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太争夺战线只有异常

台版 转自 奇跡のかけら、千木咲音、楪祈.@SOSG论坛

春天。开始的季节。

那时候,还以为一年很长。

冬天。结束的季节。

现在,觉得这一年过得好快。

过完年之后,时间一定一下子就过去了。

提报、甄选、考试……还有学长姐的毕业。

因为有想要抵达的地方,所以只能离开这里继续前进。

为了变成自己向往的人,大家都一点一滴地变化着。

会因此觉得寂寞,是因为软弱吗?

想变坚强,坚强得可以稳重的说出「不是那样的」。

——过小仓之后,接下来即将抵达终点站博多。

车内广播的时候,新干线刚通过新关门隧道,进到九州陆地。时间刚过下午六点。从樱花庄出发时才过中午,现在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再过一下就抵达漫长旅途的终点站。毕竟还是感到疲累了,所以对于逐渐看见终点一事,确实是感到很高兴。明明应该高兴的,空太的表情却无精打采。

——这种情况,要怎么向家人说明呢?

视线转向旁边的座位瞥了一眼。忧郁的原因就在那里不,该说是存在于那里。

「什么事?」

似乎是察觉到空太的视线,旁边的少女斜眼看了过来。她的名字是椎名真白。清透的双眼以及缺乏现实感的梦幻气息令人印象深刻,拥有让人只要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不可思议魅力。不过,可不能被她柔弱的外表给骗了。

从年幼时期开始就以绘画为优先成长至今的真白,并未拥有所谓一般常识的概念,完全没有生活能力。要是没有别人的照顾,就无法过身为人类的正常生活。

所以,宛如每天当值「负责照顾真白的工作」的空太,要帮她洗衣服、挑选内裤、做便当,还要帮她吃掉不喜欢的东西,就连房间也要帮她打扫。这样的生活开始至今已过了九个月。现在空太已经完全习惯了。

话虽如此,凡事都有限度,到了年关的这个时候,空太又面临了新的难题。

新干线希望号的终点站博多。是九州福冈县的博多,而空太的老家就在福冈。是的,空太现在正在返乡路途上。

——这究竟该怎么办啊……

真日当然不知道空太这样的心情,只是以一定的节奏把竹笋形状的小点心送进嘴里。

——不管怎么思考都无能为力了。

绝望与放弃同时涌了上来,空太顿时垂头丧气。

接着,真白那白皙美丽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

「这个给你。」

真白的手上放了一个香菇形状的小点心。

「可是我是竹笋派的。」

就在空太说完话的同时,真白把最后一个竹笋形状的巧克力送进自己嘴里,像个小动物般咀嚼着,然后吞下。

「香菇也很好吃啊。」

「那你为什么净剩下香菇啊!」

「因为空太都不吃。」

「明明就是椎名一直竹笋、竹笋、竹笋、香菇、竹笋、竹笋、竹笋、竹笋的吃!」

「原来空太一直都在看我。」

面对平淡口气所释放出来的即死级反击,空太不禁噎到而咳个不停。他喝了一口茶后,整顿好心情。

「那、那是因为要是不好好看着椎名,就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啦!」

「我是竹笋派的。」

完全没在听空太的借口。

「要是你这个样子是香菇派,我会更愤慨。」

事到如今,空太已经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惊讶了,毕竟在这九个月当中已经习惯了。况且,就这一次来说,空太对于真白超乎常识的脱线行径,甚至产生了类似怀念的感觉。

因为直到昨天……在圣诞夜和好之前的一个月左右,两人都处在无法面对面交谈的恶劣气氛中。而契机是因为真白做料理时受了伤……

能够再次像这样很普通的对话而感到安心,觉得实在是太好了。

「不对,会觉得这样是普通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对劲了吧……」

空太眺望着窗外远方。

「神田同学,不要在新干线里自言自语,周围的人会投以奇怪的眼光。」

像责备小孩子般规劝的,是坐在正前方的青山七海。他们将两人座位回转过来,四个人面对面坐着。

七海隔壁的座位现在因为有人离席而空着。

「青山。」

「什么事?」

「如果觉得我很怪,不要客气尽管告诉我。」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你那个发言已经非常怪异了。」

「……谢谢你提醒我。」

虽然早就这么觉得了,看来果然是这样。不过,这也没办法。因为空太所住的学生宿舍……樱花庄是聚集了学校问题学生的特别宿舍,是个只要在怪人堆里生活个一年半,脑袋就会理所当然变得奇怪的地方。

「原来环境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呢。」

「是神田同学叫我不要客气的吧。来,我把拿到的竹笋分给你,打起精神来吧。」

七海把装着其他小点心的塑料托盘递出来,里头长了五根竹笋。

「这世界上会对我温柔的也只有青山了吧。」

「才、才没那回事呢。」

空太从七海手上收下巧克力,突然浮现出小小的疑问。

「椎名小姐?为什么你不给我,却给了青山?」

「因为七海是朋友。」

真白立刻回答。

「那我呢?」

「空太是……」

接着歪着头陷入思考。要是以前,明明都会不管当时的气氛,毫不考虑地回答「饲主」,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她恐怕会说出更骇人听闻的话,还是先警戒着比较好。

「最近的空太是……」

「我是?」

「不太清楚。」

都已经摆好架势了,却突然冷掉。

「你应该要更振作一点。」

「是我的错吗!」

「你应该要更振作一点。」

「跟椎名比起来,我可是非常振作了!」

「神田同学,在新干线里请安静一点。」

「对不起。」

空太被七海指责,便把音量降了下来。

「看吧,你应该要更振作一点。」

对于有些得意洋洋的真白,空太在内心抱怨着﹕「你最没资格说我!」

还是先吃七海给的竹笋巧克力,冷静下来吧。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刚刚去洗手间、大一届的学姐上井草美咲刚好回来。她双脚并拢,一屁股坐在七海旁边,接着就把手肘撑在窗边,深深地叹了口带着忧郁的气息。

「唉……」

她的侧脸,那个总是喧闹的美咲已不复见,茫然眺望远方景色的眼神,散发出难过与哀愁。

「学姐,要吃竹笋吗?」

空太向无精打采的美咲推荐零食,却没有马上获得回应。慢慢地经过五秒之后,美咲颤动大大的双眼,将视线落在空太手土。

「……嗯。」

那是仿佛要消失般的微弱声音。美咲的手有些拘谨地伸过来,拿了一个竹笋后,送进微微张开的嘴里。

如果是平常的美咲,大概会整盘抢走并且吃得一干二净吧。然后,宛如把果实塞满嘴的松鼠一样,鼓着两颊幸福地笑着说﹕

「天底下的竹笋都是为了要被我吃而生下来的!」

明明还能鲜明地想象那个样子,现在眼里所见的美咲却始终闷闷不乐,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最大的问题说不定是美咲学姐。

问题堆积如山。就空太个人而言,在寒假期间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昨天收到了通过游戏企划甄选「来做游戏吧」书面审查的通知书。明年一开始就有提报审查在等着,为此不得不做准备。

问题真的已经堆到看不见山顶了。

在这种状况下,为何空太会离开樱花庄,在新干线上烦恼呢?而且还是带着真白、七海与美咲三个女孩子……当然,这是有原因的。时间回溯到十小时前……那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一件事。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当天早上实在是个尴尬的开端。

空太醒来之后来到餐厅,发现美咲坐在平常圆桌旁的座位上,身上穿着睡衣,茫然地盯着空中。哭肿的双眼跟昨晚一样,从疲累不堪的侧脸可以看出昨晚几乎没睡。

——今天……我好希望仁让我受伤!

昨晚,围着一件浴巾蹲坐在玄关的美咲所说的话,仍紧紧粘在耳朵

深处,无法剥除。

因为空太实在无法想象,说出这句话的美咲是什么心情。

要怎么样才会希望最喜欢的人伤害自己呢?

如果是空太,会想对对方温柔,也想被温柔对待。跟伤害根本就是完全相反。

但是,也不可能问现在的美咲那句话的含意。空太始终找不到安慰的话,无法忍受与美咲两人独处的他,便前去叫真白起床。接着,加上自行起床的七海,尽可能保持跟平常一样的态度,吃起了早餐。

这时,樱花庄监督老师千石千寻也出现了。虽然没特别注意,不过她似乎昨晚就回来了。

住在空太隔壁102号室的赤坂龙之介不在。据说他打算寒假期间都住在商务饭店,专心做程序作业。

另一个住在103号室的三鹰仁,从昨晚就没回来。

即使开始吃早餐了,还是挥不去沉重的空气,就算说些无聊的玩笑,还是感觉空虚,对话也无法持续下去。

原因就在于美咲。她只用听不太清楚的微弱声音说了一句「早安」,之后就只是呆呆地吃着撕成小块的面包。平常都是一口就吞进去了……

「……」

凝重的沉默。如果能说句贴心的话就好了,但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七海也是同样的心情吧?只见她有些不甘心地紧闭双唇,露出严肃的表情。

昨天……圣诞夜,美咲与仁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细节不太清楚。不过,从美咲的状态来看,不难想象在樱花庄里独处的美咲与仁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说是致命的事情。因为不论向仁告白了几次、不管如何失败,永远不忘专心投入的美咲,心情竟然会低落到这种程度。

为了脱离这股令人窒息的沉默,空太提了从今天开始放寒假的话题。

「话说回来,椎名在休假期间打算怎么办?」

「画原稿。」

立即回答的真白泰然自若。

「为了慎重起见,我问一下,你要在哪画?」

「在樱花庄。」

「竟然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我说过了吧?因为寒假期间千寻老师要去澳洲度假,所以不能留在樱花庄。」

被点名的本人喝了咖啡之后歇了口气,并没有加入对话。可以的话,真希望她能处理一下美咲的事。

「所以尽可能回老家去。」

「我听说了。」

又是个令人吃惊的答复。

「那么,你早就应该准备好回英国去啊!」

「那是空太的工作。」

「可不可以不要一脸非常理所当然说出惊人的话!」

「神田你才是吧,怎么还在说那些梦话啊?」

千寻边打呵欠边插嘴。

「哪里是梦话了?」

「真白根本就不可能有办法安排买机票的事。」

「是啊。」

真白毫不犹豫地承认。

「你这么干脆都不害羞吗!」

就算卯起来吐槽也没用。这种事情自己很清楚,就像千寻说的,真白根本不可能办到。

但是在圣诞节之前,因为跟真白有些争执而感到尴尬,所以完全没有余力谈到寒假的话题。

「反正也不可能要她现在回英国,所以真白就由你负起责任,带回老家去吧。」

「当真?」

「好主意。」

「你好歹也客气一点吧!话说回来,你不会真的觉得是好主意吧?」

在这番对话之中,真白旁边座位上的七海,不知为何表情显得僵硬。

「青山,你的脸色很难看喔。」

「没、没那回事。」

看不出来是如此。

「总觉得你一脸糟了的表情……该不会青山你也是……?」

「没、没问题的!只是因为满脑子都是圣诞夜的事,所以忘记了……」

「在你忘记的时候就已经是大问题了吧!」

「不、不用担心,我会去拜托茧或弥生看看的。」

被列举出来的高崎茧跟本庄弥生,是跟七海感情很要好的同班同学。

七海很快地一边咬着吐司,一边开始用手机打简讯。

「青山回老家就好了吧。最糟也不过是跟老师借到大阪的旅费而已。」

「我不回老家……不能回老家,我之前不是说过吗?」

「啊……」

没错。七海不顾父亲的反对,为了成为声优而来到这里。她曾说过,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在达成目标之前不回家了。

这样就只能仰赖同班同学了。

在那之前,首先要解决的是真白。

「对了,老师,补考呢?反正椎名一定又跟第一学期期末一样,九科全都拿零分吧?在她及格前是没有寒假的吧?哎呀,真可惜啊,寒假只好先保留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那种东西,我当然在考试期间就已经让她补考,而且及格了。」

「你干嘛这么多事!」

「我可受不了假期受到妨碍。」

「牵扯到自己的利害关系时,手段就这么高明啊!」

因为要补考而不能离开樱花庄的起死回生案,也因为千寻而轻易粉碎了。这么一来,实在不容易再想出其他的方法。

「椎名。」

「什么事?」

「你真的打算到我家来吗?」

高中女生要到高中男生的老家过夜,这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就空太的家人而言,应该只要说明情况就会答应,不过在这之前,不需要担心其他事吗……

「我也差不多该跟你的父母打声招呼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平常都受你照顾。」

「确实都是我在照顾你到一个不可能的地步啊!」

「空太也同意了。」

「你的论点根本就对不上啊!」

即使空太继续追问,真白却一副对话已经结束似的,拿着画有猫咪图案的马克杯喝起可可。

「话说回来,老师,这里应该要指导一下吧!」

「要确实做好避孕喔。」

「指导事项进度超前了!」

无视于认真的空太,千寻嫌麻烦似的打了呵欠。

同时,七海似乎收到回信了。她以战战兢兢的表情,凝视着手机屏幕。

「青山?」

出声叫她,她的视线却开始在空中飘移。

「呃……」

「没问题吧?」

「可能有问题……」

「怎么回事?」

「茧跟家人去旅行,弥生则是从今天开始参加垒球社冬季合宿,所以两人都不在……」

「那要怎么办?」

「既然这样,青山也由神田照顾好了。」

千寻干脆地说出意想不到的话。

「这更夸张了,老师你在说什么?脑袋没问题吧!当然是完全不行啊!」

「一个人跟两个人不都一样。」

「也许是这样没错,但原本第一个人的存在就已经是大问题了!」

跟七海目光对上,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点期待。即使如此,她还是摇摇头,大概是立刻又重新思考了吧。

「我、我不能到男孩子的家里去!」

她使劲地向千寻抗议。

「那么,你要怎么办?有其他解决对策吗?」

「这、这个……」

七海语塞了。

「神田也是,竟然要把当季美味的女孩子丢到寒空底下,真是过分的男人啊。」

「各种有问题的发言已经堆得跟山一样高了啊!喂!我到底要从哪里吐槽起啊!」

已经没有使用敬语的余力了。

这时,彷佛雪上加霜一般——

「我今天中午就要出发了,所以你们中午前通通都要给我离开。」

千寻宣告了很短的时间限制。现在已经过九点,没时间去找可以借宿的朋友了。窘于回答的七海将视线转向美咲。

「上、上井草学姐,你要怎么办?」

她向蹲坐在椅子上的美咲发出最后的求援。

「上井草你要回老家吗?」

「……我不想回去。」

「学姐?」

「因为回去就会想起仁的事。」

美咲与仁是在同一条街上长大的青梅竹马。一回到家乡,就会唤起令人怀念的记忆,因而更让人觉得难过。

仁拥有六位恋人,寒假期间应该会在她们之间来来去去吧?不过,要是一时没

注意而回家去,在家乡跟美咲遇个正着,那就未免太凄惨了。

身影变得渺小的美咲把头埋进膝盖,又说了一次「不想回家」。总觉得她好像一只被丢弃的猫咪。情绪翻腾的空太心中抽痛着,冒出了无法放任不管的感情。

「那学姐要不要也来我家?」

回过神时,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美咲静静地抬起头。

之后,事情的发展不言而喻。

「小町,这是新干线喔。速度很快吧~~」

将猫笼举到窗户的高度,让焦茶色的小町能看到外面。带走的猫只有一只。要把全部七只猫一起带回家毕竟有困难,所以空太拜托了从以前就有往来的当地商店街的熟人,在寒假期间代为照顾,每家店托付了一只。

不过,毕竟已是这个时候,没办法找到全部七只猫的托付者,空太只好把怕生的小町一起带回老家。

「这个是希望号喔。跟黑猫希望一样的希望喔。」

「神田同学,就算跟猫讲话来逃避现实,我想状况也不会有所好转的。」

「不、不,你冷静下来思考看看。最近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很奇怪的状况,所以会觉得一切都是无可奈何,不过不管怎么想还是很异常啊。」

「空太真是不死心。」

「不死心才好!如果对这种状况越来越没有感觉,对一个人来说已经完了!」

在这样的对话之中,新干线停靠在小仓站,又依时刻表继续移动。对于该怎么向家人解释这情况,又该如何介绍真白等人,空太完全想不出作战方式,但是距离终点站博多只剩下大约十五分钟……

「你果然还是后悔了?」

七海带着困惑的表情问道。

「……懊悔过去也无济于事,所以想思考未来的事。」

空太的嘴角不痛快地扭曲。

「真是既负面又正面呢。」

「如果面朝后地向前进,那不还是往后走吗?(注「负面」与「面朝向后」日文相同)」

「不要抓我的语病啦。我可是打算协助你的。」

七海的视线朝向真白,不用多问就知道她是指什么事。

「在神田的老家,真白就由我来照顾,你放心吧。」

「……青山。」

「还是说,我什么都不要做比较好?」

「那、那怎么可能!务必拜托你了!」

空太立刻叮咛坐在隔壁的真白。

「就是这样。知道了吧,椎名。」

「竹笋已经没有了。」

「不要又翻出我已经忘了的话题!」

「香菇剩下来了。」

「因为太可怜了,所以香菇也要吃喔!」

真白拿了个香菇形状的巧克力,送到空太嘴边。

接着,竟然以可爱的表情说着:

「来,啊~~」

「绝、绝对不要在我的老家做这种事喔。」

「喔~~所以现在就无所谓啊?」

七海发出不愉快的声音,眯着眼睛瞪了过来。

「还是不要帮你忙好了。」

并说出如此骇人的话。

「这种事不管是现在、过去或未来,全都不准!」

「哼。」

真白一副没办法的样子,让美咲吃了香菇巧克力。

到底有没有在听别人说话啊?

——即将抵达终点站博多。感谢您今日搭乘新干线。欢迎您再度利用。

听到流泄出的事务性广播,空太再度叹了口气。问题还有一大堆。不过,最不能被家人知道、照顾真白的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所以稍微松了口气。

「总觉得接下来怎样都无所谓了。」

「神田同学总是这样,一边抱怨又一边接受了莫名其妙的状况。」

对于七海不经意的话,空太的表情僵住了。接着,他对于是否能在这种状态下平安地过完年,开始感到不安。

抵达博多的一行人,花了约三十分钟换乘地下铁与市内线,来到了离空太老家最近的车站。

四个人一同走下月台。

「离这里近吗?」

「五分钟是到不了,不过不用十分钟。」

空太、真白、七海并肩迈步,美咲静静地在后面跟上。与其说没有精神,不如说是完全感觉不到霸气。要是放着不管,好像就会摇摇晃晃地不知道走到哪里去。

「空太。」

「嗯,什么事?椎名。」

空太正在想美咲的事,所以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因为真白接下来的发言,空太的意识又完全集中到她的身上。

「背我。」

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实际上人一定还在新干线,正在打瞌睡吧。但是,虽然吓到心惊胆战的地步,却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这也难怪,因为这是现实。

「好,总之先告诉我理由吧!」

为了整顿好备战状态,先提高情绪。要是在这时发呆,似乎就得在莫名其妙的状态下背她。

「我腻了。」

「你是说对于移动感到厌烦了吗!至少也把要别人背你的理由说成是因为累了吧!」

「我累了,所以背我。」

「不管哪个理由我都不会背!」

依然完全无法预测她会说出什么话。

「是吗?不然用抱的好了。」

「不要一副妥协的样子,却把难度提高了!」

「昨天明明是你自己想要背我的。」

真白微微噘着嘴。

「那、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把鞋子丢到哪去,在十二月的寒空下光着脚的关系!我的心脏可没强到可以放着不管!」

「原来是害羞了啊。」

「硬要说的话,我可是在生气!」

「……」

「干、干嘛啊?」

「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仔细思考之后,明确地拒绝!」

「……」

虽然做出了理所当然的主张,真白却还是一脸无法认同的表情。不过,她似乎已经了解空太不愿意背她,只见她不满似的哼了一声。真希望她不要用会撩拨男人心的别扭表情看着自己,因为会让人忍不住想背她,还有昨天应该已经盖上的、对真白的情感似乎也快要满溢出来。

空太摇了摇头,慌张地压住盖子。

「好、好了,要走啰。」

在这种状态下回老家……介绍给家人真的没问题吗?虽说七海会帮忙,不过真白的言行举止实在难以预料,不管怎么想都行不通吧。结论已经出来了。况且,也不知道何时会因此打开盖子,明明昨天才决定现在要先专心在自己的事情上……

「这一定就是所谓乌云密布的心情吧……」

空太彷佛拖着沉重的身体般,往验票闸门走去。不过刚用力踏出第一步,外套的帽子却被用力往后拉扯。

「呜噎。」

喉咙被勒住,发出像笨蛋的声音。

「我不是说了我不背你吗!椎名!」

空太气冲冲地转过头。

「不是我。」

真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抓住帽子的是七海,只见她很尴尬似的低着头。

「青山,这是什么意思?你跟我有仇吗?要是真的有就说出来啊!」

「不、不是啦!」

「什么不是?」

「我还是回去好了!」

七海突然转身,要折回月台。

「要回去的话,是对向的月台喔。」

「因、因为,要是住在男孩子家里,你的家人会觉得很奇怪吧?」

「都到这里了还在说这些吗……」

「那、那是因为……一直到离开樱花庄都还是觉得没关系,就突然那个啦?」

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似的,七海的手抚着胸口。

「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那、那个、要怎么跟神田同学的父母亲打招呼?」

简单来说,似乎是因为眼看就快到了,紧张起来才抓住空太的帽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如果立场颠倒过来,变成空太要到七海老家去过夜,空太大概会全力冲刺逃出去吧。

「算我拜托你,千万别说出『小女子不才,请多指教……』这种蠢话来吓我。」

「神、神田同学你在说什么啊!就、就算是玩笑话我也不会说……」

「刚刚的话主要是对椎名说的。知道了吧。」

「交给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个回答实在让我超担心的!」

慎重起见,空太也回头确认了美咲的状况。看来似乎是有在听其他人说话,不过并不参与。

「也拜托学姐啰。」

「……嗯。」

有关这次的事,美咲应该不会引起问题。不过,与其看着这么没精神的美咲,还不如被她耍得团团转要来得好上几倍。希望她早日恢复成那样的美咲。

来到月台的中间,空太走到最前面先通过验票闸门。

急行列车不停靠的车站前,只有一栋巴士总站,总觉得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悠闲缓慢了起来。会有这样的感觉,说不定是因为没有太高的建筑物。站前有几家商店并排着,再稍微过去一点的地方就看得到住宅区的屋顶。

把焦茶色的小町从笼子里放出来,它便瞄的一声在空太脚边嬉闹了起来。虽然长途旅程应该累积了不少压力,不过它倒是一直都很听话,真是帮了大忙。

小町跑向最后通过验票闸门的美咲,由她抱着。除了空太以外,小町唯一会亲近的就只有美咲了。

虽然看来有些寂寞,不过美咲微微露出了笑容。猫真是太了不起了。

把美咲的事交给小町。空太大概看了一下车站的样子,因为春天跟夏天都没回家,所以这次回来已经是睽违一年了。

虽然觉得商店的排列有些改变,不过倒也不太记得之前是怎么样。原本神田家就在水高所在的艺大前站,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才搬到福冈来。空太又在搬家的同时进入水高就读,没有在这个地方生活过。所以虽说是老家,却没有家乡的感觉。

「那么,就要步入死地了。」

就在空太下定了不知是觉悟还是放弃的决心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哥!」

从车站笔直延伸出来的走道上,有个像小学生般娇小的女孩子跑了过来。她露出了满脸的笑容,彷佛可以飞上天似的猛挥双手,跑步时身后的背包也跟着摇晃。

一行人停下脚步看着她,少女就在距离空太三公尺的地方,绊到了车站前的阶梯。

「啊!」

少女发出惨叫声,随即维持跑过来的气势,啪地扑倒在地上。

「啊呜!」

脸部强力撞击到水泥,光看都觉得痛。身后的背包也因此飞出东西,糖果、米果棒、巧克力,大量的零食撒了满地。

对于突然发生的事,车站的旅客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们的想法完全一致,都觉得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啊,我家在这边。」

不想被认为跟女孩有所牵连的空太,像是帮真白与七海带路般迈出脚步。

少女依然趴在地上不动。走过她身边之后,背后传来迅速起身的声音。

「哥、哥哥?你忘了我吗?」

空太没办法只好停下脚步,但没有回过头去。

「那个女孩子猛烈地看着神田同学耶……」

七海来回看着空太与少女。

「我倒也不是不知道她是谁。」

应该说,根本就知道她是谁。简直熟悉到一个不行。

对于这样的空太,少女继续火上加油。

「啊,原来是因为我已经长得太成熟了,所以认不出来吧?真是拿哥哥没办法啊。不过,没关系喔?不管我变得多成熟,还是只专情于哥哥喔。」

能听到这里已经是极限,想吐槽的点实在太多了。

「你根本就跟一年前没两样嘛!」

空太回过头的同时,就先指出这点。明明已经国中三年级了,却跟刚刚从旁边走过、一对亲子当中的小学生没有太大的差别。

「或者该说,你是不是还缩水了?」

「我、我才没缩水呢!我有长大啦!话说回来,如果还记得我,干嘛无视我的存在啦!我的膝盖还磨破了耶!」

「膝盖是因为你自己跌倒的吧……」

少女依然坐在地上,彷佛说着「拉我起来」的样子伸出双手。因为实在是不想再受到周围更多的注目,空太折回少女跌倒的地方,捡起满地的零食之后,把她拉起身来。

少女马上用手环抱住空太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是哥哥的味道呢。」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放开我。」

虽然努力想把她推开,她却紧紧黏住不愿放手。

「空太,那是什么?」

从后面传来的是真白的声音。

「直、直呼名字?」

暂且不管优子的惊愕。

「啊,这个是我妹妹优子。」

被叫做「这个」的优子一边发着牢骚,一边从空太手臂的缝隙间窥看真白等人。

「我有个妹妹这件事,之前应该说过很多次了吧?」

「……」

真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优子。优子也没将视线从真白身上移开。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是自己多心吗?

「哥、哥哥,这个长得好漂亮的人是谁?」

优子的声音僵硬起来。

「该、该不会是妖精吧?只有优子看得到吗?」

「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我想她是人类。」

「这、这样吗?总觉得不像是跟优子同一种族的人耶。」

「那么,也许优子不是人类吧。」

「咦!是这样吗?」

「不,你不要真的那么惊讶,我是开玩笑的。她是、那个、学校的……朋友,名字叫做椎名真白。」

因为刚才扯太远了,现在才终于能介绍真白。还以为这样对话就会步上正轨……

「我不是朋友。」

真白开口说了。

「朋、朋友以上的关系吗!」

优子打从内心吓了一跳。

「是饲主以上的关系。」

「你说什么!」

优子惊讶得连鼻孔都撑大了。

「抱歉,那是什么意思?」

「……」

「……」

真白与优子在不希望她们保持沉默的时候却闭嘴了,再度无言地对峙起来。虽说如此,优子也只是依然躲在空太的背后而已……

对于面无表情的真白,优子毫不掩饰警戒心。首先点燃战火的是真白。

「你就是电话里的那个女人吧。」

「你那像是遇到老公外遇对象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啊!」

这么说来,真白以前曾经接过优子打来的电话……明明应该只讲了两三句话,却还牢牢记得,看起来不就真的像是发现外遇的现场吗?

「你、你才是电话里的那个女人!」

「咦?优子你也要这样继续对话下去吗?」

「放开空太。」

「断、断然拒绝啦!哥、哥哥可是优子的喔!」

虽然已经开始慌张动摇,优子仍然拼了命的应战。

不过,这抵抗也维持不了多久。

「我可是空太的。」

「锵——!」

受到真白炸弹发言的攻击,优子茫然地张着嘴僵住,魂似乎已经不在了。但是,这是个好机会。在优子复活之前,空太只要先重整态势就好了。

「好,时间到,是时候了!要重新研拟作战了!来,集合!」

空太向真白招招手,示意她把耳朵借给自己。真白静静地靠近,接着旁观的七海与抱着猫的美咲也走了过来。

「我什么话都还没说喔?」

「人家也是……」

「是的,如同您所说的,全都是椎名的错!我不是说过了吗?叫你不要讲些有的没的!」

「那么,空太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怎么讲得好像是代表全日本的孩子王啊你!」

「没办法。」

「哪一段没办法?这种情况有哪个地方不得不妥协啊!」

「出头的钉子是会被打的(注:意指树大招风)。」

「也许你是想打击优子,不过会被打趴的是我吧!我明明就没有强出头!却被打到埋进地底下!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你能不能做点有效的定向攻击?」

「谁叫那个女孩子对空太太亲昵。」

「因为她是我妹妹啊!」

「……」

真白突然陷入沉默,无言地直盯着空太,凝视着他的双眼。

「干、干嘛啊?」

「我跟那个女孩子,你选哪一个?」

「不准给我跳过其他,就突然进入最终选择!」

「呜~~哇,哥哥你也在意一下优子嘛~~」

比预想还要早复活的优子,从后面拉扯空太的手。因

为这样,使得空太又得面临站在真白与优子之间的窘境,而且是一副保护优子不受真白迫害的样子。看来不甚高兴的真白视线实在让人觉得刺痛。

「那、那么,你、你呢?」

大半的身子仍藏在空太背后的优子,如此询问七海。看来是觉得赢不了真白,所以趁早变换目标了。虽然努力想威吓对方,但是紧闭双唇的表情,看起来只像是忍着不要哭出来的样子。

「呃,我是……」

一时语塞的七海使了个眼色,双眸诉说着「我该怎么回答才好?」真不愧是七海,很用心的察言观色。空太用力回复「麻烦你说是同班同学」之后,七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眼神沟通大成功。

「我是神田同学的同班同学……」

「然、然后呢?」

「住在同一个宿舍,我叫青山七海。」

「眼神沟通根本没有意义!」

「鸣~~哇!哥哥已经完全被都市里的坏女人们玩弄了~~!」

「不要在车站前说这种难听的话!话说回来,你也差不多该放开我了。」

从刚才开始,真白的目光一瞬间也没离开过空太,不断传送着「跟优子分开」的念力。空太似乎已经快被诅咒了。

「因为刚才跌倒,膝盖痛得站不住嘛。没办法走路了啦!所以,哥哥背我吧!」

优子发出吆喝声的同时,跳上空太的背。

「……背被抢走了。」

真白的心情越来越恶劣。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发直,应该不是自己多心。

「优子,自己下来走!」

「人家痛得没办法站、没办法走路,也没办法空翻了啦。」

「最后那个,就算你状况绝佳也办不到吧!」

「你太看得起优子可是不行的喔。」

「……要说的话,应该是太看不起你才对吧。」

七海很抱歉似的纠正。

「真不好意思啊,青山。我想你应该多少发现了吧,我妹妹是个笨蛋。」

「才不是笨蛋!」

「抱歉,我漏了一个字。是超笨蛋。」

「太过分了!附近的邻居可都称赞我一直都很有精神呢。」

「你不知道吗?『有精神』可是『笨蛋』的礼貌用语。」

「咦?那么超有精神就是超笨蛋的意思吗?这种东西国中又没有教!」

七海一脸说不出来的复杂表情。她一定正想着高中也没教这种事吧。

「好了,再继续在车站前吵闹的话,真的会被当成笑话,而且我也开始想要收取费用了。该走了吧……」

与停下脚步看热闹的人目光对上,大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动了起来。空太没多加理会,就这样背着优子往老家前进。

一路上,空太向优子介绍七海与美咲,还有焦茶色的小町。在这期间,背后不断传来真白不满似的沉吟声,一定不是自已想太多了。

空太的老家在幽静的住宅区一角,外观是与周围十分协调而非常平凡的二楼独栋建筑。硬要说特征的话,就只有屋顶是尖的这一点吧。

穿过大门,一打开家门,从空太背上跳下来的优子便把鞋子脱得乱七八糟,冲进屋内。

「妈~~妈!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哥哥变成肮脏的大人了!」

「谁肮脏了啊!」

空太边脱鞋子边提出抗议,却没有得到响应。

过了一会儿,空太的母亲一副不太想搭理的样子,穿着围裙走了出来。

「在吵什么啊?」

「你看!有三个女人耶!」

跟在后面的优子依序指着真白、七海与美咲。

「而且还是超高水平的喔?」

「哎呀,就是你在电话里提到的朋友?都是可爱的小姐呢。」

「妈妈,不可以称赞敌人啦。」

不知道是谁先说出超高水平的。

「好、好,优子先闭嘴。」

「为什么!」

「因为你很吵啊。」

极为中肯的意见。

「怎么这样~~!」

「而且只要优子一讲话,对话就没有进展啊。」

「呜~~哇,爸~~爸!连妈妈都欺负我啊~~!」

这次是向父亲求救,优子啪哒啪哒地跑进屋子里去。刚刚还说着没办法站、没办法走路、没办法空翻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哪个家伙。算了,反正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装的……

完全不把优子的事放在心上,母亲微笑着向真白、七海以及美咲道歉。

「来吧,各位应该都因为长途旅程累了,肚子也饿了吧?」

太阳完全下山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

「我马上就准备晚餐,来,先进屋里吧。」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七海首先打了招呼,接着是美咲有礼貌的响应:

「要受您照顾了。」

最后是真白——

「小女子不才,请多指教……」

「我刚刚才叫你不要这么说吧!」

空太不容分说地打断。

「我以为你是希望我这么说。」

「可不可以不要把别人恳切的愿望,当成好像是为了搞笑一样?」

「总觉得将会是个很快乐的过年呢。」

空太的母亲听了各自的招呼后,看来并没有动摇,反而很开心似的这么说着。话说回来,她就是这样的母亲……

这时,优子带着父亲过来了。

「空太,你回来啦。」

虽然今天是假日,但父亲还是穿着衬衫加领带,大概有工作吧。

「啊,嗯,我回来了。」

「嗯嗯。」

双手交叉在胸前的父亲,依序看了真白、七海与美咲。

接着用力点了点头,以有些严厉的口气叫道:

「空太。」

「干、干嘛啊?」

带着三个女孩子回来,果然还是会被念太不懂常理吧。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有些麻烦,因为他是个在奇怪的地方非常顽固的父亲。

空太警戒地摆好姿势。父亲一脸认真对着他说:

「我可没有认同一夫多妻制喔。」

「用不着你认同,国家也不会认可的!」

对这个父亲期待正经的反应本身,可能就是个错误吧。他决定调职到福冈的时候,虽然坚持一定要把优子带去,但空太对他来说却是可有可无、不影响自己寂寞与否。而且他还是对亲生儿子说随便他爱怎样就怎样,如此逼迫他做选择的男人。

「你们大老远来到这个地方,就当作自己的家好好休息吧。」

父亲无视空太的存在,对着真白、七海与美咲说道。

「你跟我的对话还没完吧!」

「别以为久久才回家一次就可艾萨克娇。我没有话要跟你说!」

「可是我有!」

「喜欢父亲喜欢到一个不行的儿子可是很恶心的喔,空太。」

「我根本就没说过这种话吧!我是要向你抱怨……啊~~不,算了。这个话题还是结束的好。」

就算继续下去也只是让自己更累而已。再说,父亲根本就没在听自己说话,迅速地与优子窝到客厅里去了。这样根本也没办法继续对话,况且还有真白、七海和美咲在,不想被看到这个家奇怪的地方。

不,应该已经太迟了。不管是优子也好,父亲也好……看来比较正常的就只有母亲。

在心中叹了口气,空太垂下了肩膀。

「该怎么说呢?神田同学的家人都是很有个性的人呢。」

「青山,你不用忍耐,可以直说都很怪没关系。」

「我、我是不会那么觉得啦,只是……」

「只是?」

「总觉得我可以了解神田同学能够适应樱花庄的理由了……」

「嗯,我也开始这么觉得了。」

因为太烦恼要如何把真白、七海与美咲介绍给家人,所以没把心思放在自己家人身上。不过,就结果来说倒还好。虽然是负与负抵消出来的解决方法,不过这种时候手段根本不重要。解决了在过年期间带三个女孩子回老家,并且向家人介绍的大问题,所以根本不算什么。

「人一定是因为这样而逐渐变得坚强吧。」

这么一来,剩下的问题,果然还是美咲的事很令人在意。

脱了鞋子的美咲,小声地对抱在怀里的小町说话。

——仁,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距离晚餐还有点时间,空太便把行李搬到自己位在二楼的

房间去。话虽如此,因为旧的衣物一直摆在那里,所以他几乎没带换穿的衣服。他从樱花庄带来的行李,有九成都是真白的日常用品。

包含真白在内的三个女孩子,现在正在隔壁的客房整理行李。二楼总共有三个房间,其中一间是优子的房间。父母的寝室在一楼,屋子的设计是4LDK(注:指有四间房间、一间客厅(起居室)兼饭厅、厨房)。平常只有父母与优子三个人,所以房间是空出来的。

空太躺在久违的老家床上,一点也不感到怀念。住惯了樱花庄101号室,总觉得连味道也不一样。

他把手机拿在手上,从电子邮件簿中找出仁的号码拨打。

铃声传到耳里,接下来就只能祈祷他接电话了。

第一次、第二次都没接,第三次也不行。就在第四通的电话当中,终于传来电话接通的噗滋声响。

『突然想听我的声音吗?』

货真价实是仁的声音。

「是啊。」

『你说这话真是让我开心啊。』

昨天才听过这个开玩笑的口气,总有些令人怀念,甚至有种安心感。

「仁学长,你现在人在哪里?」

『嗯?在学生会长的房间里吃闲饭啊。』

「啥?」

冒出完全没料想到的单字。所谓的学生会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啊啊,应该是前学生会长吧。』

不管是哪一个,空太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同一个人物。

「那个学生会长……或者该说是前学生会长……就是那个戴黑框眼镜、在我们要争取文化祭许可的时候,被我大声飙骂的人吧?」

『是啊。』

还以为他跟仁的关系很恶劣……

「……仁学长,那个人不是讨厌你吗?」

『他大概是那种,对喜欢的对象反而变得冷淡的个性吧。』

「两位是什么关系啊……」

『大概是不能对别人说的关系吧。』

「我很认真的在问你耶。」

『真是冷淡啊~~』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那么生气嘛。因为我们连续三年都同班啦。算是被命运牵引的好朋友吧。』

依然不知道他说的哪些是正经的。就算连续三年同班是事实,总觉得说是好朋友这点就很可疑。不过,既然会让仁在他房间过夜,说不定真是如此。

正当空太这么想着,电话那头却传来曾经听过、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

『谁是你的好朋友!别说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错不了,正是前学生会长。因为空太也曾被他大声吼过几次,所以还记得。

看来仁似乎真的在前学生会长的房间里。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真要说起来,仁就算不拜托前学生会长,应该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为什么是在前学生会长的房间?明明有很多可以留你过夜的女友吧。」

『女友是指谁?』

「戏剧学部四年级的麻美学姐。」

『我说要去考大阪的大学,脸部就中了她一拳然后被甩了。』

「咦?那么护士纪子小姐呢?」

『我告诉她说我要去考大阪的大学,她就说「这一年来过得很开心」。』

「花店的加奈小姐呢?」

『我说要去考大阪的大学,她就笑着跟我说「我也要结婚了」。』

「那、那么,年轻太太芽衣子小姐呢?」

『我说我要……嗯,这段可以跳过了吧。她就说「这样啊,时机也刚好差不多。我丈夫好像已经发现了……」』

「赛车女郎铃音小姐呢?」

『她很干脆地告诉我「我是不谈远距离恋爱主义的」。』

「粉领族留美小姐……」

『……她对我说考试要好好加油。』

「也就是说……」

『不是被甩、被抛弃,就是分手了。』

「……这、这样啊。」

连续六个人,真像是仁会有的壮烈事迹啊。

『那么,找我什么事?』

「不用我说,仁学长应该也知道吧。我现在人在福冈的老家……」

『我知道,听千寻说了。还有真白跟青山同学……美咲也跟你们在一起吧?你真是让我感到尊敬啊。』

「听起来只觉得像是把我当成笨蛋而已……」

『只有一线之隔啦。』

仁哈哈大笑起来。

「话说回来,你知道美咲学姐现在怎么样吧?」

因为让美咲失去活力的就是仁。虽然不知道圣诞夜里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仁的言词或态度让美咲完全失了魂。

『我想要做些什么,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

『所以已经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要不要问烦恼了许久,最后空太还是丢出对美咲说不出口的问题,因为如果不更深入就无法前进,能让美咲幸福的,除了仁以外再也没有别人。

「圣诞夜发生了什么事吗?」

『……』

手机只传来仁的叹息。

「你对美咲学姐说了什么?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特别对她说什么,也没对她做什么。』

「仁学长。」

空太的声音里带着焦躁和无法压抑的感情。仁不但没有对此表现出不愉快,反而轻柔地笑着接受了。

短暂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

空太等待的同时,仁先开口了。

『我对美咲说我喜欢她。』

就像是早晨打招呼般自然的语气,因此空太没有马上理解仁所说的意思。因为他认定那是仁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而且从美咲沮丧的样子看来,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情况。

「咦?」

空太稍微顿了一会儿,发出呆茫的声音。

『搞什么啊。你没听到吗?我向美咲告白了。』

「……」

没有听错。看来仁似乎是真的向她表达心意了。

『喂~~喂,收讯不好吗?』

「收讯非常良好。我听得很清楚。」

『那么,我就不再讲第三次啰。』

「呃,可是,因为……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仁向美咲告白了,故事应该是以喜剧收场啊。

「真的很抱歉,以我的脑浆实在无法理解……」

那个时候……圣诞夜时,回到樱花庄的空太所看见的,是呜咽哭泣的美咲,不成人形地紧紧抓着空太。

『我对她说,因为我喜欢她,所以希望她给我时间。』

「时间?」

『去念大阪的大学,为的是去面对自己的梦想。就算忍着喜欢美咲的心情,也想要完成目标。不这么做的话,我无法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自己。』

「……」

『不过啊,美咲完全不听我说的话。她说不想等,想现在就成为男女朋友。她要我现在就抱紧她,要我现在就抱她……』

「……」

『到最后,甚至还说要跟我一起去大阪。那当然不行啊。她完全搞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去大阪,真不愧是美咲啊。』

「……是、啊。」

『而且……那家伙一定要留下来念水明艺术大学。影像系的学院学科当然是水明比较好。不论是剧场、动态摄影室、音响室,甚至连蓝图用的服务器都有。设备这么齐全的地方,也只有水明艺术大学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那是……因为美咲学姐一直以来都在等待仁学长回头看她,所以那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舍弃自己的目标,变成一事无成的男人吧。』

「这……」

『我也是有目标的。』

「……」

『我想跟美咲一起做出最棒的作品,想做出只有美咲跟我才做得出来的东西。为了这个目标,我还有非学习不可的事。』

「不能一边跟美咲学姐交往一边进行吗?」

『如果办得到,我们早就在交往了吧。』

为了美咲,空太内心希望仁能再多一点妥协。只是,接下来的话都哽在喉咙,说不出口。因为自己了解仁的心情。虽然程度上有所不同,但空太对真白也有类似的想法跟情感。

现在还不行,还要再往前进才可以。不是追着她的背影,而是站在她的身旁。想跟她处于同样的视点,看看

同样的世界,对此还不能够放弃。

会在情感上加盖,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正因为如此,所以空太闭上嘴。只能咬牙压抑住情感,继续往前进。

『说不定,其实我只是对于碰触美咲感到害怕而已……』

这声音听来有些许寂寞。总觉得仁并不是对着空太说,而是为了他自己所说出口的话,所以空太并不想去追究他话里的含意。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美咲的事就暂时拜托你了。』

「我可是什么都办不到喔。」

『什么都办不到的家伙,不会只是因为不能放她一个人不管,就带回自己老家去吧。』

「我想要听的才不是这种话,我只是希望仁学长跟美咲学姐能够顺利!」

『不要要求我做出你自己也办不到的事,空太。』

仁用温柔的声音说了。同时,空太也感觉到强烈的拒绝。

「我觉得如果是仁学长,一定可以办到。」

仁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只是恢复平常的调调说:

『跟空太聊太久的话,前学生会长会嫉妒的,我要挂电话了。』

在电话挂断之前,仁叹着气的那一头传来前学生会长说『少说蠢话了』的抱怨。

之后通话就中断了。空太合上手机,丢在枕头上。

优子前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是在三分钟之后的事。

母亲大概是选了具有福冈特色的东西,晚餐准备了酱油汤底、满满都是韭菜的大肠锅。父亲、母亲、优子、空太、真白、七海与美咲七个人围着锅子,空太在稍微静下来之后,借机介绍彼此认识。

之后也聊了今年的文化祭,还有商店街面包店新商品的话题。气氛被炒热后,父亲与母亲便很自然地接受了真白、七海与美咲。原本神田家就住在水高所在的艺大前站,所以丝毫不缺共同的话题。

还会发牢骚的只剩优子吧。她坚决不愿意将空太旁边的座位让出来,在吃饭前对真白说:

「哥哥旁边的位子本来就是优子的。」

「那是我的特别座。」

像这样两人迸出了激烈的火花。

「既然他们已经一年没见面了,真白就让给她吧?」

要不是七海如此劝说,现在两人的争执可能还在继续吧。

「来,哥哥,吃韭菜吧。」

得到隔壁座位的优子带着开心的表情,把韭菜放到空太的碗里。因为椅子也贴得很近,所以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肩膀,实在很碍事。虽然看来优子比较喜欢这样……

「你只是把你讨厌的食物丢过来而已吧。」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自己以一比五的比例吃着大肠跟韭菜。

「才没有,这可是优子的好意呢。」

「原来妹妹觉得我像韭菜吗……」

已经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不清楚,但空太处于不是光考虑优子就好的状况。

隔着桌子坐在正对面的真白,从开始吃饭以来就一直投以不高兴的视线。

看来她似乎也想把韭菜放到空太的碗盘里,但是餐桌意外地宽敞,就算伸手也构不到。也因此,真白的韭菜就由七海带着有些厌倦的表情处理掉了。

虽然要说好吃是很好吃啦……

配菜还有明太子,最后火锅由什锦面做总结。多亏如此,吃完饭时肚子已经撑到不行了。

一吃完饭,父亲就说要去洗澡,并走出客厅。

「因为在场都是女孩子,所以他害羞了。」

笑着如此说道的母亲,也起身去洗碗盘。

「啊,我来帮忙。」

七海收拾剩下的碗盘,追上了母亲。

「哎呀,我好开心,就好像空太讨了媳妇一样呢。」

这时空太正好把茶含在嘴里,忍不住用力喷了出来,直击把身子稍微挪出来的优子脸庞。

「呜哇!啊、好烫!不烫不烫!不对,哥哥,你干什么啦!」

「你、你在说什么啊!妈!」

「居、居然说我是……神、神田同学的媳妇……」

「这、这对青山太失礼了吧。」

七海拿毛巾擦拭优子的脸,一边让情绪平静下来。

「……倒也不会失礼啦。」

然后小小声地这么说了。

「嗯?」

「没、没事啦。」

「竟然是这样的儿子,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不会!」

七海依然涨红着一张脸,与空太的母亲开始洗碗盘。

「空太,你想要讨媳妇吗?」

「想、想跟哥哥结婚的话,就、就先打倒优子!」

优子紧抓着空太的手臂。

「空太,你们黏得太紧了。」

真白鼓胀着脸颊。因为实在很可爱,所以令人感到困扰。总之先别开视线,等内心的动摇恢复再说。光是这种程度就受到震撼,接下来真的有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情感吗……

「你明明就是负责照顾我的工作。」

「椎名小姐,这个话题有点……」

七海好不容易愿意帮忙照顾真白,要是在这里揭穿就没意义了。

「哥哥,那是什么意思?也要让优子听得懂啦。」

「色眯眯的。」

「我才没有!她是我妹妹耶!」

「不检点。」

「你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你!」

「不要无视优子的存在啦!」

优子拉扯着空太的手臂。

「什么事也没有,所以优子你用不着在意。」

空太称赞好孩子般摸了摸她的头。这么一来,优子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哥、哥哥,在大家的面前,我会不好意思啦。」

优子一副这样倒也未尝不可的样子,有些难为情地笑了。大概是因为这样,让优子的心境变得比较从容,只见她直盯着真白说:

「我跟哥哥的感情这么好喔。」

态度变得比较强硬一些。

「就连一厘米都不可能让给真白姐。对吧,哥哥?」

「这我很难同意。」

「不用害羞啦。我可是为了要跟哥哥撒娇,才生来做哥哥的妹妹喔。」

「我可不是为了宠你而被生下来的!」

「所、所以,请真白姐放弃哥哥吧。」

对于优子竭尽所能逞强的宣战,真白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以一定的节奏重复眨着眼睛。

接着,停顿了一会儿后,她静静地说:

「好吧。」

「太、太好了,哥哥!」

相对于开心的优子,空太不禁有种不详的预感。虽然真白不会将情感激烈地表现出来,所以不太容易知道,但她的本质其实超级任性,而且超级不服输。空太实在不觉得这样就结束了。不可能这样就结束。

「以空太为赌注一决胜负吧。」

真白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你是说你不打算放弃哥哥?」

看来刚才的「好吧」似乎是表示决心一战的意思。

「我没有空太就会活不下去。」

「优、优子也是啊!」

优子彷佛接下挑战般也站了起来。

「我就来证明我比你更需要空太。」

「优、优子也很需要哥哥啊!」

「等等、等等!先冷静点坐下来!可以吧,椎名?」

「我仔细思考之后,明确地拒绝。」

「嗯,你还真是很冷静啊!」

真白似乎已经没有话要对空太说,转向与优子面对面。接着,突然说出爆炸性发言:

「我每天都是由空太帮我准备内裤的。」

让时间冻结的冰冷声音,在空太脑内回荡着。

「喂、喂!椎名,你在说什么啊!」

「优、优子也是每天洗澡都让哥哥帮我洗很多地方喔!」

「优子也是笨蛋啊!」

「……喔,洗澡啊。」

擦拭碗盘的手从没停过的七海,冷漠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

「……记得你们一直住在一起……应该是到神田同学国三、优子国一的时候吧。我觉得真是太超过了……」

「不、不,只到小学而已,请不要一副倒胃口的样子!优子也不要那么夸张!」

「每天早上都是空太叫我起床的。头发也是他帮我整理的。洗完澡后也是他帮我吹干头发。睡衣、内衣裤,还有制服也是,全都是空太帮我洗的。便当也是空太亲手做的。」

对于真白语调平静

说出口的事实,优子的身子越缩越小。

「这、这么多?优、优子也是!优子以前也是每天都跟哥哥一起睡喔!」

「不、不,没有每天啦。」

「喔,不过,偶尔会睡在一起啊……」

「不、不,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喔?」

空太虽然一边辩解,但已经没有跟七海对上视线的勇气了。

「话说回来,这根本不是椎名跟优子的比赛,而是要把我从社会上完全抹杀掉吧?算我拜托你们,赶快停止吧!」

「这我办不到。」

「这我办不到啦!」

真白与优子异口同声。

「因为人生有些战役是无法躲避的。」

优子结结巴巴地讲了夸大的话。

「这对我来说是一定要回避的战争啦!」

「决胜内裤也是空太帮我选的。」

「决、决胜内裤?」

满脸通红的优子,像金鱼一样不断张合着嘴,一副仓皇的样子。

「太超过啦!这梗完全玩过头啦!所以,拜托你就在这一幕喊卡吧!」

「因为是现场直播,所以没办法喔,神田同学。」

七海似乎已经洗好碗盘,走回饭厅。

「我、我已经受不了了。既、既然这样,那我只好拿出秘密武器。」

「优子根本就没忍耐过吧!就是因为这样,最近才老是被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没耐性!」

「我、我跟哥哥没有血缘关系喔!」

「不要擅自设定!不要跟着起哄!优子你冲过头了吧!」

「真、真白姐不也是从刚才开始就讲得很起劲!为什么只说优子!太不公平了!」

「……」

「……」

一时之间没办法回话,空太不禁沉默了。虽然应该是不自觉的,连真白也闭上了嘴。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看电视的美咲,苏苏地啜着茶碗里的茶。

沉默产生了饶富意涵的空档,而且还奇迹般十分协调。

「为、为什么不说话?」

似乎就连优子也感觉到了什么。

「咦?什么?是、是这样吗?该、该不会……骗、骗人的吧!」

「那、那当然啊。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虽然拼死想笑,脸却只是僵着,声音也干涩了起来。

优子呆了一会儿,察觉到什么事而开始思考,最后出现在她脸上的,是惊愕的表情。

「刚、刚刚真白姐所讲的事全部都是真的?」

「是真的。」

「喂,椎名!」

「妈、妈~~妈!哥、哥、哥、哥哥他变得好可怕!」

「全都是事实。」

「是我错了,椎名!我跟你道歉,拜托这里交给我来收尾!」

「这我办不到。」

「我都这样拜托你了耶!」

「说谎是不好的。」

「也有善意的谎言啊!」

「不管怎么样,应该都已经来不及了吧……」

坐在真白旁边的七海意见十分中肯,带着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请谁来帮我单击人生的倒带键!或是请开发出时光机吧!」

「空太在跟真白交往吗?」

母亲一边把盘子收到柜子里,一边出声问道。

「没、没有在交往。」

「那么,等一下再慢慢说给我听吧。」

不知为何,即使在这种状况之下,母亲还是很开心似的笑着。或者应该说,从来没看过母亲可怕的表情,就算父亲没事先说好就喝到大半夜才回来,她也是像现在一样绽放笑容。只是,总觉得那时在这样的母亲面前,头上绑着领带的父亲是跪着的……

「这、这样一来,我只好着手进行A计划了!优子要去报考水高!」

「喔喔,那可真是惊人啊~~」

就连使劲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会进水高,保护哥哥不受真白姐所害的。」

「那么,我就对优子进行C计划。」

「禁止消灭别人!」

空太看了一下七海。「嗯?」不知道为什么空太的视线会投向自己的七海,发出小小的疑问声。其实不要知道会比较幸福。她绝对想不到,以前曾经出现过要消灭自己的计划。那应该就是C计划。

「强出头的钉子非打不可。」

「放心吧,椎名。就学力程度而言,优子的发言只是幻想而已。」

「我是认真的!」

空太实在觉抑很疲累,于是离开餐桌,在乖乖坐在电视机前的美咲旁边坐下。电视正播着明天的天气预报。

「明天福冈也会是好天气吗?」

「咦?优子报考高中的话题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在开始前就已经结束了。」

「呃~~刚刚说到哪里……咦?还没结束吧?」

「优子,爸爸不是反对你报考水高吗?」

从厨房走出来的母亲插嘴说了。

仔细想想,溺爱优子的父亲,本来就不可能轻易允许她去念很远的高中。毕竟父亲就连手机都不准她带。

「所以,只要哥哥去说服爸爸就好了。」

「所以是接哪一段?」

「反正,在哥哥说服爸爸之前,不准哥哥吃饭喔。」

「这种话等你稍微会帮妈妈的忙之后再说吧。」

就连七海都会帮忙洗碗盘呢……

「哥、哥哥不帮人家打倒爸爸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

「你自己去打倒就好了吧。」

「我正忙着打倒真白姐呢。因为绝对不能输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那个战争能不能给我停下来?会遭遇不幸的人是我吧?」

「没问题的,空太。」

「现在这个状态就已经非常有问题了耶?」

空太已经提不起力气。

「我马上就解决了。」

「我、我才不会输!所以,哥哥,你要加油喔!要打倒爸爸喔!」

可以的话,实在不想跟父亲讲话。撇开讨厌与否不谈,潜意识就不擅长跟他相处。

正当空太这样想的时候,洗完澡的父亲过来拿啤酒。

不知道与感觉到气息而回过头去的空太目光有没有对上,只见他往玻璃杯里倒着啤酒说:

「我不会认同你去考水高的。」

看来刚刚似乎有听到对话。这也难怪了,毕竟吵得那么大声。

「绝对不会同意的。就这样。」

仿佛要结束话题似的,父亲一口气喝光玻璃杯里的啤酒,早早窝回房间去了。

空太与优子无言地目送他的背影。所谓的无依无靠指的正是如此。

「……」

「……」

「那么,我也要回房间去了。」

要是继续待在这里,身体会受不了的,精神好像也快要崩溃了。空太带着求饶的心情,正打算走出客厅的时候——

「空太,答应我等一下要慢慢说给我听的事,你没忘吧?」

母亲微笑叮咛。

「是、是的。我当然还记得。」

空太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第一天就搞成这样,真的能够平安过完年吗?过完年后,游戏企划甄选「来做游戏吧」的提报审查就在眼前,寒假就要开始进行准备了。这才是现在空太最优先要做的事。

但是,前途堪虑。问题堆积如山,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解决。

不过空太早就知道,即使烦恼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也只能做了再说。」

自言自语的声音空虚地在楼梯间回荡。

这一天,空太在心里的日记如此记载:

——正坐三个小时。向母亲说明椎名的情况,是今天最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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