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勿忘冒险者公会的约定

在水明与蕾菲尔相遇前不久,为了达成回归原本世界这项目的,他从厄斯泰勒王国的王城凯美利亚启程,现在他正位于首都梅特尔的大马路前。

水明一离开王宫后马上动身前往贩卖服饰的商店,当他打理好平时在城镇外出时要穿的衣物后,他总算处于能稍感心安的状态。

「……很好,如此一来无论左看右看我都像个普通人了。」

当水明确认自己总算融入周遭后,他放心般地舒了一口气。

要在这宛若中世纪欧洲的城镇生活,再怎么说,穿着西装式学生制服未免也太不协调。这点水明一开始就已经有深刻感受,所以他二话不说立刻率先跑去服饰店。

水明原本打算先卖掉带到这里的高中教科书以筹措必要资金,然而结果却是花费先前从宰相葛雷斯手中接过的金币,才获得现在的成果。

水明身上这套服装是参考周遭同年龄年轻人的样子购买的,尽管他的外观看上去总算能被纳入普通人的行列,但穿起来果然不怎么舒适。

与现代衣物相比,穿起来不舒服或许是天经地义,不过这下他总算不必介意他人目光。

「那么,接下来就去冒险者公会吧……」

水明确认起衣袖的触感,同时迈开步伐往下个目的地的冒险者公会前进。

然而水明之所以把冒险者公会选为继服饰店之后的下个目的地,是基于他想先获得能当作类似身份证的物品这项理由。

离开王宫自力更生是无所谓,不过目前水明的身份形同流浪汉,如此一来,肯定会碰上诸多对他不利的情况。

身份的概念与现代相同,在奇幻世界内同样与生活有直接关联。不对,和现代不同的是,只要此处依然缺乏除了以身份和外表来当作判断对方来历的方法,一旦身边欠缺能有效证明身份的物品,情况将比身处现代社会更加危险。

由于水明已经决定离开厄斯泰勒,所以当下或许不存在立刻到手的必要性,只是既然他处于早点拿到会比较有利的状况,就该赶紧入手能证明身份的物品。

接着是关于这被称作「冒险者公会」的地点。根据水明从凯美利亚书库捞出来的资料显示,冒险者公会和其他公会的不同处是任谁都能去登录。

其他的工会——例如商人公会或工匠公会等地,大多数的公会直到获准登录为止,都必须累积一定程度的经验且需要背书人,但是冒险者公会则不需要。简言之,此处为即使身无分文也能前往的轻松组织——这种说法或许稍嫌过分,但至少算是只要具备实力自然能水到渠成的公会。

不过冒险者公会尽是些缺乏保障的工作,委托人自然不会交给不值得信赖的人去办。由于抛来这里的全是些危险工作,除非委托人主动提及,否则这类工作想当然耳与普通人无缘。

虽说水明也有魔法师公会这选项,然而魔法师公会一旦备战就会被当作国家战力使用,这点与水明的企图相悖。换句话说,对他而言取得公会认证后有利可图的就只有冒险者公会。

(结果还是变成这种超老套的固定走向……)

当水明步行在马路上,模模糊糊地想着这类事情时,他已经抵达看上去像是冒险者公会的地点。

矗立于眼前的这栋建筑物同周遭建筑物皆为两层楼木造房屋,其屋檐下挂有一面犹如餐馆或酒吧般夸张突显名称、写着「宵暗亭」的招牌,大门口还伫立两位身穿金属盔甲的守卫。尽管建筑构造与其他房屋无异,若非得提及此处明显特殊的部分,就是那宽阔的占地面积。

论及这个异世界都市,为防范侵略者与魔物等外敌入侵,都市被轻易超过二十公尺的高耸围墙包围。正因为这道围墙的关系,都市占地受限,以至于分配给每户人家的占地面积自然贫乏到可悲的程度。

基于这点,光从这座冒险者公会获得的土地与面积来看,冒险者公会受到国家相当程度重视的这点显而易见,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仔细环顾四周后,即可发觉这附近和其他马路的景色大相径庭,做出夸张打扮的人们随处可见。

光看见就让人联想到游戏或动画登场人物般浑身包覆盔甲的战士风壮汉,或是翡露梅妮雅那种披着魔法师风格长袍的纤瘦男女搭档,不然就是背着被称为阔刃大剑那种宽刃大剑的男性。

若是这群人身处现代日本,肯定会因为违反枪刀管理条例等诸多罪名遭到逮捕,但这些危险物品在这个异世界都被分类为生活必需品,所以不会发生被逮捕的惨剧。

只是待在这边果然仍略嫌危险,光是稍微闯入冒险者公会周遭,就能感受到神经紧绷的气氛,然而能在大街上体会到这种氛围倒也算新鲜。

水明一边眺望充满险峻气氛的周遭,同时往宵暗亭大门迈进。即使水明伫立于大门口,严加防守大门两侧的守卫也没多说什么,看来他似乎没搞错地点。当他颔首后打算走进室内时,守卫们仅示意了解而轻轻举起单手。

水明看了守卫一眼后,推开大门步入室内。

再看到冒险者公会的建筑内部。这种经常被谈论的奇幻世界设施,其内部装潢大部分皆以酒吧为基础。由于中世纪的酒吧不仅被当作提供饮酒服务的设施,甚至拥有被当作万事屋或集会场所等不同面貌,所以酒吧大致上被视为冒险者公会。水明先前还在想或许实际上根本没这回事,结果宵暗亭的装潢却过分符合这类想象,使他不禁扬起感叹声。

正前方有能让委托人与公会成员商讨的窗口,还有为此并排的长椅,隔壁则有放置类似情报志刊物的台座,也有张贴委托单的公布栏。

再来占据大厅绝大多数面积的则是类似酒吧结构的一角,不仅有高脚圆桌与长桌,还有橡木制酒桶堆积如山,然后也不管目前还日正当中,就有一群打扮夸张、单手持杯豪饮类似葡萄酒或啤酒等饮料到面红耳赤的人。

(大白天就在喝酒,又不是有什么特殊活动。)

水明一边发出不晓得是佩服还是愕然的声音,同时轻瞥这群人一眼随即往内走。接着他瞧见置于附近长椅上贴有注意事项的标记板。

水明遵循注意事项所写的内容,照顺序前往队伍最尾端,接着——他与红发少女蕾菲尔•葛莱齐斯相遇。

❖ ❖ ❖

——水明回应蕾菲尔而报上自己的名号,待蕾菲尔数度细嚼名字的发音后,她终于在熟悉水明的名字后猛力颔首。

「原来如此,你叫八键吗?真不好意思,让你为了这莫名其妙的神谕特地配合我。」

「不会,我无所谓喔。不过救世教会经常下达神谕吗?」

「是的,确实如此。我也是常到教会露面的人,不时就会像算准时机般收到神谕,只是平常少有类似这次如此具体的内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哦……」

当她流露出拿这件事没辙的叹息声答复水明时,水明则发出难以分辨出关心与否的声音。他原本以为这异世界的救世教会是仅止于下达会撼动国家天启的宗教组织,没想到竟然还有针对个人的神谕。然而这让人难以拿捏主旨的内容,天晓得究竟是神明一时兴起,抑或为提出神谕者的兴趣。无论如何,既然是神谕,在该名主教不是骗徒的情况下,若非有利用降神术为基础的超常存在介入其中,神谕无非是靠某种占卜或占术所得知——

「竟然会有这种天启,还真不晓得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真的,实在难以理解女神到底在想什么。」

「你讲这种话不会有危险吗?」

「这里没有脑袋顽固如石头的主教在,一点微不足道的抱怨,想必女神也会原谅我——」

「下一位请。」

就在水明和蕾菲尔还在聊天时,柜台朝他们的方向出声。放眼望去,蕾菲尔隔壁已经没有坐人,因此下一位该前往柜台的人是谁则不言而喻。

「看样子轮到我了呢。」

「好像是呢,请慢走。」

「好的,希望你的委托也能尽快解决。」

当水明献出这句与对方临别的台词,她却回水明这句话后随即朝柜台小姐的方向走去。

「……?」

水明不清楚为何她要对自己讲这句话,就在水明还露出费解的神情时,她已经和柜台小姐一来一往问答好几回。当她填写完手上的文件后,随即在柜台小姐催促下通过位于深处的那道门。水明暗忖之后可能要进去面试,此时柜台有人出声喊他。当柜台冒出「请上前」的声音后,水明立刻起身前往柜台。

「——欢迎莅临冒险者公会宵暗亭梅特尔分部……请问您应该是初次光临吧?」

「你看得出来?」

「是的,因为您刚才饶富趣味地四处张望公会内部,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会这样——那么,请问您今天是要进行委托吗?」

「不,我希望能加盟。」

当水明祭出此言,柜台小姐好像以为自己听错。

「……什么?」

「恕我失礼,我是说希望能加盟。」

「请、请问是否能再请您复述一遍刚才那句话呢?」

「所以我都说过希望能加盟了。」

不晓得这位柜台小姐是否纯属意外漏听,她居然毅然决然地重问三遍,再加上不知为何她的表情竟然变得相当严肃,接着似乎因为烦恼某事而用指尖搓揉表情僵硬的眉头,最后总算大叹一口气再以谨慎却饱含焦躁的口吻询问水明。

「请问……不好意思,您是清楚这里是冒险者公会宵暗亭才这么说的吗?」

「是这样没错,请问有哪里奇怪吗?」

「有的,从头到尾都怪到不行。」

「……?」

柜台小姐刚开始好沟通的应对方式却急剧转变,她回复水明的每句话都冷漠到宛如秋风。

水明毫不明白他为何非得被人如此断定不可,而且对方甚至接二连三抛出令他难以理解的言行举止,柜台小姐最后甚至给他忠告。

「……假如您是想跑来这里胡闹的话,希望您能尽早离场,毕竟我们还没闲到能陪您乱开玩笑或者胡闹。」

突然就挨骂了,真奇怪,这是为什么?若是照瑞树借他看的小说里的模式走,要去公会加盟只要经过一些程序就应该能顺利登录才对,尽管他确实没打算把娱乐小说照单全收的意思,但毕竟有蕾菲尔这位希望加盟也顺利入内的前例可鉴。

没有丝毫问题的她跟自己究竟哪点不同。

正当水明像这样在柜台小姐面前不断累积焦躁的情绪,同时反省自己究竟哪里疏忽时,他不经意察觉到背后有某人逼近的气息。

「喂,小鬼。」

「……?」

水明浸浴在满腔怒火的粗犷呼声下往后回头,他发觉身后伫立一位远比自己高出十至二十公分的高壮魁梧男子。若问起水明对男子有何感想,那就是男子的打扮简直充满战士格调,然而这种男人却浑身满溢怒气与威吓感。

「你刚才是说想要加盟吗?」

「没、没错,确实如此……」

「这样啊,趁现在我还能把你这番话当成不过是随便开个玩笑了结前,赶紧给我回家吧。」

这是忠告,还是最后通牒呢?男子在额头浮起青筋的同时脱口冒出这段追加建言,虽然水明不晓得为何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但他同样无法轻易退让。毕竟加盟公会是他涉足这个世界的第一步,是他想融入这个世界无论如何都必须达成的目标。

因此这里尽可能别刺激这名男子,他决定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应对。

「哎呀,我只是希望像刚才那名女性一样可以加盟而已。」

「你这混蛋是说真的吗?你以为光凭那副弱不经风的枯柴样,就有办法跟我们齐头并进吗?」

「可以。」

就是可以,有什么意见吗?假如他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根本就不会跑到这里来,即使真如刚才柜台小姐所言,他只是想说笑的话又另当别论,然而他当然没这种意思。况且照理说这里的魔法师,身材或外观根本是其次,即使长相瘦弱也没关系才对,因此水明总觉得他跟这男子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只是另一方面,男子却对水明这若无其事承认的态度大感不满,猛烈怒火自他嘴里释放出来。

「臭、臭小鬼你少给我随便开这种烂玩笑!这里是战士跟魔法师才能来的地方!根本轮不到你这种不知战场为何物的小鬼跑来!」

「呣?我好歹也算久经沙场……」

才历劫归来。当水明打算把这句话讲完时,他突然察觉到刚才男子那番话究竟代表什么意思。战士、魔法师,此处确实是为这类人聚集的地点,这没问题,这点确实没问题才对,但仔细想想他们又是拿什么当判断基准这部分却相当重要。

「要说战士或魔法师的话我也……对喔!」

在反复对答的过程中,水明总算想出答案,因为自己刚才新准备好的服装,让他目前的打扮与一般梅特尔市民相仿,这种穿搭理所当然属于走在大街上和平度日的人们,也可称为与闹事无缘的打扮。

假如这身穿着的人跑来冒险者公会说想要加盟,不知道常人究竟会怎么想,或许他们有这种反应也完全算正确见解。此处是异世界,和水明自己的世界不同,在这里,外观可能被当作大致上的判断基准。

「——糟糕,原因出在穿着上吗?都怪我买到衣服后就太兴高采烈了……」

即使惊觉问题所在而哀叹自己的失败也已经太迟,终场后的悔恨,就像庙会祭典结束后跟艺阁打招呼一样不具任何意义。此刻仅有充满敌意与焦躁的视线,从周遭毫不留情地灌注到他身上。

❖ ❖ ❖

现在要用一句话来表现八键水明身处的情况,以「不太妙」来形容可谓贴切。

原先还开朗地跟水明应答的柜台小姐,目前却以怒不可遏的表情狠瞪水明,正前方还伫立一名气到双肩颤抖的壮汉。

周遭的公会成员也陆续集结过来,他们边威吓跑来公会乱开玩笑的少年边包围他。

(唔哇,这下可大事不妙……)

水明满怀把事情搞砸的感慨,在内心尽情呻吟,老实说光论及打扮这点确实算他疏忽,在经过指摘后,他也能接受对方的说辞。由于水明过分追求看似平凡的外表,导致他的打扮怎么看都与战斗无缘,还有他身为日本人这种出于人种上的体格差异,即使对方认为他看上去无法战斗也不奇怪。

把原本世界的基准视作天经地义反倒招致恶果吗?

由于在原本世界,不论是战斗技术或道具早已齐全到不胜枚举,体格上的优势

根本无关痛痒,因此他才没注意到这个圈套,这无疑是他的过失。

只是水明不能在此退让进而放弃加盟这点同样是事实。

他希望能拿到公会认证藉以确立身份,好方便投宿象样的旅馆。

不过事到如今再买武器重振旗鼓也覆水难收,毕竟水明的脸已经被他们记住,即使重新来过,充其量也只会被他们赶回去。

水明思索起该如何突破眼前的窘况时,男子却转动染满愤怒神色的双眼,再次抛出疑问。

「……你这混蛋对自己的技巧很有信心吧?」

「我刚才也讲过类似的话,假如我没信心就不会跑来这里。」

「原来如此,那就让我小试你的身手吧。」

男子以压抑怒火的口吻说道,他手伸向背后的大剑。

看见这画面的柜台小姐仓皇失措地赶来制止。

「请、请您等一下!再怎么说这未免也太……」

「无所谓吧,毕竟这小子说他是认真想来加盟。」

「可、可是公会成员随意对一般民众行使暴力这点违反公会规定!」

「不对,这可不算单纯的暴力,而且公会规定是指一般民众,既然这家伙希望能加盟,他就不算在一般民众内,所以我在此找他小试身手也没问题吧?」

「这……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

「你也是认真的吧?那就没问题啰?」

「算是吧。」

尽管水明认同男子的言论,但他却无法遏止自己叹气。结果终究演变成这样,在这杀气一片的情况下,诉诸实力应该也足以归纳为可预期的事态。

再来就看自己该如何行动还有应付这场面——

(反正这边也不像那里还有异端审判所那群家伙在,是个能公然动用魔法的世界,根本没必要在意反而过度隐瞒吗……)

老实说水明在这个世界究竟该如何是好,这几天他的心境也为此产生莫大变化,刚开始他打算和在原本世界时同样顽强地隐匿魔术——不过既然这边的居民在日常生活中也能泰然自若地行使魔术,情况自然是另外一回事。假设有人对他使用魔术,那他的对抗手段除了靠魔术还击之外并无他法,要总是能制造出容易隐匿的状况实属不易。

一旦经过这番思考,他发觉要隐匿魔术其实相当困难。

既然这个世界不像原本世界有异端审判所——这种仅把特定神明的奇迹定义为神秘的集团,还有其执行部门,也就是反击魔术师的敌人同样不存在,势必得隐瞒到底的意义也大幅降低。另外就是在驱使魔术时会有术式遭人解读的风险,不过从这里魔术发达的程度来看,他们似乎缺乏这类的解析知识。

因此水明得出在这里使出某种程度的魔术也没问题的结论。

……其实他原本满怀想息事宁人的心情,但是仔细想想这状况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替现在的自己辩解说他有加盟公会成员资质的绝佳机会,只要在这里能让对方明白这点,就能突破现状。

接着男子以不太满意的态度将视线投向水明。

「混蛋,你傻楞在那边是想怎样?缺乏危机感吗?」

「因为这不是什么危险情况嘛。」

「即使我站在你面前也是?」

「对啊。」

面对男子的质问,水明泰然自若地答复。老实说,这点程度的武力宣示事到如今根本不足为惧,正如他刚才那句「久经沙场历劫归

来」所言,他早就习惯暴露在威吓与压迫感下。

没错,这名男子向水明宣示武力的程度,甚至无法与原本世界的剑豪们相比。一想到对那群信奉外神的疯狂魔术师所抱持的厌恶感,这点程度的敌意甚至令他备感舒畅。当他想起被军火等近代兵器的重武装集团包围时的危机感,还有被称呼为怪异的异形冒出时的恐怖回忆后,这种情况根本不足挂齿。

思及至此,这名高壮男子大剌剌的威吓又算得了什么。他明白是自己曾经过分暴露在诡异环境下而麻痹,即使如此,他仍旧感觉这份威吓犹如凉风轻拂。

男子看见处之泰然的自己不晓得究竟作何感想。是会当作小鬼不明事理的挑衅呢,还是身为男人即使想退让也无从退让只好逞强呢?基于魔术师需要隐匿魔术的缘故,平时他们都会抑制自身的魔力以防止泄漏至外界,想必这点更恶化前述情况。

「哼……要上啰,你试试看能阻止我还是能闪开吧——」

然后男子以开始考试般的口吻说道,既然男子这么说,就表示他说过要测试身手这句话姑且算发自真心,看来这男子意外可靠。

水明赶紧屏除这些杂念,让自己专注于眼前杂务。

——水明看出男子从背后一拔刀就打算朝自己砍去,那么他的挥刀时机与轨道都很好判断。

看准男子的剑柄当作决胜的焦点,他把魔力最佳化,这点攻击仅被水明视为挥开飞虫的程度,于是他轻巧弹响手指。

「唔噗哦啊!」

接着,仅比这道弹指声迟点响起的是「砰」一声轻快的破裂声与……不怎么可爱的悲鸣。眼前引发小规模的空气爆炸,男子的身躯被轻易弹出导致他一屁股跌坐地板。剑柄由于冲击被弹飞,剑就这么从男子手里脱离便往后方飞去。

倏地,剑基于自身重量坠落的声音与男子的呻吟重叠在一起。

「呜嘎!什么时候……可、可恶!发、发生什么……?」

由于发生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冲击男子的身躯,他一时间神态恍惚,但他随即环视周遭打算掌握现状。

「呼耶、咦咦……?」

至于待在男子正后方的柜台小姐,她则是高呼出傻楞般的困惑声。她这份惊讶是来自以为水明仅是来乱开玩笑所造成的反差吗,抑或她根本不晓得在刚才水明究竟做了什么。实为何者,水明无从得知。

周遭的人们似乎同样惊讶,结果就是众人的双眼全瞪得如铜铃般大。

……最后柜台小姐总算惊恐万分地询问水明。

「请问,您刚才做了什么?」

「行使魔术。」

当水明既不掩饰、态度又冷漠地答复柜台小姐后,另一方面或许是男子总算察觉到发生什么事,他边按住头边抬头看水明。

「魔法、吗……?但既没咏唱也没键言……」

「是啊。」

「真、真的吗……?」

「这个嘛,毕竟我确实除了弹手指外什么都没做。」

尽管在这番确认问答中,水明并未表露出得意洋洋的态度,但同样也未表谦逊。

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后,他了解到翡露梅妮雅讶异的态度,在这个世界果然属正常范畴。看样子缺少咏唱咒文(Spell)等发动魔术时必要的关键字,也就是发动魔术时不使用键言这点,在这里确实算值得惊愕的情况。

——典礼魔术,根据情况不同也被称为仪礼魔术或祭仪性魔术,是其中一种魔术形式。虽叫魔术,这单字的意义却有别于数秘术或拉起一等众多魔术系统,意指遵照固定动作或正确咏唱咒文(Spell),方可发动魔术的类型,是用于这方面的魔术用语。以现代风格来形容,或许可称之按部就班魔术。

由于只要遵照法则的动作或咒文(Spell)即可归为此类,因此许多魔术皆符合这项条件。召唤术算是最贴近的一种,还有苏菲主义的旋转舞蹈、九字护身法、阴阳术的禹步、密宗的结印、Gandr魔术的手指射击等同样能归为此类,既然使用这个世界的魔法必须遵循固定字句,恐怕也算符合该定义。

现在水明释放的魔术是与典礼魔术彻底划分开来的魔术,是事前将指弹魔术过程靠典礼化固定、附着于弹指动作,好让自己随时都能使用这项魔术。简单朴素,由于已经系统化,使用起来也颇为顺手。

没错,会有缺少咒文(Spell)或关键字即可使用的魔术绝非怪事。

「那么,您是……」

「啊,对了,抱歉现在才讲可能已经太迟,但我姑且算是魔法师之类……的人物吧。」

这句为时已晚的致歉令周遭接二连三交错飞舞困惑的低喃。

「那身打扮居然自称是魔法师……!」

「我根本没听说过无咏唱跟缺少键言的魔法……」

「喂,难道说那家伙是厉害到不行的魔法师吗……?」

(啊……)

……表现过头了吗?不对,他其实也只是照惯例弹手指而已。从魔术角度来看,做出某种动作来行使魔术也很流行,这代表他根本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再说这种情况下要靠低于指弹以下的魔术解决也是强人所难。

就在水明决定无视这群人讶异的态度后,他朝投以惊讶视线的柜台小姐耸肩后询问道。

「这样你还不相信吗?」

「没、没这回事,只要您已经使用魔法我就没理由不相信您,可是既然您是魔法师的话,为什么您身上都没穿长袍或带魔杖呢?那些是魔法师必备的物品吧?」

……?

「嗯?你说的那些是身为魔法师非带在身上不可的东西吗?」

「……不,其实也不算这种硬性规定,只是一般魔法师都有做此打扮的趋势。」

「那就没问题了吧?那种一眼看过去就晓得是魔法师的装扮,还有老式风格的物品我都没兴趣。」

「…………」

或许是刚才的发言太过稀罕,柜台小姐不禁瞠目结舌。

然后她以努力让自己回过神的态势说道:

「居、居然说没兴趣,那是控制细微魔力与抵抗他人魔法时必要的物品吧?」

「我确实是有类似长袍的替代品,但是没必要连魔杖都准备吧。虽然复杂的术式理所当然该使用辅助魔术品,只是精密的魔力控制技术理应靠自己独立达成,办不到的家伙只能算三流人物。」

「唔啊啊……」

尽管水明如此严厉的断定,但不明所以的柜台小姐只能发出呻吟。

对这世界使用魔法的人来说,魔杖与长袍被视为必需品这点成为当地人强烈的刻板印象,由于翡露梅妮雅也没拿魔杖,所以他原本推估这不算什么大事,看来实际上并非如此。

自古以来法杖确实被称为魔术师无可或缺的道具,端看记载于历史书籍内的古埃及为首,他们曾仿造诸神持有的独特法杖,藉以当作主张自身权威的象征,还有凯尔特文化中登场的魔术师督伊德手持的法杖同样名闻遐迩,近代则会举马瑟斯的莲花杖为例。

其他还有基于魔术系统相异而名称不同的法杖,但法杖无疑被当作魔术师弥补实力的一项魔术品,同时也是擅长火魔法的魔术师钟爱的物品。

其实水明并非厌恶或避讳这些老式物品,甚至也没瞧不起这些自古传承下来的既定印象。他是没这意思,话虽如此,这些物品确实不适合现代魔术师。

说起来魔术师本来就是违背时光洪流反倒去追求神秘的人,既然魔术师想生存在这科学发达的当下,他们就势必得囊括新式物品,好比将魔杖改成魔枪,长袍重新订制为西装或夹克。老式物品当然重要,但探索崭新形象,又是另一种思考模式。只是这点带给她误解却是不争的事实。

「哎呀,真抱歉,我完全没注意到打扮有这么重要。」

水明以饱含歉意的口吻向对方致歉,当他低头时,男子这边也慌张失措地回应。

「不、不会,没关系,我才是不小心太性急,真抱歉。」

「能听你这么说实在万幸……那么想加盟也就随我高兴对吧?」

「是啊,既然你是魔法师我当然没话说,剩下就让你决定吧。」

水明走近男子身旁朝他伸手,握起水明手的男子起身后往柜台小姐方向指去,水明顺着手指处跑去,并询问柜台小姐一句话。

「那么,请问你的意思是?」

「是、是的,您想加盟当然没问题,我很抱歉刚才的举止如此失礼。」

「啊,你别那么毕恭毕敬……毕竟这次是我不对。」

柜台小姐或许把自己没看清对方是魔法师这点视为自己的失态,尽管水明对她以稍微感到不知所措的口吻说话,她却只答复:「不会,我感到十分抱歉。」

没过多久后,周围凑热闹的群众与打算撵水明出去的公会成员都一哄而散,刚才那名男子再次留下「我很抱歉」这句致歉,随即回归他原本的位置。

「……那个,这边有填写资料用的纸张,请您写好必填项目。」

柜台小姐如此说明后递出的纸张,上头含有最低限度的

个人情报。

这部分水明没什么特别不方便填写的内容,他利用柜台小姐交给他的羽毛笔跟墨水罐迅速填写完毕后交还给对方。

柜台小姐稍微过目内容后开口道。

「好的,您叫水明•八键先生……恕我失礼,这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是啊,我常被人这么说。」

经过柜台小姐的指摘后水明苦笑以对。

毕竟在这个世界跟在日本时均收到相同感想,他也只能苦笑以对。水明这名字在日本也同样稀奇,他甚至被人揶揄过自己有闪亮的名字,这种不论走到哪都被说是怪名字的感觉确实奇妙——但这问题先放一边。

「那么水明先生,我再向您确认一遍,您的职业是魔法师这点没问题吧?」

「没问题。」

「顺便请教您能使用哪种属性的魔法?」

「……呃,这非讲不可吗?」

「毕竟是规定,还请容我向您确认,当然我们不会公开这方面的个人情报。」

「嗯、嗯……」

「请问您怎么了吗?」

水明面有难色,他面对感到不可思议而微微侧首的柜台小姐。会提这问题想必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然而他确实记得在王宫里,从学会魔法而激动不已的黎二与瑞树那边,听到他们在讲魔法师能使用的属性从出生就决定好这类莫名其妙的话。由于是从能使用全部属性魔法的两人那听来的情报,所以这番话感觉格外启人疑窦——这部分同样先不讨论,不过就公会打算掌握成员能使用那些魔法的角度看来,这算是相当自然的提问。

于是水明露出复杂的表情答复她。

「我擅长的姑且算是火属性吧……」

「火属性是吗?可是刚才的魔法并非火属性……」

「是、是啊,我也能使用风属性的魔法。」

「原来如此,那么水明先生拥有两种属性的魔法啰。」

「对啊,算是吧……」

面对笑脸迎人的柜台小姐,水明却只能给予这类暧昧答复。

正如刚才水明所言,他擅长火属性魔术。不过这只代表他能被归类为擅长火属性魔术,与黎二跟瑞树所描述大异其趣的部分是,他同样能行使别种魔术。

理由出在卡巴拉数秘术——其主张一切事象与现象皆能靠堆砌数字与算式进行解析,藉由数字的排列组合以重现世界的构思来钻研魔术,因此不论是火是水是雷甚至凝固液体,只要术式正确加上拥有必要魔力即可竭尽所能重现事象与现象。

原本世界的魔术师因为个别学习的魔术系统不同,也有无法掌握的属性,进而出现能使用或无法使用的情况,从极端角度来看也无法称其并非事实,但是——

(属性吗……)

水明总觉得来到这里后,这点格外受到重视。在魔术里四大或者该称五大、五行等元素论确实算重要因素,毕竟这是基于神秘学中构成世界的基本概念,说重要当然重要,但所谓的属性说到底,不过是理解使用的魔术究竟该归类为哪种元素的粗略指南罢了。尽管也能从中探究水比火强这类属性间的关系,却绝对没有因为自己只拥有火属性,就无法使用水属性魔术这回事。

尽管与生倶来的适性确实存在,然而从基本层面思考,就算人类有可能掌握所有属性,其中也必定有其不擅长的魔术,演变为发展成出现无法使用的属性等事态。

——好比以点火为例,有人能利用火柴却无法使用打火石点火。就单纯角度思考,那个人他能够使用火柴点火,却不擅长使用打火石。

换句话说,这里只是把火柴或打火石视作个别的魔术系统,看是要藉助恶魔或神明等超常存在的力量点火,或者如水明般靠堆砌数字进行解析藉以重现事象与现象,抑或靠占星甚至塔罗牌的结果让点火现象具象化,甚至以卢恩或阴阳术来引起火势,这些全端看使用的术式是否为本人擅长,才会有成功点火与否的区别。

因此,只要有其他适合使用的魔术,也会产生别种能使用的属性,绝对没有完全无法掌握的属性。就身为现代魔术师而接触过众多魔术系统的水明看来,每个人只是有不擅长掌控的属性,不过是这点程度的问题罢了。

然而,只学习单一魔术系统的魔法师会有无法使用的属性这点则司空见惯,假如按照这种方向思考,即可更利于解释为何有能使用的魔法与否存在。论及此处的魔法,恐怕以黎二或翡露梅妮雅使用的魔术系统占最大宗,所以才会产生这种现象。

「顺便请教一下水明先生会使用回复魔法吗?」

「你、你说回复魔法吗?」

面临这唐突的提问,水明不禁高声发出惊愕的声音。

于是柜台小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开口道。

「咦,请问您不晓得吗?」

「不,知道是知道……」

虽然知道,他却没料到对方会讲回复魔法,重新听过一遍这单字,就会认为这实在是何等暧昧的语感。由于原本的世界都讲治愈魔术或超常治疗等用语,他不禁体认到不协调感。

既然会问这种问题,表示治愈魔术同为相当重要的能力,既然身处会打斗的地方,那么能治愈自己或他人的能力确实算必要力量。无需多言,透过历史即可看出在原本的世界,也正面临慢性缺乏拥有高等治愈魔术技巧的魔术师这问题。

「……我会用,只是不落于人后这点程度的话。」

「我了解了。」

水明颔首后,柜台小姐将这部分概要也记录在填写用纸内,她像是为了重振旗鼓般清一下喉咙,接着开始以事务性口吻说道。

「——咳咳,不好意思。那么接下来将会替水明先生测试您的实力属于从F至S级之间的哪个等级,关于测试等级的说明,晚点将由该部门人员执行,水明先生请到门另一侧的椅子就座静候。」

柜台小姐如此说道,她掌心朝上地往门的方向指去,说出「请进」以催促水明。水明遵照她的说法往室内深处的门迈进。

❖ ❖ ❖

就在柜台小姐告诉水明测试实力的概要后,他随即直接穿越公会深处,往设置于走廊上的椅子就座,被类似灯笼的悬吊式照明昏暗点亮的走廊显现些许寂寥,总觉得这画面令他联想到某种情景。

——好像在夜晚的医院等候问诊。

无关乎此处是否为异世界,水明抱持这种既无情调也无乐趣的感想坐在椅子上等待,不久后走廊深处出现一名看似相关部门的人物,是名女性,一位拥有一头褐色波浪秀发的女孩子,她和柜台小姐同样身穿公会职员制服。

她倏地抵达自己面前,微微侧首问道。

「——请问,你是水明•八键先生……没错吧?」

「是的,没错。」

当水明老实颔首后,或许少女只是表情太过丰富,她立刻灿烂地笑逐颜开并报出姓名。

「恕我失礼,我是负责替公会新人成员做介绍的朵萝缇娅,请多指教!」

「好、好的,还请你多多指教。」

她是位朝气蓬勃到让人不禁想对她敬礼的少女,水明与柜台小姐应答时同样谈吐谨慎。

就在水明心想这里和外面的应对又是截然不同的情况时,自称朵萝缇娅的少女这次却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啊,你照平常的说话方式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年龄相仿,你尽管轻松来就好啰。」

「……用这种态度讲话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这样讲起话来也比较方便,况且替接下来要测试实力的公会新人舒缓紧张情绪也算我分内工作,不过,看起来水明先生似乎没这个必要。」

「这、这样啊……那么重新请你多多指教。」

「请多指教!」

朵萝缇娅以爽朗态度回复水明的问候,然后她转向水明催促说「那我们走吧」,同时于走廊缓缓迈开步伐,水明则跟随她身后。

「对了,刚才那张纸——填写记载事项的纸我已经看过,上头写说水明先生是魔法师,拥有火与风两种属性没错吧?」

「是啊,姑且算是。」

「呵呵,你真谦虚。你不是在无咏唱,而且还无键言的情况下把罗赫先生打飞了吗?其实你是个手腕高超的魔法师吧~?」

「没这回事,我只是因为事出突然,在浑然忘我的情况偶然才能使出来。」

水明配合朵萝缇娅的笑脸也回以一个无伤大雅的笑容应对,接着她说道。

「……不过罗赫先生也如你所见,是位很急性子的人。最近一发生那类事他就会立刻飞奔去处理。他确实帮上我们不少忙,但对水明先生就很不好意思,对不起。」

「……有人跑去乱开玩笑或恶作剧的情况很常见吗?」

「是啊,很常见。去窗口申请加盟的人之中,有向往当冒险者却丝毫不见半点实力的人,还有只想接受公会恩惠才跑来加盟的恶劣人士同样存在,可能也有人是受到勇者大人现身的影响,最近两、三天这类人增加不少……

她如是说,看来这是公会成员眼下的烦恼,朵萝缇娅以混杂叹息的口吻说道。勇者召唤对于因魔族袭击诺希亚思而就此畏缩的人来说,确实可视为一种抚慰或煽动人心的因素,尽管他还不晓得这个世界的人们究竟对勇者有何共通见解,假使他们对勇者盲目的信赖不比王宫里的人逊色,勇者的存在将引导人类产生毫无脉络可循的胜利念头,想必其中也会出现为此冲昏头的人。

看来这件麻烦事的缘由也能把前述因素列入其中。

「那么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也有很多希望成为冒险者的人?」

「不,水明先生是上午最后一名接受测试的人,那边大概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吧。」

「……这样啊。」

水明颔首,朵萝缇娅这次则抛来不同话题。

「——顺便请教一下水明先生,请问你看过勇者大人出席游行的英姿了吗?」

「姑且算稍微看过吧……」

不如说他根本每天都会看到——这种话当然不该说,也没必要说。

于是朵萝缇娅流露出佩服般的神情。

「我记得他叫黎二大人吧,他的气质简直难以言喻,该称赞他为真不愧是被叫作勇者的人吗?据说历代诸位勇者们,都拥有他那种具体呈现出热情专注与正直感的英姿。」

朵萝缇娅不经意停下脚步同时闭目诉说,或许她正边说边回忆起游行画面,她是否也从烙印在眼帘上的勇者黎二身影中窥探到希望呢。虽然和他们共同度过日常生活的自己无从得知,但或许从她眼里看来黎二正代表着希望。

看来她似乎拥有常人应有的见解,于是水明试着询问她。

「朵萝缇娅认为勇者有办法讨伐魔王或魔族军吗?」

「假如他确实身怀传闻中勇者大人们那种非比寻常的力量,我认为有可能成功讨伐。」

「传闻是指什么?」

「水明先生不晓得吗?」

「说来丢人,我的确不太清楚。」

尽管他一点也没必要感到丢脸,但表面上姑且当作是这么回事。看来勇者的话题果然算一般常识,既然看见朵萝缇娅露出如此意外的表情,想必这里的勇者故事也跟原本世界的童话故事雷同,都是相当切身的资讯。

朵萝缇娅不出水明所料地嘀咕说「……真是意外」后向他解释。

「关于勇者大人的力量,在历史书籍与童话故事里均有记述或口耳相传,内容是关于世界数度面临危机时,勇者大人会受召唤而来。当时勇者大人作战的英姿实在非比寻常,不仅有将高耸入云的巨人直接砍成两半的传说剑技,还有将受疯狂驱使的暴君逼到绝境、斩杀会使用魔法的飞天漆黑野兽的圣剑,光凭流传下来的部分,就有数不尽的故事。」

「哦。」

这类话题倒让人深感兴趣,虽然感兴趣的理由也跟内容有关,但重点是这与黎二他们切身相关,水明不可能不感兴趣,他心想以后还是去详查一下好了。

「水明先生认为呢?」

「嗯?」

「就是关于勇者大人讨伐魔王这件事,你认为有可能办到吗?」

「……这很难说,根据朵萝缇娅的说法判断,照目前勇者拥有的力量来看或许大有可能,但谁晓得实际情况如何。」

「哎呀,你持否定态度吗?」

「不是,我总觉得因为有勇者在就势在必行,或者因为有勇者就胜券在握这类期望,让他们把情况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从一开始就笃定别人办不到确实也不太好……」

这件事从知悉一切的自己眼里看来,果然相当堪虑,战斗可没简单到获得强大力量就能轻易取胜。

水明像这样因为忧虑而眯细双眼,朵萝缇娅却鼓起脸颊说道。

「你在外面最好少讲这种话,毕竟这要是给救世教会那群把勇者大人视为女神爱尔休娜使者的人听到,可是会被大肆训话一番的。」

「哈哈……我会留意。」

又来这招啊,蕾菲尔也讲过类似的话,看样子对这世界的人来说,救世教会的训话恐怖到能拿来当作威胁材料,为了往后日子着想,还是把这点牢记在心为上。接着朵萝缇娅指责的表情顿时骤变。

「不过确实如水明先生所言,这也不是公会成员能乐观其成的情况……让我们回归正题,或许是受到勇者大人的影响,最近这几天不仅是骑士团或一般募兵,甚至连我们宵暗亭都暴增数倍跑来想加盟的人……」

「所以柜台的人才那么神经紧绷,甚至想把外表普通的我赶出去。」

「是啊,水明先生,你至少也该带根魔杖才对。假如你已经拿到公会认证那倒还好,然而希望加盟的新人却连武器都没拿就跑去窗口,这可是前所未闻。」

「言之有理,我已经在用力反省。」

关于自己不假思索这点实在丢脸至极,他根本像个完全没看清周遭情况的乡巴佬。

水明在内心如此哀叹并认输似的低下头,于是朵萝缇娅挺起胸膛。

「你明白就好,换句话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朵萝缇亚小姑娘如是说并心满意足地抬头挺胸,看来她意外是位懂得装傻的少女。

「那么水明先生,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我再问一点,测验具体来说是要做什么?」

水明总算问起这件他很在意的事,根据瑞树借他的小说来看,异邦人去公会登录时都会做出把手放在不可思议的水晶球上测量魔力这种谜样举动,这里果然也会照办吗?

接着朵萝缇娅露出等这问题等到心痒难耐的表情,她精神饱满地答道。

「当然是靠比赛啰!」

说什么鬼当然。

❖ ❖ ❖

水明向朵萝缇娅提问不久后,在她的催促下通过大门。他发觉眼前是块类似宽阔室内运动场的地方。

「原来如此,占地面积庞大是因为有这种设施的缘故啊。」

「是的,再怎么说我们好歹是国内最大规模的公会,至少也该准备训练场。」

「是训练场啊,说起来这里怎么没人?」

没错,正如水明所言,在这宽敞的训练场内杳无人烟。刚才他明明就听说希望加盟的人暴增,但他却仅从设置于深处的房间感受到有人的气息。

「第二训练场上午都要用于测验,所以不会有要训练的人跑来,我想在水明先生之前来测验的人,都已经到里面的房间进行登记作业。」

「哦。」

水明给予对此不太感兴趣的答复,接着他不经意从脚下——应该说从整个室内

感受到不协调感,于是他垂落视线。

「我问你,这里的建筑材质是不是有点奇怪?」

「是的,真亏你能注意到。这间训练场使用的是对魔法有强烈抗性的新素材,即使在这里用魔法大展身手,也不会随便打两下就坏掉喔。」

「对魔法有强烈抗性的材质?」

「没错,这是最近才刚发现的素材,即使在梅特尔也只有我们这边使用喔,嘿嘿。」

「哦,竟然有这种东西……」

水明巧妙地无视看上去颇为自豪的朵萝缇娅,他以佩服般的口吻说道。

在这看似不感兴趣的答复背后,水明却饶富兴致地端详地板,地板材质与墙壁材质,不论怎么看都只是木材与石材的组合,这些究竟是怎样的强烈魔法抗性新素材呢。

光论对素材施加魔术性处理的话,原本世界也存在,其实有魔法抗性并不值得意外,只是居然有物质在缺乏赋予术式的情况下就对魔力有抗性,令水明不禁涌现兴趣。

就在水明环顾周遭的同时,朵萝缇娅为了重新向他介绍训练场而敞开双臂。

「位于前后方的就是比赛场地,接下来我们要请水明先生跟我们挑选的公会成员比赛,看过你如何战斗后再判断等级。」

「我问你……我只是打个比方,举例来说有战斗以外的判断方法吗?」

「你这问题很难回答。我反过来问你,有比战斗以外更简单易懂的方法吗?」

「哎呀,我懂了,确实如你所言……」

「你能明白就好,那么——」

就在朵萝缇娅打算催促某人的同时,室内深处的门传来不知来者何人的气息,伴随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道影子现形。

然后对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因此出声搭话,那道宛如铃铛般响亮的高音,乘着柔和的风抵达他们身旁而令人备感舒畅,这声音果不其然来自……

「难道你是水明吗?」

「是啊,葛莱齐斯小姐,一阵子不见。」

前不久基于某种奇妙的理由才结识的蕾菲尔•葛莱齐斯。

她在那头辉映出鲜艳赤红的长发飘逸时靠近水明,由于水明的答复令人摸不着头绪,她露出讶异的神情询问。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没什么,好像只是来测验等级。」

「嗯……不对,你不是有工作要委托公会才来的吗?」

啊……」

水明看见蕾菲尔杏眼圆瞪朝他问话的表情后总算理解,因为跟水明在柜台道别时她脱口说出「你的委托」,代表她同样产生误解。

「不,其实我是希望来加盟的人。啊,顺道一提我姑且算魔法师。」

「原来是这样,因为我看你没带武器,还以为你肯定是来委托的人……」

「……实在对不起,我真的感到万分抱歉,以后我会好好注意。」

「为什么要那样道歉?」

「……不,请你别太在意。」

没错,结果还是回归到这话题,俗话说咎由自取就是这么回事,这句仿佛不久前才听过的话,让不成熟的自己感触良多。

朵萝缇娅看见两人好像彼此熟识的应对,出声询问道。

「你们两位是熟人吗?」

「不,我和他只是刚才在柜台认识的。」

听见蕾菲尔的答复后,朵萝缇娅说出「这样啊,原来如此」就爽快接受。

「葛莱齐斯小姐,你的测验呢?」

「这个嘛,正好刚才已经结束。」

「结果如何?」

「嗯,应该算是还过得去吧。」

蕾菲尔阖起双眼报以桀骜不驯的笑容,这代表她并非成绩还过去,而是她应付起对手还算从容不迫吧,看她既没显疲态,也毫无上气不接下气的举动,应该没错。于是朵萝缇娅露出混杂愕然与困惑各半的表情。

「以那两人为对手竟然只说还过得去,他们可是我们公会程度相当不错的两位高手呢。」

「是吗,我只是照平常来而已耶?」

「照平常来吗,蕾菲尔小姐不留在梅特尔实在遗憾至极。」

听朵萝缇娅这么一说,水明转向蕾菲尔随意询问道。

「……?葛莱齐斯小姐要去别的地方?」

「嗯,那是——」

「暂停一下,很抱歉打断你们讲话~但是差不多也该开始测验了吧?」

虽然水明话才问到一半,但是在意起时间的朵萝缇娅,却以重叠在蕾菲尔声音上的方式开口道。这么说来,从走廊到这里为止,他们确实花费不少时间在对话上。「这样啊,那我随时都可以开始。」

「我明白了——那么莱克士先生跟恩麦夫先生!有劳你们啰!」

朵萝缇娅突然朝训练场深处放声疾呼,仿佛受她的呼声吸引般,位于深处的门应声出现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是持双手剑穿皮革铠甲的战士风格男子,另一人则是单手持魔杖且身披长袍的男子,看来是魔法师。

既然她都说了有劳你们,就表示这两位是他的比赛对手,但是——

「有两位吗?」

「是的,接下来要请水明先生跟他们二位比赛,莱克士先生是战士,恩麦夫先生则是魔法师。虽然他们的战斗方式属于截然不同的类型,但两人都算有相当程度的实力,肯定能清楚测试出你的本领。」

「嗯……」

水明接受朵萝缇娅的说辞,他老远仔细打量起两人,但不论是魔力或气息还是气势,水明推估都没感受到非轻忽不得的程度,接着两人抵达测验现场。

然后战士风格的男子以某种饱含焦躁的语气询问水明。

「你就是新来的公会成员?」

「是啊。」

「名字跟职业呢?」

「我的名字叫水明•八键,姑且算是魔法师。」

由于受到对方高压般的态度刺激,水明一不小心就以粗鲁的态度应对,当他简

短答复对方后,战士风格的男子——应该是叫莱克士,他以质疑的目光瞪大双眼。

「啊?你那姑且是什么意思?」

「这句姑且算是我心情上的问题吧,反正你不需要太在意这点。」

「啊,是这样喔。」

不知为何这位叫莱克士的人对水明的态度相当傲慢无礼,这恐怕是因为他心情欠佳造成的,话虽如此这态度也未免太过露骨。而那位叫恩麦夫的魔法师男子,尽管沉默不语却同样有种浑身带电的氛围。

「……你还在啊?」

「是啊,因为我刚才跟他们聊了一下。」

听见这答复的莱克士眉梢颤动,水明还想说他的眉角居然一瞬间弹起,没想到他强硬的神态却比刚才更增加五成威严感,然后他再次转向水明。

「你跟这女人是熟人?」

「咦?算是吧……」

但是与其说他们是熟人,不如说只是稍微有过一面之缘的关系,水明才打算这么解释时,莱克士却突然酝酿出险恶气氛同时嘀咕道。

「……这样啊,你们认识啊,是喔是喔……」

「咦……」

「你们是熟人对吧?对吧?」

对方将险恶的笑容与氛围抛予水明,待他察觉时,隔壁的恩麦夫也释放出同样的威吓感。

于是不经意察觉到对话前后关联的水明,询问隔壁的蕾菲尔。

「……难道说葛莱齐斯小姐打倒的对手……」

「是啊,如你所料,正是他们两位……虽然由我道歉也很奇怪,但是我很抱歉。」

「果不其然吗……」

明明完全在他的预料内,不知为何却漏出叹息声。

❖ ❖ ❖

这情况究竟跟在柜台时有哪里不同呢,尽管有人数与理由这两点大相径庭的部分,但是连续两次都遭逢此等事态难免感到为难。

两位公会成员因为迁怒而把敌意抛给水明,他不禁叹息。不论是在宰相还是柜台前,甚至是现在这里,今天还真是他暴露于危险视线下的灾难日。

从刚才那番话里听来,正如水明所料,蕾菲尔的测验对手就是这两位公会成员。关于测验部分,据说她希望能由宵暗亭的冒险者予以指点,原本对方认为只要

派出一人就好,她却强求对方让两人都照顺序当她的对手。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水明偷瞥侧边一眼,他看向这名撇除她那柄细剑与做工精良的轻铠甲,怎么看都像更适合与花卉彩蝶为伍的妙龄少女,面对她却丑态毕露的两人,他们肯定是在少女还算游刃有余的情况下输给她。

另一方面,等交换资讯告一段落后,水明望向跟朵萝缇娅也聊完公事的两人。

「——那么,这次只要轮到我打倒他们就好?」

既然都遭遇不当的敌意与迁怒,那他就完全不必在谦虚与恭维这类事上操心,水明以不客气的口吻与傲慢的态度询问对方,莱克士则答道。

「没错。」

「比赛形式呢?」

「这只是在公会的比赛,没必要拘泥规矩,只要尽情战斗好让我们能给你评价就行,如此而已。」

「所谓战斗,是只要当成普通比赛就好?」

「是啊,不过公会的测验比赛只会用假的剑,毕竟你是魔法师……对了,我确实听说你好像不用魔杖。哦——假如你有什么想用的武器,尽管用你带来的家伙就好,只是不管你要用魔法还是其他招式,可别让对手受重伤或杀死对方。不过,对我们而言想必这点也是无稽之谈,对吧?恩麦夫?」

「……没问题。」

被莱克士问话的恩麦夫首次开口说话,看来他是位沉默寡言的人,但是他的表情也跟莱克士相同,言谈间透露出一股无法撼动的自信。

「可是两位仁兄~你们刚才输掉了吧~?」

「朵萝缇娅你少啰嗦!别在一旁随便打岔!」

「呀啊!」

被莱克士放声斥喝与来自恩麦夫无声的压力令朵萝缇娅不禁高扬悲鸣,然后朵萝缇娅转向水明吐舌头表示「不小心挨骂啰」,他则心想拜托她别太火上加油——

「那么你想先找谁比?我可以让你选。」

「先找谁啊……」

……仔细想想这种盘算似乎没什么意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尚未与不用魔法的对手交手过,尽管他姑且也在王宫里看过黎二与骑士战斗,但是从旁观察与亲身经历是两回事。这里还是先拜见一回方为上策,反正蕾菲尔马上就要回去,既然晚点这里只会剩下他们,想必也会有办法以温和手段解决,再加上只要在这里表现顺利,柜台前的那件事说不定也能蒙混过关。

(看来现在应该是大好机会。)

结果即使无关乎朵萝缇娅那番言论,他还是让自己彻底陷入火上加油的情况——总之他已经打好如意算盘。面对用视线刺向水明催促他赶紧回答的莱克士,水明说道。

「那么恕我冒昧——请两人同时当我的对手。」

「——哦?」

「咦咦?」

这发言令蕾菲尔不禁发出兴致浓厚的声音,朵萝缇娅则放声惊呼。

另一方面,被对手这么说的本人自然神色紧绷。

「……啊?要我们两人同时当你的对手?你这小子是说真的吗?」

「是啊,我不太擅长讲难笑的笑话。」

听见这番毫不掩饰的答复后,莱克士的心情不出水明所料变得更糟。

「如果你有跟那女人难分

高下的实力倒还不知鹿死谁手,凭区区一介魔法师,你以为我们会落于人后吗?可别以为在柜台打飞一个人就能得意忘形。」

莱克士的怒气伴随赤裸裸的发言,同时恩麦夫也抛给水明更恐怖的视线。强烈的自尊心让愿者上钩吗,这也难怪,毕竟还难以脱离少年范畴的自己对他们讲这种大话,他们内心想必也很不安稳。

只是就像水明受到对手轻视般,他自然也没打算揣摩对方的想法。

气氛就在这瞬间变得混浊,朵萝缇娅以含蓄态度询问。

「……那个,水明先生,你是认真想跟两人同时对战吗?」

「是啊,以我的情况来说倒希望你们务必多加通融,毕竟晚点我还要去找旅馆再回来这边,所以我希望能尽量早点结束。」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朵萝缇娅话才讲到一半,就被满是焦躁的莱克士放声打断。

「你是有能早点结束比赛的自信吗?」

「有啊。」

「竟敢夸下海口。」

「这点大话我还敢讲,就像你们公会成员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我至今为止也累积不少经验,对我来说老是过分谦虚,就精神卫生层面来说也不太好。」

「……臭小鬼,无法清楚判断对手实力的话,等级可是会毫不留情往下掉。你给我订正刚才的玩笑话,赶紧先选一个人吧,现在我还能饶过你。」

「不,我没打算一对一,而且我没做什么非被你饶恕不可的事。」

「……你可别后悔莫及。」

「感谢你的忠告。」

当水明耸肩,莱克士则怒发冲冠地咬牙切齿并对恩麦夫说道。

「哼……恩麦夫,我们可不能继续被这小鬼瞧不起,赶紧打爆他吧。」

「……我明白。」

当莱克士听过恩麦夫的答复后,他再次送出慑人视线,散发眩目却危险气质的两人结伴往训练场中央迈进。

「……水明,那两人可是相当熟悉战斗的对手喔,这么做真的好吗?」

「嗯。」

「你有信心能赢过那两人?」

「很遗憾我不具备适合这种自信的气质。」

当水明带着自嘲口吻如此说道,蕾菲尔则呵一声平静地笑出声。

「确实如此。」

「——竟然秒答,真过分。」

他看起来果真如此吗?在蕾菲尔这迅雷不及掩耳的答复下,水明没料到竟然会真的被人这样吐槽,两人皆因此不禁涌现笑意。

「呵呵呵……」

「哈哈哈。」

她或许是比自己预期更合得来的人,水明不禁思忖所谓爱尔休娜的引导还真是变幻莫测,接着他说道。

「……况且以那两人同时为对手也符合我的目的,所以我觉得这样就好。」

「……这样啊,那我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蕾菲尔乖巧地颔首,不知为何她转向朵萝缇娅,水明原本还想说不知道她要讲什么。

「不好意思,请问能让我从旁观看他的战斗吗?」

「咦?」

混浊的声音下意识自喉咙深处飞奔而出。观看?为什么怎么会根本没听过有这回事,这是水明连想都没想到的发展。

「好的,我是无所谓……水明先生不愿意吗?」

「咦……不,我也无所谓啦。」

「那为什么你要露出那种表情?你的脸都扭曲到抽搐啰?」

「没有没有,我不过是完全没预料到,所以有点吃惊罢了。」

「是这样吗?可是你的态度实在很可疑……」

朵萝缇娅对水明的反应百思不解而侧首时,蕾非尔似乎因为获得允诺而心满意足地颔首。

「那就好,你的战斗就容我仔细拜见一番。」

看来蕾菲尔打定主意决心逗留此地,或许是听到水明说自己想同时以两人为对

手,身为剑士的她顿时涌现兴趣。结果竟然变成她会从旁观战,比完后该怎么解决才好呢。水明在内心想说好吧算了,随即往训练场中央迈进。

「那么双方都准备好了吗?」

面对朵萝缇娅的提问,莱克士仅默默自剑鞘拔出长剑,恩麦夫则将嵌于魔杖顶端的宝石转向水明后摆好备战架势。

水明为了像他们一样随时均可开战,他拿出一副黑手套,当他戴上那双不协调的手套后,再从口袋拿出装有水银(Mercury)的试药瓶。

不晓得水明拿出什么玩意儿的莱克士满是讶异询问道。

「那是什么?」

「因为我也要用武器。」

「啊?」

就在当每个人各自都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目不转睛地凝视下,被视线包围的水明打开试药瓶盖子将内容物解放至地板,此为炼金术不可或缺的物质,也就是水银。另一方面,或许水银在这个世界算稀有物,其银色光辉不禁令蕾菲尔眉头紧蹙。

「银色的……水吗?」

「这是水银,请问你没看过吗?」

「是啊,我第一次见识。」

蕾菲尔眯细双眼说道,然后她再度提问。

「那是某种药品吗?」

「不是——」

就在水明答复蕾菲尔的疑问时,试药瓶的水银不留半点全滴到地板上,然后当这种大密度液体全数洒出来的同时,水明集中精神唱颂咒文(Spell)。

「——变质、凝固、成就力量(Permutatio Coagulatio vis lamina)。」

渺小的圆形在水银滴落的中心位置扩展后形成魔法阵,那是面魔力散发出黯淡赤红光辉的魔法阵式。接着在水明操控魔术的当下,他能看见四人露出四种讶异神情,想必什么都没描绘即构筑出魔法阵这点对他们来说,无疑会大感震惊。

「炼金……」

众人耳闻的声音来自身为魔法师的恩麦夫,看来他至少还晓得水明在做什么。

不久后水银仿佛受到那道光与阵式催促,犹如粘土般延伸、扩展、蠕动过一遍后,于自身掌中集结并仿造为剑。

「——这就是我的武器。」

没错,现下他正好就清楚答复蕾菲尔的问题。这次他确实为了战斗集中精神,尽管他没穿大衣和西装,但战斗就是战斗。水明认定如今他无法退让,他握紧手套外的水银刀摆好架势,莱克士定睛凝视水明,送出怀疑的视线。

「……喂,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魔法师吗?」

「我认为刚才那怎么看都是魔法吧?」

「魔法师会用剑吗……话说你会用剑?」

这问题不禁让水明回想起,跟翡露梅妮雅战斗时也曾听过同样疑问,看来对这边的人而言,魔法师加战士这种概念并不普及,在他们的刻板印象中,魔法师就是后卫,战士则是前锋,说起来魔法师与战士要学的内容截然不同,会有这想法倒也理所当然——

「勉强还行吧。」

「是喔—」

看见水明朝他不怀好意一笑后,莱克士就不再多问,他反倒把嫌麻烦的态度抛开,朵萝缇娅则抓准这个机会高举手臂。

「那么,开始!」

也不管朵萝缇娅喊出开战口号与否,莱克士直接冲撞过来,他的第一招显而易懂,藉由强烈的踏步起头,以豪爽的袈裟斩(注1:袈裟斩来自居合道中,由袈裟领口往另一侧腰部斜砍的招式。)朝水明砍去。

水明面对这道斩击也靠袈裟斩应付。

「哈——」

莱克士会嗤笑他也很正常,水明这手怎么看都是坏招,毕竟敌我臂力悬殊这点昭然若揭,光凭两人手臂的粗细就一清二楚,仅凭蛮力只会被迫遭对手硬砍。

水明心想这样反而再下一城,想必在莱克士流露出那种表情的背后肯定浮现冷笑,不过结果却彻底背叛他。莱克士的剑与自己的剑仅一瞬间势均力敌,但水明却在这剎那倏地踏入左侧,保持夹紧腋下的状态往后方高举水银剑,回归到原本于右后方振臂举剑的架势来抵挡对手攻击。

「什么!」

施力处仅残留一人份的力量后,莱克士不禁挪向后方,他失去维持原本姿势的余力。正如使劲过头这句话,他的体重随剑一起朝水明右后方扑去,整个人往前摔倒。

这是袈裟斩彼此的冲击往上化解后溃散,藉此挡开对手剑击的妙招。也不论这招使完没,两人的情势即刻逆转,水明自然不可能像个傻瓜呆站在原地。

一个转身,即可看见莱克士毫无防备的背影,这背影仿佛诉说,赶紧朝他一剑砍来吧。这疏忽大意的代价就是他的后背犹如邀请水明的剑击,然而水明却不会把这时机称为绝佳机会。

没错,毕竟背后还有紧盯自己的危险分子。

「—风啊,望汝化为身怀悠久力量之粉碎意志,将愤怒赋予吾等敌手!悠风劲拳!」

「第二城墙,局部展开!(Secandum excipio)」

水明毫不眷恋眼前的诱惑舍弃这一击。同时藉由周遭空气盘踞所创造出的巨人铁拳,其威力遭到魔术防御抵挡。水明使用的魔术为绚

烂的金色要塞之第二城墙,此为对抗魔术的防御术式。

「什——!?」

讶异的声音究竟来自谁,详情无从得知,但是水明仅将剑瞄准莱克士那方,彷佛要敞开身躯般将戴有手套的左手往后方伸出,金色防御阵以掌心为起点在一瞬间展开,正面撞击到防御阵的压缩空气块于周围扩散成旋风,风势在丝毫无法撼动防御阵的情况下,数秒间即彻底化散开来。

莱克士由于方才的失态致使表情扭曲,他拉开距离往后跳的同时摆好架式说道。

「咕,竟然使出奇怪的剑招。」

「这是我家附近的道场教的。」

正当水明游刃有余地开口时——

「刚才那魔法是怎么回事!」

恩麦夫顿时神情激动地吵嚷不堪。

(插图)

看见对方突然如此吃惊,水明诧异地眯细双眼转向对方,他感到诡异地说道。

「……不就是防御魔术吗?」

「我才不是问你这点!刚才,你的确是……」

「怎么?到底哪点奇怪?」

恩麦夫的言行充满谜团,他由于过分惊讶以至于无法顺利表达想讲的内容。

这绚烂的金色要塞为防御魔术,是为了能从任何类型的攻击中保卫自身安全所制作,称得上是杰作的坚固阵式。然而诚如外观所见不过只是防御魔术——论及除此之外还能讶异的部分应该是魔法阵,但是魔法阵的构筑,刚才也藉由操纵水银让他们见识过了。

事到如今根本毫无会让人尖叫的道理。

「你还说什么奇不奇怪——」

于是朵萝缇娅代替激动的恩麦夫说道。

「因为水明先生!刚才的魔法缺少属性干预就发动了吧!?」

「……这当然、是因为我没附加属性的缘故,老实说帮防御魔法添加属性也只是白费工夫吧?」

没错,属性对防御魔术来说只是累赘。要防御对手的魔术,基本上需要配置针对该阵式的防御,或使用所谓能有效对抗该魔术的防御被视为理所当然。赋予属性或许是能确实利用相克的道理来提升防御力,不过一旦术式的弱点遭到攻击,没弄

好甚至可能会让对手突破防御。基于可能发生这种缺点的缘故,防御魔术普遍被认为不适合赋予属性。

但是恩麦夫却一脸无法接受的样子——

「怎么可能会是白费工夫!魔法是因为有属性介于其中才第一次能使其成立!说起来缺少属性干预根本无法发动魔法……」

「啥、啥?属性的、干预?」

什么叫说起来啊,说起来他同样完全搞不懂对方讲这话是什么意思。所谓缺少属性干预则无法发动魔术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属性可谓宣示该魔术应当被分类为何种类型的指南,却并非发动魔术不可欠缺的力量——甚至是要素,应该不是才对,不,难道说——

「……水明,这世间的魔法全体皆得藉助元素的力量才得以显现,若是不利用元素的力量,就绝对无法使用魔法,理应如此才对,然而为何你有办法在这天理外使用魔法呢?」

蕾菲尔眯细双眼凝视水明的眼神,以及她那排除丝毫轻忽大意的询问语句,正是这难解情况的焦点,然而他总算彻底明了。

「——对了。对了、对了、对了!是这样啊,原来如此我总算搞懂了……这里的魔法不是去赋予元素,而是不把元素本身当作发动媒介来驱使的话,就什么都办不到啊。」

水明来到这世界后一直抱持的疑问,时至今日总算豁然开朗。为何这个世界的魔法师都要特地帮魔法附加属性,他总算得以理解。

当初水明还以为这里的魔法是随处可见的自然魔术。

所谓自然魔术,即是利用大自然的力量产生魔术,或者靠魔术引发自然现象——这点先不讨论。由于异世界的魔法看上去相当类似自然魔术,所以才导致他误解。

但是一旦将谜团的上盖掀起,里面却是似是而非的内容。以他最初在王宫见到打开大门的魔术为例,其实只是想靠自然魔术开门的话,只需要单纯靠推或拉的力量就好,毕竟这些也是大自然本身的力量,直接利用即可。将质量轻盈的风力灌注到开关大门方面,首先就是白费工夫到极点的事,没错,假如这里的魔术为普通的自然魔术则应当如此。

换句话说,如果办不到这点,就表示这里的魔法跟自然魔术只是似是而非。他们所说的元素——由于魔术限定仅靠八种元素才能显现,因此发动的魔术才必定会产生某种显著的属性。

「每次都非得靠元素才能发动魔法,听起来还真是麻烦。不仅增加无谓的魔术进程,甚至还会增加更多道手续,不仅麻烦还很白痴。」

「你、你在胡说什么……」

「哪有什么胡不胡说,进行防御的魔术,一旦变成为了防御而非操作属性不可的魔术,根本就难用到不行。」

恐怕就这世界的魔法情况而论,他们并非遵循魔力、术式、防御这种过程去行使魔术,而是必须依照魔力、术式、元素、防御这种过程,因此这个世界的魔法咏唱才如此冗长,也难怪不咏唱会令人震惊万分。

(真受不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翡露梅妮雅时的情况也是如此,但水明却尚未研究过这个世界的魔术。水明世界里所谓的魔导书,也就是俗称的奥义书,绝非帮助魔术初学者从零开始的魔术师指南书,也非任谁看过就能使用魔术的入门手册,想读懂内容势必需要资料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因此水明并未致力于解析魔法,假如解读魔导书需要耗费漫长时间,他认为从这个世界的构成,以及大自然与传承下来的魔法根本中掌握事态还更有帮助得多,所以他待在书库时也只看相关书籍。

再者水明也有纯粹对未知的魔术战感兴趣的一面,自己不晓得的神秘竟然是重要关键,他也曾期待这点是否会替他带来崭新的感动。

……那天,截至当时为止所累积的努力成果为何,实在也不值一哂。

「……好吧算了,来打吧,毕竟我也跟你们一样讶异得很,既然平起平坐,就没必要在意太多是吧?」

面对水明这番试探般的提问,回报他的却是渗出怒气的咏唱。

「—风啊!汝身怀悠久力量化为阵式,其为暴虐之阵,自高空酝酿出不计其数的破坏,蜂涌至吾敌身边方为正义,喧嚣暴君!」

响彻周遭的键言为——嘈杂的暴君。在旋风以恩麦夫为中心飞扬的瞬间,空气犹如盘踞般摇晃的情况发生于周围好几处,这跟刚才的单一现象不同,是空气的弹幕阵式,看来他打算凭数量与威力压制发言傲慢的水明,但是——

「第二城墙,强化展开(Secandum perfectus)!」

防御魔术。暴虐风暴伴随极为激烈的声响,往更加耀眼的金色魔法阵蜂涌而至,每道攻击均蕴含远远超越水明指弹的威力,可能达十倍二十倍,非也,甚至超

越这威力。

——连射(Rush),炮击的雨势宛如这单字般绵延不绝,但是这也仅在城墙一瞬间的对抗下消逝,在反复不断重复这过程下,水明未受半点打击。

最后风魔法在这里画下休止符,附近的地板扬起风尘,无言以对的恩麦夫就这么架起魔杖。在这些风势包围下,他被水明视作无所谞的家伙且以冰冷的目光凝

视,他表示自己无计可施而停下动作。

此刻水明耳闻强烈踢动地板的声响,换句话说,对方是莱克士。

「你少……」

或许他想讲少得意忘形。莱克士双手架起剑,仿佛朝水明弹过来般一跃而上,看来他打算瞄准水明的魔法收尾时来场出其不意的袭击,但是他这招也在水明足以反应的范围内,动作仍旧太慢。

水明从恩麦夫转移目标,他依然垂落手臂将视线往莱克士方向奔驰,第一城墙,局部展开。

「Primum excipio!」

「——得意忘形!」

当言词伴随长剑与城墙冲突时,产生齿轮摩擦般震耳欲聋的剧烈摩擦声,声音来自边转向边打击对手的实体长剑,以及预料到攻击而展开的非实体城墙。只是如同拿剑敲击城墙毫无意义般,此刻这么做自然同样不具意义,魔法阵没有遭到削切,反倒是长剑被削去。

「这点程度根本碰不到我。」

「呜、唔……」

面对伫立不动的对手,自己的攻击却只被对方睥视,这景象何其滑稽。水明眼见满脸痛苦的莱克士,他认定此为绝佳时机,趁莱克士无法突破防御,因而松懈施加于剑里的力量时往左方踏步。莱克士在水明阔步的正隔壁挥剑落空,接着水明趁两人互换位置的机会,为了要打倒莱克士发出格外响亮的弹指声。

——啪嚓。

「吾阿阿阿阿阿阿!」

莱克士遭到于身旁产生的弹指冲击威力吞噬,整个人弹飞出去。

然后水明甚至不去看莱克士弹飞到哪,直接转向调整好姿势的恩麦夫。他对架好魔杖,剩下仅需咏唱咒文(Spell)的魔法

师抛出的话是——

「这样好吗?你的魔法对我可没效。」

「唔!即使如此——」

或许他想讲仍旧要试试看。魔术大战,这份气魄值得嘉许。趁着这股热度,水明也为打倒对方而开始咏唱。

「力量伴随渊博的知识苏醒吧(Buddhi brahma Buddhi viaya)。」

「——风啊,汝身怀悠久力量,剧烈呼啸。」

同时间施展的魔术与魔法,在缺少准备动作的情况下,结果影响胜利的因素仍旧落在咏唱速度。而且在使用是为卡巴拉秘法的压缩咏唱技法(Notarikon)的魔术面前,需要属性的魔法根本迟钝至极,一旦贯彻较量速度到底,对方无疑只会落入败阵的下场——不过这也是双方使用同等强度术式的情况。

「狂风!」

然而先咏唱完咒文(Spell)与键言的并非水明而是恩麦夫,令人意外的是此为仅二、三小节的简短咏唱,这道术式不具备攻击性,因此也不会危害到对手,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何要在这个时机使用呢。

但是疑问立刻获得解答。

没错,伴随魔力的强风,从自己背后吹来。

(很有一手嘛——)

水明心怀背后即将面临冰冷触觉的预感,同时他嘴角混杂喜悦的笑容扭曲。对方不期望打魔术战,而是飞奔过来吗?恩麦夫,他那赌命使出浑身解数的掩护,令水明不禁想抛开战斗放声赞扬。

因此水明才行使魔术,他咏唱的咒文(Spell)是Buddhi brahma Buddhi vidya。

「然后,将那甘甜美声的饥渴委于其身(Buddhi karanda trishna)!」

Buddhi karanda——trishna。没错,trishna是意味饥渴的单字,由于它身为五种

以上宗教的仪礼语,就魔术观点来看也是强而有力的梵语,其为密宗系统用于魔术方面的神秘。然后正如那饥渴的单字所示,恩麦夫脚边显现出与西洋魔法阵构造截然不同的魔法阵(曼茶罗)。

「还没完!」

恩麦夫的身体释放至外界的魔力伴随这股气势越发增强。

或许他打算靠释放魔力以藉蛮力来抵抗水明的术式,这大多是用在穷于防御时抵抗魔术的最终手段,以对付使用过术式后的对手来说,这对策算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很遗憾的是,水明这边行使的是枯竭的魔术——迦陵频伽的甘甜美声。该魔术并非直接攻击,其本质为让对手吐出魔力,换句话说——

「什——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麦夫的魔力伴随尖叫释放到超过自身控制力且不断加速,不久后力量被剥削殆尽的魔法师男子屈膝跪地。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水明接着听到位于正后方的莱克士大吼,他理应被豪爽弹飞,但他们却仅维持在这点距离,这当然是因为刚刚受恩麦夫掩护的缘故。只是水明不必为此仓皇失措,他把水银刀转向握住,其剑身宛若转变为尘埃旋风般,反转。然后在那双手剑上反射的光辉沿着剑身坠落前,自己的剑更快上一瞬间——

「喀、唔……」

莱克士挥落长剑前,水明正拿水银刀抵住他的颈项并询问道。

「——我认为这下应该算我赢了,你认为呢?」

他丝毫没有能抱怨这句话的余地。

❖ ❖ ❖

水明默默将抵在莱克士颈边的水银刀抽离,莱克士当场跌坐在地吐出凌乱气息,后方则有恩麦夫过度释放魔力而瘫倒在地,两人皆疲态毕露。

水明凝视这画面,他默默将灌注于水银刀的魔力与术式解开,接着解放到地板,再度扩散开来的犹如时光倒流般回归试药瓶。

另一方面朵萝缇娅以公会职员身份从旁观赏这场战斗,她为两人的模样感到惊叹,交互看着两者。

「哇啊……还真的打倒两人了耶……」

面对这意外的结果,朵萝缇娅似乎感到有些愕然,说到在她身旁同样目睹比赛过程的蕾菲尔,她果不其然露出不敢轻忽的视线窥探水明。

然后,那仿佛把人贯穿的视线,却伴随一声轻笑与温柔笑容消失殆尽。

「——干得漂亮。」

一句称赞,看样子他散发的氛围所给人的印象,多少能够颠覆。

朵萝缇娅走近水明身旁。

「水明先生,真是精湛的战斗。能够一并打倒莱克士先生与恩麦夫先生的人,目前在梅特尔的公会成员中同属罕见。」

「谢谢,不过我也只是因为作战刚好顺利进行而已。」

听到水明谦虚地将胜利归为偶然,朵萝缇娅浮现出几乎可说是嫉妒不已的笑容,她稍微戳他两下。

「你又在谦虚了,你果然是技巧相当高明的魔法师吧,我看你根本已经足以匹敌魔法师公会里熟练程度的魔法师了,对吧,蕾菲尔小姐?」

「是啊,虽然我不晓得梅特尔的魔法师技巧如何,但我认为你的技术一眼即可判断出有相当程度的实力。」

「……顺道请教一下,跟你认识的魔法师比起来,我大概落在哪个位置?」

没错,他想问的正是关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即使他脱口说出简直像白痴这种傲慢至极的评论,但那也仅止于技术的部分。实际上他尚未判断清楚,这个世界最高级别的魔法师究竟程度如何。

尽管技术是他的强项,不过事实上魔力总量与单次施展魔法所能动用的魔力量越多,同样足以构成颇具威胁的事态,强大魔法根据规模也具备一定程度的威胁性。再加上,那个叫元素的玩意儿究竟对魔法介入有多深,端看其干预程度应该也会剧烈影响魔法师的强度,然而这些问题大概也仅限于战斗层面——

于是朵萝缇娅似乎很爽快地浮现笑意。

「竟然会在意这种事,水明先生果然也是男孩子呢~」

「对啊,算、算是吧……然后呢?」

「呵呵,我认为你的程度算是相当不错喔,只是跟宵暗亭的S级魔法师比起来,好像也不算太厉害就是……」

她的语尾声势有点衰弱,意思就是刚才的战斗跟S级魔法师比起来,也只能算是愚蠢可笑的程度。既然如此——

「原来如此……顺便请教一下,在城堡里那位著名的白炎小姐,她跟S级的人比起来程度如何?」

「你说史丁格雷卿吗?毕竟那位阁下算是以学者身份名闻遐迩的人,跟靠战斗为生的人比起来,果然还是相形见拙吧?」

「哦……」

朵萝缇娅或许是相当替公会成员感到自豪,讲起话来志得意满。听见她这番话,水明发出兴致昂然的声音。尽管翡露梅妮雅算不上技艺超高,但她颇有魔法师的才华,水明确实不认为她属于魔法师的最高级别,不过跟具备充分战斗经验的魔法师相比竟然相形见拙,这点倒是令人深感兴趣。

「那么葛莱齐斯小姐认为呢?」

「……你看起来实在不像那么介意强度排行的人。」

「不是啦,只是当作参考而已,我也想知道自己程度在哪,人偶尔也会在意起所谓的自我评价,你说是吧?」

「嗯,依我看……这大概算是我主观见解……评价可能根据我以往见识过的情况有所偏颇,但是就你的魔力量所给我的感觉,并没有超越强大的魔法师,魔法威力的话……虽然刚才的魔法着实让人大吃一惊,可是不太能当作评价参考。」

「威力啊。」

毕竟是类似自然魔术的形式,果然还是更重视威力程度吗?就算是在原本世界受人敬畏的魔术师沃夫冈所创造出的高度魔术,在这个世界也只会被糟蹋。

那么被称为最高级别的魔法师,其魔法威力究竟到何种程度呢。

「若是被誉为颠峰的魔法师,甚至有人仅凭单一魔法的一击就能轻易轰飞森林或城镇,我明白这么讲很无礼,老实说你跟那些魔法师比起来也算不上太厉害。」

「像是涅尔斐利亚的攘乱帝(Geo.Maleficus)殿下,我听说她甚至将战场连根粉碎,这些夸张的大人物实在是很不得了呢……」

「嗯嗯……」

原来如此,就魔力炉没有点燃的现状来看,他跟那些魔法师差距似乎相当庞大,若称之为山峰与半岛的差距还算太客气。即使如此,这类魔法师堪称威胁这点

毫无疑问,不过即使在原本世界这种程度的人也没有太多就是—无论如何。

「非常感谢,让我能充分参考。」

「不会不会,这点小事就被人道谢感觉怪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毕竟我还相当无知,实在是很不成熟。」

水明边说边向蕾菲尔低头示意,朵萝缇娅则是感到不可思议地侧首。

「……不过水明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明明如此擅于战斗,我却从未耳闻你的大名。嗯,请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啊,我嘛,我是从比较远的地方过来…

…讲东方的话你晓得吗?」

水明如是说,他回忆起在王宫里看过的地图,为了应付这类与地理有关的话题,他特地将地图潮览一遍。这片大陆的东侧与厄斯泰勒间的国际外交不太兴盛,是个资讯很少流通过来的地方,拿来当这类问题的答案恰如其分。

「原来如此,假如是从东方来的话,确实有可能没听说过,那么你那魔法也是东方独有的产物啰?」

「算是吧。」

当水明以那漠不关心的表情把谎言称作真实时,或许是勾起蕾菲尔的兴趣,她独自低喃。

「独有的魔法吗……」

「请问怎么了吗?」

「没事,我只是从刚才就对你那格外引人瞩目的技术深感佩服。先不论威力,以魔法的行使速度,当然还有防御魔法来说,我认为都相当优异,看来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世界呢。」

「应该是吧。」

确实如此,毕竟是不同世界的技术,该说这形容巧妙倒也没错。

于是朵萝缇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向蕾菲尔。

「话说回来,蕾菲尔小姐好像是要去涅尔斐利亚帝国吧?」

「嗯?是啊,正是如此。」

如此说道的蕾菲尔同意朵萝缇娅这番确认言词,这倒又是另一种奇遇。

「哦,葛莱齐斯小姐要去帝国工作吗?」

「是啊,我考虑今后一边就读帝国的魔导院,同时承接宵暗亭的工作。」

「魔导院……我记得的确是……」

魔导院,根据他印象中的资料记载,确实是建设于帝国的巨大魔法学术部门。魔导院从厄斯泰勒、涅尔斐利亚、瑟狄鄂司等地招集学生,进行魔导研究与发展,甚至是为了保持三国同盟间的均衡才设立的机关。

「毕竟我是个对魔法不怎么清楚的人,所以我才想去那边勤学一番。」

「你是想学魔法吗?」

「是啊,过去我从未认真研究过关于魔法的学问。」

就在水明哦的一声颔首时,朵萝提娅忽然以叹息般的口吻说道。

「像蕾菲尔小姐这种程度的战士,在梅特尔肯定能大展长才,你竟然要跑去别的分部实在遗憾至极,不过我们还有稀世魔法师水明先生在!」

「——不,很抱歉我打算等准备完毕后,接着就要前往格兰特市。」

就在水明讲完这句话隔一瞬间,朵萝缇娅以恐怖的态势扭过头。

「……咦咦咦咦咦咦咦!?你不是要在梅特尔以流星般备受期待的新人之姿现身,在我们分部彻底活跃一番吗!?你不是要把魔法师公会那群魔法师全部打倒,获得与薄明大人并肩的异名来威震八方吗!?」

这是哪来的危险妄想。

「……不,很遗憾。」

「怎么这样……我原本还想说好不容易来一位超越期待的新人……」

「不好意思,我也有想做的事。」

「……说得也是,假如两位都有明确的目标在身,那也没办法。」

「不过到最后我也会去涅尔斐利亚就是。」

「你也要去吗?」

「是啊,我认为能获得广泛资讯的地方,帝国果然还是首选。」

「这样啊,虽然不晓得会在何时,但要是重逢的话还请你多多关照。」

「好的,还请你多多指教。」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水明,你的战斗让我受益良多。」

蕾菲尔将这句话当作饯别,她优雅且惹人怜爱地转过身,艳红马尾摇曳着。水明忽然以凝视般的眼神紧盯她的身影,察觉到视线的蕾菲尔回过头。

「怎么啦?」

「不,没事,请你慢走。」

「好的,谢谢,那么再会。」

蕾菲尔说道,这次她确实往训场的出入口迈进。

水明边眺望她那纤细的背影边眯细双眼。

——如果是她的话,就这么放任不管也行。她看上去既不像爱多嘴的人,不去管她反正也是形单影只,甚至没给自己造成任何破绽的机会。而且她同样要去涅尔斐利亚,就结果而言,这附近根本不会传出自己的流言。

……水明确认蕾菲尔打开门并离开训练场后,不改变视线焦点,保持原样询问朵萝缇娅。

「——接下来,我有点疑问,请问这个时间点的我等级到哪边呢?」

面对这道看不见对方面孔的提问,朵萝缇娅毫不警戒地仰望天花板说道。

「这个嘛……我想想,毕竟水明先生以莱克士先生与恩麦夫先生为对手,同时击倒他们两人了嘛。」

莱克士与恩麦夫两人,一位以鼻子发出哼声,一位则沉默不语地传递视线;莱克士以憎恶的表情转向水明,恩麦夫则咬牙切齿。两度败北果然让他们格外不甘心,朵萝缇娅用眼尾瞥向他们一眼后,露出职员般的表情以事务性语气回答。

「虽然照平常判断C级算是比较稳妥,可是由于你有足够以B级身份活动的能力,我想等级恐怕会落在这里吧。」

水明听到朵萝缇娅这意外的评价不禁发出「哦……」的声音,居然是B级吗,尽管他也觉得差不多有到这种程度,但他仍旧认为这评价相当高。然后推估出此等评价的朵萝缇娅,觉得自己无疑讲出一番值得水明欣喜的言论,她以爽快神情转向水明。

「你很厉害喔,水明先生肯定会一口气变成名人。」

「会吗?」

「是啊,我挂保证。」

朵萝缇娅表现出「尽管交给我」般的态度,兴致昂扬地抬头挺胸说道。

或许确实如此,高评价的新人如彗星般现身,会名扬四海也是理所当然。只是……

「可是啊——这也要朵萝缇娅你们三人把我在这里的作为告诉其他人,我才会出名吧?」

「……?即使我们不找人谈论这个话题,突然冒出B级的人,当然会变有名——」

——朵萝缇娅还在思考不知道水明究竟想讲什么,以不可思议的口吻把话讲到一半。

等她察觉到时,原本背对她的水明曾几何时已经身披长摆且做工精良的黑衣。

然后他顿时散发出会令人背脊冻结且痉挛的,冷若冰霜的气息。

快人一步注意到这点的莱克士,满腹敌意地狠瞪水明。

「……你这混蛋。」

「没问题,我不会变成名人,我在刚才的测验中被两人打到体无完肤,差不多是D级程度。你们三人把这件事告诉其他公会成员,我则会可喜可贺地变成毫无长处可取的二流魔法师公会成员——好吗?」

「——咦。」

朵萝缇娅根本不晓得发生什么事,莱克士与恩麦夫也因席卷周遭的危险气息致使他们浑身僵硬。若论究竟发生什么事,即正如他们从这气氛中所察觉,刚才水明

嘴里那番话,对他们而言即将化为现实,仅此而已。因此——

「虽然对你们三位很抱歉,不过这次麻烦你们就当作是这么回事。」

「哪能让你这么做——呜、唔……」

「啊——」

水明转身再举手,魔术重新发动,莱克士仿佛要阻止水明的暴行般拔腿飞奔,朵萝缇娅还不晓得他这话有何含意,他们甚至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为了实现水明的愿望而在魔术前沦陷。

这两人对魔术缺乏强烈抗性,会有此等结果也是天经地义。

于是,他们因为无法对魔术做出任何抵抗,双眼就此空虚地无法对焦,他们明显陷入变成宛如亡灵般的状态伫立原地。

唯一没受影响的人就只有恩麦夫,他以饱含颤抖与恐惧的语气询问。

「……为什么?」

「嗯?你问为什么?因为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只想让自己的等级落在随便一点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身为公会成员,等级高低可是会左右工作内容的重要评量,你竟然自己把高评价付诸流水,你这什么意思?」

水明面对这问题只是满不在乎地答复。

「没什么,我根本不打算干么。」

「什么——?」

「我只是单纯认为只要这么做,就能减少无谓的纠缠而已。」

水明如是说之后,恩麦夫则说「这倒也没错……」,等级越高伴随而来的麻烦事也会成等比级数增加,他身为公会的前辈想必多少也对这方面有所理解。就是这么回事,由于自己现在没必要额外被人纠缠,所以才出此下策。

「还有就是我也想增加跟这个世界的人战斗的经验。」

「你说,这个世界……?」

「这点就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可不能漏听,但是这道疑问却被冷漠地抛弃,毕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没必要知道个中缘由。

这点又再度令恩麦夫备感焦躁。

「不过你就算拿我们的记忆动手脚又能如何,待在柜台前的那群人早就认识你了吧?就算你在这里摆平我们——」

「你说得对,不过反正他们也没详加调查过,那么从这里得出的结果,大致上就会成为判断我强弱的基准,柜台那件事只会被当成偶然

了结,我说得没错吧?人类都是群爱轻视他人的家伙,只要无法掌握实情,与其认为对方很强,认为对方很弱反而更简单是吧。」

恩麦夫沉默不语,不对,他是哑口无言,他的声音仿佛尽数遭到剥夺,无法言语。

然后他犹如望见某种来路不明事物般双眼圆睁,他一如水明所料正面向自己,那么想必刚才那番话也有能引起他共鸣的部分。

「归根究柢,我被当成没见过世面在柜台讲大话的魔法师,在一般情况下也比较容易被人接受吧?充满自信的家伙肯定会就此大方同意。」

「……你当上连委托都接不到的低等级公会成员是想怎样,就算宵暗亭的委托纷至沓来,也不保证能接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无法保证,确实如此。不过这部分的局我也布好了,只要会使用回复魔法就多少能钓来一些委托吧?毕竟不论走到哪,治愈人类的力量都相当缺乏,假如那是未曾听说过的技术——抢手程度就更不仅于此。」

水明如此夸下豪言壮语,他往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对恩麦夫而言,会是恶魔的一步吗?

「唔,你以为对魔法师的我有办法那么简单——!?」

他似乎在重新摆好架式时察觉到,没错,目前任谁都无法否定简单这词。

要问为何的话。

「你会确实中招,毕竟你已经消耗掉大部分魔力,没错吧?迦陵频伽的甘甜美声正是这种魔术。」

「啊————」

……魔术师基本上都对魔术拥有抗性,所以当他们接触到神秘时也有抵抗力,再加上他们势必会假想自己暴露在他人魔术下的情况,也会为此研究并施加让自己不容易沦陷于魔术的咒术性防御。

但是防御效力不见得总是稳定,效果得仰赖本人的精神与肉体状况。

那么,因为承受枯竭魔术而消耗大部分魔力的恩麦夫又会如何呢?

「只是强烈暗示罢了。这没什么,不会留下后遗症你尽管放心。你会沉睡,醒来后就会照我所说的做,你们的名声也能维持在原本水准,根本一点也不吃亏。」

……水明是魔术师。若是跟这里的魔法师战斗,必然会发生魔术互击这点昭然若揭,更别提他还想让战斗成立又想获得普通评价,要达成这目的无论如何都很困难。

话虽如此,假如他不愿意跟魔法师战斗,只找战士当对手的话又会减少跟魔法师战斗的机会,能获得的情报也随之减少。

更甚者,一旦战斗,最后为封住在场人的口,他还附带必定得让对魔术有抵抗力的魔法师充分消耗魔力的条件。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

「是啊,所以我才以两人同时为对手。」

——水明露出远比零下温度更冰冷的锐利视线,将手覆盖于魔法师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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