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彗星就是人们俗称的扫把星。能看到这样的彗星的,只有在日落时的西边或者日出时的东边。虽然得花费不少时间,但绝对有等待的价值。来,坐下吧。」
薇尔莉特的身边渐渐摆满了里昂准备好的东西。
用旧的地毯和长时间坐著也不会失去弹性的坐垫,还有又轻又保暖的毛毯,以及既美味又暖胃的汤。
「你还冷吗?女人那么怕冷真是麻烦死了。要再来一张毛毯吗?来,快裹上吧。」
虽然嘴巴不讨人喜欢,却很擅长照顾别人的男人。
「……老爷您真是温柔呢。」
薇尔莉特嘀咕著,任由里昂粗暴地往她身上裹著毛毯。
「说,说什么蠢话呢!我一点也不温柔,倒不如说不擅长和女人来往,冷淡得要死呢。」
「是吗?但在我看来我正被温柔地照顾著。虽然老爷您的确不曾和机关里的女职员有交谈过……」
她看起来对他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却有好好地观察著。
「我单纯只是讨厌女人而已……」
这么说后,里昂便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著薇尔莉特的反应。而她则在静静地等待著下文。
「不,不是啦……我也不是全都讨厌。只不过……这玩意儿就像是诅咒一样,一旦对方是个女人,我就会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明白的,女人当中也是有好人的。」
「您是被女性……残忍地对待过吗?」
薇尔莉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里昂对同事们也未曾提起的,他的心伤。于是,里昂注视著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心中想道
——说到底……这家伙只是个会离自己而去的他人罢了。
无论自己和她说了什么,这之后自己和她也不会再见了。既然如此,那这辈子仅此一次敞开心扉地和他人交流试试,应该也不错吧?幸运的是这女人又死板又不爱说话,也不会和别人说起,自己在深山里见过的某个男人的过去吧。即使说了,想必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这事你千万别和别人说,你能答应我吗?」
不做如此计算就无法向他人吐露内心的里昂松开已经设置好的望远镜,两手握拳。
「悉听尊便。」
本应凉透了的手心因为紧张,不一会儿就被汗湿透了。
「我……我是……我是在这个镇上出生,在这里长大的。你……应该也听到图书馆那些家伙说的了吧?」
「您听到了吗……」
「嗯……如他们所说。我的母亲是个流民,是个吉普赛人。你听说过吉普赛人吗?她们辗转世界各地,通过唱歌跳舞,来展现自己的才能……跟你们自动书记人偶差不多。」
里昂一边说著,一边回忆起自己那已经被赶到记忆角落里的母亲。
「吉普赛女郎大都很奔放,既有四处交情人的滥情之人,也有爱上一个人后就要追到天涯海角的痴情之人。她们大都是这二者其一。我的母亲也不例外,她和这镇上的某个男人相恋后生下孩子,而那就是我。」
母亲和他说过,绿色的头发是非常稀有的。
母亲告诉他,那是和其他人种结合,突然变异后的产物。所以你是非常宝贵的存在。你是人们宝贵的,爱的结晶。
母亲的发色是亚麻色。贴在她身边,能闻到一股甘甜的香气。里昂也曾因为自己的发色而被人嘲笑,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去染掉,应该也要归功于母亲的这番话。即使在他人眼中这是多么怪异,里昂也不愿意将这受祝福的证据抹去。
而父亲极少在家,所以对于他,老实说里昂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当时他就职于夏海尔的文献搜集科,是个头发灰白,有些驼背的溜肩大胡子男人。他是个怎么也说不上好看的男人,但母亲却深深地爱上了这样的他。
「当初是妈妈再三请求,你爸爸才肯和我结婚的哦。」
她都这么说了,估计也没假了吧。
年轻貌美的母亲为何会爱上个性寡默的父亲,父亲又为何会接受母亲,现在这些已经不得而知。
唯一知道的是,那时他们看上去一直都是那么地恩爱。
母亲常常快活地唱著歌,而父亲则坐在长椅上,一边看著报纸,一边听著母亲的歌。偶尔母亲还会硬拉父亲起来,让他陪自己跳舞。而父亲也不曾拒绝,总是以蹩脚的舞步配合著。而一旁的里昂则总是背对著他们,听著他们的笑声,安静地看著星星的图鉴。这是他们家的日常。里昂觉得这是非常美满的家庭。
总是在意自己的孩子而导致夫妻不和的家庭不在少数,但这种事唯独放在里昂家是不可能发生的。毕竟母亲最爱的是父亲,而里昂不过是他们爱情的结果。
所以,自打父亲外出搜集文献后下落不明的那天起,母亲便拋下自己去找他也在情理之中。
搜集队在一个化为废墟的王国失去联络。曾经繁盛一时的地下帝国毁于天灾和饥荒,现在已化作乱葬岗的那里成了野兽和山贼的巢穴。
虽说类似于「踏入此地就会被施与诅咒,再也无法活著走出去」这种传闻传得路人皆知,但却从未有人能找到搜集队那六人的尸体,面对如此事实,去搜寻他们的人们也只能就此空手而归。
所谓文献搜集其实和探险是一样的,在搜集的途中遇难的人也不在少数。母亲选择和父亲结婚的时候应该也对此做好觉悟了,话虽如此,做好觉悟却不代表能够坐视不理。
将孩子与深爱的丈夫放上天平,她最后选择了更爱的一方。
自已关于母亲最后的记忆,是她打开家门走向外面的背影。她一语不发地收拾行李,留下数月份的生活费和饭菜,告诉自己哪些人值得信赖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便拋弃了自己作为母亲的义务。
她转过身去,从一瞬起,她就变成了一个单纯追寻著自己所爱之人的女性。
那是经过恋爱洗礼之人的背影。
虽然被母亲拋弃令自己很是伤心。
但最难以忍受的,是她对自己朦胧泪眼的视而不见,对自己颤抖的低声哀求的置若罔闻。
她没有回头,而是毫不踌躇地打开了门。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用一句残酷的谎言代替告别,就此杳无踪迹。
——我们一家人幸福时光一定也随之一去不返了。
她是拋弃自己后便消失无踪了吗?抑或是——
虽然不想这么考虑,但她也许是为爱而死了也说不定——就像她为爱而生那般。
——女人全都蛮不讲理。因为一个爱字就立马变得浑然忘我,丝毫不会顾及到他人。
她们都只关心自己,才不会管他人的死活。
所谓恋爱,只会使人蒙昧。
为人父母者,怎能做出如此行径?
里昂深挖著自己的记忆,质问道——为什么?
无数次,无数次。
向著那已经不会回来的人,以及当时没有伸出手挽留她的自己。
自己心中的伤口,又要如何才能愈合?
对年幼的自己而言,那人就是自己的一切。自己也从未想过那人有一天居然会离自己而去。
如果那不是打从自己呱呱坠地到懂事为止都陪在身边的绝对庇护者,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放不下吧。
伤心时就会关心自己,做了好事就会夸奖自己,只要伸出手来就会得到拥抱——我一直认为所谓至亲就该是如此,是身上的一切都比自己优秀的高大存在。
给我指明前路吧,不然我该去往何处?让我待在你身边吧,没有你的照顾我该如何活下去?不要离我而去,这可是你该尽的义务!
让这般存在堕落,这可谓恶魔的行径。若还将其日常生活也一并夺走,那便更是罪不可恕。
这就像亲手毁掉自己的世界一般,其想法本身便是一种罪恶。
自从放弃在门前等待那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人,自己就开始憎恶带来这场崩坏的一切。
不能被其所惑,那只会若无其事地将你欺骗。她们不可信任,说到底只是一群无法与你互相理解的外人罢了。
自己绝不会就此堕落。那是对曾经在门前默默哭泣的自己的亵渎。
我曾以为,自己能够平然接受这种亵渎。
在那遥远的过去。
里昂讲述完自己的过去后,不停地摩挲著自己悸动不已的胸口,只不过是说出自己的过去,内心却如实对此做出激烈的反应。
——太蠢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自己的童年时代是不幸的,却也并非尽是不幸。
夏海尔财团向无亲无故的他提供了援助,尤斯提提亚的居民们甚至将他养育成人。现在也如他所愿,有
著一份正经工作。到现在还对被母亲拋弃的事情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