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掌握热海

穿越界线的瞬间,厚重的水之帘幕消失无踪,一回过神,便发现我们搭乘的电车正在沿海轨道上行驶。

行驶方向的右侧能够见到绿意盎然的山,以及座落于山脚平原的城镇,左侧是纯白色沙滩延伸的海岸线,还有蔚蓝海面与相互呼应的无垠蓝天。

「海中居然有天空……」

由窗户看著外面的我呆滞地如此呢喃。

明明的确是往海底前进,眼前却是相当普通的海边景象。

当我尚未理解现况时,电车已经进站,缓缓停车。

车内广播通知已经抵达热海后,其他乘客接连下车,我们也混在其中走下月台。

当我一脚踏出外面的瞬间,热气随即扑向我的脸。

「好热!?」

电车外面彷佛盛夏般暑气逼人。

虽然位于低角度的太阳确实很像冬天,但气温毫无疑问是夏天。空气湿度很高,群山覆盖著浓浓绿意,海面宛若宝石四散洒落般发出光芒。仔细一看还能发现沿海道路长有椰子树,彷佛来到赤道正下方的国家似的。

多亏如此,身穿大衣与围巾彻底防寒的我显得格外醒目。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热?」

「因为这里是连世界都很少见的灵脉聚集地。」

「灵脉……?」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详细内容到了住宿处再说吧。」

像这样对话的期间,我的全身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我只好将毫无用处的大衣、围巾与毛衣一起搂在胸前,和小静她们一起走出古风的车站。

「什──」

一来到站前的圆环,小静顿时哑口无言地瞪大眼睛。

「恭候 土御门静当家一行 大驾光临」

写著这些字样的气派布条迎接著我们到来。

顺带一提,「一行」的部分写得很小。

「这是怎么回事!?」

小静发出接近尖叫的叫声,这时,站前圆环有辆房车开了过来。

有个老爷爷身穿写有「旅馆 茂林庄」字样的半被和服,从车内走了出来。

「您是土御门静大人吧……?」

「是、是这样没错……」

「喔喔……!居然……!」

小静一回答,老爷爷便以感动至极的模样跪下,握著她的手。

「竟然变得如此亭亭玉立……小的在此久候多时了。请请!请上车!请由小人送各位到住宿处!」

被有些强硬的老爷爷推上车后,便搭著车前往住宿处。

「土御门的当家大人竟然会亲临造访!努力活到这个岁数果然没有白费啊!接到联络的时候差点吓得往生,在黄泉另一头还看到先走的老伴,急急忙忙把自己拉了回来哩。」

老爷爷高兴地接连说出上了年纪的玩笑话后,便独自发出「哇哈哈」的笑声。

「那个……有件事想要请教一下……」

「如果是要问老伴的事,大概在二十年前就往生了。原本还嫌她太啰嗦别太早来,结果隔天早上说走就走掉了,真是个到死前都管不住嘴巴的老伴哩。」

「不,我不是想问这件事……」

小静仍然将这位老爷爷让人难以反应的玩笑话敷衍过去。

「镇上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小静对窗外见到的城镇景象感到颇为困惑。

这也难怪,因为这个古老镇上的各处皆挂著欢迎我们(主要是小静)的布条与直立式旗幡。

「关于这件事,土御门的当家大人亲临,当然得举村盛大欢迎。要是过年与盂兰盆节一起来,大家一定会好好热闹一番。哇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感觉比起欢迎,还比较像是想搭便车热闹一下。

「大家好推崇小静喔,难怪说能参加魔女之夜就会像偶像或运动选手受欢迎,原来是真的。」

「这是当然的,毕竟对热海来说,土御门家就像是救世主一样。」

「救世主?」

「什么!您竟然不知道!?既然这样就得好好说明,关于土御门家在热海留下的传说……咳哼,天平胜宝年间由鹿岛迢迢而来……」

感觉似乎打开了某种开关,老爷爷轻快地开著车,以熟练语调开始滔滔不绝。啊,不过因为太长,请容我省略。

从老爷爷的话整理,大约在一千五百年前,热海还是个相当平凡的渔村(当时好像是不同地名)。某天突然从海底喷出高热让海水沸腾,不只是鱼类被煮熟,海水太过滚烫甚至无法接近,让无法捕鱼的村民感到走投无路,结果有位高僧刚好路过此处。

据说那位高僧用法力将海水高温移到别处,拯救了这个村子。

「那位拯救村子的高僧就是土御门家的祖先!」

老爷爷如此强调结论。

非常喜欢神奇故事的我,则是很有兴趣地仔细聆听。

「喔喔……好、好厉害喔小静,简直是传说了。」

「厉害的不是我,而是祖先。还有先向叶月同学稍微说明清楚会比较好,海水会沸腾是因为有灵脉聚集的关系。」

对了,我想起来了。灵脉……我记得在补课的时候有教过。

在地下有类似魔力流动的河川一类的东西四处遍布。

「也就是说,那是溢出的魔力与海水产生反应。由于要堵住洞穴十分困难,所以祖先用了别的方法,那就是秘术『泰山府君』。」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正当我想询问那是什么样的秘术,老爷爷的话语将我打断。

「没想到能有幸再亲眼见到『泰山府君祭』。哎呀,活得久还真是不错啊。」

老爷爷感动地如此说道,从他的模样来看,似乎是很盛大的活动。

「总而言之,藉著使用『泰山府君』这个魔法,将热海连同灵脉的洞穴一起由外在世界切离。由于灵脉溢出的魔力被用来维持异空间,海水没有再被煮沸,取而代之地让热海一整年都处在温暖气候,顺带一提,热海这个地名也是由此而来。」

「喔……!」

我又受到了感动。

东京车站也是,没想到这么近的地方也有魔法。

我所知道的故事又增加了一个。

车子在我们说著话时抵达旅馆。

根据车内老爷爷所说,这是由明治时代经营至今的老牌旅馆,听说从大正时代改建之后就是维持这个样子。

在这样虽古老却有历史的建筑物前方,能够见到从业员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静大人,恭候您大驾光临。」

看似很有气质的老板娘鞠躬致意后,多达数十人的女服务员皆随著低头鞠躬,简直是动员整个旅馆的欢迎阵仗。

另外,我们被带到的房间是个能够比拟小体育馆的宽敞客房。

不只是金屏风搭配豪华拉门,在远处尽头还有个壁龛,摆放著看似相当昂贵的壶与挂轴,而且还有房间专用的露天温泉。

「哇……好宽敞喔……」

「应该说大过头了。」

「是这样吗?四个人这样不是刚好吗?」

「不,这是为了静大人准备的房间,还有替各位分别准备别的房间。」

在佐渡原同学回答前,老板娘说出了更令人震惊的事实。

「很荣幸静大人能挑选敝旅馆,在逗留的这段期间将会以最高级的款待──」

「请、请等一下!」

「……请问有任何不满意之处吗?」

「不,不是不满意,我们的目的毕竟还是集训,希望能安排我们住同一个房间!还有,就是更普通的房间也没关系!」

「可是……」

「拜托您了!」

经过小静再三强调,老板娘总算放弃似地微微叹了一口气,回答:「小的知道了。」

「那么,小的会另外准备房间……由于之后会在大宴会厅准备宴会,请静大人务必参与这场盛宴。为了迎接静大人到来,热海市长、热海市议会议员以及地方名绅皆齐聚一堂。对了,地方电视台也希望务必能进行访谈。」

「什……」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小静僵在原地。

说服无论如何都想继续款待的热海各方人士后,小静才总算得以解脱。房间也大约降到中间等级,不过还是豪华到充分过头了。

「唉……真是累人。」

「大家好热烈欢迎喔。」

我一边慰劳著疲累不堪的小静,一边兴奋地翻找著行李。

虽然在来到住宿处之前发生了很多事,不过集训是从现在才开始。

这是与首度结交的朋友首度出外住宿,得留下能永远记得的回忆才行。具体来说就是看到照片时,可以很开心地谈论「那个时候是这样吧~」的回忆,而且要是照片能放在毕业纪念册就更不用说了。

在国中的毕业纪念册里,我只有团体照、在名册的大头照、以及明明是拍别人却稍微入镜这三张照片。而且完全是出乎意料地嘴巴半张,眼睛也没有对焦,连我自己都很惊讶怎么会有这么丑的表

情。当然那本毕业纪念册被我深藏在壁橱内,总之我不想再变成那个样子了。

上高中时黏著爸爸买请他买给我的智慧型手机,也是为了这种时候而选了拍照镜头比较好的。

对了,反正已经到了住宿处,在这边找大家拍张照怎么样?

嗯,感觉很不错。就这样做吧!

「那、那个……大家……」

我立刻向众人搭话,不过……

「那么,没有时间在这里悠悠哉哉了。马上动身前往海边吧。」

啊……算了,还有机会。

「那么,我们换上泳衣吧。」

咦……泳衣……?

众人无视僵在原地的我,各自开始换穿泳衣。

「键村同学,您不换衣服吗?」

「呃……那个……」

佐渡原同学朝我如此问道。

「叶月,你的泳衣呢?」

「噫呀!?」

被加澄同学的斜眼这么一瞪,让我只能选择放弃挣扎。

「我、我没有带……」

「我说过要带吧。」

「可是可是,你们没有告诉我原因,我没想到在寒冬还需要带泳衣……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听清楚。」

加澄同学传来令人刺痛的视线。

说实话,我以为她只是开玩笑的。

看到刚才佐渡原同学充满夏天风格的服装,我原本还在心底暗自窃笑,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受到天谴了。

「请放心,校长早料想到会有这种事,所以有东西寄放在我这边。」

「校长寄放的东西?」

小静将某个刻有学校校徽的古典木盒递给我。

我打开发出金色光泽的锁,战战兢兢地将盖子打开。

「这、这个是……!」

近距离看到的海面果然很美丽,倾注的阳光十分耀眼。

我一边擦著额头浮现的汗水,像这样站在白沙滩上,实在无法想像现在是正值寒冬的一月。

……先不论这个。

「为什么是学校泳装!?」

我忍不住自己吐嘈起来。

校长给我的木盒里装的是学校泳装。

虽然我很感谢她料想到我没有带泳装而事先准备,不过为什么偏偏是学校泳装?而且还像是特别设计般合乎尺寸,胸口还仔细地缝上写有「叶月」二字的名牌,做到这种程度怎么想都是故意的。

「我说小静,之前穿运动贴身短裤的时候我就有点在意,校长其实是在捉弄我吧?」

「您在说什么呢?校长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也是我从以前一直在想的,小静似乎对校长颇为信赖。

「那是葛叶女子魔法学院传承下来的传统泳装喔。」

以小静的个性,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开这种玩笑,不过她自己为什么在连帽薄外套里,穿著很普通的白色连身泳装啊?

当我感觉到难以释怀时,另外两人也换好衣服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各位。」

「佐、佐渡原同学……」

像这样亲眼目睹后,她那接近视觉暴力的身材让我倍感压力。

实在无法想像同样是高中一年级,或许该说已经完全超出人类的规格了吧?

当我对贫富差距的现实景象叹了一口气,加澄同学的身影映入眼帘。

与佐渡原同学不同,她这边让我感到颇为亲切。

既平坦又缺乏凹凸的身体曲线让人既放心又安全,地球对我还是很温柔的。

「加澄同学……我们一起加油吧。」

「喂,别擅自把我当成同伴。」

对于我的热烈声援,加澄同学则是捏著我的脸颊如此回应。

「那么,我们立刻开始练习吧。」

「咦……练习……?」

小静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我如此回问。

「这是当然的,不然您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来到热海?」

「为了逃避老家的爷爷奶奶们。」

「加澄同学请稍微闭嘴。」

对多嘴的加澄同学冷冷喝斥后,小静再度转头看向我。

「正如方才所说的,这个热海是灵脉的聚集地,整个城镇充满浓密的魔力,使用魔法也会比平常恢复得更快。因此作为魔法师的疗养处,不只是日本,连全世界都有观光客聚集而来。」

听她这么一说,有种与湿气不同的紧实空气渗进体内的感觉。绝对不会感到不舒服,但有种身体微微发烫的轻飘飘感触。

「有件重要的事要先对叶月同学说明。」

「什、什么事?」

面对有些紧张地等待的我,小静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语。

「在先前战斗中使用的『玻璃心』,以后请不要再使用。」

「咦……为、为什么?是因为我派不上用场吗……?」

我感到相当震惊。

难得已经会变身也学到魔法了,居然要我别使用……

「不是这样的。不如说,只要有那种魔法,我们想得到冠军也不是难事。」

「既、既然这样……!」

小静温柔地开导执意逼问的我。

「不过那对叶月同学的负担太过沉重了,实际上从那之后,您就一直没办法礼装化吧?」

「那、那是……」

小静说的没错。

与卡赞同学等人交手后,我有种身体内部彷佛被挖空了一块的感觉。虽然感觉有渐渐复原,可是还不能算是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原因应该是『玻璃心』尚未完成。」

小静带著认真表情紧盯著我。

「『原书使者』的魔法与普通魔法有极大差异,与『原书』之间的契约是互取所需。担负起与『书斑』交战、保护故事的使命,相对的,契约者能够得到实现想法与愿望的独一无二魔法,这就是见习生们各自拥有的『特有魔法』。像我是对『竹取公主』许下『想像母亲一样强』的愿望,所以我的魔法与母亲一模一样。其他人也是根据愿望与想法『确立』了自己的『特有魔法』。不过叶月同学的魔法不一样,因为尚未完成、确立形式,因此看起来只是一心想完成叶月同学的心愿。毫无极限地实现愿望……那已经不是魔法,而是能够归类于『奇迹』的种类了。」

小静说的没错,那时候我的确只想著「希望能把大家的心愿传达给彼此」,同时也不希望大家受伤或互相伤害,只想让那场战斗结束。可是又想保护小静的梦想。我当时也有这么想过。

就结果而言,这些愿望确实都实现了。

「魔法的确能引发平常不会出现的现象,不过还是有规则与极限存在。能任凭欲望引发的奇迹,并不是人类能够使用的魔法。至少我不认为叶月同学用了那么多次还能平安无事,所以在魔法完成之前,请绝对不要使用。」

「可、可是这样我会……」

变得一无是处。

我将呼之欲出的话语吞了回去。

「没问题的。既然不能用那个魔法,只要再创造一个新的魔法就好了。」

「创造……魔法……」

我没料想到会有这个提议。

不过小静确实拥有几种魔法,其他见习生也有很多人持有复数魔法。

「正确说来不是创造,而是令其完成。请回想看看,叶月同学与卡赞同学的那场战斗中,不是已经用出了另一种魔法吗?」

「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

那时候为了防御卡赞同学的猛烈攻击,我曾经作出城堡保护自己。

「的确,就连夺走静的魔法增强三倍的卡赞都无法突破,以防御来说我觉得算是很不错的。」

曾经在现场亲眼目睹的加澄同学,难得老实地认同我。

「是的,只要完成的话,肯定会成为牢不可破的最强防御。」

躲在城堡里防守确实很有我的风格,虽然我希望能再方便一点,但只要能保护大家就让我很高兴了。

「只要有我、加澄同学和另一位因伤离开的成员归队,攻击方面就很足够了。佐渡原同学的魔法让我感觉到能更广泛运用,再加上叶月同学的防御,应该就能成为理想中的稳定队伍。」

小静热切地这么说。

多亏她让我涌起干劲,总觉得我好像是暗中支撑整个队伍的要角?

「我、我们真的有办法成为最强吗!?」

「当然可以!只要跨越过这次特训,绝对可以!」

「嗯!小静我会加油的!……嗯?特训?」

对于顺势点了点头的我,小静浮现出灿烂微笑。

一段时间后,我们正站在离海岸约一公里远的近海海面上。

「在这附近应该就不会给人添麻烦了吧。」

小静一边确认自己做的立足点是否稳固,一边这么说。

顺带一提,这个立足点是小静用魔法「蓬莱玉枝」的错综树枝为骨架,再用佐渡原同学的魔法做出的纤维缠绕制作而成。

「原来我的魔法也有这种用法啊……」

「佐渡原同学的魔法『编织衣物』做出

的纤维,根据编织方式不同,也能像这样改变强度与弹性。只要考虑几种可能发生的状况,再根据状况分别使用,应该就能成为很方便的魔法。」

「好的……我、我会加油的!」

佐渡原同学似乎也找到了不错的目标,她发出充满精神的回应。

嗯嗯,这是很棒的事。我也想尽可能替她声援,想对她说一起加油,不过我现在完全没有这种空闲或余力。

「我、我说啊……真的要做吗?」

我战战兢兢地朝眼前的加澄同学如此询问。

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装成没听见,加澄同学刻意挥舞著大木槌──「万宝槌」。

「嘿咻、呼喝。」

加澄同学的原书「一寸法师」故事中也有出现的「万宝槌」,能将接触的物质变化为其他物质,是加澄同学的「特有魔法」。

说到她之所以拿著万宝槌的原因,就是接下来她会用那个大木槌全力揍我!

虽然是木槌的形状,不过这毕竟还是魔法。只要加澄同学不下令,就算被击中也不会痛或受伤──

话虽如此,每当她全力挥舞便会发出「呼呼」的不祥风声,被巨大质量吹向我的空气实在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是说,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吧?例如说打沙滩排球之类的!其实我有带一颗球来喔!」

「接下来……暖身运动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加、加澄同学……你有听我说话吗!?」

「我有听到。别担心,我会一击解决掉你。」

「别解决掉我啦!?」

「呵……开玩笑的。」

加澄同学咧嘴一笑。……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两位还没开始吗?」

接著,结束对佐渡原同学的指导,小静走了过来。

「小静!你来得正好!我、我觉得这个方法还是怪怪的,毕竟还是有可能会有万一!」

「请放心,不会有万一的,顶多只会被稍微打飞而已。毕竟掉下去的地方是海,而且还有佐渡原同学的魔法作为救命绳。」

「这、这点我知道啦!可是啊!」

「叶月同学。」

小静突然紧紧握著我的手。

「小、小静……!」

「『原书』的魔法会呼应契约者的强烈意念而发动,这个特训的重点是要让叶月同学感觉到危险,然后不躲避面前的危险,尽可能想像,构筑出保护您的白色美丽城堡──」

小静的体温从手传了过来。心脏开始激烈跳动,脸颊自然地变得越来越滚烫。

正当我发著呆时,小静突然将手放开。

「那么,加澄同学,麻烦您了。」

「好喔。」

「咦……?那、那个……我还是想稍微做一下心理准备──」

当我回过神时,加澄同学已经大大挥出「万宝槌」了。

「不能闭起眼睛喔。」

在这句话之后,压倒性的质量朝我袭击而来。

──会死掉!

当我的脑中一闪过这想法,瞬间紧紧闭起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在我摆出防备姿势时不断流逝,然而,过了多久都没有传来冲击力道。

「叶月同学!顺利成功了!」

「呜呜……」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木槌近在眼前,奇怪的是加澄同学以挥出槌子的姿势,直挺挺地停在空中。

……不对,感觉像是被某种类似墙壁的东西挡下来了。

仔细一看那是个大城堡,宛如海市蜃楼或立体影像的半透明城堡确实存在于眼前,保护著我。

「还没结束……『万宝槌』!」

我还来不及感动,加澄同学已经发动「万宝槌」了。

以能将接触到的物体变化成其他物质的魔法,试图将城墙变成沙子。

「这是怎么回事……魔法居然消失了……」

加澄同学口中流露出充满惊讶的话语。

因为城墙发出光芒,抵销了加澄同学的魔法。

「不只是物理层面,居然连魔法都有办法抵销……」

小静似乎也很惊讶。

「那个……有件事我很在意……」

佐渡原同学以稍欠紧张感的模样开口。

「看那边,城堡上面有个时钟吧?指针从刚才就以飞快速度转动,不知道代表什么意义?」

佐渡原同学所指的方向,城堡正面上有个大时钟。

长针以飞快速度转动,当短针随之一同在十二点处重叠的瞬间,时钟发出「当当当」的钟声。

「啊……」

当我感觉到一股虚脱感袭上心头的同时,魔法城堡也像是融入空气般消失无踪。

「原来如此,还有时间限制啊。而且只要承受越强劲的魔法,指针就会转得越快……不对,加澄同学!?」

「啊……糟糕。」

虽然小静连忙出声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在城堡消失的瞬间,巨大木槌挥了过来,将我的身体打向高高空中。

哇,真的不会痛耶。为什么──

「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吧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美丽的拋物线。

差不多过了中午时,大家骑著扫帚(虽然我是坐在小静后面)回到了海岸。

「请您先下来吧。」

「嗯……嘿咻……唔噗……」

我从仍然浮在空中的扫帚跳了下来,结果著地失败,一脸栽进白色沙滩上。呜呜……好丢脸喔。

「真是的,您在做什么呢?」

「因为我的脚已经站不稳了……」

我拉著小静的手撑起身。

从那之后又被打飞了约十次,每次都得靠著救命绳回到立足点。我不知道自己游了几公里远,明天肯定会全身肌肉酸痛。

「看这个样子,下午还是换成其他练习会比较好。不过在那之前先用午餐吧。」

「好期待旅馆准备的餐点喔。」

「海胆、鲑鱼卵、螃蟹……」

大家似乎都很期待高级旅馆准备的餐点,加澄同学已经流著口水直接说出想吃的东西,而我也饿扁了。

「不,我没有请旅馆准备餐点喔。」

「你说、什么……!?」

小静口中说出令人震惊的真相,让加澄同学瞪大双眼。

「该、该不会不吃午餐吧……?」

「不,我是打算在那里用餐。」

小静指著在海边大放异彩的某间木造房舍。

「海之家 滨风」

高挂在屋顶的招牌毫不掩饰地写著这几个大字。

海之家的店内气氛比起外观显得更加危险。

由于海风的缘故,不只是各处能够见到木材腐蚀的痕迹,甚至连为了掩饰腐蚀而涂上的白油漆都处处剥落,益发营造出宛如废墟般的气息。另外,店家的墙壁上贴著大量写有菜单的细长纸条,彷佛施加逼迫我们点餐的无形压力。

不过最令人在意的,莫过于这间门可罗雀的店家就算有顾客造访,却没有任何人前来帮忙点餐。

「叶月……」

「呃……嗯……」

我与加澄同学互相对望,点了点头。不需要化为言语说出口,我想我们应该有一样的想法,那就是「担忧」。

「请看那边,居然有那么多菜色!有咖哩、拉面还有炒面……居然还有味噌炖煮乌龙面!」

「居然可以做这么多种料理,这里的厨师肯定记忆力很好呢。」

相较于顺从本能,担忧地坐在离出口最近的我们,小静她们就像是孩子般兴奋。

「我从以前就想在这种地方试著用餐,叶月同学曾经在海之家用过餐吗?」

「呃……」

呜……我说不出口。

咖哩吃起来粉粉的,面类泡水膨胀,炒面几乎没有任何料,刨冰则几乎化成糖水。这就是这种店的品质,我实在没办法对表情满怀期待的小静说出这件事。

「真是太令人期待了。啊,可以麻烦来这里点餐吗?」

「来啰。」

店员总算从店内探出头,发出不耐烦的回应声走向我们。

不知是否平常就负责厨房事务,店员穿著沾满油渍的围裙与三角头巾,顶著一头彷佛在某处见过的红发探头看著我们。

「所以要点什么……嗯?原来是静啊。」

店员居然是卡赞同学。

「卡赞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哪有什么,这是到新学期开始之前的短期打工。我才想问你们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吃饭?我记得你们不是住在那间大旅馆吗?」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

「大姊~~!我们买东西回来了!」

当卡赞同学准备开口时,夏露露同学与摩莉同学回到了海之家。

「太慢了!夏露露!我不是说要直接回来吗!」

「不是啦!其实是回来路上看到被小孩欺负的象龟,把它放回海里之后就……好痛!?」

「你在胡扯什么!象龟最好是会回海里啦!」

卡赞同学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夏露露同学的头。

「卡赞,你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好,摩莉谢谢你。真是帮了大忙。」

「呜呜……为什么只有摩莉……」

从摩莉手中接过购物袋后,卡赞同学咧嘴一笑。

「既然材料也送到了,尽量点餐吧。」

「是卡赞同学做菜吗!?」

「对啊,因为这家店的阿伯闪到腰不能动,所以由我负责代管。」

「唔……想到是卡赞同学做的菜,就有种无法释怀的感觉……」

「问题还真多,快点餐啦。」

小静只好忍了下来。

「那、那么麻烦来盘咖哩饭吧。」

「喔,不好意思,那个没材料了。」

「啥!?那、那换拉面好了……」

「那也没办法。」

「既、既然这样换味噌炖煮乌龙面……」

「你在这么热的天气还想吃那个喔……你是认真的吗?」

「都是因为卡赞同学说这个不行又那个不行吧!到底还会做什么料理啊!?」

卡赞同学开始屈指数著。

「只要是东欧的家庭料理都可以,我推荐查纳基炖羊肉,还有俄罗斯料理招牌的罗宋汤或是俄式水饺都可以喔。再来就是……中式川菜也会几样。」

「这些都是卡赞同学的拿手料理而已吧!?」

似乎完全被小静说中,卡赞同学则是说著「怎么样?我还满厉害的吧」,看起来毫无害臊的意思。

「不是这样的,我想吃的是海之家会出现的偷工减料的粗糙食物……应该说,都到海边来了,谁会点经典的中式川菜或俄罗斯料理啊!」

「有喔。」

「咦」

「就在那边,你看里面那群人。」

卡赞同学彷佛要我们观看般抬了抬下巴。

「хорошо【太棒了】!没想到来日本还可以吃到这么道地的罗宋汤!」

「玛莉亚同志!请、请给我尝尝看!」

「俄式水饺……有妈妈的味道……」

总觉得是一群面熟的人围绕在餐桌旁……

「你们是俄罗斯校的!?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小静随即察觉对方身分,以彷佛撞飞椅子般的气势站起身。

「糟、糟了!被久违的祖国食物松懈戒心,刺探军情的事被拆穿了!」

「玛莉亚同志!你自己都说出来了!」

「唔唔……先暂时撤退!喂!娜蒂雅同志和塔琪安娜同志!你们要吃到什么时候!」

「唔呃噗呼唔姆?」

「那个……可以帮我把这些俄式水饺打包起来吗?」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艾娃同志把娜蒂雅带走!我和塔琪安娜会把剩下的东西收走!」

「快跑~!」

就这样,俄罗斯校的成员抱著剩余料理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大姊,还没收钱耶。」

「我知道她们的藏身处,之后会去要帐款的。」

卡赞同学一副若无其事地开始收拾。

「不只是卡赞同学她们,为什么连俄罗斯校的成员都会出现在这里……」

接著,摩莉同学戳了戳我的肩膀。

「嗯?什么事?」

「这张拍得很清楚。」

她让我过目推特的时间轴,上面能够见到──

「土御门静当家一行,由○○日开始滞留于茂林庄!相隔二十五年由土御门当家再度主持地镇祭!」

感觉好像是当地的新闻,不过下面还是有相当程度的转推。

「这、这是什么?是我们的照片?而且这不是在海边拍的吗……这张是在旅馆里面拍的……为、为什么会流出这种情报?」

「呃……我想应该是旅馆的人拍了之后上传到推特吧。然后被关注数很多的帐号转推了,感觉就是这样一口气扩散出去的……」

「推特?关注……?」

对了,小静到目前还是喜欢使用传统摺叠式手机。关于智慧型手机广泛使用的新通讯工具完全是一窍不通。

「简单说,我们在这里的事已经被大家知道了。」

「什……」

听到加澄同学简短扼要的解说,小静顿时哑口无言。

「喔,对了。有道静喜欢的菜色。」

接著,卡赞同学说著「我想起来了」并回到店内开始翻找东西。稍过片刻回来后,她将拿来的东西放在小静面前。

「海之家滨风限定!土御门静联名菜色『月之船』蛋糕!」

那似乎是模仿小静的最强魔法「月之船」,以铜锣烧为基础,插上筒状的饼乾炮身,再用生奶油与樱桃装饰成颇为类似的形状,完全就是小静所说的偷工减料又粗糙的仿制蛋糕。

「真是的!开什么玩笑!」

走出海之家后,小静相当生气。

没有吃到想像中粉粉的咖哩或泡烂的拉面或许也是原因,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应该还是集训的事被传开。

「竟然没有得到许可就擅自打听我们的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近不管什么事都会在网路上散播,真的很麻烦呢。」

「现在是悠哉说这些事的时候吗!我们可是来进行秘密特训的!」

怒气难消的小静有些粗鲁地拿出扫帚,跨了上去。

「我去向旅馆抗议。」

「静、静。」

加澄同学战了戳小静。

「加澄同学,不要阻止我。我已经忍不住了……嗯嗯!?」

感觉海滩好像聚集了很多人,变得吵吵闹闹,结果都是曾经见过的面孔。

在滩头玩耍的人,我记得是中国校的成员。

在眼前的沙滩上,则是印度校的玛哈卡莉同学正在做日光浴。

不过没想到竟然能亲眼看到奢华美女躺在木造长椅上,让侍仆拿著巨大叶片搧风的景象……

另一方面,英国校的成员正努力地帮忙亚瑟同学制作巨大细致的沙堡,大家都尽情地享受著渡假的气氛。

「什……什……什……」

就连小静都对此种景象哑口无言。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原本是为了秘密特训而来,结果其他劲敌学校皆齐聚一堂,完全已经不像是秘密了。目前顶多只差没看到美国校和德国校成员出现在热海了。

「咦?土御门。还真巧,你们也来这里了啊。」

「真亏你有脸说出这种话!」

见到玛哈卡莉拉下大墨镜咧嘴一笑,小静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

「跟在我们集训后面是想刺探什么情报!?」

「你还真是自我意识过剩,妾身只是在魔女之夜正式赛程开始前稍作休憩。比起这个……」

玛哈卡莉同学以彷佛刺穿人的锐利视线,瞪著小静身后的我。

「记得你是『仙履奇缘』的见习生吧?」

「速、速的……偶速键村叶月……」

结巴了。不不,因为真的很可怕啊。

玛哈卡莉同学起身推开小静,走到了我面前。

「嗯……」

彷佛鉴定价值般,玛哈卡莉同学由上到下观察著我。

「你就成为妾身的东西吧。」

「………………咦咦!?」

居然被人说出只会在少女漫画里看到的台词了!

「是在说能让你加入妾身的后宫。这是很光荣的事。」

「啊哇哇……!」

「先、先等一下!玛哈卡莉同学!」

小静连忙插进我们之间。

「怎么了?土御门静?你也想加入吗?不打紧,有你这等美貌,很适合妆点妾身的后宫。」

「请别随便把人加进去!」

「真是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符合妾身标准可没那么简单呢。以这点而言,你实在是十分美丽,不论是容貌、举手投足或是魔法,皆适合收下妾身的爱意。」

「唔!?」

玛哈卡莉同学的细长指尖抚摸著小静的脸颊,以妖艳动作纤细地滑向下颚。

小静的脸也变得越来越红。

「不、不行!」

我急急忙忙地从玛哈卡莉同学的魔掌中救出小静。

「怎么了,是在嫉妒吗?真是个纯真的孩子。美丽的事物就是要由妾身亲手疼爱,以欣赏珍奇事物为乐,这是妾身向来的主张,但偶尔尝尝珍馐也是不错。」

「原、原来我是珍奇事物……」

「叶月同学!请振作点!不能将这些胡言乱语听进去!」

呜呜……总之玛哈卡莉同学很危险!实在太危险了!

我赶紧退后,与眼前这位褐色美女拉开距离。

结果,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抱住我。

「噫呀!?」

当我抬头一看,一头耀眼金发与如同陶瓷般白皙的肌肤映入我的眼帘。

「……是英国校的亚瑟啊。」

一见到亚瑟同学,玛哈卡莉同学突然看似不高兴地眯起眼睛。

「你不在妾身的后宫范围内。即便如何美丽,在非人者围绕下,只会迎向破灭的未来。话说赶快放开那个孩子,是妾身先看上她的。」

「不行,她是我的。」

「那个……我不是东西吧……」

我的细微抗议声并没有传到两人耳中。

「难得见到亚瑟会这么执著,真是让人吃醋呢。」

有个帅气的人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旁,这个人应该也是英国校的成员吧?

「不过……的确长得很可爱。」

「啊呜呜……!」

身材既高挑且彷佛经过锻炼般结实,修长眉毛搭配澄澈的蓝眼,简直就像是图画书中会出现的王子。

不过说像是王子,既然是见习生,应该也是个女孩子吧。可是这位极为帅气的……应该说是酷帅美女的气氛让我不由分说地心跳加速。

一回过神,我的身边逐渐有越来越多人围观。

而且没想到话题主角竟然是我,与从前待在教室角落等人攀谈的时候是天差地远。简直就像是个受欢迎的明星一样。不过──

「你们还不给我收敛一点!叶月同学是我的──」

小静突然发出大叫,抓著我的手腕用力一拉,从亚瑟同学手中将我拉了回去。

咦?先等等……刚才小静是打算说什么?我还满在意她没说完的话……

「总而言之!请不要再缠著我们了!」

最后拋下这句话后,小静便牵著我的手直接离开现场。

「真是的!完全不能放松戒心!」

怒气难消的小静牵著我的手,让我有点感谢现在这种状况。

毕竟能牵手走在街上,以我想像中的朋友亲密度而言,大概算是从上面数来第三高的举动。

顺带一提,第二名是互相称呼昵称,第一名是互相交换诗集。

当我还沉浸在虚幻梦境中时,小静仍然持续前进。当我们来到看似商店街的街道时,从后面跟来的加澄同学将我们叫住。

「静,我肚子饿了。」

「咦……喔,话说我们到头来还是没有用餐呢。虽然没有吃到海之家的食物有点遗憾,不过今天就随便找家店解决吧。」

就这样,我们开始寻找店家,不过很快便发现这是错误的决定。

「什、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

商店街形容起来就像是土御门静狂热状态。

到处都能见到写有「土御门静」字样的立旗,能用餐的各个店家也是精心推出静当家联名餐点,伴手礼店则是陈列著静当家精品、冠上静当家之名的酒、或是让当地吉祥物硬是打扮成静当家的商品。

「小静……真受欢迎呢。」

「我不记得自己同意过推出这些东西!」

指著店家入口处摆放的等身大招牌,小静如此喊著。

说实话,我有点想要这个立牌。

「哎呀,有好多精品喔。」

「受欢迎又没关系,像这个要不要买回去当礼物?爷爷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喔。」

「谁想把刻著自己名字的三角旗或木刀当成礼物啊!?」

小静从加澄同学手中抢回礼物放回原处,然后迈出大步走出礼品店,我们也连忙跟在她身后。

「看这个样子,就算找到店应该也没办法好好吃顿饭呢。」

「叶月同学说的没错……没办法了,只好先回旅馆一趟──」

正当小静说到这里时。

「找到了!是静大人!」

一听见这道叫声,与我们同样看似旅客的许多人便聚集而来。

「什……你们要做什么……!?」

虽然小静如此询问,但没有任何人回答。顺带一提,大家都没靠到伸手可及的范围,只是远远地举起手机拍照。

「为、为什么他们不对我们搭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而已?」

小静带著一脸困惑的表情如此问道。

「应该是用手机拍照,再上传到推特吧。」

「又是推特!?」

「现在应该是把『发现静大人了!』之类的讯息告诉朋友……我是这样想的。」

「这、这样不就是偷拍吗!?」

虽然的确是偷拍,不过现在的人只要见到艺人,都会稀松平常地擅自拍摄并上传到SNS上。

「在热海商店街北门发现静大人……送出。」

当我们说著话时,某个人在手机如此输入,并开始散播情报。

「啊……糟糕,已经传得很开了。」

加澄同学确认著智慧型手机并如此说著。

「呃……这是代表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如果不赶快离开这里,会有更多人聚集过来!」

「什……!?」

小静瞪大双眼。

于是如此这般,我们赶紧穿越商店街。

幸好有提早发现,我们在还没有被人群包围的情况下回到旅馆。由于没有吃午餐便匆忙赶路,大家都已经累坏了。

这时,只有小静气冲冲地准备前往某处。

「小静,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引起这场骚动的人。我要去严重抗议!」

引起这场骚动的人,应该就是镇上那群高官显赫吧。

「静,你冷静点。说起来交通费和旅馆费用全部都是别人出的,稍微给点服务也没关系吧。」

「我能理解加澄同学说的,可是总该有个限度……」

「咦~!不会吧~!在那边的该不会是土御门静同学吧!?」

就在这时,尖锐的叫声传进耳中。

「你……为什么会在这……」

「真是讨厌啦!琳好惊讶喔!居然会与静你们住同一间旅馆!」

这么说著的琳同学与同伴们正拿著大件行李。

看起来像是才刚办完入住手续。

「在魔女之夜的正式赛程开始前,我们也想来享受一下假期喔~~」

绝对是骗人的。

我想在场所有人肯定都是这么想的。

面对气得抖动肩膀的小静,琳同学握起她的手,面带笑容说:

「难得住在一起,我们要好好相处喔☆」

她的乘胜追击让小静顿时无言以对。

橙色太阳即将从远处海面落下。

即使到了这个时间,气温与湿度还是很高,让我重新感受到这里会这么热并非肇因于太阳。

在这样的夕阳染红的海滩上,小静正独自坐著,望向海面。

我想,肯定是今天对她来说发生太多事了。

仔细想想,连这次集训的所有事宜都是由小静一个人全部安排好的。

「小静,你不回旅馆吗?太阳已经要下山啰。」

「……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下。」

「那我也要。」

我轻轻地弯腰坐在小静身旁。

海滩几乎没有人,大家似乎都已经回到旅馆了。

由于加澄同学她们也早一步回去,现在只有我和小静。

虽然我靠著气势留了下来,但我不知道该对落寞的小静说什么才好。

正当我抓不到说话的契机时,小静紧握著的手机映入眼帘。

「那、那个吊饰好可爱喔。」

「这个吗……」

原先垂下头的小静,将先前埋在双膝间的脸抬了起来。

「这个……是家母去世前送给我的。」

我才刚以为自己选对话题,结果居然提起了绝对不能碰触的话题,让我痛恨著自己实在很不会抓时间。

「一开始是在家里仓库找到的。由于里面也有用于战斗的魔法道具,所以是禁止进入的地方,不过因为我那时候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那是一个木雕动物的吊饰。

我想应该是狸猫。看起来十分老旧,感觉就像是江户时代的和服挂饰。

「虽然这并没有特别含有某种魔法,但不知道为什么让我一眼便相当中意,于是偷偷从仓库拿了出来,不过很快被妈妈发现,痛骂了一顿。那年的生日第一次收到手机当作礼物,这个还做成吊饰一起挂在手机上,让我相当开心。从那之后就一直……」

小静怜惜地以指尖把玩著那个吊饰。

对小静而言,肯定有许多珍贵回忆藏在那个吊饰里吧。

「……对不起,上次您难得教我的那个……是叫做LINE吗?我这支旧手机好像没办法使用……」

「咦……啊,不会啦。是我应该先确认清楚的。」

「其实……我也想跟叶月同学尝试更多事的。」

小静似乎下定决心般开口。

「这次集训有一半是藉口。像是在海边游玩,或是在海之家一起吃东西……我有很多想做的事,虽然您可能会觉得我很幼稚……」

「不会啊。」

我反而对小静这么想感到很高兴。

可是从我口中无法好好表达,不论魔法或言语,一样都无法妥善运用。

我是自己决定打开成为魔法师的门扉,也决定不再逃避了。,

我要与小静一

起前进。

不能停下来原地踏步。

「没关系,我们还有明天……啊,明天小静有事吧。」

「是的,是身为土御门家当家的重要工作。」

「那等结束之后再一起玩吧。例如在海边玩耍,或是在海之家吃咖哩。今天没有做到的事,明天全部都要做到!」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

小静如此回应,报以微笑。

她那受到夕阳辉映的笑容,让我觉得十分可爱。

隔天,由于小静与加澄同学一大早出门工作不在,我与佐渡原同学决定两个人前往海之家。

小静今天参加的仪式会在网路与地方电视台转播,在旅馆两个人观看总觉得有点寂寞,我们决定不如到有人的地方。

海之家只有卡赞同学她们。原本我还以为会聚集很多人……

「其他人好像都到现场看啰。」

「咦?是这样啊,那我是不是也该去啊……」

卡赞同学告诉我之后,害我有些后悔。不过在附近随便乱晃感觉又会妨碍到小静……呜呜,可是我好想亲眼看看喔……

「毕竟那是几十年才会进行一次的土御门秘术,可没有那么多近距离观看的机会喔。」

「卡赞同学不去看吗?」

「那不是用看的就能学会的东西,而且我已经不想像上次偷静的魔法变得那么凄惨了。」

卡赞同学半开玩笑地如此笑著。

以前的战斗中她曾经夺走小静的魔法,因为力量太过强大而差点自取灭亡,所以她也许是挺认真说出这番话的。

正当我将卡赞同学做的起司三明治当成早餐,等待著仪式开始时──

「卡赞有没有认真工作啊?我来玩啰☆」

美国校的琳同学探出头。

琳同学一现身,卡赞同学便明显露出不悦神情。

「有什么事?我们这里可是做正当交易的海之家。」

「好难听喔!这样说起来好像我是个坏孩子一样!」

她故意装出一副受伤的态度,然后弯腰坐在我们的身旁。

「早安喔,叶月。看你吃的东西好像很好吃,我也点那个好了。店员小姐~~请给我一样的东西!」

卡赞同学发出咋舌声,接受点餐。

「那个女生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我记得是……」

「我是佐渡原舞,请您多多指教。」

佐渡原同学很有礼貌地弯腰鞠躬。

「小舞!我记起来了!所以你的『原书』有什么样的魔法?可以告诉琳吗☆」

「呃……那个……」

「停停停!小舞不能说出来啦!不然小静会……!」

「说、说的也是……」

「啧,真可惜。」

琳同学面带恶作剧地吐出舌头,真是完全不能放松戒心。

当我们说著话时,又有别的集团来到了海之家。

「喂喂,这里不是有电视吗!快点给我们看看!」

那是个亚洲人长相,看似短发少年的女孩子,我记得曾经在露天浴池曾经见过一次面……

「那是中国校的李雪兰同学呢,姊姊李雪梅同学也在一起。」

小舞从身旁对我悄悄说道。她说的姊姊应该就是旁边那位带著安稳神情的长发女性吧。像这样看起来其实不太相像。

雪兰同学一见到琳同学,便突然充满敌意地瞪著她。

「琳·戴维斯……是你啊。」

「哎呀呀,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从中国深山跑来的野猴子。这里是人类来的地方,野猴子可以麻烦到别的地方整理毛吗?」

「你说什么!」

雪兰同学的手中出现了一把施以金色装饰的棍棒,让我想起在魔女之夜粉丝团曾经看过的资料。

雪兰同学的「原书」是有名的「西游记」。

而其中一种「特有魔法」就是刚才拿出的「如意棒」。

能够自由自在地变更粗细、长短与重量。虽然听来单纯,不过根据使用方法,能够具有夸张的攻击力──网页是这么写的。

即使雪兰同学已经摆出备战状态,琳同学却游刃有余地吃著起司三明治。

「啊哇哇……键、键村同学怎么办……」

「就、就算问我怎么办……卡赞同学!不、不用阻止她们吗?」

「随便她们吧……呃,不过别把店打坏喔。」

就连值得信赖的卡赞同学,都只有随便提醒两句便躲回厨房。

这种场面应该就叫一触即发吧?原先气氛悠闲的海之家顿时弥漫紧张感。

「喝!」

突然有道大喝声让整间店为之震撼。

发出这道声音的人就是──

「雪兰,住手。」

是李雪梅同学。也是中国校的队长。

「姊、姊姊等一下,这是──」

「住嘴!」

又是夸张的狮吼声撼动整间店。

雪兰同学脸色大变地在雪梅同学面前跪坐。

「这里对日本朋友来说是安宁之地,不能随便胡闹给人添麻烦。」

「是……」

雪兰同学顿时垂头丧气。

「怎么啦?不打了吗?好无聊喔~~毕竟只是群猴子,还是没办法违背猴老大的命令啊。」

「琳·戴维斯,这种挑衅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反正我们在第一回合就会交手了,到时候我会让你好好见识猴老大的力量。」

就算被说成猴老大,别说是发怒,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露出微笑。感觉真不愧是中国校的队长。

而雪梅同学突然转头看往我的方向。

「初次见面,键村叶月同学,方便一起用餐吗?」

「呃……啊,好的。」

她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无视我的困惑,带著和善表情与我们坐在同一张餐桌旁。

在小静的仪式开始转播时,海之家聚集了颇为可观的人数。

幸好争吵好像已经结束,但被夹在对立的美国校与中国校之间,让我们的立场有些尴尬。

「要开始啰。」

不知道从谁口中发出了这道声音。

在电视画面中,小静正准备登上近海的某座小岛,而且不知道是否用来代替正式服装,她已经用礼装化变身了。

在彷佛岩浆冷却般黑色粗糙岩石构成的岛上,有个木制祭坛坐镇于正中央,上面还有各式各样的装饰。

小静站到祭坛前方,高高举起手中的驱魔棒开始左右挥动。

不论是祭坛还是小静,看起来实在很像建筑工地办的地镇祭。

不过,我很快发现这并非是普通的地镇祭。

当小静持续挥动驱魔棒,海面突然开始发出光芒。光芒通过小静等人身处的小岛下方,由海面延伸出一条看似宽广的道路通往山的方向。

接著,小静脚下出现五色之龙。龙直接飞上空中,然后一个反转扭动身躯,冲进海中。

「那就是传闻中的『泰山府君祭』啊。」

卡赞同学在我身旁如此喃喃说著。

我想起昨天小静在车里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那是土御门家相传的秘术,听说当初是用来拯救热海。

「泰山府君……那是很厉害的魔法吗?」

「是利用灵脉魔力操控时间与空间的夸张魔法。实际上『魔女之夜』这个仪式魔法就是以泰山府君作为基础。听说这份功绩受到认同,让静的祖先被选为『始祖十三杰』。」

所谓的「始祖十三杰」,是指很久以前全世界魔法师们所选出的伟人。

就连现在还是继承了这些人的遗志,不论人种或国籍选出的十三位魔法师,会聚集起来讨论决定魔法世界的各种事宜。

其中一样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营运「魔女之夜」。

这并没有正式名称,平常都是称为「十三杰委员会」。

「卡赞,你还满清楚的嘛。该不会又在打些什么歪主意吧?」

当我充分感觉到寒假补课的成果时,琳同学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如此挖苦,然后又继续说:

「那你知道这个吗?『泰山府君』原本是为了让死掉的人复活而创造出的魔法喔。」

「你这家伙,那是……」

卡赞同学顿时脸色一沉。

「操控时间与空间?哼!才不是那么穷酸的魔法,那能操纵的已经是整个现象。能把是变成不是,也能把不是变成是,那才是能实现任何愿望的终极魔法!」

琳同学兴奋地喊道。

结果除了琳同学以外的所有人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各自拿起武器,带著恶狠狠的表情瞪著琳同学。

「琳……你应该知道吧?那对我们魔法师而言是禁忌中的禁忌。」

卡赞同学以令人背脊发凉的冰冷语调说。

对了,我记得收到的教科书上好像有写。

魔法师之间存有规则,例如不能夺走性命,或是不能随便对并非魔法师的人泄漏魔法。其中最严格的禁忌,我记得书上写的是「让死者复活」的魔法。

就算是魔女之夜获

胜者能够获得的「能实现各种愿望的魔法」,据说就只有这个愿望不被允许。

书上没有写理由,不过从刚才大家的反应来看,这肯定在魔法师们之中被认为是最恶劣的行为。

不过,当我听到「能实现各种愿望」时,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我想见到妈妈。

就算只有一瞬间,要是我被发现曾经这么想过,不知道会不会也像这样被投以敌意?一想到便让寒意袭上心头。

「我、我去一趟洗手间!」

无法忍受此种紧迫气氛的我忍不住逃离现场。

「呼……呼……」

冲出海之家后,我坐在阴暗处开始看书。

藉著将脑中塞满文字,勉强压抑无法忍受的窒息感。「故事症候群」──这是我自己命名的坏习惯,也是我试图逃避痛苦与讨厌事物的脆弱象徵。

当呼吸总算稳定下来后,我轻轻地阖起书本。

「明明已经一阵子都没有出现了……」

虽然我绝对没有乐观地认为已经痊愈,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我果然还没有全部改变。

「我好想变得更坚强一点喔……」

不论是心灵还是魔法,到达让我喜欢上自己的程度。

「您没事吧?」

某个人对蹲在地上的我如此搭话。

我抬起头一看,发现有个黑发、眼神温和的人担心地窥视著我。

是中国校的队长雪梅同学。

约经过十分钟后,我跟在雪梅同学后面,来到山中。

说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

只是因为刚才不舒服的时候让她照顾,当我说想回礼时,她说有事想请我帮忙,接著就顺势跟著她来到这里了。

明明小静说过不能随便接触其他学校的人,但与雪梅同学说话时不知为何就是会让人放松戒心,或许该说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我只能带著满腹狐疑的心情,跟在雪梅同学后面以免被抛下。

没想到雪梅同学的脚力还满强的,她不断地往山中持续前进。

当我后悔著应该在途中折返时已经来不及了,我来到了甚至不知道怎么回去的深山。

「叶月同学。」

「是、是的……」

雪梅同学突然停了下来并朝我伸出单手,似乎是要我停下来。

雪梅同学毫不松懈地瞪著树林阴暗处的内侧,稍过片刻后……

「……我等很久了。」

亚瑟同学从深处现出身影。

雪梅同学与我皆松了一口气。

不过为什么她总是会在我去的地方等待啊……?

「真不愧是龙的孩子,我以为只有我能找到这个地方。」

「我不是找到,只是知道而已。」

龙的孩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这么样称呼亚瑟同学?

如果照字面的意思,亚瑟同学不是人类吗?

其实她是龙与人类的混血儿,平常是维持人类的模样,但只要摸到背后的逆鳞就会瞬间变回原来的巨龙吗?

然后一度化为龙之后,就会变成将一切毁灭带来世界末日的破坏化身──

「不是。」

「咦呀!?」

亚瑟同学不知何时绕到我的背后,将手伸向我的背,并用手指摸过逆鳞(感觉会有的位置)。

呜呜……让我背脊整个都发毛了,她果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吧……

「那么开始吧,请两位也来帮我。」

「呃……是要帮什么呢?」

「就是这个。」

雪梅同学指著地面,该处好像有个类似黑色雾霾的东西……

「这、这个是『书斑』!?」

仔细一看,就像群聚吸取树液的虫一样,「书斑」正聚集在那附近的地面。

「为、为什么!?『书斑』不是只会盯上『原书』吗……」

无视于面对突然出现的「书斑」显得惊慌失措的我,雪梅同学与亚瑟同学俐落地接连将「书斑」处理掉。

对了,不是在这边发呆的时候。清除「书斑」保护世界也是我们见习生的重要工作,小静曾经这么说过。

「嘿!嘿!」

我也有样学样地跟著一起清扫「书斑」。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不知道做了多久,雪梅同学松了一口气。

「谢谢两位,对我一个人来说是很费神的工作。」

雪梅同学拿出水壶,里面装有冰凉的乌龙茶。

三人喝著茶稍作休憩,不过头痛的是没有任何对话。

毕竟亚瑟同学是那副神秘模样,而我就像各位所见是个不会说话的人。

所以我原本期待著雪梅同学会说点话,但不知为何她只是闭著眼睛静静坐著。

「两位能够感觉到吗……龙脉传来的鸣响。」

雪梅同学突然开口说道。

「龙脉……吗?」

「在叶月同学的国家是称为灵脉吧,至于在亚瑟同学的国家是称为Ley Line吧。」

我顺著这番话将意识转向脚下……能感觉得到,确实有种很强大的力量奔流。虽然规模差距很多,不过与我首度使用魔法时的感觉十分相似。

「在我的国家,大地就是龙的肉体,一般认为地底有龙之力量泉源的『龙脉』。有时会罕见地出现喷出龙脉流动之『气』的场所,那种地方就称为『龙穴』。」

话说回来,小静说过这个热海从很久以前就会从海里喷出魔力。

村落因为喷出的魔力所苦,而拯救村落的就是小静的祖先……

「这里就是刚才说的那个龙穴吗?」

「是的,是约一千五百年前形成的,很年轻的龙穴呢。」

一千五百年前算年轻,规模到底有多庞大啊?

「就像琳·戴维斯所说的,『泰山府君祭』是干涉龙脉并使用其中的强大魔力,能随心所欲将现象由因果律彼端牵引过来的魔术仪式。不过这再怎么说还是干涉自然定律。只要『定律』扭曲就会产生『书斑』,这也是『定律』的一环。」

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雪梅同学好像有点生气。

「该不会是想说小静做的事是错的吧?因为这样才会把我找来这里……」

当我这么一说,雪梅同学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

「对不起,如果你听起来是这样我道歉,看来我的功夫还不到家。我的确希望你能知道『泰山府君祭』会造成的影响,不过我并没有责难静同学的意思。可是如果是我国的那些老人,应该会说『操控龙脉简直是荒谬透顶』吧。」

雪梅同学彷佛恶作剧被发现般吐了吐舌头。

「毕竟是那些顽固的人掌权,所以就连魔女之夜也被认为是违反自然哲理,我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参加魔女之夜。的确无法否定『正因有魔女之夜才更容易产生书斑』的看法,凡事总是有阴阳或好坏两面,这也是定律之一。人世越是继续发展,便无法避免与世界之间的摩擦。因此人类得背负业障,且以智慧与用心面对业障。」

雪梅同学的话实在很难懂,但神奇的是让我感到颇有共鸣。

「叶月同学,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咦……我、我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备感困惑。不,应该说我不清楚她提出这个问题的意图。

「例如静同学犯下错误时,您能够阻止她吗?」

「我……阻止小静……」

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小静一直都是正确地走在我前头,就算有我能够教导的事,但我实在无法想像由我矫正错误的样子。

「静同学是个很聪明的人,绝对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继续前进。不过就像刚才所说的龙穴,这个世界上能说绝对正确或错误的事实在相当稀少,必须走在中庸、中立的非道之道上。您有办法做到吗?」

「我……」

也许我该回答可以。

如果是故事的主角,肯定能找到正确解答。

但人生这个故事根本没有正确解答,未来就是一张白纸。

「对不起,凡事喜欢问答是我的坏习惯。『常保中庸,真之武乃于善恶彼岸』是吾师的教诲,因此我想知道各式各样的立场。」

这么说完,雪梅同学便没有再继续追求答案。

休息之后,我们继续清扫「书斑」。

当我回过神时,先前微微感觉到的龙脉震动也消失无踪,应该是因为小静仪式结束的关系吧。

「那么,我们回去大家那边──」

「有东西。」

正当雪梅同学准备迈出步伐时,亚瑟同学突然开口说道。

两人戒备地瞪著草丛深处。

该处能够见到……某只黑色的野兽。

「那是什么动物吗……?居然被『书斑』侵蚀得这么严重……」

雪梅同学不忍心地皱起眉头。

野兽的身体被「书斑」覆盖,不停挣扎。

四处冲撞树木,或是在地面四处翻滚。

「应该是快发狂了吧。」

「迟早会袭击人类,得趁现在处理掉。」

处理?意思是要杀掉它吗?

可是它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就算正四处胡闹,看来也是很努力地抵抗。

亚瑟同学缓缓地靠近野兽,手中冒出一把金色剑柄的剑。

「不行!」

我忍不住拔腿狂奔。

穿过亚瑟同学身边冲向黑色动物。

「可恶!可恶!」

我拼命地将沾在它身上的「书斑」拨掉,但不论怎么拨,「书斑」还是不断涌出。

这样下去不行,当我如此思考的瞬间──

噗通!

某种感觉彷佛在我心中跳动般强调存在感。

那是从那天以来持续沉眠的伙伴,也是我的半身,专属于我的故事──

「把力量借给我──我的『仙履奇缘』!」

一股强烈光芒由我体内溢出,光芒逐渐构成形状,覆盖我的身体。

接著,一套蓝色礼服包覆我的全身。

「成功了……!是礼装化!」

整个身体涌出魔法力量,如果是现在──

「拜托!快点消失!」

书斑给我滚开!我如此聚精会神,努力使出魔法的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怀中传来某种蠢动的感觉。

「啊……」

刚才还很巨大的黑色野兽,缩小到约只有幼犬的大小。

它彷佛向我道谢般用鼻尖蹭著我。

深褐色的毛皮与圆圆短耳朵向上竖起,尾巴则是又圆又短。

不过奇怪的是,背部的毛皮有一部分像是被切开般呈现银色。

「太好了……应该没事了吧?」

「噗哼!」

「啊哈哈……太好了……不过叫声好奇怪喔,话说你应该是狗吧……?」

「噗哼噗哼!」

「好吧,既然恢复精神就好了。」

才松了一口气没过多久,我顿时回过神看向后方。

果然如同想像般,雪梅同学她们带著严肃神情。

「对、对不起!那个……可、可是我实在没办法放著不管……」

我忍不住紧紧抱著那只神秘的狗。

接著,雪梅同学叹了一口气,说:

「原来如此,那就是你的中庸之道呀……」

总算下山后,我们前往海之家。

不过有件事让我很头痛,就是那只奇怪的狗(!)跟了过来。

「怎、怎么办……它跟过来了……」

「应该是想对叶月同学道谢吧,真是重义气呢。」

「不不,不是这个问题吧……」

野生动物也有这种举动吗?

不不,可是也不能把它带回来。就算要养,我们家是公寓,应该说要怎么对冴子何姨解释比较好……

「那、那个……不可以跟过来喔,我们明天就要回东京了。」

「噗哼噗哼?」

果然听不懂,虽然是很正常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人理会很高兴,它开始在我身边绕圈。啊……不要爬到我头上啦。

「我来说吧。」

亚瑟同学突然这么说道。咦?是认真的吗?该不会有能与动物说话的魔法吧?

当我有些兴奋地看著她时,亚瑟同学突然趴在地上。

「那、那个……亚瑟同学?内裤会……」

完全无视于我的忠告,亚瑟同学将脸靠向那只像狗的动物。

「噗哼、噗哼!」

「……嗯。」

「噗哼噗哼!」

「……不对。」

「噗哼?噗哼?」

「可是……嗯嗯………………这样啊,我知道了。」

他们似乎沟通完毕,亚瑟同学站了起来。

「呃……知道什么了吗?」

「它孤伶伶的,希望能带它一起走。」

「反而被说服了!?」

没办法了,总之还是找小静商量看看吧。

不然就是找找看这附近有没有很喜欢狗的人了。

「呃……总之会有段时间一起相处,看来需要取个名字呢。」

「噗哼?」

「嗯……那就叫『小噗』怎么样?」

「噗哼……」

「咦!?没想到还满不受欢迎的!?」

是说,它好像听得懂我说的话。

「这点程度就是极限了吗?没办法,只好接受这个名字了……它是这么说的。」

「真的吗!?真的是这么说吗!?」

虽然亚瑟同学的口译有些诡异,总之决定这孩子的名字就是「小噗」了。

「我回来了……唔咿呀!」

铿锵!

一走进海之家的瞬间,某种东西朝我们飞了过来。

仔细一看,脚下还有碎盘子与坏掉的椅子碎片四处散落。

「哼!只有这点程度吗!假武士!」

雪兰同学不停旋转,跳向后方,躲过刀光一闪,一落到桌面便伸长如意棒展开反击。

拿著发光剑的人也不肯服输,彷佛预测到会有这一击般,以最小限度的动作躲过后,便咧嘴一笑再度举起剑。

「真行,以野猴子而言内力还不错!」

「你也是啊,明明只是个装出来的武士,武士刀耍得还不错嘛。」

两人互相瞪视。另一方面,其他成员也分别与其他对象交战。

面对美国校戴著眼镜的人所叫出的三只怪物,中国校的成员──我记得是叫作晓燕同学正展开激烈战斗。她所挥舞的巨大武器,就是「三国志」中关羽所持有,大家耳熟能详的青龙偃月刀。躲过扑来的狮子、以青龙偃月刀接下稻草人刺出的三叉矛、再对镀铁机器人踢出一脚。那彷佛功夫电影的流畅动作让我差点看傻了眼。

「不对!现在不是看傻眼的时候!得、得赶快阻止她们才行……」

当我这么想著回过头时,见到了令人惊恐的景象。

「噫!?」

只见满脸奶油的雪梅同学正带著彷佛结冻般的笑容。

看来刚才飞来的盘子就是先前那个联名的蛋糕。

「中庸……中庸……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啊,坏掉了。

「你们这群混帐在搞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吼顿时响遍海之家。

「唔呃!?姊、姊姊!」

「啊!?雪兰你这家伙!敢把食物砸在老姊脸上还真有种啊!」

「不、不是啦!那是美国校的假武士……」

「还敢顶嘴!?」

雪梅同学任凭怒气挥下的拳头将桌子打成碎片。

「噫~~~~!?对不起啦啊啊啊啊!」

「喂!晓燕!我早知道你想偷偷逃走了!所有人都给我过来站好~~~~!」

直到刚才还沉稳地说话的雪梅同学已经消失无踪。

凡事总是有阴阳与好坏两面──

见到雪梅同学朝妹妹的脸使出铁爪功,让我回想起这句本人曾经说过的话。

之后,我与结束工作的小静等人会合,依照约定,当天剩下来的时间大家一起玩耍渡过。

不只是在海边嬉闹,也在海之家吃到了小静梦寐以求的粉味咖哩。

虽然加澄同学抱怨著想吃更好的东西,但小静似乎相当满足。听到佐渡原同学是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吃到炒面时,我吓了一跳。之后加澄同学偷偷告诉我,佐渡原同学家好像相当有钱。

我们就这样渡过了集训最后一天,迎接隔天早晨的到来。

「呜呜……对不起,要跟小噗说掰掰了……」

「噗哼噗哼……!」

隔天,热海车站的月台面临了别离的景象。

我要回到魔法学校,小噗也必须回到山上。

这就是人与野兽的宿命。

「呜呜……!小静!还是不能带它一起回去吗?」

「不行。」

「啊呜!」

小静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深深刺进我心中。

「叶月同学,我昨晚不是好好说过了吗?就算再怎么亲近人,将野生动物作为宠物还是不太好。就像我们必须回到魔法学校,那只狗……?不对,还是狸猫?总之『小噗』也有它的归处。」

「呜呜……好啦。」

小静说的没错,这只是我的任性想法。

「再见了……小噗!」

我狠下心转过身背对小噗,跳到电车上。

「噗哼!噗哼!」

呜呜,不能回头。

一回头肯定会让决心动摇。

电车传来「叮叮叮」的铃声,车厢缓缓地开始向前行驶。

从窗户能够见到小噗追赶著电车,不过这里与外面有魔法结界阻挡,所以普通方法是没办法穿越的。

接著,小噗正面撞上无法看见的墙壁,向后滚倒在地。

啊啊,小噗……希望它别受伤了。

「叶月同学,我能理解您难过的心情,不过请让自己切换回来。」

「嗯……我知道。」

一回去马上就是魔女之夜的正式赛程了。

不论是为了小静还是我自己,都绝对不能输。

毕竟我不想让这两天的努力白白浪费。

「俄罗斯校出场参加魔女之夜的次数很少,也是一间很神秘的学校。能知道的大概只有每个成员所拥有的『原书』书名,无法得知到底会使用什么样的魔法。而且我们这边还少了一个人,绝对不会是很轻松的战斗。不过……」

小静说到这里时稍作停顿。

「不过,只要是我们绝对没问题,一定能够获胜。」

「说的也是,与大家一起,我也感觉能够获胜。」

一开始是佐渡原同学如此回答。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魔法能有更多种用途,让她培养出自信,我认为这三天内成长最多的人就是佐渡原同学。

「哎……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应该吧。」

加澄同学依然是我行我素。

不过她与小静相处的时间比我还久,所以她们彼此信赖著对方。

最后是我。

「虽然我没办法打败对手,不过相对地我会努力保护大家的!」

「好的,要麻烦您了。」

电车穿过海洋,逐渐加速。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不可思议的常夏城镇──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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