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咦?」
「胸口悸动不停,脑袋昏沉沉……身体发热。」
「那就是典型的感冒症状啦!」
就算只有一瞬间心跳加速,也觉得自己亏大了。
「总之,先量体温吧。」
空太把拿来的体温计交给真白,确定她夹在腋下后,等候五分钟。
「量好了。」
确认从睡衣下拿出来的体温计。因人的肌肤而变温暖的体温计,上面显示三十七点八度。
「好,你今天可要老实安分点喔。」
空太如此说着,准备离开床边。
「空太,你要走了吗?」
真白以有些不安的视线看着空太。
双手抓住棉被边缘,向上看着他。
「我在的话,你没办法静下来休息吧。」
「我很平静。」
「被你这么一说,是我会平静不下来啦!」
「真是个静不下来的孩子。」
「我念小学的时候,成绩单上确实被写这样的评语……不对,我的事根本一点也不重要。欸,我把手机放在你的床头。」
「嗯。」
「有事就叫我。」
「你会马上过来吗?」
总觉得今天的真白看来有些胆小羞怯的样子,平常眼眸里的坚定意志,现在也变得迷蒙。
不论是谁,只要感冒了就会变虚弱。这点就连真白也不例外。
「我会马上过来。」
空太以最大极限的温柔如龀回答,说完立刻觉得难为情,便把脸转向门的方向。
接着像是要瞒混过去般很快说了:
「就这样,好好休息吧。」
「我不困。」
「就算这样也要睡。」
「我尽量努力试看看。」
虽然很在意她决心的份量,不过空太还是强忍着什么也没说出口。一旦回应对话就会继续,真白睡觉的时间就没了。
再次仔细帮真白盖好棉后后,空太走出房间。
静静关上房门。
虽然直到最后都还感觉到真白的视线,不过空太特意假装没发现。
「那么,今天做什么好呢?」
回到一楼,空太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者是真白。
他没接听电话,直接打开了202号室的门。
「这么快就有什么事了吗?」
「还真的来了。」
「只是试试看而已吗!」
「这很方便呢。」
「别玩了,快睡吧!」
空太猛然关上房门,离开房间。
「真是的。」
他带着受不了却又不讨厌的心情走下一楼。毕竟不论是什么样的形式,受到依赖总是不会觉得不舒服。
经过餐厅的时候,有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住在203号室的青山七海。在净是些怪人群聚的樱花庄里,她是空太唯一可信赖的一般人,是认真谨慎的存在。
看她穿便服的样子,应该是准备要出门,手上还提着两个纸袋。
「青山,你要去哪里?」
「我要拿伴手礼去送给茧跟弥生。因为是生鲜的东西,所以要尽早送去。」
看来纸袋里面应该就是那个了。
「樱花庄太家的份,我已经放在餐桌上了。」
空太目光朝向圆桌,上面放了生八桥还有外郎的包装。
「……我说那个青山啊。」
「不准问。」
空太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为什么你明明是回大阪老家,伴手礼却是这个?」
生八桥是京都,而外郎则是名古屋的特产。
「没办法啊。我问茧跟弥生想要什么,她们就说了这两个。」
「倒是也无所谓啦。」
「快到我们约好的时间了,我先出门了。」
七海看着挂在墙上的钟。
「嗯,路上小心。」
空太送她到玄关,她穿好鞋子时转过头来。
不知为何直盯着空太。
「干、干嘛?」
「你可不能因为跟真白独处,就做些奇怪的事喔。」
「谁会做啊!况且赤坂就在房里,根本不是两人独处吧!」
担任樱花庄舍监的千石千寻一早就到学校去了。虽说是春假,不过老师似乎还有许多工作。另一位住宿生赤坂龙之介则是非必要绝不走出房间的茧居体质怪人。上个学年度的第一学期,他完全没到学校去。
「请务必小心谨慎。」
「我都说我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了!」
七海嘻嘻笑着走出玄关。看来空太似乎是被调侃了。
「那么,我该来做些什么呢?」
正这么想的时候,手机再度响起。
来电者当然是真白。
总之,先把电话接起来。
「怎么了?」
『没事。』
「不要打恶作剧电话啦!」
『想听空太的声音。』
「喔、喔,这样啊……不对,我差点就要走过去了,不可以说这种话!」
快速挂掉电话的空太,决定先开始准备午餐。
小砂锅在瓦斯炉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空太茫然望着冒上来的蒸气。
白猫小光在脚边磨蹭,发出「喵~~」的叫声。厨房吧台上有两只,餐桌上有两只,椅子也有两只猫。黑的、花色的、茶色的、焦茶色的,还有像是暹啰猫以及类似美国短毛猫的。
空太被视为问题学生的原因就在于这七只猫。
被发现在一般宿舍饲养捡来的猫咪,因此被流放到樱花庄来。在那之后,刚开始原本只有一只猫,现在则增加到了七只。
空太离开瓦斯炉前,从餐桌底下拿出猫食,七只猫咪便争先恐后地聚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猫食。
「要感情和睦地吃喔。」
猫咪没有回应,似乎是正专注在吃饭,没空理会空太。
「好了,也该端饭去给另一只大猫了。」
熄掉瓦斯炉的火,把砂锅移到端盘上,再加上放了姜、葱等作料的小碟子,走出餐厅,接着走上原本应该是男性止步的二楼。
经过现在没住人的201号室门前,在隔壁的202号室前停下脚步。所诮的另一只大猫,指的当然就是椎名真白。
姑且敲个门。
「喂~~椎名。」
不出所料没有回应。
空太打开没上锁的房门。
不知为何,床上不见真白的踪影。
「喂……」
房间的主人就坐在桌前,认真地直盯着萤幕,轻快地操作绘图板。
「你在干嘛?」
还以为她因为感冒发烧,一定会乖乖在床上睡觉。
转过头来的真白,视线捕捉到了空太。具透明感的白色肌肤,微微染上红晕。
「你是谁?」
「你已经烧到丧失记忆了吗!」
「这个吐槽应该是空太吧。」
「算我拜托你,可不可以用脸来认人啊。」
「这有困难。」
「哪里困难了?」
「空太的大部分都是由吐槽所构成的。」
「听你这么说,我也开始这样觉得,不过别这样!可不可以一半就好?就像头痛药那样!」
真白似乎是对空太的意见不感兴趣,才听到一半便转头面向萤幕。
「我话才说到一半!」
「我已经满足了。」
「你是任性的女王啊!」
「……」
看来说什么都没用了。
「回到最开头的疑问,你在干什么?」
「正在画漫画。」
「这我看也知道。你都已经发烧了,还是乖乖睡觉吧。」
「……」
空太将端盘放在书桌旁的架子上,把手放在无言地继续工作的真白额头上。
好烫。
看来还烧得很厉害。
「空太好冷啊。」
「你是说手吧!」
「空太的手也很冷呢。」
「其他还有吗!不会是说我心很冷吧?」
「脚?」
「你以为我是手脚冰冷的粉领族吗?」
「……」
「算了,那也无所谓。话说回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还画画,工作能进行吗?」
「进行得很顺利。」
空太从背后探头看了萤幕。
真白一如往常流畅地动着手,逐渐在页面上画出角色的轮廓,只不过并不是平常生动眩目的线条。
角色的脸也歪得很严重。
「如何?」
「怎么看都不行啦!最下面那一格女主角的脸已经崩坏了喔?是被大猩猩揍了还是怎样?」
「那么,我就这么做。」
「不需要采用刚刚的点子啦!话说回来,我才在讲,你不要就一边画出大猩猩了!」
虽说状况不好,不过毕竟不愧为拥有世界认可能力的天才画家,仅仅十几秒便俐落地画出漂亮的大猩猩。
「喂,现在又因为写实大猩猩的关系,世界观都崩坏了喔。」
真白现正连载的是少女漫画。故事内容描绘在分租房子里共同生活的六名男女的友情与爱情……如果不是去了动物园,画面上就不会有大猩猩介入的余地。即使真的有,应该也没必要认真仔细描绘吧。
「这个大猩猩是哪里来的?」
「打开玄关就在那里了。」
「分镜稿画得未免太随便了吧!」
「唔呼。」
连台词都写上去了。
「唔呼个什么劲儿啊!我说真的,你现在不要再画漫画了!」
「为什么?」
「因为读者会哭!会嚎啕大哭啦!」
「太成功了呢。」
「才不是感动的眼泪啦!」
「明明就画得很好。」
「确实是画得很好啦!但是不行的东西就是不行吧!责任编辑饭田小姐绝对会生气喔,你一定会被念。」
「那就不好了。」
「对吧?所以你今天就乖乖睡觉吧。」
「我知道了。」
真白蠕动着钻进桌子底下。她平常总是画漫画一直画到睡着,然后就在桌下的窝里睡觉。
「你今天好歹也在床上睡吧。」
「……」
真白微微鼓着脸颊。
「为什么你看起来有所不满的样子?」
「空太送我过去。」
「你是小孩子啊……」
「我是大人了,你明明就很清楚。」
「那是什么别有含意的说法?」
「我成人的部分……」
这个气氛是怎么回事……
「哪有啊!」
「你明明就看过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自觉就搞出奇怪的气氛!」
房里的空气轻飘飘的,好像染上了粉红色。
空太没办法,只好背对着真白蹲下去。
「来吧,我背你。」
「不要。」
「明明是你自己要我送你过去的吧!」
「抱抱。」
「啥?」
「我要用抱的。」
真白满脸泛红地从桌子底下伸出双手。
「真的假的?」
「竹荚鱼喔(注:「竹荚鱼」与「真的」日文音近」。」
「那是鱼!」
看来她连说话都变得有点奇怪了,还是早点让她躺平比较好。空太这么说给自己听,抛开羞耻心后一举抱起真白。是公主抱。
上半身感受到真白发热的体温,女孩子的柔软触感紧贴肌肤。多亏如此,空太已经出去旅行的羞耻心立刻又回来了。
脸颊发烫。自己现在搞不好比真白还要烫,全身不断冒汗。
即便如此,因为是短距离,所以还是顺利把真白送到床上放下,在她伸直的腿上盖了棉被。
「我煮了粥,你要吃吗?」
手上端着放在书桌旁的端盘。
「我肚子不饿。」
真白如此说完,便传来可爱的咕噜声。
「你的肚子好像说它饿了喔。」
「等一下。我先跟它谈谈再说。」
「不用做那么无谓的对话,反正你快吃就是了。」
「我不想吃。」
「我也知道会没食欲啦。不过,你不吃东西培养体力的话,感冒不会好喔。」
「那空太你就吃吧。」
「就算我吃了也没办法恢复你的体力喔?」
「这样吗?」
「你以为我跟你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关系啊!」
「很舒服的关系。」
眼角下垂的湿润双眸凝视着空太。
「好,反正都这时候了,我就直说,你今天很性感啊!害我兴奋得都要发烧了!」
「你是用这种眼光看我的吗?」
「不、不行吗!」
「不会啊。」
「咦?」
真白以炙热的眼神直盯着空太。
「想要跟我怎么样?」
「我、我说……」
「想要怎么样?」
从真白的嘴唇发出叹气般的吐息,蕴合着性感魅力。
空太喉间忍不住发出咕嘟声。
「什、什么怎么样?」
大概是连坐着都很吃力,真白猛然躺下,半边脸贴着床,睡衣前襟微微敞开,看得到从锁骨到肩膀的肌肤。
这样的真白以斜眼仰望着空太,是带有彷佛试探着动摇的内心那种魅力的眼神。
「我想要空太为我做。」
心脏剧烈跳动。
「我、我说你啊,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空太想做就做吧。」
嘴巴异常干渴。
「可、可是,这、这种事有所谓的步骤啦!」
「因为空太是不管什么事都会为我做的人吧?」
「……咦?」
总觉得牛头不对马嘴。
「我是不管什么事都让空太做的人。」
「……」
热度一下子全退了,张开的嘴合不回去。看来空太似乎严重会错意了。
「看吧,我跟空太是很舒服的关系。」
「总觉得我只是单方面被压榨而已,是我想太多了吗!」
「你想太多了。」
「啊,这样啊,那就好……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平常因为你总是一副没劲的样子才没察觉,原来你有公主病啊!」
「是啊。」
「承认了?」
「我已经决定了。」
「根据刚才的对话,你是突然决定了什么东西啊!」
「空太喂我,我就吃。」
「在你下定决心之前,务必先找我商量一下吧!」
躺着的真白「啊~~」地张开嘴。
「不、不,不管怎么说都不行。以这种姿势吃东西会发生惨剧,你先坐起身吧。」
「拉我起来。」
「果然会演变成这样……」
空太吞下叹息,抓住真白的双手拉她起身,并让她坐在床上。
在她倒下之前,还不忘在她背后塞颗枕头支撑。
这段期间,真白始终「啊~~」地张着嘴。
「真是的,只有今天喔。」
空太将从砂锅分装到碗里的粥,用汤匙舀起一口的份量。
吹凉了之后,再送到真白嘴边。
「来。」
大概还是没什么食欲,真白一脸有些不愿意的表情张口吃了。
「怎么样?好吃吗?」
「不,很普通。」
「你这种率直的地方,每次都让人想脱帽致敬啊!」
「空太也吃吃看就知道了。」
「我好歹也试吃过了。」
空太说着把汤匙移到嘴边,吃了一口。
确实很普通人不好吃也不难吃。
「如何?」
「就像椎名说的一样,很普通。」
「跟我间接接吻了。」
「噗!」
粥整个梗在喉咙,空太激烈地咳个不停。
「你、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不用道谢了。」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感谢的话喔?啊,还是那个?『刚才是感谢我的嘴唇』的意思?」
真白没有回应,又张口要求吃粥。
「嘴里说着很普通,竟然还要继续吃吗!」
「因为让空太服务很舒服。」
「可不可以不要省略具体的内容?」
「让空太把热呼呼的东西放进嘴里很舒服。」
「对不起!还是不用说得那么具题也没关系!」
结果,真
白把准备好的粥全部吃个精光,肚子吃饱饱便忘了空太的存在,香甜安稳地睡着,当然也毫不在意紧贴在空太脑海里「间接接吻」的发言。
「是柴鱼昆布高汤的味道啊……」
空太看着真白的睡脸,回想起间接接吻的滋味。
「啊~~我在想什么东西啊!」
又一个人痛苦烦恼,浑身无力地累瘫。
「唉~~……我能平安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空太一个人苦闷地看着真白的睡脸一阵子,肚子也发出咕噜声诉说着饿了,于是决定离开房间去吃中餐。
菜色是加了高丽菜、红萝卜与猪肉的炒面。
没几分钟就全部吃完,接着走向厕所准备处理堆积如山的待洗衣物。
有一半是空太的T恤、袜子退有内裤,另一半则是真白的衣服,除了睡衣与衬衫之外,还有轻飘飘的衬衣、色彩鲜艳的内衣裤混在其中,需要手洗的东西就手洗,其他的就交给洗衣机。
洗完之后立刻拿出来晾。
空太把真白水蓝色的内裤挂在晒衣竿上,如此自言自语:
「一年前光是看到这个还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呢。」
要碰到内衣裤就会全身冒汗,心跳激烈鼓动,
现在又如何呢?
拿在手上,洗涤、晾乾、摺叠好,甚至交到真白手上说「今天穿这个」,也都能泰然自若。
自己有所成长了。
不,只是单纯习惯罢了。或者该说,也许根本只是麻痹了而已……
晾好全部的洗涤衣物后,空太拿着打扫用的滚轮黏胶,再度爬上楼梯来到二楼。
不是到真白正在睡觉的202号室,而是隔壁……现在是空房的201号室。
没有放任何东西的三坪大房间。
虽然与空太房间同样格局,看起来却显得格外宽敞。
打开窗户,吹进了温暖的春风。并排在旁边的樱花树,花瓣纷纷散落,翩翩飞舞。
「春天到了啊。」
空太深刻感受着,用滚轮黏胶在地板上滚了起来,仔细清扫房间每一个角落。
——为了不管何时谁来住都没问题,要让空房间保持干净。
这是空太从一位三月之前住在这个房间的学姊继承下来既重要情感。
打扫完201号室后,接着开始打扫另一间空房——103号室。同样仔细黏取每个角落的灰尘。
一旦开始就会专注在打扫工作上,空太接着用拖把清扫餐厅与走廊,顺便用扫帚打扫了玄关前方。
因此打扫完毕,太阳已经几乎要下山,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红。
把已经全干的洗涤衣物收回房间里,堆在床上,一件件分类是自己或真白的,然后再仔细折叠好。
剩下的最后一件,是真白的纯白色内裤。
正在折的时候,手机响了。
画面显示真白的名字。
「怎么了?」
『我醒了。』
「要是这种状况下你还在睡,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我等你。』
真白只是这样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啊、喂。」
回应的只是没有感情的嘟嘟声。
空太将最后折好的内裤放在洗好的衣服最上面,拿着真白的衣物往202号室走去。
「我要进去啰。」
空太敲敲真白的房门,接着打开。
虽然担心她该不会又在画漫画,不过只见真白乖乖地待在床上。空太打开灯,走进房里。
真白似乎流了许多汗,浏海贴在额头上。然而,脸颊还是有些潮红,呼吸也还带着热度。
空太摸摸她的额头,果然还在发烧。
「流汗了要不要换件衣服?刚好有睡衣跟内裤。」
总之先把洗好的衣服放在床边。
「我要洗澡。」
「还没退烧之前不行。」
「我想洗澡。」
「不行。」
「那空太也一起洗。」
「那结果还不是一样洗了!」
「你不愿意吗?」
「咦?」
「不愿意跟我一起洗澡?」
「不、不是不愿意啦!这是那个!我要说的是从椎名感冒这点来看,是不能洗澡的。」
因为想像了奇怪的画面,结果口气变得很诡异。
「我不愿意。」
「那一开始就不要提出邀约啦!害我都开始稍微想像『该不会就这样被逼迫,最后真的一起洗澡了』之类的!能不能别玩弄我的纯情?」
「想像了吗?」
「不用对这一点紧迫不舍。」
「想像了我的身体。」
「没有想像到那么具体啦!」
「没有吗?」
「你希望我有吗?」
「不想被想像。」
「既然如此……」
正要开口说「那就不需要想像吧」的时候,真白又继续说下去。
「也不想没被想像。」
「结果到底是怎样?」
「矛盾的花样年华。」
虽然被想像了会很难为情,但是如果没有,又像是别人不抱兴趣似的,也不会开心吧。确实是很矛盾的年纪。
「就某种含意来说,这的确算是个答案!」
「所以,要洗澡。」
「连接词不对,所以驳回。总之就用毛巾擦拭身体,然后换衣服吧。」
空太把洗好衣物当中的毛巾与换洗衣服,一起放在枕头边。
「……」
不过真白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只是用莫名的视线直盯着空太。
「那个,椎名小姐?」
「什么事?」
「要换的衣服已经放在这里了,记得要换下来喔?我要到外面去了。」
「欸,空太。」
「嗯?」
真白以带着热度的视线往上看着空太。实际上她的确是发烧有热度就是了。
「空太帮我脱。」
「啥?」
刚刚真白究竟说了什么?
「空太脱吧。」
「咦?是我脱吗!」
真白说的跟刚刚不一样。
「还是空太帮我脱吧。」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因为……」
「因为什么?」
「……」
真白吐出炙热的气息,像是连讲话都嫌麻烦的样子。
「椎名?」
空太催促她继续说下去,她似乎觉得姿势不舒服,身体整个翻过来趴在床上。下巴放在枕头上,呼吸使得肩膀上下起伏。
「浑身无力。」
「因为你感冒了啊。」
「不想动。」
「这我能理解。」
「好麻烦。」
「这我也能理解。」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的事都不想动。
「所以,空太帮我脱。」
「这我就无法理解了!理由说明太粗糙了!」
「把睡衣的扣子解开。」
「我不是在问你具体的内容!」
「一颗接一颗解开。」
「我已经快要开始想像那个画面了,就此打住吧!」
「用空太的手指。」
「我都叫你别再说了!」
「裤子用拉扯的就可以了。」
「你要是也听一下我说话,我会很高兴的!」
「内裤也一样。」
「做得到才有鬼啦!不是全都露光光了吗!」
「是全都脱光。」
「这种时候还注意语感的问题吗!」
「哼。」
真白紧抱着枕头,发出闹别扭的声音。
「空太真是坏心眼。」
「我可是出于亲切才这么说的喔!你仔细想想吧?假设我脱了你的睡衣,我就会看到很多东西,那就麻烦了。」
「空太好色。」
「是你自己说的吧!」
「不过不用担心,我有计划。」
「喔,那我就姑且听听看吧。」
这时,真白由趴着的姿势转过头来,半边脸还埋在枕头里,瞥眼望向空太。总觉得气氛有些害羞。
「空太。」
「干、干嘛啊?」
看着真白往上看的目光,空太内心轻易动摇了起来。
「我有事想拜托你。」
「有我能帮的忙,也有我没办法做的事喔。」
空太把视线别开,先设下防线。
然而即便这么做了,在真白发言之前都毫无意义。
「把灯关掉。」
「这样不是会越来越有那个气氛吗!」
「关灯。」
依偎过来的声音,让心脏激烈跳动。空太当然很清楚真白没有那样的意思,刚刚才被骗了。她大概只是因为感冒而身体怠俺,所以不想自己换衣服吧。话虽如此,空太经验也没丰富到能冷静应付这种状况。
「要是这么亮,我也不愿意。」
真白把脸埋在枕头里,如此补充。
「很难为情。」
「每天都让我准备内裤的人还敢说!」
这句话是为了转换心情,掩饰害臊。不过,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是光靠这点程度就能好转的。
「……」
真白依然趴在床上,静待空太关灯。
已经没有退路了。停下来也是地狱,前进也是地狱。尽管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空太还是受不了眼前的气氛,冲动地选择了后者的地狱。
「我、我知道了啦!关灯就是了!」
他站起身,手指放在开关上。
「我要关了喔。」
空太以有些变调的声音告诉真白。
「嗯。」
他听到回应后关了灯。
似乎是刚刚谈话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关掉房内的照明,周围一下子整个变暗了。
不过还是勉强能判断房里的影子。
空太回到床边,先让真白起身坐在床缘。
空太在她的背后以两脚屈膝的姿势应战,毕竟实在没有面对面脱真白睡衣的勇气。
「那、那么,我要脱了喔。」
「随空太处置。」
「你为什么还能在这个时机点讲这种话!」
空太先深呼吸之后,双手伸到真白身体前面,越过真白的肩膀,以手指触摸确认第一颗钮扣的位置,手背上感受到的吐息令人搔痒难耐。
「空太。」
「怎、怎么了?」
「呼出来的气好痒。」
似乎是空太的吐息也碰到了真白的耳畔。空太听她这么一谗,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才发现自己呼吸急促,便一下子变得面红耳赤。
「抱歉。」
「不用抱歉。」
「那、那你可不可以稍微忍耐一下?因为现在光是跟我讲话,就会让我心惊胆战啦!」
「好不容易解开第一颗扣子,接着也攻略下第二颗。不过,当空太的手要伸往第三颗钮扣的时候,视线朝向解开钮扣而敞开的真白胸前。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街灯微光下,也能清楚感受到她肌肤的白皙,描绘出男人身体所没有的流畅曲线。
现在不是对感冒的真白产生情欲的时候,不过这微小诱惑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移开视线。
「空太?」
真白转过头来,脸蛋就在空太眼前。
「这、这个不是那样的!」
而且就在动作的这一瞬间,真白的睡衣一边从肩膀上滑下来,从后颈到背上,一口气增加了肤色面积。惊慌失措的空太完全说不出话来。
「还有扣子没解开。」
真白轻声说道,把视线移向地板,也将滑落的睡衣拉回肩上。
「……」
该不会是觉得难为情吧。
「……快一点。」
略显沙哑的细微声音。
「啊,嗯。」
空太猛摇头甩开烦恼。接着,把剩下的纽扣全解开了。
他吐了一口气。
「呃……那么,我要脱了喔。」
「……嗯。」
空太从后方拉住睡衣准备脱掉。
「……不行。」
不过才脱到肩膀,真白便小声说着,接下来就拉不动了。
「还是不行……」
真白又说了一遍,用还在袖子里的双手遮住完全露出的上半身。受到压迫的胸前看起来更加丰腴,缝隙处可以窥见柔嫩的肌肤,更刺激地映入空太眼帘。
更重要的是,真白那就像普通女孩子的动作,让空太的血压耦高,瞬间脑袋晕了起来。
「抱、抱歉!」
脱口而出的只有这句话。虽然他并不是在做什么坏事……
「嗯。」
也许是因为真白低着头,回应听得不是太清楚。
「……」
「……」
就在彼此动弹不得的情况下,造访的沉默无止境深远。
「呃、呃,我说啊……」
空太试着硬挤出话来,却说不出有意义的话语。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只听得到这个声音。呼吸急促,视野变狭窄,空太眼里只看得见真白。
理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然而,彷佛抱着自己的真白纤弱的背影,制止住空太的欲望。
濒临爆发边缘的胶着状态。打破这个情况的,是一阵敲门声。
「神田同学,你在吗?」
是七海的声音。
「我、我在啊!」
丧失冷静判断能力的空太反射性回答,之后立刻发觉「糟了」而感到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我进去了喔。」
「等、等一下!」
空太制止的同时,门被打开了。
「真白的状况怎么样……了!」
还抓着门把的七海停下动作。
「……」
「……」
看着空太与真白,眨了几次眼,嘴型停在「啊」的形状,紧接着开始浑身抖个不停。
「这、这个不是啦!」
「打……」
「打?」
「打扰了!」
七海没听任何解释,便用力关上门。
「哇~~等一下啦—真的等一下啦!你误会了!」
空太拚命向门的另一头呼唤。
不过七海并没有回来。这也难怪,就连空太也不认为自己的话具有说服力。
状况已经清楚说明了一切。
在关了灯的昏暗房间里,空太与真白在床上,真白的睡衣还脱到一半,而试图脱掉她衣服的人正是空太。
不管谁来看,就是这样的场面。
「还、还是不行!」
七海再度开门走进房间。
「神、神田同学!」
手直指着空太。
「是、是的!」
反射性回话的空太,在对方开口前就先跪坐在床上。
「就、就算你再怎么兴奋也不能这样!真白可是感冒耶!那、那种行为应该忍到她感冒好了再说!」
「等等、等等!不是那样啦!」
「不用狡辩了!」
「不,你听我说—真的是误会!因为椎名说她流汗了,我只是帮她换衣服而已!她说浑身无力,没办法自己换衣服!流了汗没换衣服也不好吧?对吧,这样不好吧?」
他拚了命一口气滔滔不绝。
「……咦?」
结果七海口中发出茫然的声音。
「欸,椎名?是这样吧?」
「是啊。」
「真、真的吗?」
七海再次向真白确认。
「真的喔。」
真白模仿七海的关西腔说道。
「可、可是没有开灯……」
「那、那是因为……椎名说她会不好意思,没、没有其他奇怪的含意啦!没别的意思!」
「如果是真白,的确有这个可能……呃~~……」
似乎已经理解情况的七海视线飘移,大概是对自己的会错意感到难为情。
「也就是说,是我搞错了?」
「是啊。」
「七海以为是什么?」
「就、就是……」
满脸通红的七海吞吞吐吐。
「就是?」
不由分说的真白继续追究。
「没、没事啦!真白换衣服才换到一半吧!剩下的我来就行了,神田同学赶快出去吧。」
七海强迫空太站起身,硬推着他的背。
「为什么是对我生气啊?」
「谁、谁叫你要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我、我可是真的吓了一大跳呢。」
「我也是真的吓了一大跳啊……」
这是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唉……真
是累惨了。」
先一个人下楼到餐厅的空太坐在椅子上放松。背靠在椅背上尽情伸展,肩膀与脖子发出喀喀的声音。
「其实是觉得很好康吧?」
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七海,似乎已经帮真白换好衣服了。
七海隔着圆桌坐在空太正对面,托着腮瞪了过来,眼神意味着「总之先辩解让我听吧」。
「刚、刚才那个该说是不可抗力,还是该说是她拜托我的,所以没办法吧。」
「真白的肌肤雪白无瑕吧。」
「嗯,这倒是……」
「喔~~你果然是用这种目光在看她的。」
直盯着空太的七海眼神明显带着轻蔑。
「不是!反对诱导套话!」
「神田同学是大色狼。」
「不、不,这可是健全男高中生的样子。」
空太试着把话题拉回一般论。
「一天到想着下流的事啊。」
「才没有一天到晚都那样啦。」
「虽然没有一天到晚,却会对感冒的女孩子产生情欲。」
「那、那是本能使然。」
「做为一个人而言,这有问题吧。」
「关于这一点,我确实没有辩驳的余地……」
空太乖乖反省,七海则轻轻叹了口气。
「无所谓啦。」
「既然这样,你可不可以不要用不满的眼神看着我?」
现在七海也还用责备般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空太。
「我本来就长这样。」
「不,没那回事喔。平常是更……」
「更怎么样?」
「呃……感觉不错?」
因为慎重地选择用字遣词,结果变得虎头蛇尾。
「虽然我本来就不抱期待。」
不同于说出口的话,七海大大叹了口气。
没多久,空太放在圆桌上的手机便喀哒喀哒地暴跳起来。
是来自真白的传唤。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了?
空太无言地抓起手机,站起身来。
「只要呼叫就会立刻去啊。」
七海喃喃说着。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辜。」
「我也来感冒一下好了。」
「嗯?」
「没事。」
似乎有些闹情绪的七海目送空太走出饭厅。
「椎名,怎么了?」
来到真白的房间,空太便在床缘坐下。
「我睡不着。」
「这找我商量恐怕也没有用。」
「今晚空太不让我睡。」
「可不可以不要加上『今晚』啊!会害我开始想像激情的夜晚!」
「空太很激情呢。」
「根本什么都还没做吧!」
「接下来才要做吗?」
「会做才有鬼啦!话说,这是什么对话啊……」
进来房间不到一分钟就已经累了。
「空太。」
「有何贵事?」
空太满不在乎地回应。
「说点什么故事吧。」
「什么故事是指什么?」
「我想想,比方说……枯燥乏味的故事。」
「你打算藉此来入眠?」
「我期待你的表现。」
「就算被期待要冷,我也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况且,我根本就不是通告艺人,没有什么可以讲给别人听的梗喔。」
「真是没用呢。」
「我可以生气吗?可以吧?」
「不然,丢脸的故事也可以。」
「那更不想讲啦!」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很可耻啊!」
「再不然,初恋的故事。」
「咦?」
对于出乎意料的提案,空太老实地感到惊愕,瞬间为之语塞。不过仔细想想,以对话的发展来看果然很诡异。
「这只是把丢脸事迹变得更具体而已吧!」
「没听到之前我是不会睡的。」
「能不能也留给我选择的余地?」
「……」
才刚讲完话,真白便不发一语地等待空太开始讲故事。发展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对于我行我素,自己就是法律的真白而言,空太觉得如何根本不重要。
空太下定决心……或者该说几乎放弃了,于是开始说道:
「那是我还在念幼稚园的时候,对方是刚进来的保母……」
「呼……呼……」
「……」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听到睡着的呼吸声……
「呼……呼……」
不是自己多心。
「」有枯燥乏味到让你立刻睡着吗!」
「……嗯,空太好吵。」
「啊!糟了!」
好不容易才让真白睡着,因为猛烈吐槽的关系,她又醒过来了。
「空太,驳回。」
驳回什么?实在是莫名其妙。
「突然被你这么说的我感到十分困惑,可以请你仔细说明是驳回什么东西吗?」
「绫乃说,幼稚园的初恋都是扮家家酒。」
「饭田小姐竟然这么多嘴!」
「我要求更真实的初恋故事。」
「小学高年级左右的?」
「就是这个。」
「很跩嘛你。」
「说来听听。」
「不准又立刻睡着喔?不对,你可以睡啦!」
让她早早睡着反而比较好,虽然会留下无法释然的感觉……
「我对空太的初恋很有兴趣。」
真白从棉被里伸出手。
空太以视线询问这是在做什么。
「握我的手。」
真白便如此说道。
「有关于让我觉得困扰的事,你可真是天才啊……」
「握我的手。」
真白又说了一次,空太无法拒绝,便轻轻握住她的手。
「然后,说来听听。」
「好、好……那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吧。虽然不清楚是经由什么管道得知的情报,不过那是在某天从学校放学回家的路上,一起回家的西谷同学告诉我的。他说一班的星川好像……那个……喜、喜欢我。因为我们不同班,而且从来没讲过话,所以在那之前我完全没有注意她……听说这件事之后,我就开始莫名地意识到她。一开始我想,这一定是骗人的吧?不过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们的目光都会对上。我那个时候踢足球,每次比赛的时候,星川都会来看……就在重复这些事情的同时,我变得非常在意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那个……已经喜欢上她了。哈哈……」
最后的笑声完全是在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结果,小学毕业后,星川去念私立国中,所以我们也没真的发生什么事。我也是一直到今天才又回想起这件事……」
脸发烫到几乎要烧起来了。
现在实在没有余力偷看真白。
「那、那个,椎名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空太觉得现在好像就能问出口,决心放手回问她。
「呼~~」
回应他的只有毫不客气的睡眠呼吸声。
「……」
空太拚命忍住想抱怨的冲动。要是这时又把真白吵醒,就未免太没学到教训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正经八百地说初恋的故事呢?」
「空太……」
「唔喔。」
本以为又把真白吵醒了,不过她依然熟睡着。看来似乎是在讲梦话。
「那样……不行喔……」
「那样是哪样啊……」
空太回应着梦话,用手摸摸真白的额头。跟今天早上比起来,似乎已经退烧了不少,只有微微发烧的程度。这样的话,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恢复精神了。
总之,今天一整天的辛苦总算安稳地获得了回报。空太一这么想,便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把轻轻握住的真白的手,放回棉被里。
不过即使想放开却没办法,因为真白紧紧握着。要是硬拉开又让她醒过来,那可就麻烦了。
「……咦?所以我要保持这样吗?」
关于这个疑问,没有人能回答。
「就这样吧……」
空太无可奈何,自己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隔天早上,空太被某人摇动身体而醒了过来。
立刻察觉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似乎是昨晚就这样坐在地上,趴在真白的床上睡着了。因为一直拱着背,所以腰部感觉酸痛。
空太坐起身,就与坐在床上的真白目光对上。
「早安。」
「早、早啊……感冒好了吗?」
「不,浑身无力。」
「我看看。」
空太把手伸向真白的额头。是热的,确实还有些发烫。而且麻烦的是,感觉上似乎比昨天还烫,脸颊也是红通通的。
「来,体温计。」
真白将空太递过来的体温计,从领口塞进睡衣里。空太把脸转开,避免视线飘向隐约可见的胸前雪白肌肤。
等了五分钟。
「量好了。」
空太看菩接下的体温计刻度。
三十八点二度。
「竟然比昨天还高!」
「昨天?」
听起来就像是在问「那是什么」的语气。
「就是你不自觉玩弄我的理性的那个昨天!」
「我昨天一直都乖乖地在睡觉啊。」
「不过你的发言可是非常混乱呢!」
「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如此斩钉截铁说着的真白,表情看来不像在说谎。
「……你真的不记得昨天的事了吗?」
把她背到房里;间接接吻;关灯帮她换衣服,结果搞得很像那种场面……因为发烧导致脑袋昏沉,所以这一切都不记得了吗?
「昨天……」
「你仔细回想一下,有没有想起搞得我很麻烦的各种画面?」
「这么一说……」
「喔!想起来了吗!」
「空太整晚都跟我在一起,却什么也没做。」
「所以犯个错会比较好吗!你就是说这种话来玩弄我的啦!」
这时,敲门的声音打断他们。
门从外面打开,七海探出头来。
「真白,感觉怎么样了?」
「我的照顾化为乌有,竟然比昨天恶化……」
「这样啊……哈啾!」
是自己多心吗?七海刚刚好像打了个喷嚏。
「……」
「……」
「那个,青山小姐?」
「不是啦……哈啾!」
看来似乎不是用自己多心了就可以带过。
「就连一丁点的说服力也没有啦,该怎么办!」
一大早疲累感就泉涌而上。
「哈啾!」
这次则是连辩解都来不及,只是单纯地打喷嚏。
「连我都头痛了……」
「空太。」
真白呼唤着,空太便转过头面向床。
「干嘛啊……」
「今后我的事也拜托你了。」
「不要把自己的事全部都丢出来!」
「不行吗?」
「你也想想非得照顾你不可的我的辛苦吧!」
「没问题的,空太。」
「有什么根据说来听听吧。」
「因为,跟平常没两样啊。」
真白一脸正经地回应。
「可恶!确实是这样没错!」
如此说着的空太旁边,七海吸着鼻涕。
「哈啾!」
接着,第四次打喷嚏。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了。
「话说回来,状况竟然比昨天还要恶化,我实在无法接受!」
这一天的樱花庄会议纪录如下。
——就这样,空太大人的春假伴随着感冒一起结束了。书记·女仆
第7.5卷 青山七海更少女的春天
为什么光是分配到同一个班级,就会让人想哭呢?
光是坐在隔壁座位,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明明想留在他身边,待在他身旁又觉得几乎要窒息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一定都是因为喜欢他的缘故。
樱花花瓣纷落飞舞的春天。
四月八日,水明艺术大学附属高校……通称水高的新学期第一天。
在始业式上听着校长不断重复「三年级生最后一年的高中生活」这句话,七海稍微有了已经成为三年级生的实际感觉。
没错,今天起就是三年级了。如同校长热心指导的一样,高中生活只剩下一年而已,虽然绝不算短,不过,大概也不很长吧。
明年三月即将从水高毕业。虽然现在还无法想像迎接那一天到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但每天都将一点一点更接近毕业的日子。
正因如此,七海想度过无悔的一年。像是以声优为目标,未来的志向……还有包含恋爱在内的全部。
「太好了呢,七海。」
始业式结束后,一进到今早才公布的三年一班教室里,高崎茧便如此说着,并挽着七海的手臂。短发与圆滚滚的大眼睛,调皮地往上看着因为被呼唤而感到惊讶的七海。
「你在说什么?」
七海虽然知道她是指与某位男孩子同班的事,却故意假装不知道。
「又来了,每次都是这种态度。」
用手捣着嘴的茧,一脸坏心地嘻嘻笑着。在班土个子最娇小,以高三生来说有张娃娃脸的茧,倒是很适合这样夸张的动作。
茧的视线望向一位正在讲台上的签筒抽出座位号码的男学生背影。身材并不特别高,也不特别矮,体型也只是一般。既不是棒球社的王牌,也不是足球社的社长,是一名极为平凡的高三生,名叫神田空太。
空太大大打着呵欠,拿手上的签纸对照黑板上的座位表。
「嗯……算不错吧。」
「唉呀唉呀,七海也长大了呢~~」
「哪里长大了啊?」
「你忘了去年还不率直地说了:『就、就算不同班也没什么关系啊……』」
「那、那是,嗯……也许有这么说过吧。」
「不过啊~~连续三年都同班,说不定是有命运的红线牵绊呢~~」
「要这么说的话,那茧跟弥生也一样有红线牵绊吧。」
七海面对调侃语气的茧,轻描淡写地回应。
连续三年同班的人并不是只有空太。现在还挽着自己手臂的茧,以及从刚才就站在两人后面的本庄弥生也是。要说七海与空太之间系着红线,那就表示茧与弥生也一样。
「没问题的,神田同学不是我的菜。」
「毕业典礼的时候,你不是还恍神地说『说不定有可能……』吗?」
原本没出声的弥生插嘴了。爽朗俐落的成熟态度,再加上修长的身材,不穿制服的话大概会被误认为大学生吧。在垒球社锻炼的身材结实,尤其腹肌实在让人羡慕。
「那、那只是一时迷惑!而且,我不是叫你不可以跟七海说了吗!」
茧揍了弥生肚子一拳。不过,娇小的茧软弱无用的一击,弥生根本不痛不痒。反而是茧被弹开来了。
「茧一样还是三分钟热度的小朋友呢。」
「我是鸿了想谈恋爱而谈恋爱的花样年华,所以无所谓!」
「我想就是因为这样,弥生才会说你是小朋友吧。」
「没错、没错。」
「啊~~!我的事一点也不重要啦!啊,你看,神田同学的座位已经确定了喔。」
七海被催促着而将目光移向空太,他的座位是在窗边从后面数来第二个位子。幸运的是,现在他的前、后跟隔壁都还是空位。
「七海绝对要抽中三号签喔。」
空太隔壁的座位。
「座位不在一起也无所谓啦。」
「真的吗?」
茧挺直身子,把脸靠近并瞪着七海。
「是有想说要是能坐他旁边就好了啦。」
七海没办法,只好小声说出真心话。
「对吧!既然如此,就要多加把劲儿。」
「抽签这种东西要怎么加把劲儿啊?」
弥生一副真是受不了的语气问道。
「这时当然就靠那个啰。」
茧的视线飘到莫名其妙的方向。
「哪个?」
弥生毫不留情地追问。
「全、全神贯注啰!」
「简单说就是没计划嘛。」
「不、不然,弥生你就有什么办法吗?」
「虽然不能说是必胜法,不过要是我或茧抽到了比较近的座位,偷偷对调不就好了吗?这样也多少提升了机率吧。」
「就是这个!」
茧毫无尊严地紧咬弥生的提案。
「不、不用啦。这样是犯规。」
「犯规也无所谓!七海不能不去思考跟对手的战力差距!」
「战力差距是指……」
「椎名同学可是可爱到存在本身就是犯规,就连神明也能理解这样的让步是必要的啦。」
「……那当然啦,要是跟真白比,我根本连生下来的价值都没有啦。」
「七海已经够可爱了,不用在意茧说的话。」
弥生说着移动到讲台前,从箱子里抽出换座位用的签纸。
「啊!我本来想先抽签,然后卖人情给七海耶。」
茧立刻追了上去。
「这种真心话请藏在心里吧,茧。」
七海也跟上娇小的背影。
来到旁边,弥生立刻摊开抽到的签纸。
「抱歉,是走廊郡一侧的最后一个座位。」
「还真是个好位置嘛……那么,接着就换我啰。」
茧直盯着箱子里的签。
「我看到了!就是这个!」
茧露出胜利的得意笑容,打开签纸。
「……」
但看到数字的瞬间,茧便完全说不出话来。
七海与弥生对看一眼,探头看了茧的签纸。上面的号码是十号,是最前面……而且还是在讲桌正前方的牺牲品座位。
「谨表哀悼。」
「弥生,跟我换啦!」
「茧如果坐在最后面,会娇小到看不到黑板吧?」
弥生把手放在茧的头上。两人之间有一颗头的身高差距,因此这样站在一起会让人觉得不像是同学。
「看得到啦!」
「如果是茧坐在讲桌前的座位就不会挡到大家,不是很好吗?」
「啊~~对耶,不愧是弥生!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你不是说了吗?」
两人感情还是一样这么好。七海不以为意地准备抽自己的签。
转头看了一下窗边的位子,后面敷来第二个座位,空太正以手托着下巴,茫然眺望着在空中飘的云。
七海目标是他旁边的座位。
再度转向签筒,紧张了起来。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脚边一股心神不定的感觉窜了上来。
——希望能抽到三号。
七海并不是特别向谁祈祷,从数量已经少了许多的签纸中,选了一张觉得应该会中的签。
她一边吐气,以颤抖的手指缓缓摊开来。
接着意识到映入眼帘的数字之后,自然地发出聋音。
「啊!」
「怎么样?」
茧身体紧贴过来窥探。
「啊!」
接着,茧也与七海一样张大了嘴。
就连不发一语地确认签纸的弥生,也发出惊讶的声音。
「啊!」
因为七海抽到的签纸上面正写着三号……那就是她内心期盼的空太旁边的座位。
「太棒了呢,七海!好厉害!或者该说,有点恶心!该不会真的有红线牵着吧?」
茧拍了拍七海的背。
「好了好了,该去打声招呼了。」
「等、等一下,茧,别推我啦。」
七海被茧推了出去,惊慌的脚步接近座位。
好不容易才隐藏住几乎要显露在脸上的喜悦。即使试着努力,嘴角还是会忍不住笑开。
「嗯?我的隔壁是青山啊?」
七海一坐下来,空太立刻注意到并出声打招呼。他一脸悠哉的蠢样,当然不会察觉七海想抽中这个座位的心情。虽然被察觉到也会很困扰……不过,完全没意识到也让人觉得生气。
「为什么净是这些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啊?」
明知道自己只是迁怒别人,却还是忍不住叹息。
「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说不定我意外受到上天眷顾呢。」
在诸事不顺当中,真要说实现了什么事,就是跟空太同班……以及座位在空太隔壁。全都与空太有关。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神田同学这样,大概称不上是受到眷顾吧。」
七海在心中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您可不可以把我的评价说得也让我听得懂?」
「不要。」
七海坏心眼地如此说完,空太便一脸觉得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样子实在很有趣,七海低声笑了。
接着,空太又露出更疑惑的表情,这又引得七海发笑。
因为这种细微的事而产生些许幸福的感觉,也许是自己有那么一点飘飘然了。不,能坐在空太隔壁,恐怕已经飘飘然得很厉害了吧。
就在这时,七海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她环顾教室,立刻与茧和弥生目光对上。
茧在讲桌前的座位上招着手,要七海过去。
级任导师白山小春似乎还没出现。因为还有时间,七海便离开座位,来到茧的身边。把东西移到桌上的弥生也立刻走了过来。
「什么事?」
「你就趁势直接告白了吧。」
茧干脆地说出意想不到的话。
「你、你在说什么啊!」
「七海一直这样下去也无所谓吗?」
「这个嘛……」
「说清楚一点。」
「呜,是不太好。」
没错,是不太好。自己觉得一点也不好,所以曾一度下定决心告白。圣诞夜的约会,与空太有了一个约定。二月份的甄试结束后,有话想对他说……
然而,重要的甄选结果把七海击垮,再加上之前三年级生毕业以及宿舍拆除的问题,所以无法跟空太表达心意。
在那之后时间不断流逝,现在已经四月……
「你想跟他交往吧?」
「……」
七海无法立刻回应茧的问题。
「现在……不太确定。」
「什么跟什么啊?」
「该怎么说呢,那个……」
「那个?」
「有想独占神田同学的想法。」
七海很明白自己是在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单纯羡慕让空太照顾的真白。
「……」
「……」
听了七海如此发言的茧与弥生,无言地面面相觑。
「唔哇,七海占有欲好强!」
「咦?是、是这样吗?」
「这样很普通吧。」
弥生干脆俐落地帮腔。
「当然啦,比起像弥生这样不拘小节的人,这样可能还比较受男生欢迎啦。嗯,就先当作可行继续话题吧。」
不知道茧一个人理解了什么……
「总之!七海想跟神田同学成为男女朋友,拥有甜蜜又Sweet的关系吧?」
茧舆奋地如此追问。
「那就是甜蜜蜜的关系,茧要说的意思是这样吗?」
「弥生不要抓我的语病!」
茧手直指着弥生。
「先不论茧的表现方式,我倒也赞成她的意见。」
弥生无视于茧,如此说道,并直率地看着七海的双眼。
「等、等一下,怎么连弥生都这样。」
「要是一直没能说出心意,哪天神田跟谁开始交往,七海绝对会后悔。」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真要说的话,我一直都在后悔。」
没错,一直在后侮当中。
「早知道在真白来之前,就该先告白了。」
「……」
七海抬起头来,一脸受不了的茧与弥生就在眼前。
「抱、抱歉,忘了吧!我讲了好消极的话。」
「啊~~真是的!七海太可爱啦!要是我是男的,绝对会迷恋上你的。因此,来规划告白大作战吧。」
「不、不要那么大声说告白什么的啦!」
附近几个同学明显有所反应,大家对于这种话题都很敏感。
「你说的作战,是打算要怎么做?」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像样的作战吧。」
「呵呵呵,两位都忘了吗?我们三年级生可是有称为毕业旅行的大活动在等着呢!」
「那是五月期中考结束之后的事吧?还久得很……」
「Shut up!不然七海有办法现在立刻告白吗!」
「不可能。」
立刻斩钉截铁回答。
「对吧?所以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从今天起就要开始准备了!」
「准备?」
七海歪着头。
「逐渐炒热两人的感情。」
「具体来说,该怎么做?」
这次是弥生提出疑问。
「既然住在一起,就有很多事可以做吧。」
「很多事是指?」
不抱期待,姑且问一下。
「睡昏了头,潜入神田同学的床之类的。」
「七海不是这种人吧。」
蒲生深深叹气。
「洗完澡只围一条浴巾,在神田同学的面前晃来晃去。」
「这、这种事怎么做得到啊!」
「所以说,七海这样不行喔!」
「我不行啊……」
「这个胸部是为了什么养大的啊!」
茧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七海的胸部。
「啊!」
「我都知道喔。竟然抛下我,自己罩杯升级了!」
「这、这个是……因为三月打工变少,没什么劳动所以体重增加,或者该说是副产物……」
「果然还是变大了不是吗!」
茧把脸埋进胸部。
「还不住手!」
弥生如此说着,手刀往茧的脑门敲下。
「好痛。」
茧夸张地表现出很痛的样子。不,说不定意外地真的很痛。
「总之,要更多诱惑!反正男孩子就只是想做而已,先让他们瞥见诱饵,然后再钓上钩!」
「由茧说出口,说服力果然不同凡响啊。」
弥生带着讽刺的视线,从头到脚打量了茧。看起来娇小的茧,身材匀称纤细。
「我是靠内在决胜负的。」
「七海更是靠内在决胜负的。」
「弥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茧笑咪咪地回问。弥生无视她的问题,还如此向她挑衅:
「茧,你知道什么叫凹凸有致吗?」
「我知道。因为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形容词嘛!不对,开什么玩笑啊!」
「玩弄茧果然太让人愉快了。」
「我一点也不愉快!」
「七海要告白的事无所谓了吗?」
「才没有无所谓!」
茧鼓着脸。
就七海而言,如果能就这样转移话题倒还比较愉快……
「不管怎么样,七海每天诱惑神田同学就是了!然后,要在毕业旅行时告白喔。」
「就算你这么说……」
「可以吗?」
「嗯、嗯……我努力尝试看看。」
现在已经是不回应就结束不了的气氛,七海不得已只能回答。
「很好。」
话虽如此,要诱惑他也实在困难。虽然说同样住在樱花庄里,就是会有一些偶发事件。
有是会有,但是像茧所诡的——睡昏头潜入空太的床、洗完澡只裹一条浴巾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些都不是七海,而是真白常做的事……
事到如今,七海再做也不会有效果。就如同刚才茧所说,真白不是普通的可爱,存在本身几乎让人想大喊:「根本就是犯规!」关于这点,在同一个宿舍生活的七海远比茧或弥生更清楚,就身为争夺空太的情敌也有强烈的感受。
这么说的话,要是能干脆放弃空太也许还比较好。不过,感情不是那样简单的东西,无关道理,冲出来的情感完全不受控制,事到如今自己也无法应对了。
「先把茧的玩笑摆一边,专注在认真思考传达心意这件事上就好了。」
铃声响的同时,弥生如此说完便回到座位。
「谁在开玩笑了啊!」
七海听着茧的呐喊,也决定回到自己的座位。
坐下后与隔壁的空太目光对上了。
胸口小鹿乱撞,都是因为茧说了要她告白的事。
不过,不能再这样下去倒也是事实,七海偷看空太侧脸,试着在心中倾诉「我喜欢你」。
结果面向黑板的空太打了个大呵欠,实在不是能配音「我也是」的表情。
对于这样的空太,七海在心中骂着「笨蛋」。
「真是前途多舛啊……」
「青山,你刚说了什么吗?」
「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看这状况,告白恐怕还遥遥无期吧——此时的七海如此心想。
然而,与七海预料的正好相反,告白的机会比想像中更快来临。
这一天吃完晚餐,在樱花庄的饭厅里,七海与围绕着羞涩气氛的空太对峙。
「你说突然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事?」
空太的声音因紧张而沙哑。
「嗯,是还满重要的事……吧。」
七海的声音也颤抖着。
「我……一直有话想对你说。」
「这样啊……」
「嗯,我……」
心跳加速。
「……」
「我一直、一直……」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
「我一直喜欢着你。好喜欢你。」
想对空太说,一直想对空太说……所以更说不出口的话。
「……」
「……」
「我也一样,有同样的心情。」
这也是想从空太口中听到的话。
如果这不是为了甄选做的练习,不知道该有多好。
七海忍不住这么想着。
忍不住如此期盼。
练习结束后一个人回到房间,七海胸口的悸动却仍旧没有要平复下来的迹象。即使钻进被窝里,也完全睡不着。
在昏暗的房里紧抱住老虎抱枕,蜷曲着身子。
「那个,虎次郎。」
「『干嘛啊?』」
七海改变声音,自己说着虎次郎的台词。
「人家啊……」
「『喔。』」
「喜欢神田同学呢。」
「『别跟我讲,向本人说去。』」
「人家要是办得到,就不用跟虎次郎说这种事了,」
「『说的也是。』」
心脏还是激动狂跳不已。就算是练习,「我喜欢你」这句台词果然还是特别的,而且又是对空太说,实在没办法保持平常心。
光是回想起来都让人满脸通红。
同样的,即使只是练习,从空太口中听到「我也有同样的心情」,脸颊肌肉就是会不检点地扬起嘴角。虽然因为察觉自己喜上层梢而试图恢复正经的表情,不过实在相当困难。
即便想转移注意力也没能成功。结果,七海再度回想起练习时告白的难为情,一个人在棉被里扭动着。
「啊~~真是的~~这样怎么睡啊……」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黎明拂晓……
开始进行砖选的练习这三天,与空太一起感到难为情的时间里,一下子小鹿乱撞,一下子又心想「不过,这只是练习而已」而感到沮丧,七海度过了情绪高低起伏极大的日子。
希望能一直继续下去,却又不希望如此……与空太正是这样复杂的关系。
「不过只是现在的话,应该无所谓吧……」
正当七海开始这么想的时候。
因为出乎预料的形式,七海没办法再继续飘飘然下去了。
原因在于真白。
过了一周,刚开始上课的周二发生了一个事件。明明还在上课,真白突然来到普通科教室,抓了空太的手就把他带出去。
班上充满两人的流书蜚语。
「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果然是在交往吗?」
「虽然是很意外的组合,不过有可能吗?」
「两个人不太搭吧?」
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七海被东问西问,烦到不行。明知道班上同学并没有恶意,只是不断被问到两人的事,便发出闹情绪的声音。
「这种事不要问我。」
不过,关于这件事的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对七海而言,重要的是真白带走空太的理由。
——为了画空太。
就字面上来说,就只是这样而已。如果不是真白画画,大概完全不会注意到。不过,七海立刻就发现了,正因为是真白,所以要画空太一事具有重大意义。
真白从懂事之前就开始握画笔。
不是透过语言或表情,而是藉由作画来表现自己的天才画家。
这
样的真白在这个时期开始画空太的画,七海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自己与空太在练习的时候,真白看起来有些不满……
画作完成的时候,就会产生变化。七海有这样的预感,不,或许该说是确实感受到了。因为有这样明确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七海知道真白的画所呈现出的情感是极具说服力的。
告知班会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
值日生孺生以淡然的口气说着:
「起立,敬礼。」
从今天一整天的课程被解放的教室里,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七海看着隔壁座位的空太,发现他正一个人专心地在笔记上写东西。大概是最近开始制作的游戏点子笔记。连上课也放着不管,专住在游戏制作上。
一旦到考试前,大概会跟七海借笔记。
虽然不完全因为这样,不过七海还是尽可能认真抄笔记,有些期待空太的「谢啦」……
七海如此勤勉努力没能传达给空太,一放学,空太便到美术教室担任真白的绘画模特儿。真白开始画画至今已经超过十天,仍毫不间断持续着。
七海总觉得不是很愉快,也讨厌这么想的自己。
「唉……」
混浊的情感成为叹息吐了出来。
「怎么了?青山?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大概是游戏点子的整理告一个段落了,空太一边将笔记收进书包一边天真无邪地问道。虽然很开心他注意到自己,不过因为叹气的原因在于空太,所以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稍微陷入自我厌恶而已。」
「喔~~」
似懂非懂的暧昧反应。不,看起来应该是不懂。
「你接下来要去打工吗?」
「不,今天没有打工,倒是跟小春老师约了志愿面谈。」
「喔喔,那个啊……最好当心一贴喔,因为她会问一些怪问题。」
空太口气听起来非常不愉快。他已经先完成面谈,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
「怪问题?」
七海如此回问,空太便有些踌躇似的别开视线。
「该怎么说呢……就是隐私的事情。」
「喔~~……神田同学今天也要去当真白的模特儿吗?」
七海下意识问得有些严厉。
「嗯?是啊。回去之后再陪你练习。」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才问的……」
她很明白自己的不讲理,不过忍不住就想向空太抱怨不满。
就在两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原本吵杂的教室气氛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
「空太。」
真白的声音渗透进教室内。
还在教室里的学生视线集中在真白身上。真白丝毫不以为意,快步走到教室里侧的七海与空太身边。
「要开始了。」
「好、好。」
真白没有任何犹豫,拉着空太的手肘。
「两人的共同作业。」
「别讲得好像结婚典礼切蛋糕一样!只是你单方面画画而已吧!」
空太彷佛在向周围辩解,便被真白带出教室。接着,教室彷佛回过神来,恢复了嘈杂。
「我说七海啊,那样也无所谓吗?」
目光继续看着两人离去的门口,如此开口的人是茧。
「虽然你这么问,那也不是我能插嘴的事。」
「你太不了解了~~」
茧彷佛打从心底感到受不了,无力地垂下肩膀。
「七海压倒性缺乏把男生耍得团团转的厚脸皮。」
「那种给人添麻烦的要素有必要吗?」
「绝对必要!惹人厌的女人才受欢迎!」
「话虽如此,茧似乎始终没能交到男朋友呢。」
弥生冷静地向极力主张的茧吐槽。
「要你管!」
「呃~~茧?你被暗示是个讨人厌的女人这一点,不用生气吗?」
「弥生,等一下我们再来好好谈谈吧。」
受邀的弥生连茧的话都没听到最后,便一肩背起大型运动包包,准备前去参加社团活动。今天她也将因为垒球社的练习而汗水淋漓吧。
「喂,给我站住,弥生。」
茧紧抓住弥生的包包。
「要离开的话,先给七海建议才能走。」
「不、不用了啦。」
「那么,七海该怎么做呢?被椎名同学积极猛烈追求的话,神田同学可是会被抢走喔?」
「我好歹也有在努力啦。」
「具髅来说?」
「最近准备参加美咲学姊制作动画的甄选活动……」
「这我知道。」
「该说是练习吧,请神田同学帮忙做为演戏的参考……」
「请他帮忙?」
「……找神田同学约会。」
七海有所犹豫,音量只让茧与弥生听到。
「没错,至少要找他约会……咦?你说约会!」
「等、等一下,茧,你太大声了。」
对于约会这个单字产生反应的同班同学们的视线,实在叫人觉得刺痛。不过一与七海目光对上,大家便立刻将视线别开。现场一股无法雷喻,让人坐立难安的气氛。
「呃,不好意思还让你们有所期待,但真的只是为了甄选的练习……是这样的名目,所以称不上正式的约会。」
七海越来越小声地补充。
空太之所以会接受邀约,是因为真心支持七海想成为声优的梦想,所以称为约会而开心得轻飘飘,老实说总觉得很心虚。
「你在正经个什么劲儿!不是才叫你要厚脸皮吗?这种时候,理由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虽然我不认为理由不重要……不过,我会努力。」
「要怎么努力?」
弥生罕见地插嘴了。
「呃~~牵手之类的?」
「你是小学生啊?」
茧露骨地表现出失望。
「那、那么,在鬼屋抱住他?」
「还差一点。」
「不、不然还有什么?」
「接吻之类的。」
立刻回答的人是弥生,表情丝毫没变,泰然自若。
「接、接吻,是指那个接吻吗!那种事我做不到啦!」
「我就是这样攻陷男友的喔。」
听到了很不得了的发言。
「咦!」
「喔~~……咦?喂!」
七海与茧过度反应。
「你们在惊讶什么?」
「满不在乎地说出爆炸性发言的人,明明就是弥生!」
茧手直指着弥生。
弥生嫌烦似的把她的手指推到旁边。
「……你果然有男朋友呢。」
不久前就开始从弥生身上感觉到这种气息。她有时会很专心地打简讯,问她「对方是谁」她也只是说「嗯,没有啦」随意敷衍过去。
然后,今天也像以往一样,弥生不好意思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嗯,没有啦……」
「为了惩罚你一直瞒着我们,快说出对方是谁。」
茧逐渐逼近弥生。
「水高的人?」
七海也从旁发问。
「是这样没错……不过是秘密。我跟他说好了。」
「三年级生?」
然而,茧不会轻易死心。
「不是。」
「那么,是学弟吗?二年级的?」
七海也提出疑问。
「不是。」
「不可能是一年级吧……还是毕棠生?」
「都不是。」
「都不是?」
七海与歪着头的茧对看。不是三年级也不是二年级,不是一年级也不是毕业生。但却是水高的人……这么一来,剩下的就是……
茧也导出了一个答案,嘴巴呈现「啊」的形状。
「你可别跟我说是老师喔?」
战战兢兢的茧小声对弥生耳语。
「……」
瞬间,弥生的动作停顿下来。
「好了,我要去社团了。」
她故意如此说着,准备走出教室。
「啊~~给我等一下!」
「我的社团活动已经开始了。」
不听茧的制止,弥生匆匆忙忙走出教室。
「逃跑的脚程还真快。」
「那么,我也差不多……」
七海也想趁隙逃跑,却被茧抓住了肩膀
。
「主题是厚脸皮。可以吗?」
「我、我会谨记在心的。」
「青山同学,现在方便吗?」
七海听到叫唤而转过头去,级任导师白山小春就站在那里。
约好今天放学后要进行关于志愿的个人面谈。
「是的,没问题。」
这么一来就连茧也得收手了。她在旁边喃喃自语「早知道就该去追弥生才对」。
「那么,我们到别栋空教室去吧。」
小春率先走了出去。
七海向茧说了「先走啰」,也立刻跟了上去。
一进到别栋的空教室,首先便看到并成面对面的桌子,孤伶伶地伫立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来,请坐。」
小春如此催促着,七海便坐下来。
「那么,开始青山同学的个人面谈。」
「请多指教。」
「话虽如此,不过青山同学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呢。」
「这样啊。」
「你的志愿调查表从第一到第三填的都是我们大学的『戏剧学系』,只是科不同而已。」
「是的。」
「因为你的成绩也在附属大学推甄的合格范围,只要别大意怠匆了学业,应该不成问题。」
「我会注意的。」
「对了,你知道戏剧学系有术科测验吗?」
「知道。」
如同小春所说,因为在学校的成绩还不错,要说觉得不安的只有这一点。
「不过,青山同学曾经待过训练班,应该不用担心吧.」
因为七海不曾与小春谈过这件事,突然被提出来,七海感到有些惊讶。同时,未能隶属于事务所的旧伤,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训练班的事,您是听千寻老师说的吗?」
「嗯。」
千寻是如何谈论自己的事呢?虽然试图想像那个场景,却没办法顺利想像出来。
「虽然我学了两年的表演,结果还是没能隶属于事务所,老实说很担心术科测验。」
「那你要不要试着向戏剧学系的学长姊们请教一下,大概需要什么程度的技巧?我可以向大学那边协调接洽喔。」
「……」
七海对小春意外的提案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或者该说,今天的小春跟平常感觉不太一样。
「『咦?总觉得小春老师意外地很可靠喔』,你是这么想的吧?」
「……有一点。」
「真是过分啊~~竟然跟神田同学一样的反应。」
「跟神田同学?」
「啊啊,对了,青山同学。」
小春绷紧表情,大概是想说「最好考虑一下如果术科测验不顺利的情况」吧。
「什么事?」
七海一脸老实地回问。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的。」
「你跟神田同学在交往吗?」
「……」
七海一瞬间无法理解对方说了什么,反覆眨了两次眼睛。
「咦?没听到吗?我是在问你是不是跟神田同学正在交往?」
「您、您在说啥啊!」
「因为你们老是在上课时感情很要好地传纸条啊。」
「那个才不是那种!」
「你是承认两人有感情很要好地传纸条啰。感情很要好。」
「唔。」
七海因为小春的指摘,才发现刚刚是自掘坟墓。既然要否认,就该连传纸条这一点也否认-
「无所谓啦。因为看着很开心的两位,就超越了生气,最近已经开始能会心一笑了。」
看来以前曾经让她很火大。
「仗着年轻就自以为是,真是叫人很不爽。」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会心一笑。
「小春,你在吗?」
七海茫然得发不出声音,这时千寻突然打开门插话。
「啊,千寻。怎么了吗?」
「还问怎么了,因为你缺席,没办法进行教职员会议啊。」
相对于悠哉的小春,千寻的表情明显露出不耐烦。
「咦~~可是我现在正在进行重要的学生个人面谈耶。」
「我想面谈已经结束了。」
要是自己被当成翘掉教职员会议的理由,实在让人受不了。
「我们还正在聊恋爱的话题呢。」
「我们没在聊那种话题。」
七海斩钉截铁地否认。
「反正你快过来就是了。」
千寻拉住小春的手臂。
「真是的,千寻干嘛这么带劲儿啊?啊,一定是有约会吧?所以才想早点回家?」
小春千万个不愿意,收拾摊在桌上的资料,站起身来。
「那么抱歉啰,青山同学。个人面谈就到此为止。」
「啊,千寻老师。」
在千寻即将走出教室时,七海叫住了她。
「干嘛?我可不接受恋爱谘询喔。」
「我好歹也会选择谘询的对象。」
「没想到你讲话还挺过分的嘛?」
「是关于我之前请老师保留的那件事……」
七海没理会千寻,直接切入正题。
「那件事啊。」
千寻冷漠地望着窗外。
「我决定要离开樱花庄了。」
「啊,这样吗?我知道了。我会告诉校长,也会向一般宿舍那边转达。」
「拜托您了。」
对话应该这样就结束了。不过,千寻思考了一下子之后问道:
「……这件事已经告诉神田他们了吗?」
「不,还没。」
「喔。」
「我会找机会自己说的,请老师先替我保密。」
「我会的。要是被神田逼问『为什么啊!』也只会搞得我很烦。」
确实,空太很有可能会这么说。光是想像那个样子,就觉得很可笑。
七海心想这次对话应该就此打住了。因为千寻很尊重学生的自主性,要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是不会插手管的……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千寻跨过门槛时停了下来,不知为何靠着门边,视线朝向天花板。
「你一定是觉得如果待在樱花庄,就会开始对周围的人撒娇吧……不过,并非仰赖依靠他人就代表软弱。」
语气听来彷佛自言自语一般。
「承认自己的脆弱而去依靠某人,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坚强。况且,你有多仰赖别人,相对地别人也能依靠你。这种事是互相的。」
「……」
「如果你对『某人』或『他人』不太能理解,就想像成神田吧。」
因为一开始听起来就像是如此,所以即使现在抬出空太的名字,七海内心也没有动摇,只觉得千寻说的话莫名贴切。
「就老师的眼里看来,一定觉得我在做蠢事吧。」
「明明知道自己在做蠢事,却还是选择愚蠢的选项,这样的你看起来很耀眼。况且……」
「况且?」
辞到一半停顿下来的千寻,明显露出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表情。正因如此,七海莫名在意起她原本想说什么。就连刚才那些话也是,如果是平常的千寻,即使心里这么想也绝不会说出口。
「没事。」
「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没事。」
七海不肯罢休地追问,千寻便紧咬下唇,露出困惑的表情。
「请告诉我。」
「……唉。」
干寻彷佛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况且,我也不认为现在的神田能分辨憧憬与爱情的不同。」
「……」
刚才不以为意的空太这个名字,这次却让心脏猛烈跳动了起来。
「同样的,也会有误认爱情与友情的状况吧,尤其是在你们这个年纪。」
说完话的千寻一脸「真是失策」的表情搔着头,发型整个乱成一团。
「倒也不是说这样就如何。我不是神田,你也不是神田。实际上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感情,说不定连神田本人都不清楚。」
「……老师也是这样吗?」
七海却如此回应。比起空太的事,现在的七海对现在说出这些话的千寻更有兴趣。
「谁知道呢只再过十年,你也会明白的。」
千寻的眼神说着「所以不用急着找答案」。这样的答案没有意义,自己去察觉感受到的才有意义。千寻应该是这个意思。
「谢谢您。」
「我没说什么值得你道谢的话。」
这时,小春又小跑步回来了。
「我说千寻啊,不是要开教职员会议吗?」
「我不重要,你们先开始吧。」
「这是跑来叫我的千寻该说的话吗?」
「啊~~是、是,我去开会总行了吧。真是,麻烦得要死~~」
就这样,千寻与小春互相抱怨,声音逐渐远去。
一个人留下来的七海,托腮望向没写任何东西的黑板。
因为千寻与小春的关系,现在满脑子都是空太的事。
「约会……该穿什么去才好呢?」
因此,刚才个人面谈的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第一次与空太交谈,大概是两年前……七海刚进水高的四月中旬吧。
因为级任导师托她转交值日生日志,所以才出声叫他。
「神田同学。」
虽然很普通地叫了他的名字,抬起头的他却直发愣,彷佛遇到了不可思议的动物。所以七海还以为自己搞错了名字,内心有些慌张。
「怎么了?」
空太惊讶的理由在于听不惯的关西腔,不过这时七海尚未察觉这点,也没特别深入思考。
对七海来说,空太只不过是偶然同班的一名男同学,其实也只是能把他的长相与名字搭在一起而已……老责说,空太的反应根本一点也不重要,也完全不在意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之后再次谈话是介于春夏之间的时节。
某天放学后,七海正要回一般宿舍的路上,看到在校门前聚集了一些人群。
好奇是什么事而探头看了一下,便看到被放在纸箱里的小猫被丢弃在那里。
路过的水高学生会摸摸它的头说好可爱,或者拿带来的零食喂它吃。
然后对此感到满足,结果所有人都只是路过而已,想要带小猫回家的学生一个也没有。因为水高学生有许多是住宿生,所以也没办法,一般宿舍严禁养宠物。
这时,七海又注意到了一位学生接近纸箱。正在观察他会怎么做时,他既没有摸小猫的头,也不是喂食饲料,而是蹲在小猫面前,将纸箱整个抱了起来,宛如捡起自己的东西那样自然。
这个学生就是空太。
空太一边留意四周,一边对纸箱里的小猫说话。接着没有特别犹豫,便快步走向一般宿舍的方向。
七海想都还没想,身体就先动了起来。
她追上空太的背影叫唤:
「神田同学。」
「呃……青森同学?」
转过头的空太,露出些微困惑的表情。
「那是在本州的最北边。我是跟你同班的青山七海。」
「没错,是青山。」
「没想到你还没记起来。」
「不,我已经记得了,只是名字想不出来。」
「我想那就叫做不记得吧?」
「我这次一定会记得的。」
空太敷衍般笑了。
「你打算把那只猫带回宿舍吗?」
「是啊。」
「还『是啊』……宿舍是禁止养宠物的喔。」
「说的也是。这是个问题。」
嘴上这么说,却看不出他有特别烦恼。
「女舍监会发火喔。」
「如果光是这样就能解决,那倒还好。」
「不,一点也不好吧……」
总觉得对话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这一刻,七海对于原以为很普通的同班同学,感受到了不协调感。
跟班上其他男同学有些不同,他一个人与其他人有着不同的颜色。最刚开始的变化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完全没有一见钟情那种轻飘飘的情愫,硬要形容对空太的印象,「怪人」应该比较贴切。
要是这么告诉空太,他一定会极力反驳:
「才没那回事!我很普通!」
然而,一般人即使看到弃猫也会视而不见,只是表现出「好可怜喔」的态度,便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
这样并非不好,实际上确实有些莫可奈何的事,就连七海也是,拿「宿舍里头不能养」的藉口当免死金牌,原本也打算就这样路过。对此没有人能够责难。
所以她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罪恶感,直到空太捡了猫……
会向抱起纸箱的空太攀谈,大概也只是想甩掉对决定视而不见的自己感觉到的心虚吧。
捡了猫的空太;视而不见的自己。也许是想填补心中微微萌生的罪恶感,想找出理由,想要觉得「空太并不普通,自己才是一般」而感到安心。
这时,七海是以完全不同于爱情的目光观察空太。
空太捡到的小猫,命名为小光。
似乎是取自新干线的名字。虽然空太是基于什么样的大脑活动决定的仍是一团谜,不过总觉得纯白色的小猫咪跟小光的名字很搭。
饲养小光一事是仅属于空太、七海,还有空太的室友宫原大地三个人的秘密。
一边照顾猫咪,七海与空太也变得越来越常交谈。
在聊天当中得知空太原本就是在这个城镇长大。据说是才刚收到水高的录取通知,父亲的工作地点有了调动,便只留下空太,全家人都搬到福冈去了。
因此他对当地的红砖商店街也很熟悉,桥本烘焙坊的顶级波萝面包也是从空太那里听来的。
其他还有像是学校的作业、有趣的漫画、昨天看的电视节目,还有像是只耳闻过的水高文化祭实际上是当地的祭典,热闹得不得了……两人聊了许多像这样不是很重要的事。
曾几何时,七海也开始跟空太聊起梦想的事。
「我在训练班上课的事,不可以告诉别人喔?」
「为什么?」
「现在已经不流行拥有目标而去努力这种事了吧。」
「这样吗?我可是觉得很羡慕喔。我就是因为想寻找会想认真地……该说是目标吧,所以才会放弃足球。」
如此说着的空太侧脸,看起来彷佛呼吸困难,正在强忍着什么似的,是从未见过的无奈表情。大概是觉得难为情,他完全不与七海对看。
正因如此,他的话听起来不像只是表面,而是平常不显露出的真心话。空太这席认同七海的话,对于不顾父亲反对,从大阪只身来到这里的她而言,即便微小却是确实存在的支持。
「……谢谢你。」
「谢什么?」
「不懂也无所谓。」
「可是我不觉得无所谓耶?」
大概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追着空太……
每天会用眼角余光确认差点就要迟到的他的身影;体育课会在穿着体育服的男同学集团中寻找他,如果能立刻找到,就觉得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当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变得不论身在何处,都能轻易发现他的身影。
有的时候发觉空太的一个习惯,便会在笔记本的角落记起来。每当他在中午吃面包时,也会挖苦他每次买的都是可乐饼面包。
饲养猫的事被学校发现,空太被流放到樱花庄之后,总觉得距离突然拉远而感到不安。宛如要弥补这不安似的,变得更加意识到空太的存在。
也曾开玩笑地想过「不然搬去樱花庄好了」这种事。
当时当然没想到在二年级的夏天,这件事真的实现了……
但现在回想起来,一年级发生的那些事,只不过是意识到空太的微小契机罢了。
升上二年级之后,周遭的环境都变了。
真白插班进入水高,感情便开始大动作疾走。
七海发现空太的视线、声音、笑容……一切全向着真白,胸口便开始隐隐作痛。
这样的痛楚直到又过了一年,升上三年级的现在还未消失,反而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更强烈。
四月二十九日,黄金周的第一天。
两人来到距离港边很近的游乐园,为了五月三日举办的甄选进行练习的约会。
——这个痛楚要如何才能消除呢?
面对坐在圆桌对面的空太,七海在心中轻声提问。但空太并没有回答,现在正专注地大口吃着汉堡。
在前往鬼屋的途中,空太的肚子咕噜作响,所以决定先吃点什么东西。桌上放了两份附有薯条与饮料的汉堡套餐。
「神田同学,这样狼吞虎咽可是会噎到喔?」
「又不是漫画……唔!」
才这么说着,空太便发出痛苦的声音。
他慌张地伸手拿果汁,含住吸管,却立刻发出已经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