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899 4th revolution 24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十二区
这座城市到底是怎么搞的。
随着脚步前进,周围的景色不断地变化。
法•塞尔吉那的城市,由木材、土、以及涂抹着淡色油彩的石材混合构建而成。哈兹佛独立军领的城市,印象中填满了上了漆的木制建筑、以及质地优良的石造建筑。特雷因公国的城市一眼望去全是白色,大多再加上金或银色的装饰。也曾误入过王国•伊兹鲁哈 ,那个国家的街道上,不管什么都格外巨大,人行走在其中显得极其渺小。
总之,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地域,都有自己独特的城市氛围。建筑物也好,自然环境也好,或者是日常饭菜,当然还有居住的人们。用简单的词句可能难以形容,就是说,只要在城里住上几天的话,就能体会到‘啊没错没错、这个城市就是这种感觉’。
然而这艾尔甸和其他城市都不同。
该怎么说,简直一团乱麻。建得太过随便了。并没有把各种各样的东西融汇成统一的样式,单单只是混杂着罢了。城市的规划完全不是按部就班。建筑之间风格迥异,却又紧紧相邻着好像干架一样。七零八落的,实在是不养眼。别说养眼了,眼睛都快要晃花了。如同把甜的辣的咸的酸的一起塞进嘴里咀嚼。真是让人搞不懂。
据玛利亚罗斯的讲解,一开始,露西进入的地区称作第九区。其中大部份区域被称作“库拉那得欢乐街”,也就是寻欢作乐的地方。
露西紧随着玛利亚罗斯的指引离开第九区,来到了叫做环状路的宽大街道上。艾尔甸整体是圆形的,从城市中心到外壁连接着直线通路,而环状路则从这些直线通路正中间穿过。顾名思义,这条路是环形的。在这环形道路将要向北弯去的地方,玛利亚罗斯离开环状路向西,那里就是第十二区了。
第十二区非常安静。比起第九区或环状路,行人要少得多,道路则更宽敞,甚至还有植被覆盖,可以称作是一处奇妙闲静的住宅区。之所以加上‘奇妙’这一修饰词,则是因为这些住宅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一塌糊涂。
比如某幢住宅,屋顶上赫然伸出了两尊如长角一般的倾斜尖塔,互相交叉着形成一个X形。有的房子自带巨大的风车。在远处发现了某个玻璃箱子,靠近一看才发现是巨大的水缸。还有两栋四方形建筑物中间连接着一座桥,桥下吊着秋千,秋千上荡着一名衣着亮丽容貌出众的金发男子。这样真的没事么,那秋千离地可是有五美迪尔高。他打算怎么下来啊。还在困惑着,眼前又出现了由蓝色球体黄色立方体红色四角锥组成的建筑,黄色立方体上开着一扇圆形的窗户,窗户中出现了一个大胡子男人的脸。男人一手托着一杯葡萄酒,仿佛在回想什么似的。如同戒备森严的要塞一样的房子在这里都不算稀奇。甚至还有的房子好像刚刚在此打过仗一般。还有沾着血的洋馆。还有一大片圈起来的土地上面却什么都没盖。那是空闲的土地么,还是说,虽然地上没有什么,地下却别有洞天?
可以包容一切稀奇古怪的东西,这就是艾尔甸吗。
要接受这些事物,看来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玛利亚罗斯在这住宅区的一角停下了脚步。
面前矗立着的是,大约有五、六美迪尔高的灰色墙壁,在顶端甚至如围栏一样插满了粗大的钉子。底部伸在路边的阶梯,一直延伸到墙壁上部,在阶梯尽头处开着一扇门。
“不好意思……这里是?”
“我家。”
玛利亚罗斯干脆地回答。然后沿着阶梯向上。露西只好抱着装满了重要行李的铁桶,紧跟在后面。
“您家……真是大啊。”
“如果真是我自己的,那确实是不得了。我也只是借住而已啦。”
玛利亚罗斯在门前停下,没有如露西想象的掏出钥匙,而是注视着门的上方。
“啾,开门啦。”
“咕。”
有反应。
从门的上方,有什么东西的脸露出来了。
因为那张脸只露出了一下就不见了,没有看清楚。只觉得白色的,毛茸茸的,相当巨大。听说遥远的北方生存着白色的熊。大约就是那样的印象。在西•西里,也有几次因为熊的出现而引起大骚动。熊虽然看上去又懒又胆小,但实际上很聪明,力量巨大,行动敏捷,是相当恐怖的生物。不过熊怎么会用那种可爱的声音给人回应呢。而且,在这大城市里面,甚至在宅院的里面,怎么会有熊啊。
这么思考的途中,门打开了。它就站在门的另一侧。
即使周围已经很暗了,那纯白的毛色依然可以清晰地分辨。
很高。玛利亚罗斯比露西要高出一点,而那生物更比玛利亚罗斯还要高出一头、不,比一头还多。身高恐怕超过了一点八美迪尔。
如同四脚爬行的动物用两脚直立一样的姿态,身后还长有尾巴。
眼睛圆滚滚的,又黑又大。有着三角形的耳朵和黑色的鼻头,还长有胡子,看上去有点像猫,也有些像狗。要说是熊吧似乎也有点熊的影子。妥当的说,果然既不是猫也不是狗更不是熊。
“啾?”
那个生物,看了一眼露西,然后歪着头,好像询问着什么一样转向玛利亚罗斯。
玛利亚罗斯伸出拇指,‘啊啊这家伙啊’,指向露西。
“这孩子是客人,没关系的。”
“咕~”
那生物似乎听懂了一样点了点头。真没想到,原来是可以沟通的。
“……它,听得懂人话吗?”
“咕。”
“听可以,说就不行了。它叫啾。之前好像非常的怕生,不过最近应该好多了吧?”
“啾。咕~”
“看吧。”
“玛利亚罗斯桑 也能听懂、那个、啾桑说的话吗?”
“大概就是、‘感觉好像在表达这个意思’、这样,一旦习惯了很容易就听懂了。啊,啾,这孩子叫——等等,那个,你叫什么来着。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呢。”
“哎,是,我叫露西。露西•阿什卡巴德。”
“露西、是吧。”
“咕。”
啾用像是‘请多指教’一样的感觉低下头。那动作实在太过可爱,露西怀着感动之情也低下了头。
“请、请多指教。啾桑。”
“啾~”
像是在说、‘那么,跟着我来’。
啾背过身去,尾巴噗哟噗哟地来回晃着,向深处走去。
那里面展现出来的是,从未见过的建筑样式、完全可以称作是“府邸”的宅院。
这一定是贵族生活的宫邸。父亲母亲,带着三个子女,还有祖父祖母,这样的家庭能容纳下一两个,不、甚至是三个同时生活。坚实、简洁、清爽,同时又不失豪华。不仅是建筑物,庭院也很漂亮。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草坪如果躺上去一定非常舒服,夏天可以在高大茂密的树木下面乘凉。院子角落里有一座小花园,甚至还有人工建造的池塘。
跟随着啾和玛利亚罗斯,露西踏足于这样的庭院中,说实话,超级紧张。
“鞋子,记得脱掉哦。这房子禁止穿鞋入内的。”
在玄关玛利亚罗斯说道。露西慌忙把鞋底几乎脱落的鞋子脱掉。然而这样就只能光着脚踏进房间了,可这房间连外廊都光洁得闪闪发亮。不、门口摆着一排拖鞋,是不是应该穿着那个进去呢。可是,露西的脚很脏。脏得黑透了。不仅仅是脚,全身也是。而且,虽然自己已经习惯了察觉不出,一定也很臭。
露西扭捏着。‘啊、这样’,玛利亚罗斯如此低语。
“啾,不好意思,能不能拿块抹布过来?”
啾走向房间深处,然后很快便回来了。玛利亚罗斯脱掉手套让啾拿着,接过抹布,指示露西坐在门口台阶上。
“真脏啊。”
“哎、诶、诶?”
那个、那是、我,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太羞耻了,实在是对不起,脑中和胸口都好像撕裂一般,脸上好热,浑身都冒出了汗,什么像样的话都说不出了。
虽然说是抹布,但那也是一块纯白的毛布,就这么一块一块地被染黑。比起这个,玛利亚罗斯,玛利亚罗斯弓着腰擦拭着露西的脚。不是粗略的一抹,而是以细致的动作,来回用力地、同时又温柔地、还特别仔细地擦了脚底。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鼻子突然一酸。
拼命地忍着就要流出的眼泪。
自母亲去世以来,还没有人对自己如此亲切过。
“嗯……这脚脏得还真是彻底。”
对这脏得无比彻底的脚,玛利亚罗斯不带丝毫厌恶地、亲手将它逐渐擦得干净起来。这份温柔,似乎更在已经足够温柔的母亲之上。
简直是圣女。
“真是的,干脆直接去洗澡还更方便一点。嗯。确实这样比较好。啾,带他去洗个澡吧。”
“咕。”
“不用担心把地板踩脏哦,反正也要打扫的。换洗的衣服……你好像没有呢……大小好像还算适合。嘛,无所谓,更衣室里放着一些衣服,你洗完换上吧。”
露西沉默着不断点头。一旦开了口,肯定就哭出来了。不可以在我不在的地方哭,父亲这样说过。已经不会再哭了。绝对,下一次哭就是在父亲怀里。到那时候,不管哭多久都行。
啾领着露西来到浴室。浴室虽豪华,却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干净,整洁。啾比划着演示了使用淋浴的方法,还从更衣室的衣柜里取了擦身用的毛巾。似乎是觉得一条毛巾不够用,给了露西两条。浴巾也准备好了。
洗发水散发着甜美、丰富得近乎奢侈的清香。让露西想起了父亲当作礼物送给母亲的‘香波’。在故乡时为了珍惜使用,把它兑水稀释,只在洗完头之后、为了让头发变得柔软用上一点点。而在这浴室里,似乎还有专门用来做这个的液体,同样也散发着让人陶醉的香味。洗完之后的头发有着绢丝一般的触感,这究竟还是自己的头发吗。
液体状的肥皂,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使用。刚抹上的时候没有产生泡沫,一时间还以为这种液体本来就没有泡沫,后来才意识到是自己身上实在太脏了。因为毛巾的触感实在太过舒服,不断地在身上擦着,就在这时候泡沫奇妙地出现了。不久泡沫便覆盖了露西全身。这样还不够,甚至在浴室里到处漂浮,好厉害。
露西沉醉了。已经不知道在浴室里呆了多长时间。
用淋浴冲掉身上的泡沫回到更衣室,在浴巾的一旁,整齐叠放着圆领长袖衬衫、内裤、以及一条薄裤子。露西之前脱下的雨衣和内衣已经不见了。在露西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玛利亚罗斯或者啾已经把它们收走,换上新的衣物了吧。
一边用浴巾擦干身体,一边侧过头看着在大镜子中映出的自己。露西还完全只是个孩子。回想起父亲母亲的裸身,不由因自己贫弱的身体叹了一口气。你也很快就会和我们一样的。父亲经常一边抱着母亲一边这么说道。毕竟,露西,你可是我和哈朵莉艾拉的孩子。你也这么想的吧,哈朵莉艾拉?
为了赶走这怀念的思绪,露西用浴巾来回擦着脑袋。不管怎么擦头发也还是潮湿的。露西将浴巾搭在肩上,目光落在了衬衫和裤子上。可是,这些该怎么办呢。
思考了一阵,露西最终把衬衫内裤和裤子都夹在腋下,走出了更衣室。
还记得来时的路。这房子虽然很大,内部构造却不算复杂。沿着走廊向前走然后左转,再不停直走,应该就是玄关的位置了。
露西之前留在地上的脏脚印已经消失了。是谁擦掉的呢,玛利亚罗斯?还是啾?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从走廊尽头开始向前。刚走几步,从后方突然响起了开门声。这条走廊里有好几扇门。其中有一扇,被人从内侧打开了。虽然因为出乎意料有点被吓到,不过应该是玛利亚罗斯或者啾吧。
转身看过去,果然就是玛利亚罗斯从门后出现。
随即石化在了原地。
做到一半就僵住的笑容,睁大着的双眼,一脸惊讶的表情。
露西歪了歪头。
“出什么事了吗?”
“诶、呀、”
“那个,玛利亚罗斯桑?”
“你、”
好像是打算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玛利亚罗斯来回眨了好几次眼,视线慢慢向下移动。
一瞬间,脸完全染成了红色。
“为——”
“怎么了?”
“为、为、为、为为、”
“诶……?”
“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么?”
“为什么……?”
“那个。”
玛利亚罗斯右手捂着脸叫个不停,左手食指指着露西的下半身。
“那、那个!那个!”
“那个……?”
“带、带、带……带着把儿……吗?”
“带着把儿?什么意思?”
“所、所以说、这个、呀、算了、把、那个、裤子、对了、穿上呀!衣服穿上!不是拿着呢嘛!不是给你好好放好了嘛!我是说、你干嘛拿着啊!应该直接穿上的吧!一般来讲!”
“诶,要穿吗。”
“不穿是想怎样啊!那是衣服啊!衣服就是拿来穿的啊!”
“原来是这样吗!”
“是呀就是这样啊这不是废话嘛!”
“对不起。我没有这种习惯。因为‘裸体是最酷的’是家父的格言,在家的时候,只要不是特别冷,大多数时候都是光着身子。”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父亲啊这是!啊不管了!反正是别人家的父亲!但、这里不是你家呀!总之赶紧穿上!在别人面前要穿上衣服这是比格言更重要的社会常识!”
“啊,是。”
露西首先穿上了裤子,然后取下搭在肩上的浴巾穿上衬衫。然而还剩了一条内裤。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迷茫了一会儿,露西把内裤套在裤子外面穿上了。但是这样有点奇怪。莫非,这内裤是应该贴身穿着的么。为了纠正这一点露西弯腰想要脱裤子,被玛利亚罗斯制止了。
“可、可以了!就这样就行了!暂时就这样!还有,在别人面前换衣服很奇怪啊!要脱啊要穿啊的,应该更谨慎、不对、要自主规制、不对、要自肃、呃、自重一点啊!呃啊够了,给我过来!站在这里说话也太奇怪了!刚洗完澡这样也会着凉的呀!”
于是这样,露西被带到了一个宽敞房间,坐在沙发上。
这房间,应该是客厅吧。就算是客厅,也实在是太过宽敞了。在这么大的空间里,让人有些冷静不下来。
露西从与沙发同高的茶几上两手捧起杯子,杯子中是温热的牛奶。是不久前啾拿过来的。啾在露西的旁边团成一团坐着。
玛利亚罗斯应该是坐在啾的另一侧。从露西的这一侧看不完全。啾如同隔在露西和玛利亚罗斯之间的一堵墙。本来是打算露西坐在中间,玛利亚罗斯和啾分别在两侧的,但玛利亚罗斯硬是否决了。
也许是不想靠近露西吧。
反正也习惯了,倒也无所谓。在故乡的时候总是被人‘别把病带过来’、‘离我远点’这么呼喝着,被石头砸着,早就习惯了。只是,明明刚才还擦了露西肮脏的脚,现在却又变成了这样。至少,想要知道为什么。
“请问、”
“……稍微等下。我在整理思考。”
“啊、好的。”
“真是的,没想到……”
传来了深深的叹气声。
露西又喝了一口牛奶。已经喝光了。啾看到杯子空了,便转向露西。
“咕?”
大概,是在询问要不要再来一杯。露西摇了摇头。好久没喝过温热的东西了。虽然十分感谢,但喉咙堵得慌,已经没法再喝下去了。肚子也饿了,却什么都不想吃。
啾起了相当大的缓和作用,但气氛仍非常沉重。
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大概是露西的错。做了什么让玛利亚罗斯讨厌的事。
说起来,命令自己穿上衣服的语气非常强烈。不穿衣服,搞不好很严重。
父亲母亲都是如此,除了深冬以外,在室内都理所当然地光着身子。毕竟,裸体是最酷的呀。酷这个词,似乎是形象良好的意思。的确,父亲的身体强壮、健硕,像野兽一般精强干练,又像磨光的刀刃锋芒毕露。母亲也是,胸部臀部都很丰满,腰部纤细,身体如刚成熟的果实一样美丽。拥有如此出色肉体的人,根本不需要在身上穿戴什么。父亲说的话一直都很有道理。露西和母亲一直都相信着父亲。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没有怀疑的必要。直到今天为止。
“裸体,是不对的么。”
“呀……也不能说完全不对。”
玛利亚罗斯立即回应,
“不能说不对,但也不能说对。”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这个,难道不是很羞耻吗。”
“裸体,很羞耻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不过你大概不一般就是了。”
“是这样吗……”
“不对,问题不在这里——”
玛利亚罗斯的声音低了下去。
“——没想到,你居然是男孩子。”
“原来是这样……”
露西皱着眉。
“诶!?”
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又落回去,想要看玛利亚罗斯的表情,却被啾挡在中间无法实现。
“……我、我的确是男孩子啊?我 。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是男孩子。虽然……个子又矮,又瘦……”
“不仅是身材,还有脸和声音……”
“脸、脸是!实际上,因为和妈妈长得很像……声音,的确一点也不低沉……也许、是有些尖……这样啊。我被当做是女孩子了……”
“是我这边擅自误会了,倒不是你的错。”
虽然玛利亚罗斯这么说了,但果然露西也要负一定
责任。毕竟,脸和声音都是这样。
“抱歉了。”
“干嘛道歉。”
“都怪我。”
“没事,又没有产生实际危害。只是、有点、那个——被吓到了。”
“不,都是我的问题。仔细一想,我比同年龄的男孩子都要矮小。虽然我平时没有注意,不过果然是瘦弱得不像男孩子吧。皮包骨。豆芽菜。”
“那个、你今年多少岁?”
“十六岁。看不出来吧。”
“……嗯,的确。”
“果然。”
露西之前也隐隐约约注意到了。
身边布拉尼的同龄孩子,男孩子一定是飞快地长高,肩膀变宽。女孩子则逐渐身体丰满充实起来。只有露西不一样。
成为大人之后,自然就会成长得像父亲一样。露西一直这么认为。但是,真的会么。也抱着这样的疑问。
说不定,自己没办法生长成如父亲那样的身体。而且,因为性别差异,也没办法变得像母亲那样。如果真的如此,露西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成为怎么样的人呢。
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沙发上正坐起来。
莫名的,好想马上离开这里。
“那个。”“喂。”
两人同时出声。
真尴尬。露西将两手扣在膝盖上,弯下腰。
“您、您先请讲。”
“啊,真的?那么……等等,被你用这种口气一说,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总之,你说过你在找你父亲对吧。”
“是。父亲说过他要来艾尔甸,然后就离开家了。”
“离开家?”
“不,这么讲不太对。父亲一直在旅行,只是偶尔才在家里住几天。”
“唔。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大约三年前吧。”
“过去蛮久了啊。”
“确实……如此呢。被这么一讲的确……”
“在这座城市里找人可不容易哦。”
“……是。”
“直白地说,太不切实际了。这里可不是像你这样的孩子能够愉快生存的地方。你还是回家比较好。”
“回西•西里去吗。”
“没听说过,那是你的故乡吗。”
“是。不过——”
露西哽住了,抬头看着天花板。
将视线放下的时候,瞄到了自己的铁桶。装着遗发的盒子和母亲的日记,摆在一旁的桌子上。
“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呀。”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要找你父亲,那你母亲——”
玛利亚罗斯说到一半,在中途停了下来。
啾突然毫无预兆地站起来,啾、咕、咕、啾,小声唱着歌离开,不知去向哪里了。
玛利亚罗斯双手抱着一只膝盖坐着。
橙色的眼瞳偷瞄着露西。
“明白了。”
看来是察觉到了。
“即使这样,还是不现实啊。如果有余钱的话倒是另当别论。但是你没有的吧。而且,最重要的是,首先必须要想办法活着。衣食住。最起码也得保证食物。连吃的东西都弄不到的话,就只能横死街头了。”
“活着……”
“得先从那里开始考虑。”
这是相当沉重的话。露西几乎要被这重量压垮了。
说实话,还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件事。并不是觉得只要到了艾尔甸之后怎么样都好。只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暧昧的、如同预感一样的东西。自己的未来与这艾尔甸纠缠着。父亲应该就在这里。但是,如果不在的话怎么办。不清楚。即使如今也还是不清楚。什么也想不出来。
必须要想办法活着。真是再正确不过了。可是,怎么办?
钱被抢走了。这身衣服是别人借的。这里是别人的家。怎么办?
绝望得令人悲伤。
偷看了一眼玛利亚罗斯的侧脸。想要询问。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为了活下去,该做什么才好。有好的方法吗。这疑问好几次都冲到了喉咙口,又被咽了回去。
一扇门打开了。
惊吓地朝那扇门的方向看去,一个褐色皮肤的高大男人走进了客厅。
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半睁着的眼睛如同黄玉。
“早上好 。”
玛利亚罗斯没有回头,只是用略显惊讶的声音问好。男人则‘唔’地嘟哝着,用手指沙沙地挠着后脑勺。
“有客人么。”
“是啊。”
“唔姆。”
男人慢悠悠地迈着长腿靠近,在离沙发五美迪尔处停下。
这人究竟是怎么了。是生气了吗。那双黄色的眼睛盯着的恐怕就是露西。紧皱着鼻梁,一边眉毛强烈扭曲着。男人歪着头,好像在嗅着什么味道一样发出哼哼声。
心脏被揪紧了。
呼吸变得急促。
冷汗不断冒出。
好可怕。
玛利亚罗斯终于转头看向男人,一脸怪讶的表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唔。没有。”
男人撇着嘴,来回挠着胸口。
“大概是因为做了个奇怪的梦吧,产生了错觉。”
“什么样的梦?”
“忘了。”
男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过来,在玛利亚罗斯的旁边咣地坐下。
“那么,这是你从哪里捡的?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儿。”
“怎么能说是捡的。从黑市回来经过库拉那得的时候,顺便。”
“喔。”
男人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玛利亚罗斯发出抗议。
“那是我的杯子!”
“唔。有点凉。”
男人放下杯子摸着下巴。
“于是,你怎么打算的?要养吗?”
“我说啊……这可不是猫或者狗。”
“说的也是。”
男人嘻嘻嘻地笑了。那笑声和他的外表不相称,总觉得有些下流。
玛利亚罗斯朝男人摆了摆手,向露西示意。
“这个人是多玛德君。我一般叫他多玛德。你想叫他多玛德君还是多玛德先生还是蔬菜王国都随你喜欢。他是这房子的主人。”
“那个、不好意思、”
露西从沙发上起来,朝着男人跪坐着伏下身子。
“鄙、鄙人露西•阿什卡巴德。出身乡下,孤陋寡闻。犬马之齿,一十有六。请、请多多指教。”
“唔喔。”
多玛德君随意地点了点头。刚才的恐惧感已经消失不见了。刚才,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露西爬起来,回到沙发上坐下。
多玛德。
多玛德君。
番茄……君,么。
那个红色的番茄?
“番茄……多玛德?”
“挺不错的名字吧。”
多玛德君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我很中意。”
“……啊。是……诶、没错。确、确实……”
“不用勉强。怎么看都是奇怪得要死的名字。不过也差不多习惯了。”
“我可是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名字很好。”
“你的品位……太微妙了,不、简直是惊世骇俗。”
“是吗?”
“是的。”
“唔姆。”
多玛德扭了扭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么,是叫露西对吧,给他安排的是哪个房间?”
“诶?不、我还没……”
“倒是无所谓,空着的房间有不少呢。”
“所以说,不是房间的问题呀。”
“那是什么问题?”
“该怎么讲……他也有难言之隐。”
“我想也是,这年头是个人都有些难言之隐的。”
“说是为了找父亲才来艾尔甸的,挺可怜的吧。身上也没钱,衣服都没得穿。”
“在这座城市里这还真是走投无路啊。”
“是呢。”
多玛德君微笑着拍了拍玛利亚罗斯的肩膀。
“总之,先让他在这里待上一阵子好了。反正,你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才不是呢!玛利亚罗斯红着脸,反对的声音相当动摇。
这个人,果然是圣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