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899 6th revolution 12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十一区
虽然气氛已经相当热闹,但却称不上是达到兴奋的最高潮。虽不知守护者们作如何想,但某一部分观众恐怕是在期待着完全不同的展开。比如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秩序守护者的美人副长,被如果世上有肌肉联盟的话一定会是资深会员、长着一副无比刚猛肉体的肌肉巨汉蹂躏一番——之类的情景。
不管用谁的眼光来看,珐琉副长都是绝世的东方美女。秩序守护者的情报部门可以说是她一手组建起来的。同时也有不像是女人能达到的一流剑士的评判。只是,她果真货真价实吗。关于这一点,也不是没有可指摘之处。
在秩序守护者这种硬汉集团之中,珐琉的美貌显得格格不入。女性往往能从美貌中获益,但也有相反的情况。简单来讲,“别说什么能力之类的鬼话,难道不是因为是个美女所以被众人照顾,捧上了副长之位吗”、“所谓容姿端丽而又智勇兼备的评价,或许是为了掩藏真相而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有这种怀疑的人,可以说绝对不在少数。
而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愚蠢之人,不仅要改变自己的观点,恐怕还会悔不当初吧。
拉德·瓦侬则是身高接近两美迪尔、满面胡子的大汉,木刀握在他手里就像是玩具一样。实际年龄三十二岁,而外观并不与之相称。估计从二十岁开始,瓦侬就是一副肌肉男大叔的样子了。如今也是大叔,今后也只会是大叔。
凡是脑子正常的人,要是面前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反应肯定是总之先回头便跑。珐琉身高也有一百七十桑取以上,作为女性而言属于高的,然而站在瓦侬面前便像是病弱纤瘦的深闺大小姐一样了。存在如此巨大的体格差异,光以技巧是很难弥补的。那就好比是想用石子砸碎一块巨岩一样,不管以多么精妙的技巧投掷,巨岩都不会碎裂。而巨岩一旦翻滚压迫过来,便无计可施,只有被碾碎一条路。
本应如此。可是瓦侬那“呼嗯!”“奴嗯!”大吼着用木刀持续劈出的非人类级别的斩击,珐琉悠然地接连闪身躲过。如果仅仅是这样,虽会心生感叹但也不至于过于惊讶。然而,如果她还能偶尔用木刀招架住瓦侬的木刀的话,便是另一回事了。这已经显得有些异常了。珐琉挡下瓦侬的攻击,使他失去平衡,抓住时机缩短距离施以锐利的攻击。目标全部是瓦侬的下半身一带,尤其是膝盖以及脚踝。这让体格庞大的瓦侬难以应对。最初的时候他似乎还认为盔甲可以挡下这些攻击所以不必在意,然而珐琉的进攻极为执拗。无数次在同一个位置以同样的角度施以打击,伤害一点点积累,慢慢地瓦侬的动作迟钝了下来。
这并非什么华丽的战斗方法,相当的朴实。要说令人腻味、似乎的确是如此。盯着下肢进攻,并不属于正统剑术的范畴。但是需要比从外表看来更高的技术和耐久力,以及最根本的是强大坚固的精神意志。
“那个人——”注视着赛场上情况的由莉卡的眼神很是严肃。“非常了解自己,自己的优系和劣系,全部看得清清楚楚。既不自大也不过谦,能够以完全客观的角度看待自己。听起来简单,但习际上相当困难。”
“……不管是哪个领域……”至今为止都对除多玛德君那场以外的比赛漠不关心、以彻底的旁观者身份观察下来的莎菲妮亚,显露出了彻底是魔术士的眼神。“……都有天生便具备极高才能的人……那是在我们面前……不可逾越的墙壁。要怎样……才能挑战。实际上……大概只有一条路。那个人……应该就是在这条路上笔直前进着……”
“‘做好自己’。”玛利亚罗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如果对自己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光是一个劲儿向前冲是不行的。看清周围,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绝对不迷失应当前进的方向。或许在道路的另一端并没有终点,但依然一步一个脚印地行进。”
「请容我多言一句。」库尔蒂巴的声音在平静之中蕴藏着一丝自豪。「不论是如何的强者,都不可能轻易地打败珐琉副长。僭越而言,罗叉总长是我团引以为傲的最强之矛,而最强之盾便是珐琉副长。」
这种表达方式似乎也称不上是夸张。
珐琉从开场以来,一直实施着闪避或格挡瓦侬的木刀、寻找空隙朝下盘给予一击的策略,从未松懈。当然瓦侬也不会坐视不管,时而短握木刀、时而又长握以拉开距离,回旋斩、俯身挑斩、与体格不相称的精妙连续突刺,攻势不断变化,用尽了十八般技艺。然而珐琉依然延续着同样的策略。看来她心中确信,这便是风险最小、效率最高、最能够削弱压迫对手的方法。
战斗一直处在珐琉的节奏中。珐琉以可以称之为压倒性的优势稳步推进着比试进程,除此之外一个出人意表的动作都没有做。
「——噢呀!」半鱼人叫道,「拉德·瓦侬!事到如今竟然突然失去了平衡……!」
本想踏出右脚的瓦侬,膝盖突然一软,没能迈出这一步。观众们立时高呼起来,煽动攻击。这是绝好的机会,一口气把他干掉。在展示着围观者劣根性的呼声与口哨声的浪潮中,珐琉的表情仍一成不变。
她没有趁机突袭。不露出一丝破绽,不给于对手任何希望。直到将瓦侬的膝盖破坏为止——恐怕是直到将骨头全部击碎为止,珐琉都不会改变自己的进攻手段。
“奴唔唔唔嗯……!”瓦侬突然将木刀在自己前额上猛叩了一下。发出了有些吓人的巨大声响。恐怕是以全力下的手。即便如此也没有出血,这个男人的身体坚韧程度真是可怕。瓦侬大笑一声,说道:“——佩服!我认输……!”
「——什什什么!?居然投降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场中交错着对瓦侬的谩骂声。珐琉没有收起木刀。裁判皮巴涅鲁面向珐琉举起手,正式宣告了她的胜利。就在那之后,幸好没有挪开视线,真是赚到了一把眼福——珐琉舒展眉头嘴角微扬,露出一个伴随着潮红与汗水、略带魅惑的微笑。“还差得远呢,瓦侬。努力精进吧。”
从现在开始才进入了正题。
原本应该还有一场第四场与第五场的胜者之间的比试,也就是波尔本泽或太台子对夏洛特琳迪。然而因为波尔本泽与太台子打得不分秋色同时送去了收容所接受治疗,预定不得不稍作变更,以琳迪不战而胜处理。这样一来,接下来多玛德君将与康拉德·亚瑟、海因茨·库尔艾尔冯、夏洛特·琳迪、李童晏、珐琉、以及最终的罗叉进行连战。
如果途中输了一场,当然便一切告终,不过多玛德君似乎是以全胜作为目标的。
玛利亚罗斯和由莉卡与莎菲妮亚交换了一下眼神。莎菲妮亚自不必讲,连由莉卡都显得有些紧张。我自己倒是很平静——至少打算保持平静。不过实际上,玛利亚罗斯的表情也八成是僵硬的吧。
「嗯。呃咳。唔哼。」卡塔力连续发出奇怪的干咳。那张半鱼脸也带上了一点鱼级别的认真。「——那么接下来……终于轮到了、第八场……」
多玛德君已经在赛场东北角站定,康拉德·亚瑟在西南角,裁判皮巴涅鲁在中央。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顺便一提从这一场开始,我们邀请到一名特别解说员——竟正是那主动弃权、什么都没做便从这次大赛中脱身、如今在艾尔甸的风评处于倒数No.1的‘神剑古雷哈’先生。」
随后麦克风递到了坐在库尔蒂巴的另一侧紧急加设的座位上、感觉有些拘谨却又嘿嘿笑着的夏特·古雷哈手中。
「呃、那个……」古雷哈发出“呼呼”的不明所以的笑声。「是啊。大家好。之前浪费大家感情,真的非常抱歉。我是夏特·古雷哈。请多关照。」
「我说你这家伙。」卡塔力横着鱼眼斜视古雷哈,「到底怎么想的。报名参加了又弃权。就算真的身体不舒服,是男子汉的话就该一句废话都不说直接撩膀子干啊,一般来讲。」
「哈啊。抱歉啦。而且,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感兴趣的。哈哈。」
「什么意思啊。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报名嘞。」
「呀,因为气氛呀、基调呀之类的。突击队和游击队的队长都参加了,要是就我一个不参加,岂不是显得太不合群吗。」
「但是你这么一弃权,不还是把气氛搞得一团糟嘛。」
「呀。这也是要看对手的。」古雷哈“哎、哎、哎嘿嘿”地笑得让人有点不舒服。「真刀真枪的话倒是另一回事,问题是这回用的是木刀啊。用木刀的话,就不能一刀下去便了结一切了。虽然我肯定不会输,但感觉会受那么一点小伤啊。这样很讨厌的啊。其实,我很怕疼的来着。」
听到这话,四周立即骚动起来。古雷哈又“嘶、嘶、嘶”地从牙齿间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啊呀?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什、什么玩意儿,这家伙。」卡塔力被吓得不轻,显得相当无奈。
玛利亚罗斯也稍微有点受惊,但是,呀,秩序守护者毕竟是个大型组
织,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存在的。
「总、总之——」卡塔力又在清嗓子。「第八场对决!从现在开始,对于我们ZOO的超级园长多玛德君而言,可谓是!死亡之路也绝不夸张!不仅是因为等在终点的正是‘死神’,而且途中拦路的每一个人,都如之前大家所见乃是一骑当千的强者!而第一位出场的是……!康拉德!亚瑟瑟瑟瑟瑟瑟……!」
康拉德·亚瑟举起左手示意。“喝……!”
观众们欢呼、拍手、猛踏地面。守护者们也在为亚瑟加油。
「Reeeeeeeeeeeeadyyyyyyyyyyyy——」
由莉卡和莎菲妮亚发出信号。
「Fight!」
皮巴涅鲁两手交叉退出场外。
多玛德君慢慢地伸出木刀,刀尖指向立刻就摆出一副冲锋架势的亚瑟。“喂,你。把刚才的那招再耍一遍。”
亚瑟显得有些疑惑。“刚才的……?”
“就是那个、”多玛德君扬起眉毛,“嘶星……?是叫这个吧。模仿破天一流的招数。”
“不对,是四星。”亚瑟不满地撅起嘴,“但是,一上来就……?那个、姑且也算是我的必杀技。必杀技一般来讲,不是应该放在最后用吗。”
多玛德君拧着嘴角说道:“现在就是最后。”
“……明白了。”亚瑟欣然一笑,“是啊。说的是。面对像您这样的对手,只一瞬间便是最后了。”
「——什么什么!?这场胜负,居然从一开始就要有大动作……!?」
「不如说——」古雷哈用鼻子哼了一声,「从一开始就要分出胜负了。」
“以此身化空——”亚瑟眯起眼睛,摆出如同将木刀刀柄抵在胸口的架势。“煌天之威,宿于此剑。模仿剑法——伪破天一流‘四星’……!”
“唔。”多玛德君将右手单手拿着的木刀高高举过头顶。本来个子就很高,这样一来便更加高大了,显得有些难以逼近。但是,如果不冲到近身,便难以让多玛德君挨上一记攻击。
“疾……!”亚瑟毫不犹豫地冲锋。脚步不错。从第一步开始就极快。面对着以那样的速度逼迫而来的对手,是很难应付的。而且,多玛德君的手还握着木刀摆在头顶。亚瑟马上就要轻易地逼入多玛德君怀中,以木刀刺出锐利的攻击——就在这时。
多玛德君的木刀突然挥下。
“——啊……!”亚瑟的木刀没能打中多玛德君,倒是打中了地面。
多玛德君漫不经心地踏出一步,一记如同割草一般的回旋踢叩在亚瑟两手之上,亚瑟发出一声痛呼,松开了木刀刀柄,一时没能动弹。多玛德君如同在故意侮辱一般一脚踢在他脸上。亚瑟翻倒在地,但立即爬了起来,试图拉开距离,然而又被踢飞。亚瑟在地上滚了几圈,在爬起来之前,以四体投地的姿势抬头看向多玛德君。多玛德君将木刀在肩上敲击着,歪头说道:“不值一提。”
「连击的招数——」古雷哈以夸张的幅度耸了耸肩,「大多是将牵制攻击和真正的杀着组合起来的——然而,牵制攻击一旦被对手提前判明,便是取死之道。都说了招数叫四星,那么当亚瑟先生死心眼地真的打算使出四连击的那一瞬间,他的失败便已注定。而且,破天一流七星的精髓,其实是将一击必杀的突刺连续使出七回,其中没有一回是牵制。所以亚瑟先生的四星与其说是模仿,不如说是东施效颦。如果他对此毫无自觉,那就真的是笨到家了。」
库尔蒂巴发出一声如同拼命忍耐却没忍住的叹息。
「而且,」古雷哈像是故意地发出“嗯——”的一声。「ZOO的园长。一眼看上去倒像是脑子不太好使——」
“莎、莎菲妮亚……!”玛利亚罗斯和由莉卡一起慌忙把莎菲妮亚按住。古雷哈这蠢蛋只知道在那里悠哉地满嘴放炮,如果不是玛利亚罗斯和由莉卡制住莎菲妮亚,绝对会闹出不得了的事情。哪怕古雷哈不是只有嘴上有本事,当真是顶尖的剑士,在真正强大的魔术面前也是与婴儿同然。
「没想到没想到。」不知古雷哈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唔、呼、呼、呼”地从喉头发出淡笑。「居然看穿了亚瑟先生是个没脑子的笨蛋,故意挑衅让对手先攻。实际上,胜败在那一刻就决定了。这样看来虽称不上是足智多谋,但也不算是个一根筋的人嘛。」
多玛德君瞥了一眼解说席,又看向亚瑟,长吁了一口气。“——唔,也就是说,你的那什么必杀技也就和小孩子过家家差不了多少。拿那种东西到处显摆的蠢货,还想当总长?不要惹我发笑了。这也不是让你开玩笑的场合。”
亚瑟极为沮丧。在一段时间里只是不停地喘着气,不像是迷茫、倒像是被羞耻和失败击垮了一般沉默不语。最终吐出一句“多谢指教。”然后将额头抵在地面上摩擦,不知在想什么。
皮巴涅鲁面向多玛德君抬起手。“多玛德君,胜。”
卡塔力大声喊叫:「——如此之快便分出了胜负……!」
“那么。”多玛德君缓缓地转着脖子,“接下来是谁?这次干脆你们全部一起上算了。”
守护者们怒形于色,与此同时穿着紧身衣的二十五号无名队队长海因茨·库尔艾尔冯默然走出,进入斗技场之内。而亚瑟则被皮巴涅鲁催促着离开了。
多玛德君那沉静的黄玉眼瞳看向由莉卡和莎菲妮亚。“敲钟。”
“系!”“……知道了……!”由莉卡和莎菲妮亚几乎是一下子蹦起来拿着小锤敲响了钟声。「——奴喔!」卡塔力发出怪声,「第、第、第、第、第九场比试突然就开始啦……!?」
出乎预料的是,在之前与切斯·彼得的战斗中给人留下机智多谋印象的库尔艾尔冯,这次却以正面攻击对付多玛德君。而且,步伐与剑招均朴实无华。玛利亚罗斯原本也研习过巴尼格·巴拉德的著作,因此能够看得出来,那便是传自剑圣梵·乌拉德XL“摩塔雷德”的正统派剑斗术。
正统派剑斗术中有着“从着破极”的概念。其中“从”指的是遵从招式。“着”则是将招式融会贯通、根据不同状况能够使用合适的对应方法。“破”即是打破招式,超越理论限制选择更加有效的战法。而最高境界“极”便是将剑练到极致,从此不尝一败。在这一道路上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重要的都是招式。反复练习招式是进步的唯一途径,极端的话,天天从早练到晚,便总有一天能够成为难逢一败的剑士。这就是正统派剑斗术的理论核心。
斜劈。横斩。反手横斩。引剑。捞斩。库尔艾尔冯重复的这些招式无一不是忠于基础。正统派剑斗术的招式,不仅在动作和技巧上朴实,就连招式名也极为实在,没有一点修饰。这使得这一派透着一股高深脱俗的气息,也正因为此,虽然巴尼格·巴拉德的《武技概论》与《剑的技法》成为了畅销书,抱着囫囵吞枣心态的读者们大多立马便感到枯燥将其丢到一边去了。
库尔艾尔冯看来练的便是这一派。比如正统派剑斗术的特征:极少露出破绽,这一点便在他身上体现得很明显。大多数的招式,在一攻之后必然收缩防守,使得对手很难伺机反击。库尔艾尔冯的攻击虽频繁不断,却从没给对手反击的缺口。当然,这绝不是脑子一动想出来的办法,而是与身体融合——以艰苦卓绝的练习将招式刻在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肉之中,不必考虑招式、技巧之类的便能自然而然地使出。将招式融会贯通、根据不同状况能够使用合适的对应方法。也就是说库尔艾尔冯已经达到了“从着破极”的“着”这一境界。
「库尔艾尔冯先生呢,」古雷哈咕呼呼地笑着说道,「别看他那副样子,其实是个非常认真的人。耿直得以至于去认真地贯彻一个‘不认真’的角色,某种意义上,是一个相当别扭麻烦的家伙。他和已故的优安·桑瑞斯副长,想必是非常合得来吧。」
“古雷哈队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来自库尔蒂巴,“希望您最好斟酌一下自己的言行。”
「谨记在心。自古有云,祸从口出。」古雷哈“嗯嗯”地以极讨人厌的姿势点头。「呀,但是,我个人实际上对优安副长有着很高的评价哦。毕竟那位大人别看那样,其实非常厉害呀。要是能跟他过过招该多好。当然,结果自然是我的险胜。」
真的、真的是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么想着,玛利亚罗斯露出一副吃了虫子一样的表情。与此同时,库尔艾尔冯仍以未曾偏离正统派剑术一分一毫的招式持续着恰到好处的攻击。
这样一来就连多玛德君也只顾着防御——这话说来有些微妙。的确,多玛德君向左、向右、偶尔后退上一步,躲过库尔艾尔冯的木刀,偶尔也会用木刀去格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但是,这真的称得上是“只顾防御”吗。假如是玛利亚罗斯,面对着那样的攻势恐怕会很难受,并没有自信能撑得过去,但那可是多玛德君。
“我先问一句。”
凶猛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多玛德君用木刀刀柄轻而易举地将库尔艾尔冯朝着胸
口的突刺敲落,紧接着一记疾如迅雷的攻击。库尔艾尔冯并非是“躲过”这次攻击,而是整个人都向后倒去起身便逃。完全畏缩了。那副样子恐怕短时间内是无法攻过来了。
多玛德君扬起一边眉毛眯起眼。“你,明明这么弱,为什么还要来出这个风头?”
“我是个只能在暗中生存的人。”库尔艾尔冯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就是这个性格,也没有能在光天化日下出场的资质。更没有立于人上的本事。至多也就是作为某人的手足活动罢了。但是,我会自己决定到底效忠于谁。”
“所以那又如何。废话真多。”
“您到底是如何的人物,我想亲眼确认一遍”
“仅此而已吗。”
“不。”库尔艾尔冯眉目稍显柔和,微微摇头,“说出来显得无聊,这也是我个人的意气。我想证明‘我是自己选择的那位大人,成为其手足’,而非像其他人那样唯唯诺诺只知遵从。”
“真的无聊透顶。”多玛德君摆出架势,低俯上半身,两脚分开大于肩宽。“告诉你吧,海因茨·库尔库尔波。你的所谓意气屁都不是。作为秩序守护者的队员,就给我好好为义而生为义而死。”
库尔艾尔冯睁大眼睛,声音失去了冷静。“——你、怎么敢……!”
此时多玛德君已经跃起,如同肉食动物在袭击猎物时的最后一扑。多玛德君以身体前倾几近摔倒的架势挥下木刀,库尔艾尔冯发出某种喊叫,举起自己的木刀,试图挡下多玛德君的木刀,却轻而易举地被压垮。多玛德君与其说是压倒、不如说是将库尔艾尔冯扑倒在地,反手握住木刀向其刺下。
“……我的名字是,”库尔艾尔冯的声音没有起伏与慌乱,“海因茨·库尔艾尔冯。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记错了。”
多玛德君的木刀没有刺穿库尔艾尔冯的脸,而是刺入旁边的地面。当然,这是故意避开的。
“我会试试。”多玛德君笑了笑,“但无法保证。”
「——这……这、这是……!?」卡塔力鱼眼圆瞪,东张西望了一番,随后宣布,「也就是、多玛德君的胜利……没错吧?」
多玛德君将木刀从地面拔出,站了起来。“好,下一个。虽不知道是谁,赶紧出来吧。”
“秩序守护者十二号游击队队长夏洛特·琳迪在此……!”立即响起凛然的回应,戴着羽饰头盔的琳迪跃入场中。
库尔艾尔冯爬起来朝多玛德君单膝下跪行了一礼,随后如同影子一般失去了存在感。由莉卡和莎菲妮亚发出了信号。
“咿呀呀呀呀呀……!”琳迪立即攻向多玛德君。多玛德君将木刀换到左手轻巧地拨开琳迪的斩击。琳迪失去了重心,正准备重新站稳,多玛德君的木刀便打了过来。琳迪举起木刀防御,却被打歪到了一边。“——咕……!”
右撇子的多玛德君,故意用左手拿刀。就算如此也足够恐怖了。玛利亚罗斯一直都在与多玛德君练习,所以明白那种恐怖。完全不合情理,光是被那双灿烂的黄玉眼瞳看上一眼,便会恐惧得浑身发软。
多玛德君以野兽般的姿态朝着琳迪的脸上使出一记像是要捅个对穿一般的突刺。琳迪赶忙弯腰闪躲,却晚了那么一点,头盔被挑飞了。即便如此也没有变得萎靡,甚至还打算反击的琳迪也是有着一副好胆量。但是,若说琳迪斜向上挥出的木刀是她凝聚全身之力,却也有些偏差。琳迪有着不愿认输的骨气,所以哪怕起手架势都不对,也还是挥出了这一击。即便是在各种条件都完备的情况下,和多玛德君势均力敌都是一件难事,更不要说如今连腰都使不上劲,单单只是用手臂力气挥出木刀了。
多玛德君将琳迪的木刀用右手挡了下来。随后一把握住,往回一拉。
琳迪便倒向了多玛德君的胸口。“——呀……!?”
莎菲妮亚恨恨地咂了咂嘴。
多玛德君从琳迪手中夺走了木刀,实在是太过容易。随后多玛德君抱起了琳迪。琳迪“哎、哎、哎……!?”地惊叫着,连抵抗这一概念都忘得一干二净,在多玛德君怀中呆了几秒,才又像回过神来一样手脚乱蹬。多玛德君毫不留情,与其说是抱着琳迪,根本就是把她当做行李一样扛着,悠然地走了起来。莎菲妮亚大声叫道:“……喂……!”这声音惊得人肝胆俱裂,玛利亚罗斯瞬间与由莉卡交换了一个眼神,必要的时候一定要两人合力制止莎菲妮亚。由莉卡似乎也是这么想。点了点头收回视线的时候,多玛德君已经走到赛场场边了。
“有气势是好事,但你还是冷静一下吧。”多玛德君如此说着将琳迪丢出场外。而就在这决定胜负的一瞬间,一名裸着上身背后刺有罗刹的男人便冲进了场地。李童晏呐喊着“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冲向了多玛德君。
多玛德君的右腿与两柄木刀交错相撞,发出了一声闷钝的巨响。这声音真是吓人。多玛德君的右腿像是静止在空中,因为李童晏用木刀防御住了多玛德君的转身回旋踢——只防住了一刹那而已。“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两柄木刀构筑的防守短时间内便崩溃了。多玛德君的右腿顶着木刀踢在了李童晏的侧脸上。
“——咔……哈……!”李童晏被踢翻在地。大约有那么一瞬失去了意识。明明侧头部猛烈地撞在了地面上,却又立即爬了起来。只是虽然还能站着,膝盖却有些瘫软还晃个不停,这家伙真的没事吗。不过并没有松开木刀,看来还打算继续打下去。
“别太依赖剑了,小毛孩儿。”多玛德君将木刀担在右肩,突然踏出一步,右脚以难以置信的气势向前踢出。李童晏仍想用木刀挡下这一踢,这次却晚了一步。多玛德君的脚尖几乎踢到了李童晏的心口,李童晏向后倒去,差点没能躲过。他看上去光是支撑自己站起来便已经用尽全力了。多玛德君又踏前一步,左手如鹰爪一般钳住李童晏的天灵盖。“害怕了吗,年轻人。如果你手里没剑就连战场都不敢上,干脆不如随便找个角落叫妈妈去吧。”
“——奴唔唔唔唔啊啊啊啊……!”李童晏将两柄木刀统统丢掉,两手抓住多玛德君的左臂,两脚不停地猛踢。多玛德君没有躲闪,以腹部硬是承受下了李童晏的好几脚,却连一颤也没有。
“拼死挣扎可不是对谁都能起作用的。”多玛德君光是用左手便将李童晏整个拎了起来,丢向空中。“别太天真了。”
响起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多玛德君凌空踢在了李童晏的前胸之上。很显然这声音就是因此才发出来的。然而仍是无法置信,那声音之响、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童晏落在了场外,摔在地面上。
就好似随便揉成一团,然后丢掉的破烂衣物一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接下来——”
场外观众又一次躁动起来。珐琉带着一副感觉不到一丝畏缩与紧张、称之为微笑也不算言过其实的表情步入场中。右肩向前,身体微躬,右手提着的木刀刀尖几乎垂在地面上。这架势绝非一般的下段构。如同风中之柳摇摆不定,又如流水般后势不绝。
“是我。还请您手下留情,多玛德阁下。”
“免谈。”多玛德君像逼近猎物的豹子一样落足无声地逼近珐琉。
玛利亚罗斯瞠目结舌。珐琉并没有后退,也没有向侧面闪躲,而是迎面向前。只是,那真的是在行走吗。珐琉的脚给人一种没有落在地面上、而是略微漂浮在空中的感觉。珐琉的身体一边前进,一边却又朝各个方向摇摆不定。
如同虚幻。
多玛德君斜斩下来的木刀狂暴无匹、锐不可当。
珐琉被一斩为二。
看上去如此。
却有哪里不对劲。
珐琉竟出现在了多玛德君身边极近距离。
“——唔……!”多玛德君向右跳出了三米左右。珐琉紧追而上,手臂如同软鞭一般挥出木刀。就连木刀看上去也软绵绵地弯曲着。多玛德君用自己的木刀接连挡下珐琉的木刀,发出的却是一种奇怪的轻声。还未反应过来,珐琉两手握住木刀向前刺出,多玛德君趴下来躲过这一击,随后便伏在地上猛地扬起木刀。就算是在那种姿势下,这攻击范围也令人惊异地远——而且并非只是轻轻一掠,而是正经的斩击。正因为多玛德君的身体能力超乎常人,所以才能做出这种动作。
这次终于击中了。
立马又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看上去,珐琉几乎是紧贴着多玛德君的木刀擦了过去。
不过,多玛德君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结果,马上向左后方移动,与珐琉保持距离。“——唔嗯。是幽步吗。”
「忧步……?」半鱼人头歪得几乎有九十度,明显是表演过头了。
古雷哈从库尔蒂巴手里拿走麦克风。「所谓幽步,是东方的古武术‘死道剑’的奥义。死道剑本身虽灭绝已久,但仍有几个流派算是其继承者,所以它的精要、奥义之类至今仍有流传。呀,要让我说的话,副长的幽步虽仍不完整,但值得赞扬。毕竟这是连我都不会的技巧。当然,如果我有心
练习也是能学会的。」
这男人真是话多。不过,观众和守护者们应该都没有心思听他的长篇大论。场地周围气氛异常热闹。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感觉。美女、聪慧、剑术高超,并且在之前的比试中就已证明自己的珐琉副长,使着某种莫名厉害的技巧,与多玛德君打得不分胜负。看到这里要是不激动才奇怪。就算是玛利亚罗斯,如果不是ZOO的一员的话,恐怕也会兴奋得去给珐琉打Call(译注:日本人在演唱会上给偶像声援外加活跃气氛的行为)。呀,应该还不至于到那个份上吧。
“我承认你的努力。”多玛德君弓下腰,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握着木刀担在右肩,并不算是非常认真的架势,但仍透着强烈的压迫感。“——你的剑分量还是太轻了。下一招结束吧。”
珐琉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让珐琉的脸扭曲起来的是愤怒吗。好像不对,还是说,是羞耻呢。不管怎么样,珐琉都被多玛德君的话扰乱了心神。这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珐琉闭了一下眼。等睁开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浮起了微笑。
结果比起多玛德君,反倒是珐琉更快出手。不过相差极短、几乎是同时。
珐琉如疾风一般径直突进,使的依然是幽步。多玛德君以山崩之势压向珐琉,即将挥下木刀,但被珐琉抢了先手。恐怕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于是多玛德君以身体向珐琉撞去。玛利亚罗斯并不知道幽步的具体原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仅就战术而言,应该就是看穿对手的剑技套路,以独特的步伐与身姿闪过攻击一口气贴近对手。珐琉并非是像‘那个笨蛋’一样拥有着快到能欺骗人类视觉的速度。幽步的本质不是超乎常人的运动能力、而仅是一种技巧罢了。也就是说,对象越大,闪躲起来就越困难。木刀当然不算什么,但如果以整个身体冲撞过来,便不是那么简单就躲得过去的了。
珐琉两手紧握木刀向前刺出,瞄准的正是多玛德君的脸。多玛德君依然不偏不倚地撞了过来。再怎么说、这也——玛利亚罗斯几乎要尖叫出来。眼睛没有闭上,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上去,就像是火焰在奔腾——那是多玛德君穿在身上、几乎像是小丑服一般的全身铠甲上的纹路。火焰急速回旋,从侧面、不,几乎是从背面袭向了珐琉。珐琉不知是被肘击还是怎么击倒在地——随后不管是马上爬起来、翻身滚开、还是其他什么,都已经做不到了。多玛德君的左脚踩着珐琉后背、木刀尖端抵在珐琉侧脸上。“最后的一刺还算不错。”
多玛德君扬着眉毛,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左边嘴角。有血。从额头开始、通过眉间淌到左脸,又经过左边嘴角流至下巴。
珐琉闭着眼睛咬紧牙关,微微点头。“……我输了。”
场地四周掀起了声浪,那是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产生了不同的感受、思考与愿望,虽然表现出来的都是大声叫嚷,其内在却千差万别。这气氛极为不稳,有一种即将发生冲突的预感。
「啊呀啊呀……」古雷哈似乎是刻意地长叹一口气。「居然把女性踩在脚底下,ZOO的园长还真是个野蛮的人啊。」
“……多玛德君他……!”莎菲妮亚全身迸发出冷气咣地一拍桌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是很绅士的……!请订正你刚才说的话……!如果你不想品尝无法想象的痛苦……连叫也叫不出来……!身体一寸一寸地冻结……就给我马上……!”
「……啊……」古雷哈面色发白。恐怕是凭本能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虽然他的性格扭曲到了一定境界,但也并非是个愚蠢之人。「……真、真的很抱歉。我、我不会再说了。再也不会。嗯。我发誓。」
莎菲妮亚嘴角浮现出无需魔术便能使人身心冻结的微笑,重新坐下。“……算你捡了……一条命……但你又能……活到几时呢……呼、呼、呼……”
玛利亚罗斯和由莉卡互相对视,不出声仅用眼神交流。(——刚、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就差一点。)(系呀……)(不过,下次可就没办法了。)(系呀……感觉不像系会修敛呢……)(闹不好会死人啊。不是在擂台上、而是在这解说席……嘛,这也是他自作自受……)(嗯……至小,祈祷不要再出系吧……)(是啊……嗯……)
多玛德君将脚从珐琉背上挪开,伸出左手拉起了珐琉。在那一瞬间,玛利亚罗斯和由莉卡浑身一紧。莎菲妮亚的双眼中放射出来冷冻光线——肯定是打算拿触媒出来了,已经伸进魔术士服口袋中的手,在极为危险的界限上停了下来。这是因为珐琉立即松开多玛德君的手,退后两步行了一礼,匆忙离开了现场。
松了一口气。
呀,这可不是松一口气的场合。「……姆吼!」卡塔力像疯了一样发出怪声,「一回神才发现老子根本就忘了解说嘞!展开实在是太过迅速……然而!呀!这正是因为我们ZOO的园长!多玛德君他超强的缘故啊!姆吼吼吼吼吼!——别瞪我呀!也别说坏话呐,秩序守护者的诸位队员!这可不像样啊!毕竟啊?没办法的呀?现在银色军团选出来的勇士们,全部都被多玛德君一个人打翻了嘞!老子说的话,有什么错吗!?根本没有一点错吧!?没有吧!?——然后!终于!到了最终决战……!这个时刻终于到来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K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
「——噢!好久没有发出这声儿啦。以示敬意、以示敬意嘛。对不?那么,接下来接下来,欢迎秩序守护者第二代总长!死神!罗叉入场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喔……!?」
半鱼人的半鱼眼飞了出来。
“怎……”玛利亚罗斯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眼前一阵眩晕,不知为何稍微有点想哭。呀,其实不会哭的。
那家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赛场中央偏北的地方的呢。
如同从虚无中诞生的幻影,太过突然,一点前兆都没有便突然出现。当然,实际上并非如此,那个笨蛋对自己这种近乎于妖术的技艺相当自满。
那家伙穿着深青色的连帽外套、上衣、以及介于裙子和裤子中间的什么东西——而且不管哪件都是左右不对称,全身都裹在以混沌为设计理念的服装之中,在兜帽外面用黑色布条一圈一圈地缠着遮住了嘴巴以上的部位,只留眼睛在外面。多余的部分则缠进了身体之中。
这身打扮我有印象——不对、根本就是一目了然。嗯。是这样没错。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毕竟这么的、显眼。那身衣服。在那晚上也是白痴一样招人眼球。因为就是笨蛋嘛。完完全全。没得救。毕竟那可是笨蛋一号。笨蛋系列的祖宗。真——的是,无药可救。
为什么要跑出来?不如说、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笨蛋一号“呼……”地一笑,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朵蓝色的蔷薇。
场地周围喧哗了起来。
玛利亚罗斯打了个寒颤。
厉害。真的是恶心到一定境界了。就因为你这样,你看——呀,其实你不看也行,我也根本不想让你看——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笨蛋一号将蓝色蔷薇捧向多玛德君。“——若说突如其来的确是突如其来。真正英雄的登场一向都是如此!试问在下何名?人称神秘的假面男【Mysterious·Maskman】——‘深蓝蔷薇【Blue·Rose】’在此……!”
多玛德君“唔”地低声嘟囔着看向解说席。不如说,就是看向了玛利亚罗斯。高高扬起一边眉毛,眼神中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大概是(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这样向玛利亚罗斯询问——能不能不要问我?这给人一种与笨蛋一号相关的事就应该由我负责的感觉耶,可没有这种事哦?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可什么都做不了哦?而且也什么都不想做哦?说到底,最想知道应该怎么办的可是我啊……?
玛利亚罗斯苦着脸,一个劲儿地来回摇头。
多玛德君发出一声相当沉重的叹息,即便如此也点头接受了。“——那么,你有什么事,亚济安。”
场地周围立即鸦雀无声。
下一瞬间,连同着正打算进入赛场的罗叉,守护者们面色大变。解说席上的库尔蒂巴仅仅是眯起了眼,但古雷哈则是站了起来,手握在了摩德洛里刀的刀柄上,那副想要吃人一样的表情,肯定想当场拔刀想得心痒痒。这种情绪几乎化为了实质飘散在空气中。看来这家伙虽然性格烂到了根,但也的确是秩序守护者的一员。
“……呼。”笨蛋一号两手一摊耸肩道,“你在说什么?我是……那个?已经报过名了吧?神秘的假面男‘深蓝蔷薇’——”
“哦。”多玛德君露出厌烦的表情,木刀在肩上敲得咣咣响。“也就是说,你要说的事必须得乔装打扮再用个假名才行。嗯,无妨。那么到底是什么事,什米的嘎面男·蓝蓝蔷薇君?”
“错了!是神秘的假面男‘深蓝蔷薇’!而且你为何偏偏非要
再加个‘君’!我又不是你!”
“深的蓝·假面蜜瓜……?”
“够了!我的名字是深蓝蔷薇!就这几个字,再怎么说也该记得住了吧!”
“唔。深蓝·蔷薇吗……”多玛德君摸着下巴恍然大悟似的说道,“那个‘蔷薇’,莫非是取自玛利亚的名字?”
“玛、玛、玛、玛、玛、玛利亚……?你、你、你、你在说什么……?那、那是谁啊,这个一听便觉得美妙至极的重要人物……?虽说这音节仿佛是世界最美的旋律,但我可是完全不认识哦……?”
多玛德君拧着眉毛抿起嘴唇。“……你打算把这闹剧演到什么时候才算完?真是烦人呐。”
“什、什么叫闹剧!我可是很认真的!”
“所以,你到底认真的有什么事?”
“我……!”笨蛋一号扫视了一圈周围,又一次向多玛德君伸出蓝色蔷薇。“——蔬菜男!我要向你下挑战状!就是现在!就在这里……!你该不会打算拒绝吧!?没错!你不会拒绝的!虽然你就是块木头,但至少应该不是个胆小鬼吧……!”
“……要打?”
“是啊!”
“和你?”
“没错!”
“在这里?”
“当然!”
“为什么、又要和我……?”
“我会打倒你!轻而易举、华丽地、将你打得体无完肤!”笨蛋一号发出咕哈哈哈——像是唱戏一样的高声大笑。“如此一来,理所当然的!?我便拥有了向死神君挑战的权利!然后我又赢了死神君的话……!?”
多玛德君毫无干劲地问了一声:“……的话?”
“那正是……!”笨蛋一号将蓝色蔷薇在鼻子前摇晃着哼地一笑,“——秘密。关于这个,到时候就能明白了。总之,我要以实力排除障碍——不、是克服障碍。堂堂正正地哦。反正我们目的相同,过去的事也都过去了,你该不会还在记仇吧……?”
多玛德君的表情远称不上是认同,不如说是近似于呆滞。他挠了挠脖颈。“……是这么回事啊。”
笨蛋一号在原地毫无意义地转了个身,食指直指多玛德君。“——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玛利亚罗斯从卡塔力手里抢过麦克风:「你要是认真的话、喂?」
“——哈!?”笨蛋一号转了过来。因为乔装的缘故,看不见脸。反正我也不想看。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这个笨蛋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干这种傻事呀。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叫笨蛋一号。我也明白。但是这实在是让人难堪、或者说让人不放心。我倒是根本不在乎来着。明明根本不在乎,却老是这样和我扯上关系。倒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所以说真是烦死人了。
玛利亚罗斯又一次深呼吸,将情绪平稳下来。冷静。冷静地说清楚。不论如何,别激动。「——如果你是认真想要改善和秩序守护者之间的关系,就不要再这样胡闹了行不行?还有,也别把脸遮起来了。能不能好好地按照一定手续、遵守一下世间的一般常规?如果你过来告诉我说想要和他们会面有话要谈,我们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你当个中介呀?但是,像你这样突然闯进来乱搞一通,你觉得谁会承认你?不会的哦?一般而言?这是废话呀?我就问你,这次这件事,你有跟谁谈过吗?比如贝蒂小姐这种,头脑聪明,又懂得常识的人,你的同伴里不是多得是吗?你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吗?没问吧?如果问了,你就不可能还做这种事了。你在这方面简直就是个臭小鬼你知道么?明白不明白?这话本来我没打算说,也不是我该说的,也完全不想说,不过果然还是想说所以你给我听好:你可是头领对吧?作为一整个、而且还挺有名的族的头领,你差不多也该成熟一点了吧?」
笨蛋一号垂下头去。“……是。”
「那么,赶紧回去。」
“哎……?”笨蛋一号抬起头来,立即又垂了下去,“……但、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别说但是了赶紧悔改。话说回来,以你那种态度悔改了也没用。在这之前,先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比较好。」
“……审视、自己……?”
「是的。回去吧。退场。」
“……退……退场……”
亚济安的样子几乎都可以画幅画装裱一番挂起来起个名叫《愁然》了。我是不是说的过分了点。不,这里决不能稍有姑息。本来、这话很久以前就应该——说起来,我一直都有在琢磨一个问题。午餐时间实际上,算得上是“亚济安同好会”之类的东西,那个族中的成员都是喜欢亚济安喜欢得不得了,照顾着他、支持着他、发自内心地为他鼓劲。至少作为外人看来是这样的。不知道他对此有没有自觉。亚济安被那些同伴娇惯坏了。当然这也无所谓。随便你们怎么样咯?又不关我的事。族与族之间暂且不谈,我个人可跟午餐时间的成员们称不上是有着怎样良好的关系——我真的算是在多管闲事,不过啊,真的是希望他能差不多开始脚踏实地一点。就因为那个笨蛋又散漫又随便又不负责任,我们这边也饱受牵连。而那个笨蛋老是试图一点一点蒙混过关,午餐时间的人大概也偶尔会对此发愁吧。话说回来。真的随他怎么样都好。呀,但是,压根不认识的人可是说不出这种话的哦?你以为我们认识多久了?当然仅仅是认识而已哦?各种各样——明明发生过那么多各种各样的事,结果还是作为一个人类没有任何成长——身为认识了这么久的人,总会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吧?这种程度,一点也不奇怪的对吧……?
亚济安怯生生地说:“那、那个……”仍低着头,“对不起……下次、我会好好想想……考虑过自己的立场、各方面的情况之后再行动的……”
玛利亚罗斯轻轻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哦?”
“是……啊。嗯……说的是啊。我大概还是有些肤浅了……”
「正是这样。好了。那么,退场吧。赶紧的。快点。」
“嗯……”
亚济安步履蹒跚地走出赛场,那背影溢着一股哀愁,场地附近陷入了一种只能说是微妙的气氛。原本与最终决战正相配,不安与期待、反感与狂热相互交织,已经离最高潮只差一步的氛围,就这么被那个笨蛋漂亮地破坏掉了。
「呀,话说回来,」从莎菲妮亚震慑症候群中缓过神来的古雷哈,又一次发出姆呼呼呼的下流笑声,「刚才的那一出,还真是有趣呀。」
一部分观众发出苦笑的涟漪。传到玛利亚罗斯这里的时候,被强烈的羞耻心驱赶,几乎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不过……」古雷哈的声音带着一点认真,「说实话,我不太想和刚才那位刀剑相交。输和赢什么的,倒不是这个问题,该怎么说……他是不同的。像我这种级别、真正的高手就会明白。那种不同,一眼就能判断出来。某种意义上,可能和ZOO的园长大同小异,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可就有的好瞧了。虽然遗憾,但还是把目光放在我们的总长身上吧,他又能展示出怎样的战斗呢……?」
“给。”玛利亚罗斯将麦克风还给卡塔力。
卡塔力接过麦克风,驱使着有心之人才能看清的两鳃,「嘶——哈——」做了个深呼吸。「——那么接下来,这次应该就是真正的最后了!虽然大家都知道了,不过还是要再说一遍!正式地再说一遍!可以吗!?可以吧!?好嘞!有请秩序守护者第二代总长……!死神……!罗叉入场噢噢噢噢噢唔唔唔喔喔……!?」
在斗技场边上驻足已久的罗叉,大概早就准备这么做了——没有一丝犹豫,罗叉长驱直入,转眼间多玛德君便已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他从右下向左斜上方挥出木刀,伴随着割裂空气一般的声音。多玛德君挡开罗叉的木刀,又是一声像是两块大型铁板正面相撞、几乎震碎耳膜的毁灭性巨响。罗叉立即转而从右侧攻击多玛德君的左腰、紧接着左肩、顺势左腿、然后又是左肩、左肩、右肩、左肩、左肩、左肩、左腰、右肩、左肩,持续着速攻。多玛德君将攻击悉数挡下,罗叉却仍不见停歇。这回又是突刺。股间、心口、喉咙。连续的三次突刺不管哪一招都是追求一击毙命。若是中了一刺,再结实的人恐怕也会有生命危险。多玛德君没有用木刀防御,而是直接后退,随后向左一步、又接着一跃,才躲过罗叉的攻击。而借此拉开的距离一瞬间便又被拉近。罗叉是否预料到了多玛德君的应对策略?还是说,这是多玛德君的诱敌之策。还是说,是能够被称作死神的罗叉作为战斗者的本能。罗叉急速踏出一步,高举木刀劈出幅度极大的一击。“——坏……!”
“呼啊……!”多玛德君沉下腰,两手握住木刀迎上。
两柄木刀碰撞在一起,但没有任何一柄被弹飞,也没有彼此相斥。虽然那只是一瞬间,但两柄木刀的确是紧紧地咬在了一起,如同在空中静止。即便是早就知道多玛德君那一身神力,也还是无法相信。对于从罗叉从上方挥下的木刀,多玛德君从下方依然能够与之相抗。
两人都后跳一步拉开距离。
多玛德君手中木
刀自然下垂,而罗叉则摆出诸手左上段。按照《武技概论》的说法,上段构也称“火之构型”。以高扬的气势和绝不动摇的意志,从上方俯视对手以强烈的威势将其压倒,以全方位的攻击将其烧尽,是极端偏向攻击的架势。罗叉本来比多玛德君要矮上十桑取左右,看上去却感受不到这身高差。这大概是双方架势的缘故。
“人们称我为死神。”罗叉的呼吸未乱。不如说,根本感觉不到他有在呼吸。“但是,我并非神佛,只是区区一条狂犬罢了。”
多玛德君略微眯起眼睛。“至少得拿出点死神的本事,不然可赢不了我。”
“身为狂犬的我,不懂得考虑胜败。”罗叉看似要前进一步,却没有动,“只懂得斩杀眼前的敌人,这才是我的剑。”
“那就来啊。”
“你不是我的上司。”罗叉略微一笑——看上去好像如此。“别命令我。”
那一瞬间,罗叉自身便化作出鞘利刃。罗叉将自己斩向多玛德君,那种斩击,之前从未见过。肉体与木刀化为一体,如同在流动、起伏。右、左、右、左、右、左。所有攻击都以上段劈下,不仅单调,而且动作一览无余。就连玛利亚罗斯都能看得清,然而却摸不清实际速度。那到底是快还是慢,理应不慢才对。从右侧和从左侧的攻击,看上去就像是同时劈下一般。看来这实际上是一息之间便劈出数刀的连击。致命攻击组成的风暴,看得人不敢眨眼,连呼吸都忘记了,心脏也像是停止了跳动。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罗叉毫无疑问是真的打算杀掉多玛德君——怎么可能。
想要杀掉多玛德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多玛德君绝不可能被杀,绝不可能死掉。
我很清楚,和罗叉战斗着的是多玛德君。然而明明知道,却陷入了好像自己在场上被那样攻击着的错觉。不仅是玛利亚罗斯,观众们、守护者们,也都感到了恐怖。罗叉散发出来的浓厚的杀气,强烈到了如此的地步。
多玛德君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与那种动作——不如说威势对抗,居然还能撑得下去。最初看上去像是被压制住了。而现在已经逐渐掌握了有利局面。多玛德君不是仅仅在防守,他挑飞罗叉的木刀,借机劈斩,逼得罗叉也防御了一回。罗叉随后又立即投入攻击,而多玛德君也在同时挥出木刀。木刀在两人正中间激烈相撞。有什么东西在飞散。双方的木刀被互相切削着,溅出了木屑。两人又一次拼在一起,两柄木刀就在与刚才完全相同的方位又一次撞击。又一次、再一次、再一次。明明可以加上一点变化,掺上一点小伎俩——这恐怕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当打算变化的那一瞬间,就会被对方击溃。如今除了一心以全力将手中木刀与对方木刀相撞之外、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汉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卡塔力高声嘶喊,对于麦克风Kiiiiiiiiiiiiiiiiiiii的嗡鸣,卡塔力全然不在意。「这正所谓!汉子之间的胜负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多玛德君于罗叉的木刀冲撞在一起的时候,有人“噢噢!”地喝彩。随后便有人效仿。“噢噢!”又有人有样学样。“噢噢!”的声音越来越高。“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喝彩声已变得如同数百架鼓在同时敲响。地面、空气都随之震动。在这种环境下,人们越是整齐划一、众人同心,玛利亚罗斯反倒越是冷静,心中暗想这些人还真是无聊——没办法,天性如此。
那两人恐怕也注意到了。大概就要到达极限了。马上——
不,就是现在。
多玛德君径直向上的撩斩、与罗叉从右上方劈出的木刀之间碰撞的那一瞬间,便碎裂折断了。
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哀叹。有人呆然不语,也有人屏气凝神。
罗叉似乎预料到了这一情况,立即松开手中木刀的残骸,朝着多玛德君用身体撞了过来。多玛德君也未见慌乱,扭腰一肘将罗叉击飞。罗叉没有摔在地面上,而是顺势一滚,以四肢着地的姿势稳住身体,站了起来。等等、那是什么。
在罗叉的后背。死神的盔甲应该也是纯血司祭的天命系列,却和一般守护者穿着的那种不同。甚至与队长和队长候补穿的优质版、优质改良版、特别定制版都不同。也不像曾经丹尼斯·桑瑞斯穿过的WX-P“有翼天将”那般繁杂——比之要简明许多,但同样是明显有着特殊设计的盔甲。到底是怎么藏起来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总之从罗叉的背后,伸出来八枚银色的羽翼。
「——WX-D2‘有翼魔人’……!」古雷哈的声音透着一股兴奋,「与先代的‘有翼天将’同时设计出来的WX-D‘有翼天人’的后继型号!世间仅此一件,那已经称得上是、少数几件诞生于现代却足以媲美魔导王秘宝的天下奇珍之一!」
半鱼人闻言大声叫唤:「鱼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
罗叉高高跃起,八枚羽翼随之张开。不、不对。不仅如此。看上去,羽翼舒展开来,下一个瞬间,便弹射了出去。罗叉朝着多玛德君凌空一指。“去吧、羽翼……!”
有什么在发光。哪里。上空。在移动。快得看不清。皮巴涅鲁伏倒在地。几乎是与之同时,多玛德君也弯下腰,有什么东西就从一瞬之前他头部所在的位置掠过,随后刺入地面之中。多玛德君突然又自己扑倒在地。就在刚才多玛德君站着的位置,又有什么钉在地上。而下一次已经无法躲过了。多玛德君一边起身一边用左手将其挡下,发出了令人心寒的声响。不过,还没完。还没有结束。那东西还在袭来,多玛德君两手在头顶交叉,弓着膝盖,两脚猛踏地面。“——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剩下的五枚接连朝多玛德君袭来。这五枚中的每一枚究竟是从哪、如何飞来的,都无从知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五枚全部命中了。
多玛德君两臂低垂,左臂似乎已经使不上劲了。是折断了吗。虽然不清楚多玛德君的全身铠到底是以什么材料制成的,但恐怕不是金属。因为远比金属要结实得多。一眼看上去,完全找不到哪里受伤了。但再怎么结实也无法吸收全部的冲击力。大概不仅是左臂,很可能其他的地方也有骨折。然而多玛德君依然在前进,为了迎击罗叉。罗叉压低身躯冲锋而来。“——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唔嗯……!”多玛德君抬起右腿踢向罗叉。罗叉不闪不避,径直冲了过来,抓住了多玛德君的右腿。多玛德君立刻倾斜身体,将被罗叉抱着的右腿踢向地面。罗叉被这样叩在地面上,却依然没有松手。关节。肯定是想要折断膝盖或者脚腕关节。多玛德君握紧右拳打在罗叉头上。在接二连三的猛击下,罗叉的脸上染满了鲜血。然而罗叉依然没有退缩。多玛德君咂了咂嘴,右手钳住罗叉的脑袋,使足了力气。多玛德君的握力绝不寻常,然而罗叉只是低声嗤笑:“哈哈哈哈哈……!”
“——真缠人……!”多玛德君自己向后倒去,松开了右手,改用左脚猛踢罗叉。用力之猛、频率之紧、落脚之精准,让人不忍直观。罗叉终于从多玛德君腿上剥离开来。刚被踢开一段距离,又马上朝多玛德君扑了过来。多玛德君对此早有准备,伸出右脚将罗叉踹了回去,站起身来。两人之间有着两米左右的距离——一般而言此时应该双方持续数秒的对视,互相观察对手的状况——然而这场比试并不一般,罗叉。罗叉马上又动起来了。
罗叉逼近多玛德君,接连不断地踢出右腿,集中攻击多玛德君的左半身。因为多玛德君的左臂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在他用右臂挡下罗叉的拳脚、或是以脚步和身体动作闪避的时候,已经显得有些局促,恐怕多玛德君此时也相当难受。
“罗!叉!”一名守护者发出粗豪的呐喊。“罗!叉!”又是一声低沉但极响的声音。“罗!叉!”守护者们纷纷响应。“罗!叉!” “罗!叉!” “罗!叉!”“罗——!叉——!” “罗——!叉——!” “罗——!叉……!”
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啊。随便你们怎么样。有翼魔人。居然使出那种东西。不是说好了武器只有木刀吗。卑鄙小人。想要抗议。光是抗议都不够,想要大声叫骂。想要把他们骂得彻底颜面无存。然而此时不该开口。根据不同场合,有说几句话便能产生效果的情况,也有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情况。如今便是后者。
玛利亚罗斯与由莉卡、莎菲妮亚视线相交。那两人似乎也与玛利亚罗斯有着同样的想法。姑且,看了看卡塔力的反应。卡塔力张大半鱼眼,凝视着赛场之中。表情虽然僵硬,但并没有一丝黯淡。在场中的皮巴涅鲁看上去也很冷静。
多玛德君不会有事的。也不会输。就算是罗叉——不、订正一下——不管对手是谁都没关系。我
们园长,在不得不赢的战斗中,绝对会取得胜利。
多玛德君的右手错过了罗叉的踢击——罗叉的右脚猛烈地踢在了多玛德君的左臂上。多玛德君僵硬了一瞬。罗叉立即乘胜追击,以回旋踢连续攻击多玛德君的左臂。莎菲妮亚发出了哀鸣,由莉卡紧紧抱住莎菲妮亚,玛利亚罗斯咬紧牙关,卡塔力吞了一口唾沫。给罗叉的声援愈发响亮。呃啊——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不经意间多玛德君抬起了左臂。已经折断了。在手肘与手腕的中间、本来不该存在关节的地方,多玛德君的手臂弯折着。
罗叉的右腿踢向了多玛德君的左腰。那一瞬间,多玛德君用已经折断了的左臂和腰部夹住了罗叉的右腿。大概是条件反射,罗叉以左脚为支撑,试图抽回右腿。就在此时多玛德君的右拳袭来,罗叉双臂交叉在眼前以防御这一拳。就算他如何防御,双臂构成的屏障还是轻而易举地被瓦解。罗叉的脸面已经门户大开。
多玛德君的右手扯住罗叉的左耳。那看上去真是痛到家了。不、已经把耳朵几乎扯下来一半。
随后多玛德君向后仰头蓄满力气,以自己的额头撞向罗叉的额头。
作为头与头之间碰撞的声音,这实在是过于响、过于充斥着破坏性。骨骼之间碰撞怎么可能发出那种声音?太过恐怖了。
罗叉全身一软。多玛德君的左臂已经不成样子,但罗叉整个人都像魔芋一样瘫了下去。应该是至少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吧。但是,在完全瘫倒之前重新稳住了身体。罗叉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漂浮起来一样,随后拧了拧脖子。
“我清醒了。”
“那就再好不过。”多玛德君的右手食指在自己额头上一敲。那里当然不是无伤。裂了一道大口子,还在淌血。“来呀,罗叉。让我看看你的觉悟。”
“我会把你敲碎。”
“就是这种气势才好。”
“别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不爽的话,就来试试让我屈膝啊。”
“我正打算如此……!”
罗叉的全身绷成弓形。
多玛德君也弓下腰做好准备。
“愤……!”
罗叉的额头与多玛德君的额头正面冲撞,又一次发出了那种恐怖的声音,两人的血液四处飞散。
多玛德君甚至都没晃上一下。罗叉被撞得后退几步,拼命撑住了。
“——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
立即重新稳住体势,又一次放出头槌。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要低了一些,但溅出的血量却丝毫不见减少。
多玛德君依然稳如泰山,罗叉则看上去头晕目眩。
“怎么了。”多玛德君以沾满鲜血的脸微微一笑。“说到底,你也就这种程度吗。”
“别开玩笑了、”罗叉将自己的头当作剑挥出。“——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利亚罗斯几乎忍不住要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这一次的声音相当的吓人。也许是我的错觉,但是,感觉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有那种声响混在其中。
多玛德君的身体稍稍后退了一点。
罗叉晃悠悠地倒退出两步、三步,这才稳住身体。即便如此也打算继续下去。
“……还没、还没到极限呢……”
“那么,下一次我就稍微使出一点真本事吧。”多玛德君舔了舔嘴角,深吸一口气也仰身绷紧了胸膛。“——只是一点而已。我可不想失手杀了朋友的养子。”
罗叉化作了炽烈燃烧着的愤怒之火。“别小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想看。也不想听。但是,必须得见证到最后才行。
响起了如同巨大的铁锤砸在岩石板块上的声音。
多玛德君略微俯身向前,前额像矛尖一样前倾突出。而罗叉则以浑身之力,将自己的额头砸在多玛德君的额头之上。
罗叉划出一道弧线倒翻了出去。
然后便那样躺倒在地,再也没有一点动静了。
多玛德君似乎觉得很碍事一样用右手擦去眼睛周围的血液,轻声叹了口气。
「——这……」卡塔力哑然无言。
本应宣布胜者名字的皮巴涅鲁也呆在原地忘了行动。
方圆一百美迪尔内都陷入了奇妙的寂静。
“看来,是我赢了。”多玛德君环视四周,“如果还有人有异议,就出来和我一分胜负——”
这哪是左臂七零八落的人该说的台词。看过这一系列的比试,如此在心中默念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多玛德君扬起一边眉毛,耸了耸肩。“看来没有人。没有意见的话,那便这么定了。”
玛利亚罗斯不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咦……等等——”
本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多玛德君已经脱口而出:“秩序守护者是我的了。”
玛利亚罗斯保持着半立半坐的姿势,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只能一个劲地发出“呜哇——呜哇——呜哇……”的毫无意义的叫声。
“唔?”多玛德君看到了玛利亚罗斯,突然呆滞下来张大了嘴。“……呃。”
呃、你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