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著春雨。
在这个装潢让我觉得很陌生但是我下周应该就会看腻的教室中……
这一群让我觉得很陌生但是下周我应该就会看腻的同班同学们……
正在自我介绍。
现在是高中开学典礼后的班会时间。
从今天起,新的学校生活就要展开,全班的所有同学都释放出有点雀跃的紧张感。
姓名。
嗜好。
国中参加的社团。
在高中想做的事。
诸如此类的,大家依序自我介绍,有人紧张生涩,有人不急不徐。
代表市川樱介队做自我介绍的是辉井路。
毕竟我在别人面前阐述自己会很紧张,所以我不太喜欢自我介绍。
而θ郎则是非常喜欢在别人面前阐述自己,喜欢到会很亢奋的程度。
我们必须预防三年前的「自我介绍笠地藏王事件」再次上演。
那是国中开学典礼后的班会时间发生的事。
在班会上有个自我介绍的机会。
θ郎跃跃欲试说「一定要让我来」。
在自我介绍的期间啊,教室中有三十多人都会在座位上,他们能接收的只有我传递出去的资讯,他们在这段时间只能乖乖听我想传达的事情,也就是说这是垄断听觉的时间,我要用自己的声音灌爆他们的耳朵、用自己的语言塞爆他们的脑子。
在θ郎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该阻止他了,唉,为时已晚。
国中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年轻的班导女老师要求我们「说说你们喜欢的类型喔」。
国中的新生不分男女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羞怯的神情,在自我介绍时也一个个说了自己喜欢的类型。
然后就轮到樱介(θ郎)了。
「我叫作市川樱介,我是觉得我和在座的你们算是有点缘啦,毕竟全世界同年龄的人搞不好就有一亿人了,但是我们却在这个岛国、这个镇上、这个平凡无奇的国中里成了同班同学呢,我平常也不告诉别人什么『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既然我们还算有缘,我就破例公开一下好了。」
这个人是不是很难搞?
光是在樱介观众席也能感觉到大家心中的这个疑问已经渐渐弥漫整间教室。
但是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θ郎的自我介绍才刚开始而已。
「在谈我喜欢的类型之前,我必须要谈一下日本的民间故事《笠地藏王》。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在年关将近时,有个老头子拿自家制作的斗笠去路上卖,结果一个都没卖出去,回家路上下著雪,他就把斗笠戴到路边的地藏王头上,后来得到了地藏王的回报,就是这个故事。
是说这老头子也太废了吧?
我说废是因为你老婆努力编了斗笠出来,你不但在镇上一个都卖不掉,而且还把斗笠全都戴到地藏王头上,这样对吗?这家伙可是那种工作不顺遂就会开始自暴自弃的男人啊。
而且我记得照《地藏十王经》这部佛典里面说的,地藏王本来不是阎魔王的化身吗?也就是说供奉东西给地藏王可能是代表『我到阴间后请祢多加照顾』的意思耶,这个突然替地藏王戴上斗笠的老头子十之八九是产生想死的念头了吧?」
樱介(θ郎)环视教室说:
「本班的女生们啊,还有很多男女之间的浪漫情事在未来等著你们,你们要是喜欢上那种自暴自弃、回程还把卖剩的东西非法弃置的男人,你们可是要吃苦的啊。他是一个非法弃置的业者,走路的地藏王是不会来报恩的,只有热衷报导社会现况的媒体会找上门来加以挞伐而已。
不过《笠地藏王》中老太婆的问题还比老头子更大啊,她听到没卖出任何斗笠、缺乏面对面行销技术的老公说『我把斗笠全戴到地藏王头上就回来了』之后,她竟然爽快地说:
『你日行一善呢。』
天啊,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这么温柔地赞美自暴自弃的男人啊?这样老头子的废柴病岂不是没药医了吗?
你应该要当一个给糊涂老公当头棒喝、立刻起身收回地藏王戴的斗笠、代替老公去镇上把斗笠卖出去的女人吧?然后你要用自己赚来的钱买些佳肴,两人共度一个富足的年啊──这种女人就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如果是我去镇上卖斗笠,要我去斗笠店强迫推销我都干,所以也不会让老婆费到心啦,科科科科科科。」
这就是热爱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热爱到失控的θ郎在国中的首次出战。
后来……
在全校学生强制参加的校内演讲大赛班级预赛前,那些懒得写演讲稿的男同学就提议,说愿意付五百圆请θ郎代写。
θ郎撰文的速度非常吓人,没想到全校男生中高达约一成的稿子都是他写的。
写得快不代表他写得就不好,每篇稿子θ郎都挖空心思在写。
而θ郎出品的演讲稿在各班预赛中拔得头筹,在校内演讲大赛决赛中θ郎秘密出品的演讲稿囊括了所有奖项。
我以为θ郎会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但是他似乎很不满。
因为──
θ郎本来是拿他最满意的稿子上阵,结果他兴奋过头大幅超过了规定的时间,最后什么奖都没得到。
瞒著学校用五百圆买来演讲稿的同学都觉得奖状是市川樱介应得的,最后他就抱著一大叠奖状(他们脑子转很快,涂掉奖状上自己的名字手写上「市川樱介」)回家。
回家路上,θ郎进了公园的公共厕所,他听到女生厕所传来小声的求救:「不好意思,如果有人在的话,可以给我纸吗?」他竟然就把一叠奖状给她了!
这些明明是θ郎用他呕心沥血的演讲稿赢得的功勋,他竟然把奖状给路人当卫生纸用,唉,根本就是自暴自弃的废柴。
在樱介观众席目睹这一幕的辉井路说:
《θ郎郎,你日行一善呢。》
θ郎回说:
《我被演讲大赛的评审否定了,而你却这么温柔地赞美我啊?辉井路,你真是好女人啊。》
他热泪盈眶。
喜欢的类型果然是会变的。
──话说回来,奖状的纸质不会很不适合擦屁股吗?
我问了之后……
θ郎就从男生厕所把厕所用卫生纸卷筒丢进女生厕所,可喜可贺,全剧终。
好,回到原本的话题。
因为国中生活第一天的「自我介绍笠地藏王事件」,市川樱介立刻被大家说「这个人好怪」。
这个人好怪──大家一旦这样想,我接下来的三年学校生活就开始有各式各样的麻烦。
所以……虽然这次(高中生活第一天)θ郎也热切希望能担任市川樱介自我介绍的工作,但是我劝退了他,然后让辉井路负责。
接著轮到了樱介(辉井路)。
「我是市川樱介队……不对,我叫市川樱介,嗜好大概有五个左右,国中的时候各有各想做的事所以没有参加社团,高中我想多学一些男生和女生身体构造的差异,啊,还有还有!我好想找到四等亲以外的喜欢的人一起去郊外那个像城堡一样的旅馆喔。」
这一刻,我们今后的高中生活也确定要在被大家觉得「这个人好怪」的状态下开始了。
高中开学过了两个月。
因为「自我介绍身体构造差异&像城堡一样的旅馆事件」的影响……
认知无偏差的女生不会靠近我。
认知无偏差的男生觉得要是和「认知无偏差的女生避之唯恐不及的」男生在一起可能会被当作是一伙人,所以他们也不会靠近我。
所以市川樱介在大家眼中可能是个一直在教室角落形单影只的「孤单的人」,但是……
到了下课时间,无论我、θ郎或辉井路谁在樱介表层,我们都会戴上iPod耳机在音乐的包围之中相谈甚欢。
因此我们一点都不孤单。
我反倒觉得我有生以来好像都还没有尝过孤单的滋味。
《囚慈慈啊,我们趁下课时间一起去厕所排排站尿尿吧。》
《我说辉井路啊,只要说「我们去厕所」就好了吧?我们有生以来一直都是「排排站尿尿」啊,科科科。》
……我甚至会希望至少有那么一次能尝尝孤单的滋味。
我、θ郎和辉井路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一个人的时间。
我们从小就养成习惯,夜里都是同一时间睡著的,所以不会有人单独醒著行动。
这同时也是因为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在樱介表层醒著,身体在这段时间就没办法得到休息。
顺带一提,市川樱介队的熄灯时间常常都会搞到很晚,毕竟我们从早到晚都在做我们三个人想做的事,结果总是很容易熬夜。
因此白天在樱介观众席的成员如果遇到恶魔般无聊的课,有时会打定主意直接午睡,虽然身体无法休息,但是也算是能恢复一些体力,或者说是可以有精神上充了电的感觉。
有时候就刚好在樱介观众席的两个人都在睡午觉。
此时在樱介表层的人就会度过一个人的时间。
没错,我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下课时间独自静静欣赏音乐,不和θ郎或辉井路聊天好像也不赖。
不过……
此时的我没办法独自静静欣赏音乐。
认知无偏差的同学照理说都不会靠近市川樱介的座位,但是有一个男生来到了我眼前。
也就是说这个同学是认知有偏差的人。
这个男生的制服没照规范穿,这是他们所谓的「潮」穿法。他没有一声招呼,一靠近双手就咚一声抓住我的桌子两端。
虽然他不会给人粗鲁的感觉,可是总觉得像是随便乱开别人家冰箱一样没礼貌,所以我也产生了戒心,毕竟他是认知有偏差的同学。
而且这男的还有那种在校园剧中第一个带头反抗老师的叛逆气场,我跟他应该没有打过照面啊。
我本来是用iPod随机播放听歌,现在刚好播到电影《铁达尼号》的主题曲,我耳边传来歌后席琳•狄翁的优雅美声。
尽管我面临的是这种情况,我还是霎时间闪过「这该不会是一场浪漫的懈逅吧」的念头,音乐的力量真不是盖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擦了香水,他身上有一种类似香草般的甘甜气味。我看他好像想说些什么,我没有拿下耳机,而是调低音量等著他。
席琳的声音就算变小了也依然空灵又强而有力。
「市川同学啊,听说你以前被叫作『樱王』喔?真假der。」
我记得「真假der」是从「真的假的」音变来的,在本校的部分族群间很流行,也是新型的语言乱象。
在日常对话中会讲「真假der」的不分男女都是类似的一种人。
就是在教室里总是很唱秋很为所欲为的那群人,那种唱高调的气场让我联想到交响乐团里的钢琴或小提琴,顺带一提,市川樱介队应该是铜钹吧。撇除θ郎偶尔会连敲铜钹一百下狂刷存在感的情况,基本上我们都很低调的。
我开口:
「真der。」
……不知道我是不是用错流行语了?
眼前的他露出的冷淡表情像是听到了今年最无趣的笑话,他转过头去。
他身后的五个男女应该也是他朋友,他们也有那种在校园剧中第一个带头反抗老师的气场。
他对著这群人说:
「看吧,我说到话了,可以了吧?」
他回到教室门口附近的团体之中,他们也笑著迎接他。握拳相撞,嘻笑相对,你们开心最好。
我想到国中时期发生的事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又被当作一个试胆景点了。
国中时期,只要敢跟怪人市川樱介说话,同学们就会认定他是有胆识的人──所以市川樱介变成了知名的试胆景点。
应该是这所高中里跟我同国中的人把这件事传开来的吧,这下看来我在高中要奠定我试胆景点的地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话说回来刚刚跟我说话的男生运气真好啊。
如果在樱介表层的是θ郎或者如果樱介观众席的θ郎醒著,事情应该会变得很棘手。
θ郎会想尽办法增加试胆人心里的阴影面积。
而他会这样做……
是因为他有一个要命的信念,就是他觉得他必须防止这些男男女女变成闲来没事就跑去闹鬼地点胡搞瞎搞的笨蛋大学生,所以他要让他们知道贸然去试胆会有什么风险。
由于θ郎这种增加同学心里阴影面积的行为,「试胆景点市川樱介」在国中时代总是让人戒慎恐惧,结果也渐渐让我们陷入了「由于众人戒慎恐惧,所以想试胆的人前仆后继而来」的轮回之中。
这段历史要在高中重演了吗?唉唉。
在我发现充满各式各样麻烦的学校生活可能真的要重新上演时,不禁让我消沉了下去。
突然间我脑中回响起辉井路说过的话。
《不要烦恼可能会发生的问题,等发生问题了再烦恼!要是问题可能发生时就要烦恼一次,那一天不就要烦恼二十五小时了吗?》
就是说啊。
我重新振作想重返音乐的世界。
我把调低的iPod音量调了回来。
我猛然向前看──
教室门口附近挤了一群我们班和应该是别班的女生。
我看到其中一个人的瞬间,就再也无法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了。
iPod全曲随机播放,席琳的歌声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耳机传出YMO〈对你怦然心动。〉的旋律。音乐的力量真不是盖的,我怦然心动了。
虽然她已经蜕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高中女生……
但是我认得出她。
──是一色华乃实!
原本总是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小女生长大了。
我噗通乱跳的不是盖的啊。
聚在一起的女生们要解散了。
一色华乃实在回她的班级前往我这里瞬间瞥了一眼,我觉得我们眼睛对上了。
自从小四的二月后再也没见……
所以是睽违五年四个月了啊。
我还在重逢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来,睡完午觉醒来的θ郎就说:
《早啊,囚慈,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吗?》
他的语气很随便,完全透露出他「反正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吧」的想法,所以我兴奋地告诉他我和一色华乃实的重逢。
《你说一色华乃实?此话当真假der?》
θ郎不喜欢在本校的部分族群间流行的「真假der」,所以他努力不讲「真假?」而是改讲「此话当真?」,可见现在θ郎有多诧异,他说的话才会以这种神秘的方式古今交杂。
我说:
「此话当真der喔!」
看来一色华乃实好像是隔壁班的。
我非常希望能跟她说上话!
虽然我每节下课时间都跑去隔壁教室窥探……
但是一色华乃实一直是女生圈圈之中的一员,别说是要我突然去找她攀谈了,就连要θ郎做这件事他都很犹豫。
《我想跟华乃实实聊天啊,表层就交给我嘛。》
辉井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有一丝犹豫。
这一点有时让人觉得很可靠……
但是辉井路和一色华乃实相处中曾经搞出一项前科,也就是让实习老师颁给我们「穿新衣的樱王」这个绰号。
辉井路在升上高中前精神年龄当然也成熟了(但愿如此),所以她应该不会突然开始玩医生游戏……
但是下课时间周遭的同学很多,把樱介表层交给辉井路去跟一色华乃实攀谈的风险还是太高了。
因此……
我们束手无策,只能等待放学。
可是……
放学之后,跟一色华乃实攀谈的绝妙机会也没有从天而降。
她放学之后好像也完全没有落单的迹象,唉唉。
回家路上,我垂头丧气地想「结果还是没跟一色华乃实说上话啊」,而我最在意的是下课时间辉井路从走廊上看到一色华乃实时说:
《华乃实实身体中复数的光芒消失了……只剩下一道光芒了,大家都不在了啊。》
一色华乃实总是处在一群人之中,让人联想到红鹤的生态。
她身边总是有其他朋友,结果我也一直找不到攀谈的时机……
重逢(我渐渐开始怀疑眼睛对到能不能算「重逢」了)之后都过了一星期,我竟然还没跟她说到一句话。
能和她重逢实在值得庆祝,但是我却无法和对方说上话,唉呀,我真是没用!
可是……
我很疑惑,我跟一色华乃实不一样,我总是孤身一人,为什么她不来找我呢?
莫非她并不觉得重逢有什么好开心的……?
今天的放学会先从我想做的事开始做。
所以我来到放学回家路上的一间卡啦OK。
在外人眼中百分之百会觉得这是一人卡啦OK,不过市川樱介队全体成员都预计要大唱一波。
我们的卡啦OK固定都是从θ郎独唱国歌〈君之代〉拉开序幕。
接下来就会各自在点歌机上点歌,虽然选曲是个人自由,但是我们都会精挑细选。
精挑细选──没办法,我们不能随随便便想到哪点到哪,我、θ郎和辉井路大致都是依序来唱,但是我们的身体只有一个,要是轮番硬操喉咙,喉咙很快就会累了。
而且θ郎很爱重金属乐,他一旦开唱就要疯狂咆哮。
辉井路不管是在唱什么歌都会精神饱满疯狂大声唱。
因此我们才唱一个半小时,嗓子就会疯狂哑掉。
差不多唱到一个半小时的时候……
樱介(θ郎)去厕所意思意思漱了口后回到包厢。
《我的喉咙复活了,来吧,囚慈,压轴曲就交给你好好表现了。》
我和樱介表层的θ郎切换过来。
我们的卡啦OK结尾曲固定都是〈萤火虫之光〉。
θ郎和辉井路每次也都会在樱介观众席跟我一起唱。
〈
萤火虫之光〉的前奏让人感觉店家就要关门了,我们浸淫在「市川樱介队胡搞瞎搞in卡啦OK」进入尾声的氛围中,就在我正要开唱的瞬间──
卡啦OK包厢的门打开了。
是店员误送了我没点的饮料来吗?
咦咦──?
在我眼前的……
战战兢兢进入这个播放〈萤火虫之光〉肃穆旋律的包厢里的是……
一色华乃实!
我看得出来闯入者一色华乃实紧张到全身紧绷。
她的音调完全被「萤、火、虫、之、光♪」的旋律带著走。
「市、川、樱、介。」
她这样叫我。
我说是这样说,但是其实我也紧张到全身僵硬,结果我也两三下就被「窗、外、的、雪♪」的旋律带著走……
「一、色、华、乃、实。」
我说。
一色华乃实「哈哈哈」笑。
我也不禁「噗哈哈」笑。
真是一次又呆又傻的重逢啊。
我们笑开怀了之后也就不再那么紧张了。
我说: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和朋友来的……我到走廊上时就看到你从厕所出来。」
原来如此,然后你就追了过来啊!
「好久不见,对吧?」我说。
「对啊,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了。」
「啊,一星期左右前……我们有,对到眼睛吧?」
「有、有对到,那时我没能跟你打到招呼……后来也没能去找你……对不起。」
一色华乃实的脸红到在这个光线有限的卡啦OK包厢中都看得出来。
「……我太不好意思了,一直不敢去找你,嘿嘿嘿。」
知道她不是不期待重逢我就安心了!
「我才是呢,真抱歉没办法找你攀谈,我看你身边有人……就、就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足够的勇气。」
我好像说出了很丢脸的事情。
「啊,嗯,我懂,旁边有人的话就不太好攀谈呢……」
重逢的喜悦倏忽即逝。
一色华乃实必须回包厢去找跟她一起来卡啦OK的朋友。
要是她朋友看她没回来而担心地跑去厕所看状况就麻烦了。
在她离开包厢之前,我们匆忙交换了联络方式。
一色华乃实说:
「你还愿意像小学的时候一样,跟我当好朋友吗……?」
《这是一定要的啦。》
《朋友一生一起走的啦。》
听到辉井路和θ郎的回答后,樱介表层的我想都没想就说:
「太过时!」
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一色华乃实当然也以为我是在对她说的,而且她应该不是听到「过时!」而是听成「过世!」了。
「我、我……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生前也跟我当好朋友。」
她正经八百地这样说,我「噗哈哈」笑了出来。
「嗯,我们从这一刻起就当好朋友吧。」
「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成熟,以后就请你多多指教了。」
一色华乃实说完后就走出了包厢,此时……
她在走廊回过头来说:
「真开心看到你跟以前一样『噗哈哈』的笑容……辉井路姊和θ郎哥都好吗?」
「啊,嗯,嗯。」
「哇,太好了!你们三个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超级相亲相爱的市川樱介呢!」
一色华乃实的喜悦笑容实在是非常灿烂……
所以转眼间,在她又变回原本那个常常低下头来的模样时,她呢喃的声音显得越发悲伤。
「同个身体里面的大家接连消失……真的很寂寞啊。」
「咦?什么意思?」
「那就再见了,拜拜。」
门关上后,包厢中只剩下我们一个人。
我感受到……
又喜又悲的冲击。
我以内心之声先问了他们喜悦这个部分的问题。
《她问说「辉井路姊和θ郎哥都好吗?」应该不是因为她想起当初玩多重人格游戏时樱介体内设定的人格名才说了个笑话……吧?》
《是啊,她听说辉井路和我都好,竟然会心花怒放到这个程度,如果只是开玩笑应该不会这么开心吧?》
《嗯嗯,而且我野生的直觉告诉我「你们三个人是超级相亲相爱的市川樱介呢」是华乃实实最真心的真心话喔。》
也就是说……
一色华乃实本来就知道了。
她从小四就知道市川樱介体内其实有三个人存在。
这果然是喜悦的冲击。
因为这代表她不是把我当成假扮囚慈的市川樱介,而是把我当成名为囚慈的人。
可是……
悲伤的冲击依然挥之不去。
──同个身体里面的大家接连消失……真的很寂寞啊──
我问多重人格判定者辉井路:
《大家真的已经不在一色华乃实体内了吗?》
《……嗯,我从刚刚的华乃实实体内也只看到一道光芒。》
小我两岁的撒娇王女孩「春雨」。
继承上个时代太保魂的「夏目」。
爱玩cosplay的性感大姊「千秋」。
死守私人空间的超木讷「冬月」。
小四的放学后她们都真实存在,也真的都和我们一起玩耍过,我们共度了一段时光,而她们如今已经不在了,竟然已经不在了。
──这次与她的相遇,让我发现自己是与一个人重逢,却与四个人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