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理戸水斗 ◆
不是我自夸,我也曾有过去女同学家做客的经历。
也不是我自夸,那个女同学就是我当时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真的,这绝不是我在自吹自擂,绝不是。
毕竟哪怕我去过女朋友的家,也从没去过女性朋友的家。
『水斗同学。明天,要来我家吗?』
正奇怪为什么东头伊佐奈会晚上打过来,结果她就提出了这么个话题。
「为什么啊。又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去你家」
『有够无情呢——。不是还有我在吗。』
「就算我不去,你不也会擅自跑过来吗?」
『就是因为这个事啦。』
「这个事?」
『就因为我一天到晚都跑去找水斗同学玩,我妈她就……』
「怎么,终于挨骂了?」
『不对不对——她说她也要去伊理户同学家打个招呼。』
「啊—」
原来如此。正常的父母说出这句话也是理所应当的,大概。
尽管从至今为止各方各面的蛛丝马迹类推下来,可以看出东头的母亲应该是位个性极其鲜明的人才对,但似乎对这些普通的社会常识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的呢。
『但是但是,你不觉得有些不太情愿嘛。特地把母亲带到朋友家里什么的。』
「这倒是」
『于是乎,最后谈下来的结果就成了,至少先让水斗同学一个人先过来一趟再说了。』
「又给我找事……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的父母打招呼啊」
『嘿嘿——。搞得活像是结婚一样呢~。』
「瞬间不想去了」
『求你了啦——!不来的话我会被我妈杀掉的!』
「之前我就一直在想,你妈是原不良少女还是啥呀?」
『不是的啦。我妈才不是什么不良少女,她只是单纯的粗暴而已。』
「那就更不想去了……」
『没关系的!她说过她只是想给水斗道个歉说声谢谢而已!』
「『感谢』啦『道歉』啦的,听起来就已经很那啥了……」
我叹了口气。
好吧,对方的说法也确实很正常,说真的,我也不是不愿意回应她的邀请。……要说我对东头家丝毫没有兴趣,那肯定是骗人的。我的书籍已经被她彻底翻过了一遍,再不追回一点本钱的话可就太不公平了。
但是,嗯……。
我看向隔壁房间。
要是我说要去东头家的话,那个女人,会摆出什么表情呢……。
『……你不愿意来吗?』
手机的另一边,传来了些许不安的声音。
『真的不愿意的话,倒也不用勉强也……』
「没有的事,没关系。我会去的」
一反方才的犹豫不决,我立即回复了她。
东头的声音瞬间一下子开朗起来,
『真的吗?』
「嗯。我的私密老是遭到单方面侵犯,对此我可是一直深表遗憾呢」
『侵犯私密?』
「走着瞧。看我明天不把你扒光咯」
『诶?……那个,打算做那种事的话,各种事前准备还请男生那边来……』
「我说漏了。看我明天不把你的书架扒光」
『我被调戏了!老妈!』
「住手笨蛋,你个满脑黄段子的家伙!」
要是明儿个一碰面就让对面给当成了『好家伙这混球还真就来扒光我女儿了哈』的话可怎么办哪喂!
『嗯……水斗同学请务必要注意哦?我家可没有做过那种准备。』
「我家也没有。就是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也是呢』
『那我打扫好房间等你过来咯。』东头这么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之后,我不经意地看向了隔壁房间。
……反正也没有理由听她抱怨呢。
对现在的我而言,不惜让东头寂寞也要守护她的义务,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东头的家在一栋家庭公寓之中,坐落在离大路稍偏的地方。
在送她回家的时候,我就已经来过公寓的正门了。但由于至今为止一直都是在玄关道的别,论走进大门,这还是头一遭。
与川波和南他们家不同,似乎并不是自动锁,顺利进入大门后,我便乘上电梯,向着事先打听好的房间走去。
在走廊最里面的地方,挂着一块标明东头的门牌。是一个位于转角处的房间。
眼前挂着内线电话,但我还是拿出手机,给东头打了个电话。
「喂,东头?」
『哈啊……似我似我……』
「……难不成你才刚醒?」
『没事的……。我这就开门……』
电话就被她挂了。也难怪,毕竟现在才下午一点左右。又是暑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等她收拾完吧。
我这么想着,正打算把书拿出来看一会,但在付诸行动之前,随着咔嚓一声响,门被打开了。
「欢迎……」
睡眼惺忪的东头从门里探出了脑袋。
她这副模样,让我看傻了眼。
「你就是拿这身打扮来接客的?」
东头穿着大号的T恤和一条宽松的短裤,明显是刚睡醒的打扮。
因为她也没穿腰带之类的东西,被巨乳撑起的T恤下摆,如门帘般在小腹前摇曳着。穿旧了的T恤的领口已经宽松到走样,白皙的胸口隐约可见,被短裤覆盖的大腿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我的跟前。
很明显——不是迎接客人,更不可能是迎接男生的打扮。
虽然东头不设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至今为止她的穿着好歹都是能外出的。但是,这身打扮根本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嗯……说起来我还穿着睡衣……」
东头轻轻地拉起领口,俯视着自己现在的打扮。T恤里面差点就从领口处走光,即便淡定如我,也还是移开了视线。
……嗯? 我……?
「抱歉……我才刚醒……呵啊~……」
12
「快去换衣服。我等你」
「啊—,没关系……。我过会儿会去换的……。总之你先进来吧……」
东头揉着眼睛,走向玄关深处。
这样真的好么?我带着疑惑跨过东头家的门槛。
「呵啊啊~……」
东头打着哈欠,把拖鞋随便一脱,走进了房间。
「……哇哇」
大概是因为还没睡醒吧,走出玄关的瞬间差点勾到了台阶上——
——卟噜。
……嗯嗯?
刚刚……胸部那一晃……是不是……晃得有些诡异……?
「好险好险。嘿嘿~。……对了,水斗同学,你要拖鞋吗~?」
「不了,不用也行……」
「行吧~。那跟我来吧—」
是我的错觉吗?我平时也不是很关注东头晃起来究竟是怎么个晃法……。
东头迈步走在从玄关右侧一路延伸下去的走廊上。
结果她就打开了在离玄关不远处的一扇门。
「这边就是我的房间」
「离大门有够近的呢」
「对吧?想出门的时候可方便啦。嘿嘿—」
「作为一个住二楼住了十五年之久的人,我可真是有够羡慕你的」
「我反倒是更羡慕你那栋两层楼的房子呢~」
「那边是?」
沿着走廊往前走了几米向左拐了个弯。在走廊的尽头,还有一扇门。
「那边是我父母的寝室~。转弯之后就到我们的客厅了」
「先向你父母打一声招呼会不会更好些?」
「我妈现在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过会儿再打招呼就好啦~。至于我爸,他今天没有在家」
特地用了「今天没有在家」这个说法,也就是说他在家的日子比不在家的日子要多了。就这方面而言,她倒是和川波与南同学他们家的情况不太一样呢。
「不用太客气哦~」
东头让开了路,招待我进房间。
东头的房间,和我想象的没什么区别。
房间里的书架被书本塞得满满当当,摆不下的书则被放到了写字桌上、床上、地板上,堆成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塔。除了书之外,学校发的打印材料,脱掉的袜子也散乱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一看便知这是东头的房间没跑了。
我随意地坐在了地上后,东头便关上了房门。
「呼啊~……你完全可以坐到床上喔?」
「我可没你那胆识」
「诶—?坐床上有那么奇怪吗……」
东头一脸疑惑,「嘿咻」一声爬上毛巾毯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床上
明明说过会把房间收拾干净,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啊。散落在那边的打印材料,该不会是暑假作业——嗯?
我把手随意一放,结果碰到了一个布一样的东西。
这是啥啊?通体玫瑰红,两个碗连在一起的形状——
……,…………,………………。
…………这是胸罩吧?
显而易见,随意丢在地上的就是胸罩。但这和以前见过的结女的不一样。区别所在,自然是胸罩的尺寸了。根据东头本人自述,好像是G杯——
啊啊真是的!这果然完全就不是能迎接客人的状态吧!
我慌忙把视线从身边的胸罩上移开。
在我转头后的方向上,全新的事件接踵而来。
「嗯~……」
一个女子坐直接坐到床上的东头,
一边发出刚睡醒的人所特有的呻吟,
一把用双手将T恤的下摆往上撩了起来。
看上去应该不是因为她想看看肚子。
那个撩法,那个架势,很明显就是——脱衣服的动作。
慢慢能看见东头的肚脐,肋骨,然后在这之上的某物将T恤勾起。
T恤的下摆,被它一下带了起来。
在重力的影响下,那个东西的下半部分从T恤的下摆处探出了脑袋。
发展到这一步,我才终于——意识到了方才感受到的违和感的源头所在。
这家伙……没穿胸罩。
没有任何布料的遮掩,两团雪白的半月状肉团,从卷起T恤的下摆之下暴露无遗。
我瞬间呆住了。
话说回来,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亲眼看到女生的南半球——试问直到刚才为止,我怎么可能想象得到东头这家伙的衣服里面根本就是真空状态啊!
「嗯……!」
东头和被胸部勾住的T恤陷入了瞬间的苦战。
就是这一瞬间的苦战,决定了我最终的成败。
「喂!」
在她致命的部分曝光之前,我终于喊出了声。
东头顿了顿脱T恤的手,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她维持着露出南半球的状态,一脸的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看了几秒。
随后,
「……啊」
她终于摆出一副拨开云雾见光明的表情,放下抓起T恤下摆的手,把衣服重新拽回了腹部。
东头抓着下摆,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吓我一跳…………」
「这话该我来说吧!」
在我撕心裂肺的吐槽下,东头发出「嘿嘿」的腼腆笑声。
「完全睡迷糊了。完全忘了自己房间里还有个男生……」
「你这下子可让我流干了整个暑假的汗……」
「给你添麻烦了……」
东头坐在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低下了头。
……此时此刻,T恤的衣领往下一垂,果不其然没有裹着半点布料的两个白色的团子愣是给硬塞进了我的视野里。就算我即刻撇开了视线也——我应该,只看见了白色吧?应该,没看见什么粉色的东西吧?
这也……这也太不设防了吧。
这货从刚认识的时候就满是破绽,一旦在自己房间就更明显了。说什么信任我,这已经完全不是这个次元的问题了。对于有别人在家时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言行举止,这家伙心里根本就连一点数都没有。
「不论如何,你这样实在太疏忽了。房间也完全没收拾……」
「哎呀~我本来是想在睡前收拾的啦。……啊,果然。昨天穿的居然没收拾」
「……昨天穿的东西,就是现在丢在我附近的这个么」
「哎呀啊~……真难为情呢~……」
「就是说啊!」
我起捏着胸罩一端,顺势就朝着东头的脸上丢去。
东头把甩到了自己脸上的那个东西打开,试着摆到了自己的胸前。
「怎么样?穿的款式还挺性感的吧~」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你!」
「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很羞耻了诶。这不是已经在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了嘛你也多少敏锐着点儿呀」
……鬼知道啊。如果是真的,至少脸给我稍微红一下啊。
东头把胸罩塞进毛巾毯里藏了起来。
「况且,你为什么没穿内衣啊……」
「那还用说,我刚刚还在睡觉啊」
「这东西是在睡觉的时候应该脱掉的么……?」
「睡觉的时候穿的是所谓的夜用胸罩啦。喏,就这个、」
东头把放在床头的黑色布料打开向我展示。给人一种更倾向于小尺寸吊带衫的感觉,少了一份胸罩该有的私密感。
「听说不穿这个的话,胸就会走形」
「你居然也会关心这种事呢」
「不是,因为不好好穿的话我妈会杀了我的……。她总跟我说什么难得把奶子生得又大又美型啥的」
要是连人都被杀了还谈什么美乳巨乳啊。
「那为什么不穿啊」
「每次起床都会发现夜用胸罩被我在无意识间脱掉了」
「是这样啊……」
作为男人难以理解胸罩带来的束缚感。确实难以评价……。
东头把夜用胸罩什么的丢到一旁,俯视自己的胸,一脸疑惑地发出「嗯~」的声音。
「不穿胸罩真的不行吗……」
「当然不行」
「那水斗同学更喜欢我不穿胸罩啥的可不可以有」
「并不」
「真的?」
东头慢慢地抱起双手,透过T恤抵住自己的腹部,凸显出了自己的胸线。
然后,开始上下晃动起她的上半身。
「摇~啊~摇~♪」
「住手啊白痴!」
伴随着床的弹簧嘎吱作响的声音,东头的膨胀物轻轻摇晃着。只是少了胸罩的支撑就变得和平时大不相同,单从那个摇晃程度就能感受到它的重量和柔软。
看到我无可奈何地移开视线后,东头不怀好意的笑容透过余光映入我的眼帘。
「怎么了~?把我甩掉的水斗同学?这么在意被你甩掉的女人的奶子呀?」
「你不要太过分了……!多少也感谢下我的绅士之举啊!」
「诶嘿嘿~。害羞的水斗同学好可爱唷~!快,再凑近点!」
「你别自己主动贴过来!」
因为东头下了床后不断向我逼近,我只能退缩逃走。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糟糕,东头的恶作剧愈演愈烈,用双手抬起了胸部给我我看。
那沉甸甸的重量让她的手指陷入了T恤之中。
「很软哦~?也可以让水斗同学摸一下哦~?」
这货还蹬鼻子上脸了……!
是时候敲打敲打她了——我这么想着,略微压低了声音。
「……你认真的么?」
「诶?」
「你说过的,我能摸对吧?」
「诶……」
我紧紧盯着东头的双眼。她眨眼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不,等等,那个是……」
「可以摸对吧?」
我反而开始缩短和东头之间的距离。东头则是就此后退了相同的距离。
「可……可以是可以……或者说甚至是求之不得的事……但是我该说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还是说情感上有些没能跟上呢……刚、刚才那只是有些忘乎所以了而已——啊!?」
竭尽全力地逃避着我的视线,不停地罗列着各种借口的东头,突然大叫一声蹲下身子,仿佛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个嘛……没注意到的话……就好……」
在东头嘟嘟囔囔了好一阵难以理解的话之后,她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那张脸,看上去显得有些害羞。
「我……不小心露点了」
东头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一下子僵住了。
「……啥?」
「诶嘿……诶嘿嘿……。你是不是有些兴奋过头了呀~?……啊疼!」
我沉默着敲了东头的头。
女同志啊,对不可跨越的红线也多少注意着点儿吧。
为了让东头换衣服,我暂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真受不了她……难道她没听过亲近也要有分寸这句话么,就算对方不是恋爱对象,一般来说最基本的仪容仪表也要做好的啊。
……算了,就算现在想这么说,刚刚装腔作势地反将了她一军,好像也有点做过头了……当然我好好向她说明了我并非发自真心。
我背靠着墙,抬头看着天花板。在别人家的走廊里傻站着,实在不是一件能让人静得下心的事情呢。何况东头还说她家里人马上就会回来——不对,在这个场合下,万一她告诉我今天没人在家,那才是麻烦大了。
「——我回来咯——」
和开门声一同传来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从那个近在眼前的玄关处,好像有人进来了……或者说,回来了。
进来的是谁,事到如今已经不用多想了。
「伊佐奈——,你起来了没——?——噢?」
那位女性看到在走廊上傻站着的我,顿时眉头一抬。
那是一位身材苗条,高个子,像宝冢歌剧团团员一样威风凛凛的女性。
修长的紧身裤,挺直的腰板。纤细的手和腿,完全不符合东头口中的粗暴形象,但从她那男子气概十足的一头短发上,似乎多少能够窥见她的性格。
由仁阿姨看起来已经够年轻了,但是这个人感觉更年轻——就算说是东头的姐姐,估计也没几个人会怀疑。然而人,我从未听说东头有什么兄弟姐妹。
「……打扰了」
总而言之,我姑且先堆那位女性——恐怕就是东头的母亲——打了声招呼。
东头的母亲(暂定)「嗯?」的一声皱起眉头,一下子凑了过来。我顿时条件反射地向后让了一下。
「你丫就是……那个『水斗同学』?」
「是……是的。我就是伊理户水斗」
管初次见面的人叫「你丫」可还行。
在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下,我用讶异的眼神回看向她的双眼。她的身高都和我差不多了呢。
东头的母亲(暂定)一脸疑惑,
「真是奇了怪了……。伊佐奈那家伙的好哥们儿怎么可能会礼貌到能向初次见面的对象问好啊」
这是何等的偏见啊。
「老娘从伊佐奈那边听说的『水斗同学』可是一个既冷淡又坏心眼的没朋友单身男,才不是像你这种清爽帅哥」
「喂东头!看你散播了什么谣言!」
「哇哇哇!?」
从门后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声音。
过了几秒门打开了,东头将头探了出来。虽然还穿着那件睡衣,但从宽松的领口处能看到胸罩绳,看来已经穿上了胸罩,真是太好了——不对这一点儿也不好。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喂。
「干嘛突然喊我名字——啊,妈」
「伊佐奈」
东头的母亲(确定)眯着眼睛俯视着女儿,
「『欢迎回家』呢?」
「妈!欢迎回家!」
东头突然举起手宣誓般回答到。东头的母亲点了点头,回了她一句「很好」。这啥呀?军队么?
东头母亲又用食指指向了我。
「伊佐奈。我问你一下,这小子是谁?」
「诶?就是水斗同学啊」
「这小子就是么?你说真的?」
「是真的啊。我不是说过脸非常可爱吗」
尽管有听东头说过她无论对谁都会用敬语,但万万没想到她对待家人也是这样。这让我实在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哼~……」
东头她妈上下打量着我——啊,心好累。
「不好意思。能允许我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什么?」
「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
「对。不问的话,这之后就只能称呼您『阿姨』了」
管这个人叫『阿姨』实在是有点不太对劲呢。听我这么一问,东头的母亲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呵,有趣的男人」
从她的嘴里蹦出了一句仿佛少女漫画一般的台词。
「我名字的写法是凪加上虎。是哪些汉字知道吧?」
「凪加上虎……是大海的凪加上动物的虎吧?」
「怎么个读法?」
写作凪虎——就这样读作『nagitora』的话完全不像女性的名字,
「……是natora吗?」
「不错」
在我回答的瞬间,东头母亲——也就是凪虎女士咧嘴一笑,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小子,哈哈哈!!水斗,刚才一直怀疑你是我不好!实在是因为和老娘的想象差了有些远哪!!」
「哈啊……我并不是很在意的」
「你脑筋转得挺快哈!能一下子念对老娘我这名字的人,算上你这才第五个左右呢!」
左右也就算了,而且人还不少诶。虽说确实算是一个有些怪异的名字,但和那些所谓的痛名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顺带一提,之所以能从这个凪字联想到海风,是因为女儿的名字也与大海相关的缘故(『伊佐奈』是鲸鱼的古名)。
【注1·痛名——指那些注音明显违背了常识而取的莫名其妙的名字。
例1:写作「月」读作「light」的某人;
例2:写作「正义」读作「justice」的某人;
例3:写作「星空」读作「NASA」的某人,等等等等。
以上请自行对号入座,总之类似的名字就被叫作痛名。】
【注2·伊佐奈——可写作「勇鱼」,是古代对鲸鱼的叫法之一。东头伊佐奈的登场初期曾考虑过这个译法,但由于中文读起来过于缺乏女子气质,故作废。】
「而且,明明还是个小屁孩却很懂礼貌!水斗,老娘很中意你!你是个伊佐奈高攀不起的男人!」
「非常感谢」
总之希望你别不停地拍我的肩膀。
「太好了呢水斗同学。要是入不了我妈的法眼,你现在搞不好就被锤成了肉饼喔」
「诶?」
「不要在别人家的孩子面前说这么难听的话嘛伊佐奈。老娘也不是什么魔鬼,顶多就一脚把他踹出去完事啦」
这和锤成肉饼有什么区别么?
「……话说,伊佐奈,你这打扮是几个意思啊。那是迎接客人的打扮吗?」
「诶~?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是要出门」
身穿T恤加短裤的东头,不服气地撅着嘴。
对啊对啊,多说她两句吧东头妈。赶紧多教教这货什么是常识。
「嗯……」
凪虎女士挽起胳膊,审视着女儿的打扮,
「……不,这反倒可以有哈。今儿个你就这么穿着吧」
「好耶~!」
啊?这究竟哪里可以有了?这领口宽松到一塌糊涂直接一路歪到了肩膀上整得连胸罩绳都一览无余的打扮究竟可以有在哪儿啊!?
我的疑惑没有得到任何的解答,凪虎女士已经沿着走廊飞速走了出去。
「伊佐奈,你也还没吃饭吧。虽然时间有点迟,赶紧给我把饭吃了。水斗你应该是在家吃了才来的吧,那就来点零食」
「啊,好的。劳您费心了」
「呵,你傻呢吧。你可是我女儿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哪有不好好罩着的道理?」
凪虎女士露出了豪迈的笑容。如果我是女生的话,搞不好会被她的帅气迷住,然而这个人,不管说什么话,基本都是用命令的语气呢……。
我和东头跟着凪虎女士,向着走廊拐弯处的房间走去。
这是个宽敞的起居室。最里面有一个大阳台,衣物毫无防备地晾在外面。
「伊佐奈,今天你的午饭是亲子盖饭。给我老老实实坐在这儿等着吧」
「知道啦~」
凪虎女士走进厨房,东头则是屁颠屁颠地朝着起居室的沙发走去。她坐到沙发上看着我,同时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于是我来到那里坐了下来。
东头探头窥视着我的脸,
「打了个非常成功的招呼呢」
「好像是这样呢。……至少,比起被讨厌要好」
「这之后也可以随时来我家哦!」
「只要你能穿得正经一点,我会考虑的」
我没有转头看向东头的脸,就这么答道。要是现在看过去,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那T恤领子下一览无余的胸口。
东头还不服气地说着「诶~?换衣服好麻烦的啦……」。虽然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但还是希望她能有最基本的羞耻心——作为一个人。
尽管如此,居然能容许女儿以这副不像话的打扮示人,到底是基于哪门子的教育方针啊。依我看来,东头的不谙世事得有一大半归咎于她所处的家庭环境吧。
在我们聊了一会月末的新刊后,凪虎女士才从厨房里出来。
「给。快吃」
亲子盖饭嗙地一声被摆到了东头的面前。该说有些出乎意料么,做好的成品质量高得简直都可以拿到店里去卖了。东头连一句我开动了都没有说,抓住碗就是一顿猛吃。活脱脱一副小狗进食画面。
「这个是你的。随便吃点」
凪虎女士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一个木制盘子摆在在桌子正中央。是饼干。
东头全然不顾嘴上挂着的饭粒开口说道,
「啊,是昨天做的那个」
「不是刚烤好的可真是对不住咯。不过嘛,还是足够好吃的吧,大概」
「这是自己做的吗?」
「兴趣使然而已。人生要是没点儿乐趣,还怎么打得起精神」
明明是这种人设,兴趣居然是做点心么……。虽然让人感到意外,但她那实过于随心所欲的样子反倒让我感到有些帅气。那不受限于旁人眼光,堂堂正正的生活方式,作为女儿的东头也有几分相似。
向她道谢后,我正吃着饼干(好吃),凪虎女士扑通一声坐在了我的对面。
「喂,水斗。再一次,感谢你关照我家的女儿」
「也是呢」
「
不对吧?水斗同学,这时候不是应该说『哪里哪里,我才受了她不少关照呢』才对么……?」
「哪里哪里,我的确给了她不少关照呢」
「咦咦!?你说错了喔?这话可不应该是主动语态喔!?」
「哈哈!看起来真是费了你不少功夫啊,真是多谢了」
凪虎女士从容地盘着腿,用力地咬向饼干。硬是把饼干吃成了仙贝。
「伊佐奈从以前就根本没有所谓的协调性。虽然总好过沦为随处可见的路人角色,但还是因为一个朋友都没有,可让老娘操了不少心。伊佐奈满脸微笑地跟我介绍你的时候,老娘可高兴了」
「没有一脸愉悦啦……」
「怎么没有了。……啊怎么说呢,不是满脸微笑,而是满脸傻笑呢吧?那时候的表情可把老年恶心坏了哈!」
「好过分!这是虐待!」
凪虎女士豪爽地笑着。感觉她们的家庭关系很融洽呢。
「据老娘所知,水斗,能和这个根本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傻女儿处成这样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看来你俩的电波还真是契合得天衣无缝嘛。这方面你是怎么看的?啊?」
「……确实如此,对我来说,东头也是第一个这么聊得来的人呢。以前我也没有交过朋友」
「嚯?」
「等,等等水斗同学……我也是会害羞的啊……」
东头发出「呜~」的呻吟声。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吧。
凪虎女士一边「哈哈!」地笑着,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膝盖。
「好!你们俩,结婚吧!」
脑子一瞬间没转过来。
「……啥?」「诶?」
不论是我还是东头,一下子都呆住了。
凪虎独自在那笑着说道,
「老娘听说水斗你是个年级第一的优等生来着。在那所重点高中里能到这个地步,真是了不起。伊佐奈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上你这种上等货色了。所以说,你就收了她吧」
「不……等一下?」
「有什么好惊讶的?作为一个关心子女的母亲,这个提议是理所应当的吧。在看人这方面老娘我可是相当有自信的,老娘确信你能让女儿获得幸福。给我和伊佐奈结婚。搞快点。等到了十八岁马上就结」
在扑面而来的压力之下节节败退的我突然间灵光一闪。难道说……
我偷偷地向旁边的东头搭话。
「(喂,东头。难不成你没告诉你母亲吗?)」
东头向我告白,而我拒绝了她的事情。
难不成凪虎女士还被蒙在鼓里?
东头蜷缩着身体,
「(我,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为什么)」
「(告诉她的话……我觉得,水斗同学估计会被殴打致死……)」
我闭上了嘴。
而后,我才察觉到凪虎女士那仿佛要把我穿透般的锐利眼神。
难熬的汗水缓缓地爬出我的体外。
搞不好还真会。
尽管没有亲眼见过凪虎女士暴力的一面……但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感让女儿伤心老娘包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气场,已经完美地说明了一切。
这个人……明明看上去那么粗枝大叶,实际上却是有够溺爱女儿的。
说不出口。
说了我保准活不过今天。
「我已经把她甩了」——此情此景,我根本说不出口。
「嗯?你觉得怎么样?只要你对伊佐奈没有什么成见,这提议应该也不坏吧」
「不是,那个……我呢,作为她的朋友……」
「有什么关系啦。和朋友结婚有什么不行的?虽然嘛确实老娘这女儿会让你操点心没错,但是别担心,这家伙论单身体可是天下第一,身为调教者的我可以保证」
向我竖起大拇指的凪虎女士。东头也跟着在一边嘿嘿地傻笑着,显得十分害羞。你害羞个毛线啊,刚刚那话可是贬你贬到姥姥家了哎。
和朋友结婚有什么不好的,么……。
诚然,退一百步讲,要我跟东头共享一套房子的话,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哼」
凪虎女士哼着鼻子,咔嚓咔嚓地吃着饼干。
「你……就是那种人是吧。老娘看你满脸都是恋爱好麻烦我不想谈恋爱的表情」
「……嗯。说实话,的确是这样的」
「哈啊~……」
凪虎女士长长地叹了口气。尽管这么说可能会惹她失望,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要是蹩脚地糊弄过去,这个人肯定会更生气的。
「你完全没搞明白啊。所以我才受不了小屁孩儿啊——实际上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应该赶紧结婚才对呢」
「诶?」
「听好了,水斗。所谓的已婚人士,就是用来称呼那些从恋爱之类的麻烦事之中金盆洗手的人啊」
这出乎意料的发言让我不禁稍微屏住了呼息。
「只要把戒指往左手无名指上一套,就不会再有人缠着你不放,也不用担心被家里的亲戚成天念叨『还没男朋友吗?』『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当个已婚人士可轻松了哦?毕竟只要有了这么个头衔,就无需再理会认定了全天下的人类都应该谈恋爱的那群无可救药的恋爱脑患者」
凪虎女士微微一笑。
「老娘也不是否定恋爱结婚这种模式,但在老娘眼里,所谓的恋爱结婚根本就是一场豪赌。毕竟哪怕是自己喜欢的对象,也未必能够保证对方的生活节奏能和你保持一致嘛。看看你身边的例子吧。那些初中时期开始交往的家伙,到了高中也就分了个七七八八,高中期间确立关系的那群人,进了大学也还不是各奔东西?就凭这种程度的感情,哪来的眼光去认准自己能够厮守终身的对象啊——所以说,要结婚的话,就别选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就该去选一个跟自己合得来的人才对。这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你的忠告」
「老爸老妈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呢」
「对啊。就是现在也会一起打怪猎哦」
「但是,我总觉得老爸天天被你当韭菜噶来噶去……」
「这就得怪那家伙忘带大木桶炸弹咯」
啊——哈哈!凪虎女士发出海盗般的笑声。
中学就开始交往的那些人,到了高中就会分手,么……。
确实有道理。恋爱不过是一时的糊涂,并不能决定人生旅途的同伴。
而只要结了婚,就再也不必担心被冲昏头脑了……。
这确实说的通。
我和东头哪怕无法成为恋人,倘若是作为夫妻,或许的确可以轻松地共度一生吧——这想必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不过……虽然刚刚叫你搞快点,但这事儿你还是多花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吧。毕竟高中生嘛,终究还停留在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时期」
这人是把高中生当成低级生物了吗。
「喂,伊佐奈」
「咋啦~?」
东头跟前的亲子盖饭已经见底。她还在用舌头舔着粘在嘴角的饭粒。
凪虎女士看着这副模样的东头,用手指指向我。
「你,给我把这小子拿下」
「诶?办得到的话我早就办啦」
「你说什么?你觉得老娘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生下你身上的巨乳啊。给我用上啊」
「妈妈明明就不清楚水斗同学有多心如止水,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肯定是装的啊笨蛋」
「诶~?」
「他家里有其它人不是吗?老娘稍微出去一会,要是怂了什么都没干成的话你就等死吧」
「呜诶诶~」
东头发出嫌弃的呜咽声。
虽说我已经几乎彻底麻痹了,但这对母子俩都在我本人面前说什么东西啊。我简直要怀疑我是不是转生到了一个常识无法通用的异世界。
凪虎女士从沙发上起了身,
「那你就慢慢来吧,水斗。我家的墙壁挺厚的,弄出点什么声音也没关系哦」
「……不必在意」
「你要我说几遍。老娘肯定会在意的」
带着凪虎女士满脸堆笑,真的就这样出门了。
被她丢在身后的我们,靠着吃饼干打发了一段时间。感觉身旁的东头也是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我给她膝枕。
「……啊~,水斗同学」
东头支支吾吾地说,就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刚刚我妈说的话,不用太往心里去也没关系喔?」
「我知道」
「她那个人,无论碰上什么事情下决断永远下得很快。一旦下了定论,马上就会开始发号施令」
「嗯」
「……要不,……我们回房间吧?」
往旁边一看,东头抬起头,窥探着我的脸色。
视野的下方,除了T恤白色和胸口的肤色外,就连水蓝色的布料,似乎都隐约可见。
「……也是」
——那肯定是装的啊笨蛋。
那是,当然的了。
我把你甩了,并不是感受不到你的魅力。
我想起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
东头向我告白,而我甩了她的时候。
——对不起,东头——我不能让你当我的女朋友。
东头听完我的回复后,一时间沉默不语,矗立在了原地。
我既不能向她,也无法离开现场——静静地守望着她的身影,想必便是我眼下唯一一件该做的事了。
内心深处,我早已下定决心。
我和东头,可能做不了一辈子朋友。
或许,会像初中时期的绫井那样,在朋友的基础上发展成截然不同的关系。
届时……我一定会做出被东头讨厌的选择吧。
哪怕她对我的好感让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喜悦,……但心中的那个席位,却依旧无法让给任何一个人。
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取舍问题。
是要让那个赖在我心里不走的家伙哭泣,还是让东头哭泣——对我来说,就是这么一道二者择一的选择题。
就算陷入自我厌恶的泥潭,那也是我能原谅自己的唯一选项。
但是。
东头她……并没有哭。
她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然后,等她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
她的嘴角,挂起了一抹一身轻松的微笑。
——谢谢你听我说完。……一起回家吧,水斗同学。
就和平时一样。
语气和昨天无异的东头,让我一时哑然。
——你……还好吗?
对于我愚蠢的问题,东头露出模棱两可的笑容。
仿佛为了保护自己一般,她的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手肘,
——也,不算没事啦……只是,有点担心会变成一个人……
那时,是我第一次看见伊佐奈受伤。
如果有人伤害了东头,想必我是断然不会原谅那个人的吧。我定然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正因如此。
一想到让东头受到了伤害的竟是我自己,我顿时明白自己必须受到惩罚。
我必须承担起甩了东头的责任。
因此,哪怕是自己告白才刚刚遭到了拒绝的她提出了还要一起回家的荒唐请求,我也只得要奉陪到底。
那天,我和东头一起走出了校门。
我们一如既往地路过书店,一如既往地谈论着想看的新书和在意的系列作品。
我坚信,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安慰。
然后,到了分别的时候,东头如此说道。
——再见……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
就在这时。
就在这时……东头的声音,第一次颤抖了起来。
那是十分轻微的颤抖。
但是,足够了。
这已经足够让我明白,东头在放学的路上,在物色小说的途中,是多么拼命地安慰着自己的内心,多么渴望着能够留住与我之间的联系——
可能是因为性格。
或许这就是她的本质。
甚至搞不好只是因为没怎么和他人来往过导致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才能做到至今为止完全不形于色。
但是——真的很坚强啊。
她和那个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怄气的我截然不同,和那个明明渴望着回到从前却丝毫没有做出任何努力的我全然相反。
她孱弱的身躯,在我的眼里竟是如此的光芒万丈。
那是排除万难也应守护的至宝。
所以——在东头转身之前。
在她失落地踏上寂寞的归途之前。
我,抓住了她的手臂。
——诶?
东头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我。
尚未滴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微微摇曳着泪光。
为了不让它滴落,我开始了独白。
——……做朋友,有什么不好的
——所谓的恋人,几年下来早晚都免不了分手。一升上大学就了无音信,也绝非没有可能。跟这种关系比起来——
——做一对朋友,不是要好得多吗。
或许,这番话根本不过是诡辩。
或许,这不过是过分贬低了恋人关系,把朋友关系捧上了天的歪理邪说。
但即便如此,我也必须找到一个借口。
找到一个能让东头不再流泪的借口。
——哪怕我不能和你接吻,我起码也可以抱住你的肩。
——哪怕你忘了化妆,服装打扮不够可爱,我也不会生气。你待在我的身边,我也不会要求你具备什么资格,强求你做出什么努力。
——所以啊……
我没能把话说道最后。
在我说出口前,东头就低下头颅,紧紧抓住了我胸前的制服。
——不要再说了……
——你说出这些话……只会让我更喜欢你啊……!
我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她的话。
是否认可我的这番话,应该让东头本人来决定。
我只是许下了一个约定。
——我永远都会是那个你所熟知的我。
就算被你告白,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改变。
就算我拒绝了你,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改变。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和你的坚强相称的方法。
数秒之后……一阵擤鼻涕的的声音响起,东头抬起了头。
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仿佛刚刚的一切是一场梦。
——那就这样吧,之后也请多关照!
不是,嗯。
即便是我,也会因为她切换情绪之快而感到了战栗。
甚至稍微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强颜欢笑。
看着她兴奋地挥了挥手,便急急忙忙回家的背影,我再次理解到,这就是东头伊佐奈。
注视着她的背影的我,想必紧紧地眯着自己的双眼罢。
仿佛看着某个光彩夺人的事物。
啊啊,没错。我绝不会掩饰。
毕竟,这根本不是什么一时的迷糊。
——我信赖着东头伊佐奈。
这不是恋爱,而是所谓的信仰。
我们回到东头的房间后,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东头坐在床上,而我则是随意地站在写字桌附近。
东头把床搞得嘎吱作响的同时,明显游弋着眼神,不停地用手摆弄着刘海。明明刚刚还让我不要太把刚才的话当回事,现在自己却是慌张得一塌糊涂。
「东头」
「呀,呀!?」
只是搭了句话她就跳了起来,而后慌慌张张地摆着手。
真有趣,再捉弄捉弄她吧。
「你什么都不做吗?」
「诶?……啊。我还是直接脱了比较好吧!?」
「你的底牌未免也少过头了吧」
就算要拿下我,那张也该是最后拿来一锤定音的王牌才对吧。
东头一把瘫倒在床上,发出呜呜的叫声。
「我是真的没辙啊……。本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被甩的嘛……」
「不用介意。随便换个人也一样做不到」
「确实。搞不好能把水斗同学带进房里已经算是中了大奖了呢」
确实如此。哪怕互为恋人,当初要不是那场感冒,我也不会走进对方的房间。
为了缓解东头的紧张,我随意地看向写字桌。虽然把别人房间毫无顾虑地环看一顿不太好,但是东头也喜欢把我的房间看个底朝天,所以这就算扯平了吧。
东头的桌子上零乱地放置着一台平板电脑,几本轻小说,以及一个吃着灰的头戴式耳机。完全没有学习的痕迹。这货有好好做作业么?
「……嗯?」
我发现那堆东西之中埋着一张活页纸。
这是学习笔记吗?但是上面连一个字都……。
有点在意的我移开了摞上面的轻小说,但就在这时,东头「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等,水斗……那个是……!」
不好意思,已经太迟了。
我已经看到了画在那张活页纸上的图案。
是的——是图案。
那是一张插画。
画的看来是刚刚摞在活页纸上的轻小说女主角。
「嗯……原来如此啊」
「嘎啊啊!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不要那么着急。你画插画,写小说这些事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诶!?你看了我平板里的东西……?」
「原来小说在平板里面么」
「啊!自掘坟墓~……!!」
东头用枕头压住脸,郁闷不已。
在这期间我抽出那张活页纸,认真审视了一翻。
「不是描图啊……。如果是自己想的构图的话,画得挺好的不是么?」
「才没这回事啦……。不管我怎么重画,手脚和脸部看着都还是很奇怪……」
「嗯。但是外行确实看不出来呢」
至少我觉得这画工,能在美术课上得到
的他人的侧目。
东头在床上打着滚,
「完全不是啊!画不出SNS上绘画大佬的感觉啊!」
「你想当绘画大佬吗?」
「那肯定啊!」
东头猛地爬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听好了,水斗同学——画工不好是画不了涩图的!」
「……哦、哦……」
「糟糕的画一点也不涩!画功不够的话就画不出人体互相缠绕的涩图啊!」
这个未成年女人,正在光明正大地预谋犯罪啊。
「为啥你会想画涩图啊……」
「因为,我这不是想看喜欢的女主角的乳头!轻小说的同人图太少了,这不是只能自己上了嘛!」
能如此坦然面对青春期的性欲的女生已经很罕见了。
「不过嘛,这理由作为学画画的原动力倒也不能小觑呢。我这个外行人没法给你提什么意见,不过难得都练到这地步了,那就好好继续加油吧」
「诶诶~?但是为了画得更好得苦练素描才行啊~」
「毕竟不论做任何事基础都很重要呢」
「但是你不觉得画苹果很无聊吗?只是看着就让人厌烦呢」
「但是也没有练习一定要画苹果的规定吧。找个你喜欢的,不容易厌烦的东西去画不就好了?」
「嗯……那就,水斗同学吧」
「对啊。……嗯?」
她说这番话实在是说得太过一本正经,以至于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东头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不是说喜欢的东西么?那就画水斗同学吧。请协助我画画——」
「不行……不对,也不是不行啦」
该说她是乐天派呢,还是说她丝毫不带犹豫呢……算了。要是动不动就被东头搞得心慌意乱的,这日子可就过不下去去了。
东头下了床,伸手拿到了放在桌上的平板电脑。看来她用的不是手绘,而是板绘。
「请坐在这张椅子上吧~」
她从桌子下抽出椅子让我坐下,自己则是回到床上。
我坐好后,东头也屈膝坐下,将平板放在了膝盖上面。
「这样就能画了吗?」
「是。请尽量不要动喔~」
东头拿起触控笔,反复地看着这边,同时开始动起笔来。
「第一次把人当模特,总觉得有点紧张呢」
「之前画的都是自己想象的吗。这也挺厉害的嘛」
「不,看着什么东西画画对我来说是常有的事喔?我这个人一碰上人体就会分不清东西南北」
「啊啊,在网上找能成为模特的图吗」
「就算不用那种方法,不是还有自己的身体嘛」
「诶?」
「自己选姿势,自己拍照片,然后看着照片画。……要看吗?」
「……不看」
「那真是太好了。毕竟都是无码呢」
她到底想画什么啊。话说回来,不方便就不要问啊。
「在那里放着的试衣镜,以前基本也只有拍素材才用上一下呢~。自从接受了南同学的教育之后倒也偶尔会发挥一下它本该发挥的功能就是了」
在这块墙边的穿衣镜前,东头到底是以什么打扮出镜的呢……我稍微想象了一下。
在房间里一个人,她作出离谱的姿态,摆出离谱的手势,用手机拍向试衣镜——
——够了够了。停下停下,别想了别想了。
一旦把东头代入这种想象之中,我就会有一种严重的罪恶感——大概是因为只要我有意就能让想象成真的缘故,让没有做出这种选择的我产生了一种自我否定的情感也说不定。
就算我现在撤回那时告白的答复,东头也一定会欣然接受吧。
哪怕那一天真的到来——那也不该是怀着邪念去撤回的事。
「唔呵呵,水斗同学的身体……」
……尽管对面的人完全是邪念的象征。
「真是苗条到带有美感的体型呢—。纤细的手指,就好像少女漫里蹦出来的一样」
「只是没有肌肉而已。脱了衣服就骨瘦如柴啦」
「嗯……那我就帮你加点东西吧」
「……喂。给我等等。我是穿着衣服的吧?」
「衣服很难画嘛」
「喂!」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画那种需要打码的货色啦!……你要是愿意献身给我看看资料的话就两说了」
「看个鬼啊!」
「嘁~」
东头一脸遗憾地撅着嘴。这货是认真的吗……。
嘴上说个不停,东头手中的画笔却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她看上去真的很开心。回想起来,当初拿我当模特大拍特拍的结女也是这副模样来着,让我凹出这个那个的姿势究竟哪里有意思了。
「……你们一个个的,癖好还真是有够与众不同啊……」
我随口一说,东头抬起了头,
「很遗憾我并不明白这到底奇怪在哪了,毕竟咱这是初恋嘛」
「早说了不要自然而然地把这种话讲出口啦很吓人的哎」
「那么说出这番话的水斗同学,你有过喜欢的女孩子么?」
东头开口问道——与此同时,她面对着平板电脑的画面,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未停,就如同是在和朋友的杂谈之中,提出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一般。
「你不在意吗?」——我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我认识的东头伊佐奈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没有。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诶~?为什么要说谎啦?我可还记得哦——我向你告白的时候,你是这么说的吧。『有一个人,已经独占了我心中的席位』」
「……………………」
「我当时就在想这说法有点奇怪,但这说白了不就是在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嘛」
至今为止,我都从未确认过,东头究竟有多么准确地捕捉到了我当初那一番答复的意味。
搞不好东头根本没有在意这样的细枝末节——我的内心深处,怀揣着这么一丝微末的期望。
不过嘛……果然不可能有这么一回事啊。
「……不。我没有喜欢的人……现在」
「现在?」
「…………你就这么想问吗?」
「那当然啦!我可是一直都有点在意呢!」
「合着才有点在意啊。你倒是给我超级在意一下啊。话说你这么想问倒是在那时候当场问我啊」
「当时哪里顾得上这些啦我这边当初可是差一步就失恋了哎!」
「不对,好像是啊。抱歉。……也对,这事也不能瞒着你不说呢。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发火哦?」
「哈?」
在一脸疑惑的东头面前,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初中的时候——我,交过一个女朋友」
至今为止,我从未向他人诉说过的。
那一段尘封的往事,从我的口中道出。
东头的笔了下来。
她僵硬地抬起了头。
「……嘿嗄?」
经过卫星转播般的延迟后,东头开了口。
「女……女朋友?」
「是」
「恋人?」
「对」
「水斗同学的?」
「就是这样」
东头的嘴像鱼一样一张一合——
「你——你骗人!!」
她从床上一直后退,直到背贴上了墙壁。
「像,像水斗同学这种,阿,阿宅!居,居然有女朋友……!居然交到了女朋友……!!」
「这是向我告白的人说的话吗」
「……啊。确实……」
东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我还以为她会生气呢。因为东头一直都把我当成同类——想必她一直都以为我和她一样,都度过了一段寂寞的初中时光吧。我之所以一直瞒着她,也有不忍背叛她的这份心情的一份原因。
「这样啊……水斗同学,交过女朋友……我有点被打击到……」
「只是觉得『有点』真是太好了呢」
「我还以为一定是『那个借了我橡皮擦的女孩子让我迟迟无法忘怀』之类的恶心故事呢」
「你把你自己迷上的男人当成怎样的家伙了你……」
让这种程度的异性坐上自己心中的头把交椅的家伙可不是糟糕透了么。
慢慢地,东头重新开始了动笔,
「『有过』也就是说……已经分手了?」
「对。毕业的时候。……实际上在毕业前半年就已经是分手状态了」
「嗯~……从水斗同学口中听到这般真实的故事,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要是真的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就打住吧」
「也是呢。请你别说了」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回复我『没有的事』吗。
「嗯……原来如此呀~……所以就是因为那个前女友才把我给甩了是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
「总之,你到
现在还对那位前女友念念不忘对吧」
「呜咕」
「还真是痴心不改呢~」
「……没,没有……」
「你真的,」
一瞬间。
东头低下了头,她的双眼,看上去有些黯然失色。
「……很喜欢她呢」
蕴藏在视线里的,是显而易见的羡慕之情。
羡慕着那个素未谋面的人,渴望着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存在。
「我猜,水斗同学肯定是很温柔、很周到地对待了那个女朋友……就和少女漫里的英雄般察觉一切,又无微不至——」
笔再次停了下来。
她带着怀念的表情,抬起了头。
「…………啊啊…………」
轻叹一口气,
「…………真的,好恶心…………」
「喂」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重新品味失恋的苦涩么。
「不,但是,真的很恶心啊。对女生温柔的水斗同学根本就是OOC嘛,是错误解读嘛」
「虽然现在看来也的确是这样没错啦……!」
「不然就对我试试呗(笑)」
「你这语气完全就是个爱欺负人的小孩哎!」
试试就试试!你个混账女人可别又爱上我了!
虽然还在做模特,但是被挑衅到这个地步我怎么可能还坐的住。我从座位上起身,坐到了东头所在的床的边缘。
东头看着平板的画面。我一下子把手伸向了她的脸,轻抚她的刘海。
「……嗯……」
「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吧」
我回忆着过去的种种过往,同时靠近东头的脸,努出温柔的嗓音说道。
「难得生得这么可爱。……不要藏着掖着」
东头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目光闪烁不止。
然后——
「——噗!」
瞬间笑出了声后,连忙捂住了嘴。
「啊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不准爆笑!!」
我出手制裁了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东头。
冷静下来想想确实就像是在搞笑一样没错啦!但当时的我还是说得很认真的哎!啊啊好想死一死啊!
「哈~……哈~……啊啊,笑死我了。要不你再试试呗(笑)」
「滚!!」
「水斗同学还是比较适合不坦率的独行侠角色呢。不过刚才那个作为ASMR还真可以有。哪天真要做的时候还麻烦你就按那种感觉来哈」
「做你个大头鬼啊!!」
东头的脸上依旧含笑,一下子迫近到我的面前。
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嘴贴着我的耳朵。
「(……水斗同学,生得可比我要好看多了喔?)」
「呜咕……!!」
「啊,我猜中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的女朋友是这样的感觉啊。这对话真是有够蠢的哈」
「吵死啦!但凡情侣全都蠢成这样!」
「哈哈。嗯,那么接下来呢~……」
「差不多可以了吧!好恶心哎!」
「呜嘎——!」
我强行剥开了东头,抓着她的肩膀,就这么把她压在了床上。
被我压住后,东头便「哈!」的一声,装模作样地作恍然大悟状。
「既然水斗同学已经交过了女朋友……难不成,你已经有经验了……!?」
「……没有。还没走到那一步」
「啊~,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啊……」
「才不是!看来唯独这一点我得跟你好好解释一下了。我拒绝你是出于种种原因综合考量下来的结果,才不是因为我对那个女人念念不——」
「啊」
东头像被什么牵引着一样,猛然甩头看向了旁边。
把东头按在床上的我,也朝同样的方向看去。
「……………………」
房间的门开了一道缝。
一双眼睛透过那个缝隙,正偷偷地看着在床上的我们。
是凪虎女士。
「……干得漂亮,伊佐奈。但是该戴的还是要给我戴好」
语毕,凪虎女士轻轻地从门缝外往房间里丢了个小盒子进来。
那个玩意儿——说得高情商一点就是,那个……深夜的塑料薄膜,或者说……。
「想生米煮成熟饭还是为时尚早了点。就酱。加油干吧」
凪虎女士丢下这句话,随即便关上了门。
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嗯~……?」
东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丢进来的小盒子。……等等?这家伙,难道说……?
东头从我的身体下面溜走,在床上一路爬了过去,然后捡起了那个小盒子。
「这是啥——……啊!?这不是!」
东头一脸问号地检查完盒子,兴高采烈地拿给我看。
「水斗同学你看!这个,就是那个啊!戴在那个上面的那个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呢!呜哇~原来是长这样的呀。呜哇~……」
「……是啊」
东头好像没听到我尴尬的回应,麻利地拆开了小盒子。我没来得及阻止,她就从几个连在一起的四方型袋子里拆了一个下来,
「水斗同学,快看!……。唔姆。先摆个本子的封面!」
「住手啊笨蛋!!」
「啊痛!」
我以最快的速度敲了东头的头,四方型的袋子从她的嘴边掉了下来。
这货今天到底要越过几次红线才能满足啊。
「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明明住下来就好了嘛~。我妈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我才没有神经大条到在第一次拜访的家里留宿」
我对着送我到公寓大门的东头这么说道。
结果在那之后,凪虎女士半逼着留在她家吃完了晚饭,甚至一度还让我去洗澡。眼看着照这节奏下去我今天怕是连家都回不去了,我便连忙逃了出来。
睡衣外头仅仅披了一件线衣的东头摩挲着自己的上臂,
「欢迎你下次再来喔」
「这个嘛。……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我希望能在你家里没人的时候来」
「嘿~,讨厌~,好色哦~」
「你故作害羞的套路还真是有够单调的」
东头用开襟线衣的袖子遮住嘴角,轻轻地笑着。
「下次我们打游戏吧。我妈那里有恐怖游戏。好想看水斗同学害怕的模样」
「我对那种类型的游戏可是免疫力很蛮高的」
「是吗,当真如此吗。戴着VR看到手被砍下来之后你还能说出同样的话吗」
「真的么。你居然有VR设备吗。……说真的,我真有点兴趣」
「有一对爱玩游戏的双亲可好啦。我的零花钱怎么够买那么贵的东西~」
东头轻轻晃动着的身子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兴奋之意,见状,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果然,只要我依然是我,东头就一直都会是东头吧。
不论是告白与回应,是分手与被甩,亦或是喜欢与讨厌,这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我们没有因一时的糊涂而迷失自我。
「到家的时候给我发一条LINE报个平安喔」
「知道了。有那个心情我就发」
「嘴上你这么说~,还不是100%会回复我的嘛~」
「还不是因为只要只读不回你马上就会拿哭丧脸的表情包轰炸我?」
东头嘿嘿地笑着。
我们,这样就好。
◆ 伊理戸结女 ◆
玄关传来开门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了。
晚饭后,在起居室里一直坐立不安的我,快步走到走廊上。
水斗刚好在玄关脱鞋。
「喂!」
「……嗯?啊,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不对!」
「你怎么了」
「都这个时间了你去哪了?吃完了晚饭才回来,老妈也一脸坏笑,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发生在水斗的身上。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只是去找川波同学玩,顺便还一起吃了顿饭而已,但我却无法打消那份不祥的预感。
毕竟妈妈可是笑成了那样啊。意味深长地一直笑个不停啊。
无视我的焦躁,水斗飞快地逃到走廊上,
「我去东头家了」
他一脸轻松地告诉了我。
……诶?
「毕竟东头那家伙天天混迹在我们这边,她的父母亲就提出至少让他们给我们家问个好。只是我实在没想到这一去连晚饭都会被留在那边吃——啊,对了」
在我僵住不动的时候,水斗一下子擦过我身旁,打开了起居室的门。
「由仁阿姨,老爸,你们在吗」
「啊,水斗,欢迎回家~。什么事呀~?」
「东头的父母想过来打个招呼。问一下哪天方便」
「哎呀!也是呢,稍微等我
一下哦。哪天有空呢——」
眼看着妈妈取出手机确认起了日程表,焦躁感爬遍了我的全身。
「等,等,等,等下……!」
「嗯?」
从后面抓住水斗的肩膀后,他惊讶地转过头看向了我。
「你在想什么啊……!?你忘了现在妈妈他们把东头当成你的什么人了么……!?」
妈妈他们都认为东头是水斗的女朋友。
那个误会,万一让东头的家里人都知道了的话……!
「……啊——」
水斗有些尴尬地错开了视线,
「关于这一点啊……」
「诶?什么?什么?我不想听!」
「大概,已经没救了」
从水斗那的语气来看,他似乎是已经放弃了。
也没有再问他原因的必要了。
也就是说,东头同学的家人也已经认可了他们的关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为什么东头同学的攻关能攻得比和他同居的我还要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