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四章 我为我之信念

那是一座薄桃色的异形肉山,眼睛细小,手脚无数。

它是魔将葛拉拉吉拉兹。

它既非人型,亦非四足兽型,是只能用一坨肉块来形容的存在。其形质不禁让人联想到放任增殖的恶性肿瘤。

它到底能否被断定为魔族和活物呢?

它是极其特异的存在,甚至自己都无法回答自己是什么,其外形在进化树上已经和动植物分道扬镳了。

【日文原文为生物,意思跟中文差不多。但要说葛拉拉吉拉兹不是生物也太夸张了,人家好歹像一坨肉,恰好日文生物也有动植物的意思,这里就用了。】

“汝乃伊萨之砾——”

【日文原文为“イサ”,没找到什么特殊含义,意思有鲸(古称)、伊佐(地名)、石原(地名)。】

葛拉拉吉拉兹声音一响,便有黑色火花炸裂开来,小小的铁块仿佛变成散弹一般瞬间绽放无数,随之咻咻咻的贯空之音不绝于耳。

对于这目光都捕捉不到的攻击,黎二和蒂塔妮雅除了跑动回避之外别无他法,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我操,近不了身……”

果断近身有砾弹遍布,但跑也是不可能跑的,就算稍微停下来瞄一眼也会被立刻开洞。进退两难的状况根本停不下来啊。

此乃乍看之下根本无法断定战斗方式的对手。其外观重拙,完全无法猜透它会怎样行动,正因这样才招致如此不利的局面。

感觉就像面对大量机关枪一般,弹雨迟迟不绝。

不过,既然无法近身,那么远攻就好。

“汝乃地!敕令樊笼大地,命汝之脉动剧烈成震,归于吾之足下!汝盘踞于此,故能演化无尽之台,贯虚破恶!Ground Gazer【大地守望者】!”

黎二飞快地咏唱地属性咒文,毫无停顿地解放出了键言。

接着葛拉拉吉拉兹周围地面上骤然生出无数巨大坚固的地柱,大地柱没有特定瞄准只是随意生出,但因其范围之广、数量之多,其尖利的尖端不断削去葛拉拉吉拉兹的身体。

然而——

“凭这搪塞的招数就想讨伐吾等吗?勇者啊!”

伴随着如同噪音漫天反射的呐喊,葛拉拉吉拉兹那肉瘤的身体膨胀起来,仿佛要将削去的部分补回一般不断增殖。当Ground Gazer【大地守望者】的大地柱消失之时,葛拉拉吉拉兹无事发生般完全恢复了原状。

“这玩意还能再生……”

黎二仿佛被炙烤一般焦躁起来。对方能够自疗,那么半吊子的攻击只会徒劳,但又不可稀里糊涂就出手,于是他变得有些迟疑。

在黎二因难以出手而咬牙时,背后的蒂塔妮雅出声道:“黎二大人,我会速攻过去,魔将注意被我吸引后,你去偷它屁股。”

“明白了!”

理解了蒂塔妮雅的提议后,黎二立即与她分开。幸好其他魔族碍于葛拉拉吉拉兹的攻击而保持了距离,他即刻快速迂回,蒂塔妮雅则果断正面开砍。

蒂塔妮雅动作灵敏至极,左右移动间生出无数残像,让人有种鬼畜的错觉。即便葛拉拉吉拉兹有无数只眼,也无法正确把握她的行动,于是它的注意逐渐朝前方集中。

它上钩了!

黎二确信计划可行,便朝葛拉拉吉拉兹后方突入,一路用剑砍倒魔族,接着在悬崖上飞奔,然后看准蒂塔妮雅退开之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

确认时机正好,黎二倾力一闪。然而正当他在葛拉拉吉拉兹身后高举Orichalcum【山铜】剑时,那深埋在肉块中紧盯蒂塔妮雅的眼睛中,有一部分突然转动,看向了黎二。

“咕——?!”

葛拉拉吉拉兹那无数细小手足的一部分也追随其视线,唏嗦唏嗦地躁动起来,然后朝黎二射出铁块——伊萨之砾。为了回避散弹般的攻击范围,黎二身子一扭投向地面,着地后快速滚动,然而伊萨之砾已经瞄准那里——

“咕——汝乃土!遵吾之命,筑起坚壁,违者不入!Loam Wall Rising【土·墙·升】!”

黎二躺地咏唱防御咒文,做出土壁魔法挡住身体。此壁应该能够防御各种攻击,它也没有违背期待,成功防住了伊萨之砾第一波攻击。然而伊萨之砾攻击毫无止歇,在一波又一波的防守之中,土壁持续变薄。这样下去根本维持不了几秒,于是黎二立即起身远离。

“这攻击来得也太猛烈了吧……”

“太小瞧魔了勇者!别以为吾等会落入这么幼稚的圈套!”葛拉拉吉拉兹怒声震天。

它竟然能正确察觉到来自背后的攻击。但它如何能够做到?它的注意应该都集中到了正面的蒂塔妮雅身上,而其众多的眼睛也都确实朝向了那边。但是一部分眼睛和手足却做出了别的行为。就好像,有多套器官独立存在一般。

多套器官——

“原来是这样啊。”黎二望向葛拉拉吉拉兹,“你们是群体,对吗?”

“没错!吾等既为一体,亦是数百的军队!仅凭尔等人类的渺小攻击,休想毁灭吾等!”葛拉拉吉拉兹高声叫道。

原来如此,这便是它一直以“吾等”自称的缘由。若这些挤在一起的手足、眼睛、肉块真的全部都是独立的,那么当它们一起放出伊萨之砾,则会变成地狱难度的对局。

太糟糕了!黎二口中苦涩不断扩散着。

虽然与魔将陷入了苦战,但即便没这回事,他依旧会持剑深深刺入魔族军队的怀抱。

现在可不是磨磨蹭蹭的时候啊。

“黎二大人,这里就……”

“咕……我还是负担不起吗……?”

“那是当然。吾等会让你腐朽于此。侮辱吾等魔族的罪过,你就在弥留之际慢慢后悔吧。”

葛拉拉吉拉兹发出号令,周围魔族立即响应,迫近而来。看来是打算包围镇压两人。黎二也想采取对策,但他与蒂塔妮雅光是对付葛拉拉吉拉兹就得倾尽全力,实在无暇他顾。而葛莱兹艾拉和其他十二优杰要守护雷纳德,无法施予援手。再这样束手下去,两人性命必定就留在这里了。

“蒂雅,怎么办?”

“只能暂行退避了,向友军方向突围吧。”

“但是这样会把后背暴露给那个魔将。”

“嗯,所以殿后就由我负责吧。黎二大人请尽快突围,回去重整态势。”

“不行!那样的话蒂雅你会……”黎二无法接受,朝蒂塔妮雅大声喊道。

但是她却说道:“没关系的,黎二大人,请相信我。”

“蒂雅……”

黎二不能容忍自己把她当作盾牌,但是他拿不出改变现状的举措却也是事实,继续下去两人必将双双毙命。所以在此献身便是蒂塔妮雅心之所愿。

黎二咬紧牙关。

又一次,他被迫体会到自己的无力。

又一次,他不得不依赖同伴的保护。

但是,他必须得做出艰难的决断了。

而就在此时——

“汝乃地。敕令樊笼大地,命汝之脉动剧烈成震,势迫一切立地之足。汝盘踞于此,乃万物之基盘,故能演化无尽之台,贯虚破恶。Ground Gazer Refinement【大地守望者·改】!”

有少女唱出了咒文,那是黎二不曾听闻的键言。但比起黎二之前使用的魔法,她的魔法要更加强大。

键言之后,众人所立地面生出隆起。黎二使出的魔法只是巨大的柱子向正上方突起,而此魔法看起来则像是豪猪的针一般,无数土块大剑朝斜上方刺出。

魔族被这过度粗钝的剑刃切割得四分五裂,落命干脆得出人意料。不久魔法效果消失,隆起的地面归于平坦。尘烟飘散间,魔族尸骸融入地面阴影,少女踏过起伏,现出身形。

是伊娥·瞿昙!

【图8】

“真是的,请不要擅自在吾的面前做出那么悲壮的气氛。”

“伊娥·瞿昙小姐……”

“唔姆。吾之婚约者啊,对于你丢下吾的事情,你需要记住,我之后会追究到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哦。”

【原文为日本海沟,但是日本海沟怎么比得上伊娥·瞿昙大人的中二力,于是这里擅自改成了马里亚纳海沟。】

伊娥·瞿昙气势汹汹地伸出食指,坦言自己的不满。她一如往常,即便置身于现在的处境,她依旧措置裕如。但是与她的态度相违,魔族包围仍未溃散。通往帝国军的回归之路很快被封闭了。

“伊娥·瞿昙大人,黎二大人拜托您了,我在后面——”

“都说了别擅自决定局面不利。”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

蒂塔妮雅还想拌嘴,伊娥·瞿昙却发出大声的叹息,那就像对执着于无意义烦恼之人的无奈一般。

“你们的思想有问题啊,在这里战斗的可不止吾等哦。以为强大的只有自己,你们是认真的吗?”

“诶——?”

为伊娥·瞿昙言辞所惑,黎二下意识叫出声来。

还有其他强者——伊娥·瞿昙虽然如此说了,但黎二认为除了自己、蒂塔妮雅、伊娥·瞿昙以及葛莱兹艾拉,便没有其他能打破现状的战力了。自己三人已是进退两难,而葛莱兹艾拉与十二优杰忙于他事,也正是因为如此,蒂塔妮雅才想将他托付给伊娥·瞿昙。

那么试问还有谁人,能够打破此等现状?

突然,黎二感觉到友军一方出现强大的魔力波动,那是经由大地传达给身体的震撼,就宛如强大力量解放之际引起的天地共振。

难道是葛莱兹艾拉在使用土属性魔法?就在黎二心中涌出这个推测的刹那,不自然的回音在这毫无遮蔽物的地方回荡起来。

那是少女的咏唱——

“魔力炉心。白火,临界爆发。”

其声庄严,兼具优雅。

很快,黎二明白了其诉说的意思。

周围短促震动的强大魔力突然爆炸性地膨胀起来,形成动辄吹飞一切的魔力波动,随之而来的还有如同太阳降落地表般的强热。

在这冲击波与热风的争辉下,无论己方还是魔族,皆如同被冰冻般一动不动。

无意间,身体被可怕的寒气侵袭了。

就像听到恐怖故事、行走在灵异地点、偶然生出不详的预感一般,那是无论谁都曾一度体会过的,直透身心的震颤。

而现在,这股震颤全部转化成了冰冷的寒气。

“这、这是什么?”

“水明……不,到底是谁?”

“哼哼,原来如此,那家伙都把人调教到这种程度了啊。平时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该做的事情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嘛。真是让人嫉妒啊,连吾之咒缚都快被刺激到了。”

与黎二的困惑不同,伊娥·瞿昙似乎知道些什么,面上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她到底知道什么?然而下一个咒文没有给黎二发问的机会。

“汝乃雨。汝乃吾之深奥中偏连无尽之火雨,无情白火清洗深埋地底之恶意,洗礼之白烟化作冲天云雾,不给乱世、秽世之物丝毫慈悲。此净化有如从天降下的审判之火与戒律,Rainblaze cloudier(于云雨中燃烧之白)”

键言为Rainblaze cloudier,其中混入了自造词,似乎暗示即将现世的魔法的特殊性。

接着地面上展开了白光绚烂的巨大魔法阵,似乎要与之成对般,天空中也构筑出了同样的魔法阵。它们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旋转,其间无数白色闪电肆意横行,晴空之上渐渐生出白云,呈漩涡状。

白云漩涡扩展开来,然而与之相反的是,其下方却亮如正午。

作为魔法其启动太过迟缓,而且如此浩大的声势,看起来似乎只生成了大量的云。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很快天空开始滴答滴答下起雨滴般的事物,转瞬势成倾盆。或许是天空被白云覆盖之故,小小的雨滴看起来呈白色。雨丝拉出黏黏的尾迹,按着预定的轨迹,朝下界的魔族落去。

然而那并非雨滴,乃是发着白光的等离子体。

一旦那灼热的雨或丝与魔族相接触,则立即变成白色火炎,完全无法抵挡。就算它们想用对魔法有抵抗作用的黑暗之力,但奈何并无术式可遮挡倾盆而下的大雨,于是全身总是暴露在雨中。最终白炎绽放、炸裂,连带蔓延到就近的魔族身上,其速度仅是瞬间。于是白炎有如风助之野火般迅速扩散开来,将附近的魔族烧得只余片甲。

“……”

如此惨状,黎二除了无语,还能如何?

还能心寒。

并非因为这魔法威力——当然其威力也不可小觑——真正恐怖的乃是它的覆盖范围。它竟然能作成覆天之云,并向其下的所有目标倾注白色火炎,范围之广不可不为之惊叹。而且白云现今仍在增大,再过不久便能将本阵全域都笼罩其下。

规模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黎二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魔法,不禁哑口无言。而在他身旁的蒂塔妮雅目光中透露出震惊与警戒,伊娥·瞿昙则不服地皱起眉头。

当然,陷入震惊的也不止黎二等人。

“什、什么鬼啊,这魔法?!这规模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发出这重重叠加的惊愕的,是魔将葛拉拉吉拉兹。

看来这魔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魔法。那与黎二、蒂塔妮雅搏斗时游刃有余的态度早已崩溃,此时只剩无尽的困惑。

终于,此魔法的施术者分开白炎漫步行来。

翡露梅妮雅·斯丁格雷!

“这种程度便要否定,当真是愚昧无知。这世上不讲道理之事屈指可数,而我所做的与之相比,不过晦星之于皓月。”

“这魔法原来是你搞的鬼吗?!”

葛拉拉吉拉兹语气强烈地问道。而翡露梅妮雅则是静静颔首。

“你是谁?!又不是勇者,为什么可以操纵如此强大的力量?!你当真是人类吗?!”

“这个是因为——就在几天前,我决定不做人类了。”

如此平静、淡漠的话语,闻者无不身心俱寒。

不做人类了,这便是翡露梅妮雅对于葛拉拉吉拉兹最后一问的回答。

“你、你竟然说,不做人类了……?这身份还可以随便扔掉的吗……?”

“此事与魔族并不相干。”

“竟、竟敢愚弄吾等……”

“这个暂且不论,你不会太过在意我了吗?你的敌人可不止我哦?”

“什么——?”

葛拉拉吉拉兹的声音中有些疑惑,而豪爽的呐喊轻易将其盖过。

“看招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其声随性而粗暴,很有男子气概,但却是少女发出的。

咚——!与仿佛从心底响起的重低音一同,那些在白色火炎中残存下来的魔族,随着尘土一起被掀上了天。随后身体四散零落,诉说它们受到的攻击是如何的厉害。然后燃烧起来的魔族栅栏被强烈的冲击波吹散,而在那栅栏一端,有一位手持巨大斧枪的、琉璃发色的娇小少女。

少女忿忿地皱着脸蛋,小手掌扇啊扇的,仿佛碰到了肮脏的东西。其表情一点也不像在与人类敌人战斗,倒像是在驱赶讨厌的害虫。

“那位是……”

蒂塔妮雅用并非问谁的语气说道,而翡露梅妮雅则做出了回答。

“公主殿下,她是友军。不过要注意,只有现在才是……”

“现在?”

“对吧。”

被称为友军的少女回答了蒂塔妮雅的疑问,看来耳朵挺敏锐。

然后她朝着黎二和蒂塔妮雅的方向亮出斧枪。

“哟,救世勇者还有薄明斩姬,咱的名字叫吉贝托·葛利嘉,今儿个咱就稍微来给你们搭把手。哦,还有‘你为什么?’‘你有什么目的?’这些庸俗的质问甭说,那是与你们无关的事!就酱!”

说着,她再次挥动斧枪,其巨大的斧头顿时与把柄分离,仅靠锁链相连。她甩动起斧头,将周围魔族锤飞。算上翡露梅妮雅的魔法,场间的魔族基本都被打倒或无力化了。

对此,葛拉拉吉拉兹不禁咬牙切齿。

“这、这等数量,竟然仅靠两人就瓦解了吗……”

“哈!你们这些藐小的虼蚤们,就算凑合再多也不过是智商为零的害虫!别小瞧人了你这个蠢货大蠢货!哦,咱是侏儒来着……”

“而且也不止我们哦,还有帝国的士兵们。”

翡露梅妮雅视线瞥向后方,葛莱兹艾拉早已在那边指挥士兵,将残留魔族消灭殆尽。

“大家给我雄起!去援助黎二他们!”

“是!”

葛莱兹艾拉振臂一呼,帝国的精锐们回应得震天响。最初他们因为混乱而被逼入劣势,想来在早期阶段便重整态势,转而反击。

但是给黎二他们打开活路的,毫无疑问是翡露梅妮雅的魔法。葛拉拉吉拉兹似乎再三捋顺了这点,便朝她愤怒地射出伊萨之砾。

“你个小娘们儿!”

“汝乃障壁。命汝展开。”

翡露梅妮雅唱出咒文,于是她身前立即出现魔力浓密的墙壁,将葛拉拉吉拉兹扔来的铁块尽数遮挡。

“竟然用魔法盾挡住了吾等的伊萨之砾?!”

“很遗憾,这其实是魔术障壁。”

“什么玩意!”

这之后葛拉拉吉拉兹也不间断地发射伊萨之砾,然而却没能突破翡露梅妮雅构筑的障壁。尽管先前黎二也做出了土壁,却在眨眼间濒临崩溃。而翡露梅妮雅不仅咏唱更短,咒文听都没听过,甚至连键言都没有,但最终却做出了远超黎二的防壁。

葛拉拉吉拉兹终于也明白自己在白费力气,于是停止发射伊萨之砾,翡露梅妮雅也随之解除了障壁。

“魔将,你的攻击对我是没用的,束手就擒吧!”翡露梅妮雅放出更加强大的魔力,向葛拉拉吉拉兹施压。

“咕!怎么会、这样……”

见此情形,蒂塔妮雅不禁露出佩服的笑容。

“白炎大人果然可靠。”

“不、不敢当,不敢

当……”

受到自己尊敬的公主的夸赞,翡露梅妮雅先前威风的表情立即崩解,开始害羞起来。但她依旧维持着魔力高涨,没有丝毫懈怠。

不久葛莱兹艾拉那边将魔族扫除完毕,便到这边合流。

“剩下的只有这个怪物了吧?”

“嗯,它自称魔将葛拉拉吉拉兹。”蒂塔妮雅答道.

因为先前的战斗,她的声音中掺杂了很多的郁闷,然而葛莱兹艾拉无所畏惧地笑道:“有此等战力聚集于此,就算是魔将也不足为惧。”

“葛莱兹艾拉殿下,乱插Flag乃是禁忌的哦。”

“这种事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吧黎二……黎二?”

葛莱兹艾拉朝黎二搭话,然而对方却没有反应,不禁对他的异常不可思议。

突然,黎二朝葛拉拉吉拉兹踏出脚步。

“黎二大人?!”

“喂,你抢先是要干嘛呀?!”

黎二突然一个人冲出,两位公主不禁焦急出声。

然而黎二并没有因为她们挽留,便有丝毫停留。

“这家伙就由我一个人打倒,希望大家都别出手。”

“但是黎二大人——”

“非得我一个人不可啊!”

黎二甩开了蒂塔妮雅的呼喊。

非他一人不可——这份意志,当然是来源于先前的战斗。他曾被迫面临不得不牺牲蒂塔妮雅这等不愉快的选择,为了今后不再让此事重演,他必须超越现在的自我,所以他非单枪匹马不可。

望着那充满觉悟的背影,蒂塔妮雅依旧不甘放任,然而一柄斧枪拦在了她身前。

“让他去做吧,谁都有不得不一个人承担的时候啊。”

“你……”

“那是仪式,是让男人成为一名战士的仪式。你不也曾有过吗?”

说着,吉贝托闭上一只眼睛,露出笑颜。

为了成为战士的倔强——吉贝托都搬出了此等真理,蒂塔妮雅便只得沉默。

见黎二单枪匹马而来,葛拉拉吉拉兹不禁骚动起来。

“你竟然想一个人打倒我?单凭你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之前不是证明过了吗!你疯了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因为我非做不可,所以我只需做了就好。”

“狂妄也给适可而止吧小子!你不过是女神赐予了不相称的力量,可别误以为那是你自己的强大!”

“这只是一时假借的力量,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所以……正因如此!我必须在某处超越它啊!”

“你当吾等是垫脚石吗!!!”

“没错!!!我就是要踩着你们更上一层啊!!!”

吼叫着,黎二踏向了葛拉拉吉拉兹。

仿佛同他所说,他会踩着它,超越自我。

葛拉拉吉拉兹以极近距离发射出了伊萨之砾,黎二间不容发地游走在它身周进行躲避。

“你吼那么凶结果就这么猥琐吗!勇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

伊萨之砾擦脸掠过,在黎二脸颊留下伤痕。

虽然趁着脑袋发热就莽了过来,但他竭尽全力也就这般持续猥琐而已,始终寻不到攻击良机。不仅如此,他连自己的胜算都看不见。不,是原本就没有。在他最初被逼入苦战之时,胜利的前路便被掘断了。

但即便如此,他自己也必须踏出这一步。就算有人说他莽,就算有人说他猥琐,他也不会放弃。

曾经,勒贾斯使他苦战;

曾经,艾力欧特对他放水;

曾经,伊尔萨鲁使他屈服。

若是在这里也做不到彻底,那么他今后永远都会有所残缺。

因为他有一群可靠的同伴。就在现在,他都能听到背后同伴们担忧的声音。

大家合力讨伐吧,不要一个人勉强……全都是温柔体贴的话语。

一直都是这样,有谁向他伸出援手。但是,这样真的算是勇者吗?做了这种事真的还能被叫做勇者吗?不能成为别人的助力,只是沦陷在别人的帮助中,这不就像是幼帝被贤臣按在龙椅上,举行荒唐可笑的登基吗?

这种事情,他绝对无法屈就。因为徒有虚名的空壳,没有任何意义。

黎二绝对不会成为这样的赝品!

“我不能输……”

“为了女神?!还是为了人类?!”

“不!与勇者女神世界人类都没有关系!这全部都是为了我自己啊!”

对,这便是他的缘由。

所以,此刻便是飞跃之时。将至今为止被蒙蔽的自己,甘于同伴好意的自己,不完全的自己,在此终结!

就算不能展翅,但若不在此飞跃,则永无翱翔之日。

所以,现在不得不踏出这一步——

“我要……我要变强!我想要变得更强啊!!”

就在他将自己的想法、心愿,自己大声倾诉出来之时。

——想要的话就求我啊,你求我啊。

“诶……?”

——通达变强的究极之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存在于你自己体内。

“谁,是谁——?”

黎二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无机质的宣告,他下意识地发出询问。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一个人被扔在了泥淖一般的黑暗之中。

“这、这里是哪里?为、为什么……”

眼前发生这般无法理解的事态,黎二顿时困惑不已。自己应该在帝国军阵地,进行蓄谋已久的正面刚葛拉拉吉拉兹才是。但环顾四周,皆寻之不得,寻之……而不得。再看周围皆被黑暗覆盖,只有远处隐隐可见光亮。

仿若置身于很长很长的隧道最深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这样的疑问在黎二心中徘徊不去。

但是这样的念头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他看见暗黑深处那小小的光点变蓝了。

“啊——”

黎二仿佛被远处闪耀的蓝魅惑了一般,陶然忘我中嘴里发出没有任何意图的声音。脑海亦如其声,稀里糊涂的。先前还存在的克己呼喊的热情,现已了无踪迹,仅存那抹蓝光。

他曾见过这道光,是镶嵌在圣仪物上的宝石所蕴含的光辉。

他恍然大悟。

为何自己会为那道光沉迷。

因为他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尽在那道光中。

所以,跑起来,跑起来,什么都不想,只管向前冲——

他取得了那道苍蓝的光。

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文字。

以及无声之声的声音,其为:

——于吾Lapis之碧的璀璨之中。

——剑灵晶化。

这些文字之声不断重复着,突然苍蓝的光辉变得强烈起来,并朝他手中汇集——但是在听到最后的文字之前,炫目的光芒消失了。

当黎二再次回过神来,隧道般的黑暗与苍蓝光辉都已不再,他又回到了帝国军的阵地中。

他的眼前是葛拉拉吉拉兹的嘲笑。

“哼,还以为会搞些什么,原来就只会放闪嘛。”

“……”

若真如它所说,那么黎二刚刚在这边应该也放出了苍蓝之光。而他的右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武装化之前的伊什塔尔之簇(结晶剑)。到底是无意识间从哪儿扒来的,还是说先前抓住的苍蓝之光就是这个?

【伊什塔尔:巴比伦的自然与丰收女神,名字的意思是“星辰”,在古代巴比伦和亚述宗教中象征金星,同时也是司爱情、生育及战争的女神。】

结晶剑持续放射出淡淡光辉,仿佛先前所见苍蓝之余晖。

正如葛拉拉吉拉兹所言,它只是发光而已。肯定是他一直都在这边,而苍蓝之光只是从手掌间散溢出来。圣仪物并未如同与伊尔萨鲁交战时那般变成武器,这便是明证。当然这应当归结为,他直到最后都不知道武器变化的文字。

但尽管如此,他那时确实抓住了苍蓝之光。他看到了道路,他看到了大门。在那苍蓝光辉的深处,他听到了无声之声。

因为,他并不是一无所获。

“什么——?!”

黎二横剑,以与压制伊尔萨鲁之时同样的速度行动了起来,然后他听到了葛拉拉吉拉兹那重重叠加的惊愕声。恐怕在它眼中,自己就如同突然消失了一般。

这个魔将并不比伊尔萨鲁强。不仅是力量,而是全方面的劣化。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若是输给这种对手,今后的苦难想必无可计量。

不能为外人理解,也就仅此一次。只有从正面堂而皇之地战胜它,才配称强者。

“……”

黎二沉默着,踏出一步,又一步,然后挥剑,将飞来的伊萨之砾击碎。随之猛然踏地,力道之强,使得鞋子都陷入土中,鞋子边缘的泥土像起泡一般上翻起来。

“……”

黎二每一次趋近,葛拉拉吉拉兹的声音都——听不见。或者说他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它那吵嚷的杂音并没有形成声音,而是变成了文字直接进入大脑。“怎么可能”“竟然会有这种事情”等等

困惑至极的情绪,也全部罗列成文字被他大脑所认知。同时他也如实了解到,先前他还陷入苦战的对手,此时已是心胆俱寒。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他才不是为了获得优越感,才踏出了那一步。

很快,黎二距离葛拉拉吉拉兹不足数步,这是只要伸剑就能够到的领域。在这至近的距离下,葛拉拉吉拉兹仍然没有放弃发射伊萨之砾。但是已经迟了。在它攻击前摇都被看穿的情况下,伊萨之砾在踏上胜利行程之前便被击碎了。

黎二已然携剑迫近,葛拉拉吉拉兹不禁大声叫道:“吾是军队!你要知道剑的攻击在吾面前毫无意义。”

黎二听到了葛拉拉吉拉兹的愤怒,不,是仅余些微的虚势。它想在陷入劣势的情况下,通过说出自身的强大来激励自己。

确实它说得对,群体对付起来很麻烦。

但是——

“既然你是群体,那么为了将所有意识统合为一,则应当在某处存在着统率这些意识的司令塔。若非如此,你自己便会支离破碎化为混沌。我说的对吗?”

自身的真实被戳穿,葛拉拉吉拉兹不禁变得极度焦躁。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啊?!”

“光……”

“什么?”

“是那道苍蓝之光告诉我的。”

正是回应了自己想念的那道苍蓝之光。

在黎二碰触到那道光时,无声之声悄悄告诉了他。它还说——那绝对不是你无法打倒的对手。

黎二挥剑下斩,精准地破坏了葛拉拉吉拉兹深处埋藏的要害。

就在蕾菲尔对拉朵拉、黎二等人对葛拉拉吉拉兹的战斗各自开始展开的时候,一个人离开本阵的水明,也在本阵到蕾菲尔处连线的中间地点与魔族部队干上了。

“Fiamma est lego. Vis wizard.【火焰·呈现·集结。力量·魔术师。】”

【台版翻译:火焰集结,宛如魔术师嘶吼之嗟怨。原文水明口中说出的是“Fiamma est lego. Vis wizard”,而“炎よ集え。魔术师が叫ぶ怨嗟の如く”是解释意思,相当于日文翻译,所以这里不翻译这个“翻译”。顺带一提,fiamma是意大利语的火焰,拉丁语的火焰是flammae,其几种变格都为flamma;est、lego、Vis使用较广,就当作是拉丁系的吧;wizard语源是中古英语。】

炎之魔术——亚述巴尼拔之火!

【亚述巴尼拔之火,克苏鲁诅咒:传说阿拉伯巫师Xuthltan从沉睡的恶魔身上偷走了被称为亚述巴尼拔之火的宝石,后来他路过某城,被觊觎宝石的国王Kara Shehr监禁Play,Xuthltan不堪折磨嗝屁了。Xuthltan不服,就诅咒了Kara Shehr和他的子民。】

此魔术由来是古代亚述传说中的克苏鲁诅咒,对消灭生物有奇效。咏唱刚开始,空中便出现数个小型魔法阵无规律地漂浮着。随着咏唱持续进行,法阵中心一齐造出散发着明亮光芒的球体。以此燃烧般闪耀的球体为核心,法阵周围被灼热缠绕。咏唱一结束,法阵便如同火焰喷射器一般,猛然射出明亮的等离子体,落进指定的魔族群中。

【克苏鲁诅咒:[出处](http://moa.omnimulti.com/Xuthltan)剑与魔法派奇幻文学创始人罗伯特·欧文·霍华德在1936年12月于Weird Tales杂志发表的短篇故事《The Fire of Asshurbanipal》中,这两者都有客串。原文“ズトゥルタン”对应Xuthltan,似乎没有正规翻译。而上面出处链接中提到,Xuthltan有可能是某村庄名Cthulhu的变体,于是就采用了Cthulhu的正式译名,大名鼎鼎的邪神——克苏鲁。】

随后,群聚的魔族中间暴风狂舞。不幸吹剩下的魔族在灼热火炎中,连绝命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烧成灰烬归于尘土。

数量差很明显,但战力差更大。

然而即便如此,魔族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如同只会按照指令原样执行,不知何为变通的机械。

水明的目的是探索敌方部队以及单人打野,所以他现在才会在此跟魔族军干上。

自本阵比试后又过了数日,帝国将兵渐渐取得了一定战绩,于是黎二等人也终于可以上阵伐魔。而水明从雷纳德得到的请求是:查探并未配置拖延部队的地区是否有魔族袭来,有则自行决断予以攻击。当然因为是单独行动,雷纳德还加了一句:在可行的范围内。

“本来这种事我都是要收费的,不过想想这样能减轻蕾菲尔和黎二他们的负担,也不算坏吧……”来此之前水明在阵地如此说道。

在原来的世界中,请魔术师工作都与金钱挂钩,来到这边后也按老规矩接活自然是合理至极。但是这次因为对方从同伴的事情到提供食物等各方面都颇为照料,水明想着自己也应该用劳动来偿还,便接受了雷纳德的请求。不过当然,如果水明自己主动趟入这浑水却不做点什么,可能就会被人怀疑有异心。

于是水明保持着目前不会让黎二起疑的样子,首先紧缀在被交托了其他任务的蕾菲尔身后,之后便按预定计划采取了单独行动。

他时而展开地图对照繁星位置,确定当时地点与没有拖延部队的区域,然后特意与帝国军的行动路线错开,一边哼着鼻歌一边用被魔术强化过的身体在险峻山道间行进,不久便发现了魔族部队。

数量约两百,是由地面移动类型魔族构成的步兵部队,它们结成一块在侵蚀森林的同时向前推进着,宛如一边蚕食多叶蔬菜一边蠕动的青虫一般,仿佛在自家庭院般推树倒木傲然突进。

这些魔族与水明见过的类恶魔型魔族不同。它们拥有虫兽特徵,体型接近海外篮球选手两倍大。巨大躯体表面覆盖纯黑色角质层形成外骨骼,看起来十分耐操。而且同种之间似乎也会进行某种交流,那蜘蛛口器一样的嘴巴怪异地蠢动着,发出嘎叽嘎叽的声音。

“我呕……”

能让水明产生这般嫌恶感这还是头一遭,与之相比以前常见的、类似恶魔的魔族至少外观还算能看。水明下意识发出声音,而这多少减轻了他生理上恶心想吐的感觉。

在已经发现了它们、而自己不得不做些什么的情况下,水明现在面临两种不同的选择:全灭,或者装完逼就跑。

这个数量要施展两三次大魔术才能全灭,但考虑现在帝国采取的战略,水明觉得不做到这种程度也行。只要与其他部队一样绊住它们脚步,顺利的话再削减一下它们的数量,最后打个报告就可以了。

但是——

“还是多为之后想想吧。”

水明突然有些担忧,不为这场战争的走向,而是关于自己的事情。

以现状来看,与魔族的战争还无法让水明抱有如此危惧,但却有其他威胁的阴影在他心头晃荡。

那便是——以自称“普遍的使徒”的那个宛如蜃景的男人为首的,银露等人的事情。

可以说即便是对于水明来说,那些人也是实打实的威胁:银露在物理方面的强大,还有从蜃景男对魔术师的观点可知、他对魔术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想到今后可能无法避免与他们发生争斗,要是现在不主动踏进危险之中提高实力,那么可以预想下次将会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

“所以……好吧,其实我也知道该把战斗直觉研磨得更敏锐一些了……”

不过直接冲到敌军之中的做法也太过粗暴,水明如此想到。作为魔术师,自然应当摸索魔术师的战斗方法。稀里糊涂的战斗不会有任何好处,更糟糕的是连到手的目标都搞不清楚。

但是,现在水明胸中确实存在一种不得不去莽的迫切感。若只是安于现状,不去切实追求,他总有一天会再次被人按地上。

再次在胸中确认非做不可后,水明从树荫中走到了阳光下。

魔族们立即察觉,发出让人耳鸣的声音冲了过来。凭借利爪和口器,它们能轻易地将孱弱的人类分碎抢食。但魔族仰仗的力量不仅如此,其身上缠绕的黑暗之力才是大头。那是仿佛灵气一般,妖异朦胧的“凝滞”。与暗魔法的负面力量不同,那是以邪神之力为源泉的力量。没有与邪神对立的女神的加护的人若是亲身接触,受到的影响将不是苦痛就能了结的。

但是——

这到底哪里是让人必须害怕的要素呢?确实,这邪神之力很让人惊叹。因为与神格挂钩,自然归属于极强分类。但是水明至今为止经历的战斗不说比之差了,甚至在这之上的都是多得泛滥。

与操纵神秘之力的人们的战斗自不必说,甚至于原来世界中很寻常的战斗,都足以凌驾于这边世界的所有战斗之上。那便是对面世界如今随处可见的,军队凭借科学的利器,以运用为前提,将之演化到巅峰的战术。

机关枪发射的无数子弹,单人可持的反

坦克利器RPG-7火箭炮,视200km与毫厘无异的舰舰导弹、以及搭载了这个的基洛夫级大型核动力导弹巡洋舰,从天空压制敌人的超级雌鹿战斗直升机……与这些玩意相比,魔族又算得了什么?

水明想起自己与这些基本上都是音速、且能够进行视距外攻击的对手的战斗经历,眼前以在那之下的速度袭来的威胁,差不多也就闭眼都能应付的低难度。

他轻松躲开正面飞来的凝滞,再用魔术防御住侧面挥舞的利爪,然后用炎魔术反击。若魔族收拢包围圈,他便吹飞地面以作应对,并借此机会自己跳到空中。随着重力牵引他落到了附近魔族身上,顿时叽叽叽的仿佛金属互相摩擦的刺耳叫声冲击而来。为了将这人类嫌恶不止的声音早点从耳朵中排除,水明积聚魔力将脚下魔族踏碎。于是下面的声音终于消失,然而周围的嘈杂声反而更加厉害了。

“Fiamma est lego. Vis wizard. Hex agon aestua sursum. Impedimntum mors.【火焰·呈现·集结。力量·魔术师。魔术·战斗·燃烧·上升。阻碍·死亡】”

随后亚述巴尼拔之火焚烧魔族。

如洗的碧空之下,火焰跃动如舞,血肉燃烧中白烟弥漫,渐渐在血红的世界中扩散开来。跳出来看,此番光景恍如白日之梦:晴空之下,让人神清气爽的风儿轻拂而过,然后灼热的地狱狂宴渐渐展开。这给人的印象不就是狂放的龃龉样吗?

水明对着这叫唤地狱【八热地狱的第四】皱起眉头,少顷又生出了杂念:“话说魔族的动作为什么一直这么单调?”

水明以前就有些在意:仅以自己所见,魔族至今都只是以平推战术侵略人类土地。虽然也有维舒达设计初美的案例,但那时魔族本队应该与其他时候一样,只会正面莽攻的战法。

它们愚直、单纯,虽会组合阵形,却没有临机应变的巧妙战术,只懂得赌上所信赖的数量和力量,缠着平推战术不放。

确实,数量众多的话这是很有用的手段,而且没有脑子的话战斗方式自然就会变成这样吧。但若敌方拥有对抗的手段,则应另当别论。这个世界的人类为了同魔族战斗,不仅会操纵魔法使用战术,甚至还会从其他世界召唤勇者过来。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打退魔族,延续种族至今。

然而尽管如此,魔族始终固执于愚直的进攻。

这样不就……

对,这样不就像是,坦言自己想被杀吗?

对手在谋划对抗方略,自己却还像腐朽的化石一般,坚守同样的战斗方式。这不就是在找死吗?

突然,水明想起了某个有名的捏造的集体自杀故事。它讲的是发生异常的旅鼠成群结队,接连从悬崖上跳进大海,最终溺亡的故事。实际上并不存在旅鼠集体自杀,不过眼前发生的这些,从某种意义上讲不就是类似的现象吗?

“实际上魔族特意渲染自己攻击单调,是为了让对手大意的雄伟计划……的话也太蠢了吧?这不仅使用条件有限,而且它们也没到必须借此颠倒战况的局面,这也不是重要的战局。单纯是我想太多了,还是它们别有用心……”

水明与魔族交战着,渐渐思考陷得更深。

仔细想想,也可以认为魔族攻击帝国是在诱导本队,为了掩护别动队袭击他处。但是魔族现在正同联合与帝国两面作战,别动队要攻击的话也就只有厄斯泰勒王国,但是如今向那里派兵,能否得到与损失相匹配的战果还是个大问题。

厄斯泰勒王国接收了北边国家谢德科和托里亚的难民,因此难免发生混乱,所以也寻得着进攻机会。但是这样的话战线就会拉得太长,会面临补给跟不上的弊端。

到底是怎样呢?还是说其实什么都没有?随着思考越多,水明渐渐疏忽了攻击,使得魔族包围圈增厚。有形无形中,水明因为不想思考被打扰,于是心中浮躁渐盛。

那就将它们全部打飞吧。如此想着,水明开始编织咒文。

而就在此时——围住水明四周的魔族突然被抹消了。

“……”

仿佛被看不见的巨手抓住,然后捏碎。

事情就发生在极近的空间中,地点有三处。

宛如魔族的影像被困在了玻璃球中一般,空间受到魔力影响呈现出了扭曲。

就在水明如此想到的瞬间,魔族们被抹消了。咕咔的一声,不容任何抵抗。

水明朝着突然出现在背后的气息,眯细双眼发出锐利的目光,并扔出了包含几分凶狠的质问。

“你想干嘛?”

“没什么,只是看它们围得正好,就顺手一波带走了。”

回首望去,可见魔族的肉片和血滩中,伫立着头生白银角的男人。

他身着类似和服、胸前开襟的白色服装,脖子上挂着形如念珠的项链,绿发。脸上时常挂着享受世间万象的傲慢笑意,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氛。但正因为他的形象与这血腥的场景太过违和,不禁显得像是危险的代名词。

他是普遍的使徒中的龙人——银露!

【图10】

龙人扑哧扑哧地笑着,旁若无魔地靠了过来。他到底是没看到它们,还是根本不放在眼里?与这个对危机视而不见的男人相对,水明同样如此。

“我与你的再战不觉得太早了吗?”

“瞧你说的,战斗还分什么早晚?既已为敌,那不论是大地的尽头、时间的尽头,还是无论何处,相逢之处便是战场。”

“还相逢之处便是战场,你是樱桃小丸子里的前田吗……”【猜测】

与恼怒的水明针锋相对,银露提高杀气施压。

那么要在这敌军包围的情况下,爽快地说句“来我们干第二回合”吗?

确实斗争不分时候场合,但在这种情况下开干,只能说与醉鬼乱发酒疯无异。但是对于这个看起来似乎是战斗主义至上的龙人来说,想必一定是觉得赌一把也关系吧。若与魔族的战斗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它们敢搅合进两人的战斗,解决也不过抬手之间而已。

而水明自身也在渴望着这场战斗。

对于存在着能在同一个舞台上对战的强者,并能与之相见,这一定也是水明无比期盼的事情吧。

空气渐渐发出悲鸣。

没被水明火焰解决的魔族们,这次也全部停止了动作。这些生物一开始便不会为恐惧所困,但是在水明高昂魔力与银露强大力量的气机碰撞中,它们几乎是被物理性地束缚了起来。

然而,银露笑容的本质突然改变了——

“等等等等,是玩笑,我开玩笑的。果然见到您就会产生多余的消耗啊!”

“啊?”

“也就是说,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同您交战。”

“那为——”

“先听我说吧。今日我是为了我来找这些鸟虱们算账,正因如此,碰见您只是偶然而已。”

“竟然是偶然?”

“对,就是偶然。”

“你只是为了搞这些杂碎还特意跑过来哦。”

“正宾还在后面,作为开场员我是先来开道迎接的。”

“你是想说魔将也会来吗?又是绑架勇者又是讨伐魔族,你们做的这些事情有些矛盾了吧?”

“那是以您的观点来看的问题,而我们这边好歹觉得是一致的。”

说着说着,银露便悄然转变了话题。

水明也明白了对方是来找魔族的,但他还是有疑问,那便是银露既然不是为了与自己战斗,又为何要与自己接触。

“那么,结果你到底找我想做什么?”

“您不也想铲除这些鸟虱们吗?我想两人合力的话就能更早完工。”

“目的相同就想共同战斗哦。我可不打算和你熟络哟?”

“那正合我意。因为不合时宜的熟络会在再战之时扰乱心绪。”

“你还真是就好这一口啊!”

“那么您觉得呢?”

银露话音一转问道。他在询问水明是否同意合作。

这个男人是敌人,但想必他这样并不是对自己有所图谋,因为他渴望着真正的战斗。恐怕只要是为了这个他甘冒风险的事物,他既便有任务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他就这样的性格啊。

若是自己在这里拒绝,两人再打上一架可就不妙了。没必要去故意增加敌人,而且自己的目的也是讨伐魔族,那么合作便是一个可行方案。不过两人一起战斗的话,可能会暴露自己不少手牌——当然对方也是一样。不管怎样双方都会将底牌隐藏起来,那么拒绝合作则毫无意义。

“可以哦。”

“那就这样决定了。仅限于现在,我的后背就拜托了。”

水明默默颔首。

于是,双方默契地背靠着背,各自面向仍被两人气机碰撞所束缚的魔族。

这便是因为意外展开而导致与龙人的共同战斗。

正确来讲是一场彻底的屠杀吧。

虽然原本便是毫无悬念的战斗,但现在不必在意身后,只需集中注意于正面

与两边就好。

水明击出魔术,魔族中招化成灰烬。背后魔族数量倍杀这边,银露却只需一拳便消灭殆尽。

己方败北要素毫无。仅仅以百计的魔族,不消片刻两人便能终结战斗。

水明注意到的时候,银露已经消灭了背后魔族,进而去击溃其他包围。

“δέρκομαι(视杀)……”银露双眼闪烁妖异光芒,被其睨视的魔族迎着他的视线,尽皆被瞬间粉碎。

【δέρκομαι:原文为“ドラコマイ”,希腊语,意思为看。但对应日文片假名前半截为ドラコ,而ドラコ对应拉丁语draco,是龙的意思。于是ドラコマイ的实际意义是龙的眼神。】

不久前将水明周围魔族全部抹消的便是这招。

通过视线杀害对手的术式中,最容易想象的便是——Evil Eye【邪魔之眼】。它被认为是魔术界最简单、有着古久历史的术式之一,原本是将羡慕、嫉妒的眼光变成一种诅咒施加给对手——当然银露这个与其起源并不相同,但却仍是让人十分惊异的攻击。

但认识≠攻击,水明作为对手的话也承受不了。

收拾掉大部分魔族后,银露忽然笑了起来。

“这次你又在笑什么?”

“呃,只是觉得虽然对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鸟虱,但能与强者并肩将之击垮,这样的,也是意外的爽快。”

“啊?”

“真的是意外之喜哦。尽管我如此战斗了数十年,没想到有一天也能有这样的心情啊。虽然杂鱼还是杂鱼,却也算立了功吧。”

他到底认为这是什么?是碾压大量杂鱼的游戏?不,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沉迷于消除类游戏的连锁反应吧。从银露身上感觉不到嗜虐,那么便可以认为这近似于大量消除后的爽快感。硬要形容的话,也这那样吧。

魔族漫天,仿如黑云压城而来。

魔将——斯托雷伽【贴吧译名】亲率眷属组成大军,径直南下。

“为了让他们去奇袭人类军核心,所以要我们正面进攻吗?——哼!”

斯托雷伽悠然地扑扇着翅膀,独自一魔不满地自言自语。

他不满的是决定战略方针之时,提出计策的利榭巴姆所讲的话:

——大概这场战争人类军也不会怀疑我们会采取单纯的战法吧。

——那我们就针对这一点进行反击,我和伊尔萨鲁大人、葛拉拉吉拉兹大人奇袭本阵,为此还请拉朵拉大人、斯托雷伽大人作为诱饵。

还说这样能给予人类军巨大打击,然后便能轻易胜之。

而这些最终都成了出兵前军议决定好的内容。

确实,如果背刺成功,人类军蒙受巨大损害便值得期待。而人类部队受到奇袭后产生混乱,最后分崩离析,也可以说是当然至极。

但问题是奇袭的对象只是人类而已,真的值得自己这么做吗?

“对付人类还要耍什么计谋,直接碾压不就好了吗?一群蝼蚁而已,那家伙到底在害怕什么?”

所谓计谋,乃是面对自身力量无法获胜的对手,而不得不使用的智慧的力量。但是自己即将要战斗的人类却完全不满足这种条件,军队也绝对与恐怖擦不上边。

其实斯托雷伽率军开始行动后,也清了几支人类部队,他们都是一触即溃、作鸟兽散,仿佛天生只会仓皇逃窜似的。要是能将自己逼入苦战还好,就这些玩意根本没有让魔用上计谋的价值。

因此斯托雷伽不仅对计划本身质疑不止,连带对强推此计的利榭巴姆的怀疑也更深。

“就会畏畏缩缩神神叨叨的,这不屁事都没有吗?那个蠢货脑子只会装水吧!”

斯托雷伽的不满已经超过了忍耐极限,骂魔的话自然就从嘴里跑出来了。

每次一有什么事儿,利榭巴姆就会畏惧人类力量似的,“这是计策”“来一发正义的背刺”“不要让他们猥琐发育”什么的满嘴跑火车,尽醉心于那些小伎俩。明明就是个新来的菜鸟,却把自己的话当纳库夏德拉的想法一样,毫不避讳地对魔指手画脚。

真是最气魔不过!要是像伊尔萨鲁和拉朵拉这种、有与之言行相匹配的实力还说得过去,你个实力不明的家伙还顶着张大脸,凭什么让魔服气?

斯托雷伽嘴巴发泄着,忽然一个前去侦察的眷属回来了。

“前方有人类,大概是与部队走散的士兵。”斯托雷伽读取了眷属的大脑,并未得到可堪一用的情报。要是有人类部队在前方摆阵,他还能提起兴趣去踢一脚,但你说就只有走散的两人……其实就蝼蚁一两只放置PLAY也没什么,但若因此而改变路线就太荒唐了。

就这样开着军队去揉拧,让他们在绝望中体会死亡,也算是对精神最好的选择,既然闯入了我的眼,就让魔好好宣泄胸中盘踞的不满吧。就在斯托雷伽如此考虑的时候,他从眷属的脑子里发现——自己的前锋部队找不到了。

“唔?”

对于这费解的情报,斯托雷伽不禁发出疑惑的声音。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它们在与不在,其实无关紧要。

或许是在哪儿迷路了吧。前面的那些前锋部队是由连点像样智能都没有的东西构成的走哨。有翅膀的魔族至少还有听得懂话这种程度的脑子,而那些仿佛虫兽杂交的产物除了肌肉就什么都没有了。因此它们一旦在山中迷失道路,就会因为无法修正方向而到处徘徊。

“它们说不定是被人类收拾了?”眷属发出疑问。

对此斯托雷伽笑着就是一脚将这想法给踢了回去。被人类收拾了?这事不可能。

若正如这眷属所见,前方没有人类部队,那么就只剩空气才能将这过百魔族给全灭了。而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空气不能成精。

否则就是拥有这等战力的人类大部队,脚下踩着心灵的翅膀,去到了眼睛看不见的远方。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靠心灵的翅膀是飞不起来的。

那么……是留下的那两个人类干的好事?切,这才是最不可能的。

叫退眷属后,斯托雷伽维持方向不变继续南下。然后不多时,一片开阔场所闯入了他的视界。

那是一片孤立于连绵险山、草木不生的平坦土地。

在那里,正如眷属所报告的,有且仅有两个男人十分光棍地伫立着。

狡猾的人类并没有布置部队,那他们果然就是被丢下的可悲士兵吗?当然,斯托雷伽并不会因此网开一面,因为邪神泽克莱亚、魔王纳库夏德拉所希望乃是——根绝人类。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看人类的样子,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这边,但尽管如此他们却一点都不惊慌。”斯托雷伽心下想道。

白衣男,和黑衣男,绿发和黑发。他们不仅不畏惧大军,甚至还保持着淡然的样子朝这边望了过来。

这对亚人种和人类的组合稍稍让斯托雷伽有些意外,但是——好吧,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吧,还是别在意这点了。

斯托雷伽下意识对这俩态度不变的人类来了兴致,决定不把他们一下子给灭了。他故意啪沙、啪沙地拍打翅膀,发出必要之上的响声,然后降落于地。

“人类,你们很不走运啊。被丢在这种地方,结果还遇到我们部队哪。”斯托雷伽威慑般说道。

但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回应,他们仅仅只是,一人泰然处之,一人一脸蠢样。

“怎么?哑了吗?你们大可像其他人类一样、哭着叫着乞求宽恕也没关系哟,也让我看看你们人类很擅长的临死表演吧。”斯托雷伽冷笑如注。

“不敢,那样实在太逊,请恕我拒绝!”蠢脸男间不容发地耸肩答道。

不管是面对我方表情不改,还是将状况置之度外地说俏皮话,这些都让斯托雷伽觉得挺有趣。

“哼哼哼……看到我的大军,真亏你还敢这么说哪。就凭这份虚张声势的厚颜无耻,我就给你个好评吧。”

“别,虚张声势、厚颜无耻什么的,这锅我不接……”黑衣男皱起脸,随后他微微侧首向旁边的白衣男问道,“那边貌似误会了什么,你怎么看?还有这数量,你觉得棘手吗?”

“唔姆,我倒是想反过来问您,您会仅仅因为这些鸟虱凑一块就觉得棘手吗?就这些玩意,不跟路边臭水沟上的蚊群一样吗?我可有说错?”

“……”

这些人类到底在说什么呢?

听了白衣男的反问,斯托雷伽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因为太过强烈的惊愕,使得大脑产生空白,没能顺利理解他们的话。

身处这种状况,他们不仅态度悠闲,竟还口吐狂言,形容自己等魔族为鸟虱?这可不是人类这种脆弱生物该说的话!

虽然因为太过夸张使得斯托雷伽有些忘神,但没过多久他还是渐渐理解了两人间的对话。而随着理解越多,他的怒火也成比例上升。最终这些愚弄的言辞,将会引发盛大的火焰。

而就在此时,黑衣男仿佛还要火上浇油一般,说道:“确实,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闻言,斯托雷伽

的怒火顿时涨到顶点。你最多不过一条杂鱼,竟敢如此贬低魔族?!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人类活蹦乱跳!

“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斯托雷伽狠狠从牙齿间挤出了赐予苦痛与死亡的宣告,与之相应他高高抬起手腕。这便是让眷属们行动的信号,只要他挥下这只手,这些人类将会瞬间被眷属们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全身血液被吸噬得涓滴不遗,最终变成鱼干而亡。

但这样太温和了。还是让他们一次次去挑战死亡折磨的极限吧。这便是试探魔族底线之人应得的惩罚。

对利榭巴姆的不满,已经被怒火覆盖了。

对,就这样被情绪推动着,利落地挥下吧——

“什么——?!”

眼前发生的意外,让斯托雷伽下意识叫出了声来。

紧接行动信号,眷属们的身体本应将俩人类所在之处全部染成黑色才对。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斯托雷伽的预想发展,突击的眷属们忽然在他眼前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

没有给他理解的时间,眼前两个人类主动发话了:

“这收拾得也太简单了吧?”

“您说的极是。其实我多少还希望他们能塞塞指甲缝……果然还是不该对这些鸟虱寄予期望吗?”【原文的意思与塞牙缝差不多,但想想你竟然用鸟虱来塞牙缝,这也……】

两人态度没有丝毫动摇,仿佛日常闲聊一般对话着。

斯托雷伽似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哦。其实也没什么,我也只是看了看而已。”白衣男露出狂妄的笑容。

你见我看的,这意味深长的措辞,到底意味着什么?其中深意,斯托雷伽不得而知。

“你、你们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被丢下的士兵吗?!”

对此疑问大喊,白衣男觉得奇怪似的皱起眉头。

“唔姆?这家伙似乎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什么。”

“我们在等魔啊。听说魔将会来,但是——喂,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类似的家伙啊?话说回来,它们真的会来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真的不来哦。事情脱离预料什么的,这世间太常见不过了。”白衣男敷衍道。

这对话,这毫无危机感的语气与态度,难道他们竟然不知道自己面对是魔将吗?

“你们竟然这样……竟敢这么愚弄我……”

斯托雷伽的愤怒再次超越极限。

仿佛从地狱深处传出的声音,带着他的怒气传播开来。四周空气顿时紧绷,气氛极度危险。他的眷属们不堪忍受,皆龇牙咧嘴、翅膀大开、凶性毕露,然后脸色渐转苍白。

黑衣男见此,忽有所感——

“啊?等、这不是吸血鬼吗?”

目睹它们本性的黑衣男恐慌了起来。

看来察觉到高贵血族,让他本应抱有的恐惧情绪恢复了过来。

“呼、呼哈哈哈哈哈!现在才感受到我的恐怖,但是也太迟了!”

“呜……稍微有点糟糕啊这个……”

黑衣男声音苦涩地摆出架势。

但是已经太迟了!斯托雷伽那千锤百炼的黑暗之力变成眷属的外形,然后解放开来,几近将视界填满。

“首先就拿你开刀!去死吧!”

仿佛处刑的宣告,斯托雷伽施展了Bat Id(类同翼主)【蝙蝠·本我】。虽然在中招之前黑衣男也提高了魔力,但黑暗的伪造眷属很快将之碾碎——

本该如此的。

苍天之下忽然响起爆裂的声音,随后类同翼主被吹飞,强烈的冲击随之而来。

啪叽——伴随着这轻快的声音,斯托雷伽的身体飞了起来。

“嗯?”

“呜、呜啊……怎么会……”

斯托雷伽受到出乎预料的攻击,不住向后倒退。

发生了什么?又见不能理解的攻击,他的大脑不禁全被困惑占据。

另一边,黑衣男保持着打过响指的姿势。他的表情亦是呆滞,很快也转为困惑。但不管怎样,他的态度都太过不合时宜。

“诶?为什么会因为指弹魔术受伤啊你这家伙?搞毛啊?你不是吸血鬼吗?难道不是吗?诶?诶?”

黑衣男瞠目结舌,困惑声不断朝四周扩散。

有什么让他不可思议。有什么让他苦于理解。有什么让他陷入混乱。

看着这样的黑衣男,白衣男问道:“怎么了?那家伙力量虽然比其他的要强……但显著特征也就会吸血而已哦。”

“不,不只是吸血……还有不死身啊,神祖啊什么的。”

“我可没听说还有那样的。而且若真是那样,那家伙首先就不是魔族了,不是吗?”

“诶?”

最后黑衣男吐出了胡乱而浑浊的疑问声,对此白衣男露出怪讶的表情。

“您、到底对那家伙的哪里产生了误会?”

“不不不,因为,因为我们世界的吸血鬼,可谓超种生物。它们从遥远的太古时代生存至今,人类不出动数个大队的英雄或魔术师根本无法消灭,所以……”

对黑衣男这天大的误解,白衣男摇头表示否定。得知答案的黑衣男相当意外,全然不顾他人的惊讶,就这样半张着嘴陷入失神。不久后,他的困惑不合道理地变成了愤怒,然后朝斯托雷伽看来。

“我勒个去?!话说你竟然是个Faker哟!不要钱你碰什么瓷啊!真是吓死个人啦!简直亏大发了我!难道你也是那个吗?和维舒达那家伙一样是个花瓶吗!”

黑衣男因为想法与现实有出入而愤怒不已,但无论如何,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对斯托雷伽来说意义重大。

“小杂种!你竟然知道维舒达吗?!”

“知道哇!说起来那家伙不久前就是被我灭掉的!”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竟然消灭了和我一样的魔将?”

斯托雷伽发出诘问。不知为何黑衣男再次呆然。

“哈……?诶?”

“怎、怎么?”

黑衣男面色一变,变成比之前更过分的哑然。然后他十分意外地扔出话道:“什么?你竟然还是个、魔将?”

他那仿佛是寻遍了所有地方都没寻到的失物突然就从哪个旮沓自己跳了出来,又仿佛积累半天的大招打出去竟然被对方给躲开了一样,失望无比的语气。

对此,白衣男不禁大笑不止。

“听到没?我就说嘛,在这里等着就会有魔将来送。”

“不不不不,为毛你一脸得意啊?还是在这种场合?太奇怪了吧?”

黑衣男口出责难,白衣男则是呵呵、呵呵的愉快地笑着。尽管现在眼前还有敌人,他们却无视。对于这样的态度,斯托雷伽不禁再次怒上心头。

我要杀了你们,用尽全力也要杀了你们。如此下定决心,斯托雷伽十分光棍地飞到了只有自己擅长的舞台——空中。

“我打的就是你们不会飞的人类!看我接下来不把你们手脚给——”

然而,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两人依旧无动于衷。

碧空如洗,宛如明镜。

于秋之清凉中,可得心之澄静。

魔术师——八键水明眺望天空,心中倏尔对上面的魔族产生了悲凉之感。

是因为自己是结社的魔术师吗?还是因为自己继承了父亲的遗愿,踏上了拯救未被救赎之人的道路?

他的心中忽然出现了难以消解的忧郁,不禁长声叹息。

“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要消灭他,感觉有些对不住。虽然他是个口气相当自负的恶棍,但归根到底魔族不过全部是邪神随心操控的棋子、人偶吧?不管他们有没有意识、不,正因为有意识才觉得有些下不去手啊。因为他们根本没得选啊。”

如此抬头望着上方,水明发出了夹带些许怜悯的感慨。

是的,正如他所言,所有魔族都是邪神手中的棋子,只因其根绝人类的想法,而放置在名为世界的棋盘上。所以水明现在才会如此情不自禁地为他们感到悲哀。

魔族从外形的诞生到思考的终结,都以邪神的喜好为基准而被设计出来,那么他何时改变主意也并非不可能,如此等待魔族的只有被诛一途。这便是水明生出忧郁的缘由。

如此,魔族与傀儡、人偶又有何异?

为人偶感到悲哀什么的,要是水明敢对身为Homunculus(人偶)【侏儒;人造人】的某同僚这么说,对方一定会气得一周都不跟他讲话吧。但是这种情况下需要拯救的对象就实在太多了,所以他心中才萌生了这样的感情。

水明复杂的心境也表现在了脸上,对此他身旁的龙人付之一笑,嘲讽道:“都被他那么侮辱了,也真亏您这么说得出口。”

“那是因为我们是敌人嘛,挑衅基本都是被动技能。这次怎么说呢,只是我擅自混乱罢了……”

或许这也是自己不得不拯救的东西吧——像如今这样窥

见了拯救不了的事物,也不管是敌是友,水明内心都会突然涌出这样的想法。

“好吧,我明白您说的是什么了,但是该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哦。”

“……”

“您在犹豫吗?”

“是习惯啦。就像这样,看着拯救不了家伙,我总会觉得……”

“既然如此,那就有必要狠心给个痛快了。这世上必定——”

“快住口,别再往下说了!你再这么说下去的话,我怕自己就杀不了他们了。”

水明开口阻止了银露,没让他说到最后。

而没被说出口的那句话则是——这世上必定会存在救赎不了的事物。

要是水明听到了最后,他就真的下不了手了。因为在他出手的那个瞬间,他的梦想就会通过自己的手被撕碎。

忠告被阻止的银露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他发现了愉快的事情。

“您还太嫩了啊,跟您的持有的力量完全不匹配。”

“我就是这样一群家伙中的一员啊,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

——才变强了啊。

水明如此说着,银露的笑容却朝着傲然转变。

他到底为何会如此愉悦呢?水明还没有明确这点,银露就停止了笑。

然后——

“就是这个,就是因为这个啊。救与不救,这种你自己放在首位的想法本身,乃是你承受不了傲慢。若是你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却将这种想法当作余生大事来宝贝的话,总有一天它会反噬你自身。”

“你这忠告还真是不凑巧啊,我不仅很久以前就被人这么说过了,更重要的是还总惨遭它反噬啊。”

“是吗?。”

“是的。”

是的,水明总是口里说着拯救别人而到处插手,最终搞得自己惨不忍睹。这便是他为了维持自己骄傲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而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别人来说,因为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觉悟。

通过是吗是的这一来回,两人静静地各自接受了。那么就再次将目光转向魔将身上吧。

对方似乎打算一口气击溃这边,于是在触不可及的高空展开法阵,并不断精炼黑暗之力,将之积蓄起来。

他在那个地方根本不需要加快步伐赶工,因为这边攻击不到,那他只需慢慢地、稳定地准备必定灭敌的招数。

某种意义上说这非常合理,但——前提是这边的攻击真的抵达不了。

“鸟虱们,吃我一记灼热的吼声,然后片甲不留地消逝吧——”

“Permutatio. Coagulatio. Vis lamina……【变质。凝固。力量·结块。】”

两人分别倾尽的言语,承载各自击破魔将的期望。一边是恐怖的咆哮宣告,另一边则是将水银制成剑形的炼金术。

龙人领先引动了变化。作为吼声的前期准备,巨大的吸气声响彻四周。

“吼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仿佛要将附近空气全部吸进胸腔一般声势浩大。

背对着这样的银露,水明走向自己应当所处的位置。

行进间,他道:“你们若是没有毁灭人类之外的生存目的,那就只是邪神制作出来的合格傀儡。真是悲哀啊。但即使悲哀,若你们只是伤害他人,那我不管你们是不是魔族,都留你们不得。至今为止我已经消灭了很多魔族,多到我自己都觉得现在还这么说的自己真的很蠢,但是啊——真的真的,我没想到魔族的罪孽竟是如此深重。”

如此,水明将心底某处缠结的悲哀之情化成言语投向空中,然后手持水银刀,闭上双眼。

“The shine of end revolve. Aqua horizontal hand. Sever the blue of blue.”

【澄澈青光赋予天顶繧繝变幻。形似水天,此等境界于此刻唯吾手中。辟开苍天,其名为耀眼的苍蓝之青。】

水明咏唱着咒文,同时双手握住水银刀朝地面刺下。

不可思议的声音伴随着咏唱开始回响,接着其脚下天蓝色的大魔法阵扩展开来,朝半空释放魔力变成蓝色闪电,灰尘被激起随后被拉扯着向天空飞舞而去。

随之其魔力也为这行使的魔术而啪唧啪唧地献上喝彩,水银刀蛇食鲸吞般吸收空中全部光彩,然后剑指苍天。瞬间强大至极的力量猛然掀起地面残余,在周围构筑起龙卷风一般的强风圈,草木土石一齐撕拉撕拉地被撕碎抛飞。抬头向上可见深蓝天空色彩尽失,呈现出暗夜之状。

“Breath blade distract!【呼吸·剑·散】”

【以此剥夺苍穹碧蓝之澄清刀身,退尽邪魔!】

于是,龙口喷射灼热吐息,蓝色剑光耀染苍穹。

赤青相互混淆着,照亮被黑色笼罩的天空。

无论是魔族群体,还是斯托雷伽,皆连抵抗的权力的没有,便在紫电中灰飞烟灭。

结果,魔将斯托雷伽以及他所率领的眷属全灭。

那是可以用非常容易作为闭幕词的终结,有关于此只能怪他们的对手不好。决胜手段是Dragon Roar(龙哮)与蕴含净化之力的Breath Blade(清苍刀身),两者结合出了让人联想到闪电奔流的无情一击。

以斯托雷伽的视点来看,大概就是迅雷不及掩耳吧,在迅疾强大的力量面前他连防御都没来得及。

“怎么说呢,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吧。”

“说的正是,这魔族当真是不幸有余吧。”

斯托雷伽终结得有些滑稽,但他为此付出了生命,所以银露也笑不出来。

斯托雷伽很不尽兴地完结了,其他的要是没在哪儿被消灭,那魔将也就只剩四大天王了。

但是——水明却因为什么,有些静不下心来。

那是在与银露相遇之前他一直考虑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不肯从脑袋角落里离开。

“怎么了?脖子后面有什么吗?”

水明转身背对银露,而他面朝的方向,则是帝国阵地所在。

“我要回去了。我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

“嗯,我的不祥预感都很准的。”

说完,水明使出了身体强化魔术。

“唔姆,那么可以让我同行吗?”银露说道。

“哈?”

“也没什么,你背负不祥预感的事情,对我来说可是非常愉悦的。”

“你啊,真的消停点吧。”

水明态度尽显退避,银露则再次愉快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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