓展开来。

往上一看,岩壁几乎是垂直竖立着的。

距离下方的岩岸顶多只有三美迪尔左右。

就算不小心失足也不致于摔死的高度。即使掉下去,应该也不用太辛苦就能再次爬上来吧。

「不,话说回来,这里是……」

「嗯。」

从身旁探出头来的多玛德君,朝右边看了一眼后不禁呻吟。

「真是遗憾。」

确实如此。

因为将视线转向右方,也就是西方的话,就能清楚看见目的地。

耸立在人鱼岬上的建筑物,毫无疑问是奥斯特罗斯神殿。

玛利亚罗斯好不容易让晕眩的脑子恢复运作,回想起杰德里的地图。人鱼地区是面海延展的,与其说是前端,不如说是突出的部分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人鱼岬,另一个虽然不晓得名字,但简单地说就是这里。玛利亚罗斯等人现在的所在地正是那里。

「……总觉得,我已经很累了……」

「嗯?为什么?」

「为什么呢……连说明我也觉得很麻烦……该说是徒劳无功的感觉吗……这里从下面也爬得上

来吧……能够不用从那么远的地方一路迷路还被大脂羽虫袭击,就能抵达地底下……会让人不禁觉得不晓得在搞什么,白痴呀……」

「嗯。但是。」

多玛德君伸出

手轻抚他的头部。

头发会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拜托你住手啦。

算了,反正今天都已经弄脏了,也无妨啦。算了。

「已经很接近了不是吗?就在那里了。」

「……是——」

我知道。我很清楚现在并不是因徒劳无功而悔恨、沮丧的时候。

「是没错。」

「都是托你的福喔。」

「……我的?」

「是呀,我在这时候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真是不可靠的园长。」

「没有——」

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忍住了,好险。

「没有这回事。」

「要是这样就好了。」

「回去吧。只要转进刚才那条路,好像就能朝西前进了。」

「是呀。」

「之后还得请你努力工作呢。」

「也对。」

多玛德君微微一笑,先爬了下去。因为是非常陡峭的坡面,必须用爬上去的姿势,像爬下梯子般的方法回到底下才行。因为是个狭窄的洞穴,其他人似乎都留在底下等着。时间已经来到十六时。太阳正逐渐西沉,很快就到日落时分了。

7

每当走在从大祈祷亭贯穿参拜殿,抵达正门的大柱廊时,他就会回想起那些遥远的日子。

停下脚步,看着太阳日渐西沉的大海彼端,遥想起故乡。

黑暗大陆。在那里作为神圣的黑暗人类成长,总是在通向传说古代曾有龙栖息的山顶的长阶梯上游玩的年幼兄弟,因命运的恶作剧失去血亲、遭养育的亲人舍弃,渡过大海,最终分开。

哥哥呀。

你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即使活着,我俩应该也没有机会重逢了。

自从跟你分离之后,我为了生存,只是一个劲儿地想活下来,因此犯下许多罪过,即使悔改皈依罗榭,我还是作为在战场上的杀人鬼而活。

哥哥呀。

我无法忘怀你那毫无污秽的双眼。

利利安,那是坏事。绝对不能做坏事。

你的声音至今仍在耳畔回响。

即使饥饿也不能偷盗。

不能只因憎恨而攻击别人。

即使痛苦也不能哭泣。

哥哥呀。

我能够遵守的话语,到最后,只剩下最后一个。

即使不能再次相见,我也不会哭泣。

罪恶深重的我,没有流泪的资格。

我的身上或许就连眼泪都已不复存在。

「——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直到生命尽头死去的那一天为止,若能贯彻正确的事,或许……」

即使我的喃喃自语传到在大柱廊两侧,每隔一定的距离便设置的哨兵们耳中,他们也不会再对这些话有任何感觉,

也不会思考了吧。犹大爵士对他们做了些什么、会发挥怎样的作用、会变得如何呢?利利安不知道,他也认为没有必要知道。总而言之,现在的他们是神的战士,只会听从神的代言者犹大爵士的命令行动,绝不会违背神的旨意。被犹大爵士任命为神之使徒的利利安及亨利,只要不违背神的旨意,就能向他们请求协助。而他们应该也会遵从,因为那是神的想法。因为犹大爵士的「制裁」是听从神的想法,当制裁完成时,这个世界就能够被拯救。

哥哥呀。

没能像你那般纯洁的弟弟终于找到了,这就是正义。

但已经受到许多污染的我,甚至对这份正义抱持疑虑。

总觉得犹大爵士就连我的猜疑都能看透,我感到恐惧。

我隐藏怀疑而假装盲从,想诅咒打算藉着相信而得救的自身。

亨利﹒布莱克摩尔,结果,利利安伊努泰罗十分羡慕这个男人。

只要靠着持续战斗便能证明自己,那个男人的愚蠢与强悍,是利利安怎么渴望也无法获得的事物。

虽然自己想要获救而仰赖神,但也无法像犹大爵士那般全心将一切托付给神。

「我是不完全的。」

半途而废。

「『不安全』的喔。」

只是试着说说看而已。

刚才那个笑话讲得实在不太好,幸好亨利不在这里。

「……总觉得提不起劲呀。」

冷笑话也是,若是没有人听就会逐渐退步。只是增加无谓的自言自语罢了。亨利恐怕也是一样的。没有改变的只有犹大爵士吗?不——

那位大人也跟从前不同了。

人是会逐渐改变的,不得不改变。从那场托洛克山岳之役以来已经过了好几年的时光。当时的战友们全都已经死去。还活着的只剩下利利安、亨利及犹大爵士而已。我们所走的以救济为名的修罗之道,是由洗涤己身背负之罪而倒下的同志们、以及连罪恶为何都不晓得,可怜无知的罪人们的血肉所铺成。因此,犹大爵士才会刻意将这不祥之名赐予自己的军团。

染血圣堂骑士团。

无法逃离罪行的人之子应藉由死亡洗去污秽。

我们为此给予协助。

赌上性命将救赎带给人之子。

啊啊,愿罗榭与犹大爵士获得光荣圣洁的胜利。

「因为我也想被拯救,哥哥。」

因为想要获得救赎,而去拯救他人。这是难以拯救的罪恶连锁。为了斩断连锁,除了使人之

子全灭之外别无他法。虽然单纯明快,却是极为困难的道路,现在仍只是在半路上而已。

一名士兵跑上大柱廊。

利利安缓缓走下大柱廊,自己走向那名士兵。

士兵在利利安面前停下,带着如死人般空虚的眼神淡淡地报告异状。

「——我知道了,你回到自己负责的区域去,团长那边由我来禀报。」

8

我在寻找什么呢?

若是不持续思考,彷佛连这一点都会忘记。

好可怕。

因为我知道只要放着不管,自己就会随波逐流。

只会吃得饱饱的,想睡就睡,醒来肚子饿了,所以要吃,只是那样有什么不可以吗?

无所谓吧?

又不是什么坏事?

别抱太高的期望,别错看自己了。反正你只是个不起眼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除了吃之外没有别种能力的生物。只是你自己希望并非如此而已。都是那家伙害的。亚济安,亚济安,

亚亚亚亚亚亚济安安安安安安安安,都是那个被诅咒的王子害的。是他的诅咒,当初如果没有遇见他就好了,我就不会作梦了,我已经无法获得满足了。干脆吃了他好了,只要能将那位塞丽的王子殿下吃个精光,或许这个诅咒就会解除,甚至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此一来,就能恢复原状了,我就能变回原本的我,变回那个丑陋、除了吃只会吃还是吃的生物。

在太阳西沉的大海上载浮载沉,我想要大吼,无法抑制。

救命呀,救救我。

就像漂流到裸足海岸的那一天一样,将我捡起,给我温暖。

不可能。

我很清楚,那只是痴人说梦。如果那天的我是今天这副模样,恐怕会被大家杀掉吧。又或者,假设我自己先醒来,就会成为为了寻求猎物在杰德里四处徘徊的食人怪物吧。在杰德里认识的这个人、那个人,或许都会被我抓住,啃食殆尽。或许会在夜晚袭击萝拉将她吃掉、将史黛拉嘶咬得只剩骨头、大啖拉恰或泰德的骨头、安娜或咪咪可能会被我一口吞掉。我无法断言没有这种可能性,因为我是办得到的,或许会这么做也说不定。现在光是思考那种可能性就几乎要让我疯狂,但明天会怎样又不得而知了。到了后天,或许我会妄想着要吃掉她们和他们而笑出来也说不定。不仅如此,或许正在计划将他们吃掉也说不定。搞不好已经吃掉他们了也说不定。

那就是习性。

我就是那样的生命体。

干脆点承认吧。

别再想着要回去了。

想回去?还是省省吧。

我想吃。

我想吃掉所有人。

没错。

那才适合我。

「……不、要……」

好痛,痛得不得了。胸口,我想起来了,我原本应该是在思考要如何消除这份疼痛才对。不做些什么不行,但不晓得这是什么,该如何是好?我找不到答案。我跳入海中,想要沉下去,但我不知道,我竟然在水中也能呼吸,无论多深都潜得下去。我这家伙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怪物。即使如此,却还是希望有人能救我,到了这种地步,还是希望有人需要我。

璐卡。

这真是自私。

我非常憎恨,在去过那座神殿之后就不断回荡的声音。要拯救我?我吗?你能够拯救我?别开玩笑了。我一点也不期望你的救赎,我不需要。我想要的那个人不是你。啊啊,对了,这才是我真正的想法。我无耻地寻求着需要我的人。我开始游向岸边。那个声音吵得令人难以忍受。

9

不久前,期待感逐渐膨胀。而且那是

在掌握大概的距离及方位后,让有所依据的期待,差不多可以转为确信了。

这一带虽然也是天然形成的洞窟,但很明显地有人为开发过的痕迹。若是有高低落差,就有削掉岩石打造出的简单阶梯;也有挖凿岩壁,类似设置灯火台的痕迹。没有必要叫在萝姆﹒法背上发出规律打呼声的姆索老爷爷起来确认。大约再过三十美迪尔,洞窟之旅就要结束了。前方似乎有某个映照着绿色光线的空间入口。前方就是通往内殿的密道了吧?如果不是我就要哭了,这次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的。但看样子似乎不用担心这一点。

「……呼喔。」

姆索老爷爷睁开眼,「啊」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发出声音。

「是这里,是这里,不会有错。前面会有一个『巨蛋』,正中央就有能够前往内殿下方房间的升降机。」

「巨蛋?」

「没错,形状就像是把巨大的●蛋切一半的房间。」

「为什么您一定要选这种东西来做比喻呀……」

玛利亚罗斯一边抱怨,一边将方眼纸与铅笔收进背包中。巨蛋就在前面,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关于在那里的守门人,已经请姆索老爷爷将自己清楚的情报悉数告知了,但老爷爷毕竟是僧侣,而且奉行不抵抗主义的奥斯特罗斯神殿,是个与暴力完全无缘的地方。也因此,只能将姆索老爷爷的话当作参考——虽然目前为止一直都是这样,总而言之,尽量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视情况临机应变比较好。幸好ZOO的成员早就都习惯这种作法了——或者应该说所有人都只是罹患了先天性漫无计划症候群,这种可能是不治之症的重病而已。总而言之,到了这一步,也只能集中精神,管他是守门人还是什么,打倒就是了。早就已经有所觉悟了,也订定了作战计划,虽然是称不上计划的作战计划。

「好 。 」

多玛德君环视所有人。

「接下来就照之前说好的,我跟胡子、皮普负责突击,萝姆﹒法从后方掩护,由莉卡跟玛利亚保护老先生及卡塔力。至于阿尔发——」

汪!

「它说它不受多玛德君指使。」

「是吗?那就随你高兴了。还有,关于玛利亚与由莉卡的位置,如果隔得太远,若是有危险时就很难掩护,所以请你们离入口近一点。」

「我知道了。」

「那么、就是萝姆 法在入口附近﹒我们在她身后,多玛德君你们三人在前面,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吧。」

「嗯,就是这样。还有问题吗?」

「拙僧没有。」

「没、有。」

「没有。」

「我也没问题。」

「我也没什么问题喔。」

汪呜!

「喔喔,对了,正好。」

从萝姆·法背上下来,好久没用自己的双脚站在地上的姆索老爷爷举起他乾枯的手。

我有不好的预感。

似乎不只有玛利亚罗斯这么想。「……请说。」指定姆索老爷爷发言的多玛德君,表情也微微沉了下来。

「其实,俺刚才想起一件事。」

「……总而言之,既然您都说忘了那也没办法,您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不让您说也不太恰当,但这是最后一次罗?已经迫在眉睫了喔?您知道吧?都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四年,这种事不可能不

懂吧?」

「嗯喔,俺会记得的。」

「一定喔?那么是什么事?」

「喔喔,呃呃……是什么哩?」

「嗯哼。」

「开、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别把护腕指向俺,那会射出吹箭之类的东西吧?要是被刺到可不得了。对了……是关于守门人的事。」

「守门人怎么了吗?」

「虽然俺说过只有一个。」

「您是说一只吗?└

「没错。」

虽然我很想朝姆索老爷爷点着头的脑袋上敲下去,但之后还得让这个老爷爷派上用场才行。忍住,忍下来呀我。但是这个仇总有一天一定会报,不然我绝不罢休。不过现在必须要彻底忍耐才行。

「……总共有几只?我不会生气的,请您说出来。」

「有很多小只的——」

「这种事别忘记啦!你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呀?这个臭老头!」

「好了,冷静下来,玛利亚。」

「可是多玛德君,这个老爷爷实在是——」

「用不着含泪这么说吧?」

「我才没有哭哩!」

玛利亚罗斯用袖子用力擦拭眼睛周围,又瞪了姆索老爷爷一眼。姆索老爷爷是打算装傻吗?他愣愣地看向别的地方咂着嘴。这个肮脏痴呆臭老爷爷。

「总而言之。」

多玛德君轻拍玛利亚罗斯的肩膀,将手架在大剑剑柄上。

「就算敌人数量增加,我们该做的事情还是没有改变。进入巨蛋后,一边保护老先生跟卡塔力,一边打倒守门人。整体性的指示由我来下,但很有可能陷入混战,在前面或许会遗漏些什么。这时就交给玛利亚。由莉卡跟萝姆﹒法也要支援玛利亚。」

萝姆﹒法与由莉卡各自点头,看向玛利亚罗斯。没有犹豫,现在没有时间拖拖拉拉,已经冷静下来了。既然在战斗部分无法成为战力,就只能在其他地方派上用场才行。

「我试试看,不对,我做,我会尽我的全力。」

「那么,我们上。」

多玛德君的声音强而有力,却感觉不到气势。玛莉亚罗斯在集中精神的同时心想,我办得到。虽然感到紧张、身体喀哒喀哒地颤抖,脚底却不会觉得轻飘飘的。思绪集中,视野变得狭

隘,但并不是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当然也会感到不安,但并不会害怕,也不会焦虑。

多玛德君迈出步伐。

手握雌雄短剑的皮巴涅鲁与胡子跟在身后。萝姆﹒法、由莉卡及玛利亚罗斯三人抬着卡塔力跟在后面。

姆索老爷爷拄着拐杖跟着。

阿尔发负责殿后。

大约三十美迪尔远的前方就是巨蛋的入口。

玛利亚罗斯走了六十三步才抵达。玛利亚罗斯的步伐宽度约为五十桑取,所以用脚步测量的结果是三十一五美迪尔。也就是说目测大致上是正确的。

众人就这样踏入的巨蛋,不晓得是漆了某种特别的涂料,或者是材质本身的缘故,巨蛋整体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光芒。

的确像是将圆钵倒过来放的半球形。直径大约有五十美迪尔,相当广阔。正中央有一个直达天花板的管状物体,那恐怕就是升降机了。

接着,那些家伙像是围住升降机一般整齐排列着,正等着玛利亚罗斯等人。

「——那是,集魂一百零七号……」

到底是怎么将那种东西搬到奥斯特罗斯神殿地底下来的?虽然神殿建造的历史似乎还没有沙蓝德建国那么久,但也相当久远了。照姆索老爷爷的说法,就连内殿也没有保存当时的纪录,或

许已经无法得知相关的事了。

话虽如此,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与那种拟似生命体重逢。

不,这当然与之前在闭锁魔宫遇过的集魂是不同的个体,但毫无疑问是同类。

首先是名字,照姆索老爷爷所说,那叫做「集魂」一百零七号。

姿态也并非没有相似之处。

一百零七号的形体状似人类,但比起真正的人类,反而比较像是小孩子捏出的人偶。没有头,在胸口处有让人联想到嘴的鲜红弦月形裂缝,当中排有泛黄的牙齿,双手各握了一把类似菜刀的刀刃。与闭锁魔宫的集魂相比小上许多,但还是有五、六美迪尔左右。

此外,一百零七号的周围,形体几乎相同但大小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集魂们,七、八、九、十——一共有十三只。

「……不过也没您说的那么小吧,只是比一百零七号小而已。」

「俺只说过是小只的而已!可没说过是非常非常小只的喔!」

「不,就算您生气也……」

「嘿嘿。因为俺想说只要俺先生气,你就没办法对俺发怒了呀。」

「……已经没差了啦。您年纪这么一大把却真的很有精神呢,老爷爷。」

「可是都没动呀。」

打头阵的多玛德君与一百零七号的距离只剩下二十美迪尔了,但以一百零七号为首,集魂们

全都一点动静也没有。从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做得很差的雕像罢了,但当然不能轻忽大意。与由莉卡一起在巨蛋入口保护卡塔力跟姆索老爷爷的玛利亚罗斯面前,萝姆法已经摆好了射箭的架式。在她身旁,阿尔发也压低身子做好随时可以冲出去的态势。胡子在多玛德君右边,皮巴涅鲁在左边,多玛德君正准备继续接近一百零七号时,却停下脚步。

「——嗯,话说回来,我曾经见过那家伙。」

「咦?」

「集魂是恶魔们所做的玩具军队。也就是说,是他们将舍弃的东西拿来再次利用吗?因为集魂有不擅长应付魔术的缺点,所以那时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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