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1.如今,和变态学长——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kuraiyami

“如果这样能感觉到幸福的话,我也可以拿学长的脸玩牛头犬游戏吗?”

“晚一点吧。”

“晚一点是什么时候?

“很久以后吧,等筒隐拿回自己的真心,一定会有机会的。”

摘自横寺笔记一卷

本质上讲,读书这种行为和做爱很像。

我要是这样主张,放到最近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被骂脑子有病啦,非常失礼啦,赶紧谢罪啦,被PC棒(注1)暴打一顿啦,在全国一同排斥变态运动的大义名分之下,被推上大炎上嘉年华的风口浪尖之上吧,可我并不是在胡说八道。

注1:PC棒,political correctness(政治正确),有一种说法指出,特朗普竞选胜利的理由之一,就是反对“政治正确”,而PC棒也可以理解为“敲打那些叫嚣政治正确的人的棒子”。这儿就是单纯玩梗而已。

说认真的,我觉得读书这件事,就是情交的一种。

追逐着平面上的文字,将记载于其中的事物,在自己的大脑中三次元地描绘出来。

无论写手的文章力多么缜密,哪怕信息列举得再怎么细腻,读者所接收的景色一定还是千差万别的。就算读同样一篇只描写一颗鸡蛋的文章,也绝对不可能想象出同样的圆形。

读者可以伴随着特别的快感,亲手创造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作者提供的可能性之卵,同自己固有的想象力相结合,便可以诞生全新的世界。

换句话说,这就是未知生命的诞生仪式。

“所以说呀,月子妹妹”

“是”

“我和你本质上相当于已经连战半天啦!毕竟我们一直在读你写的笔记嘛。做爱!几乎就是做爱!和月子妹妹充满爱的共同作业!”

“你真是个脑子超级有病的变态耶。小心我召开记者见面会告你哦”

“啊啊要生了!要出生了!吸吸呼!啊我现在要产下月子妹妹的卵啦啊啊啊啊噢噢噢噢!”

“看来已经没救了。学长在所有层面上都在小瞧我。必须以正义之名烧到寸草不生为止”

筒隐用糅杂了轻蔑、达观与怜悯的,都没法用画表现出来的冰冷眼神看着我。

具体是怎样一种表情呢,希望各位自行想象一下。读者有多少,不同的月子妹妹就有多少,来生下只属于你的迷你月子吧!

“真是的。真是个百年之恋都能一下子给你浇灭的变态”

筒隐长叹一口气,拍走膝盖上的草站起身来。

她稍微伸伸腰,活动下紧绷的身体,然后瞟了我一眼。

“差不多读完了吗”

“嗯。非常有趣。你的这份心情,我会负起责任地养大的”

“真是个执拗地想造人的变态……”

夏日的夕阳时分,一本杉之丘上刮着舒爽的风。外国的政治家曾说过,幸福的诀窍便是出去野餐。

因此我们才一直坐在这里,悠悠闲闲地读着笔记。仿佛是一场完美野餐的延续。

横寺笔记。

指的是筒隐月子将自己眼中的横寺阳人逐一记下,足足十一卷的笔记。它尽量准确地罗列事实,是一部排除月子妹妹的主观观点、贴近我本人的感情与视角的鸿篇巨著。

……嘛,偶尔还是有些会让人吐槽“这块是不是作者的性癖?”的地方。横寺阳人太爱管女孩子闲事的问题相当严重。

比方说。

首先在初夏时节,我和筒隐怀着各自的烦恼向不笑猫像祈祷,随即被卷入围绕真心话与场面话的麻烦事当中。

“记得你当初还不分昼夜地强行推倒过我吧”

“客观上讲那显然是事故,可就因为大肆添油加醋一番横寺阳人的心理描写之后,读上去才像是仅仅出于卑劣的兽欲而做出的劣行。好一个叙事技巧……”

“真是遗憾。变态学长在推倒我的时候是乐在其中的。这才是正典,这才是事实。一次史料的记载是绝对的”

“……深深感到历史研究的无力”

在两个人奋斗的过程当中,得知了超喜欢动物的大小姐——小豆梓的秘密。虽然我从她身上取回了场面话,但筒隐却把自己真心的笑容送给了姐姐。

那时我就在想,一定要让筒隐再一次露出笑颜。

之后,暑假结束,一场大型台风袭来。

被困在筒隐家古老又宽敞的独户房中后,我与镇坐在仓库中的,筒隐本家本元的猫像相遇了。

“虽然看了裸体也被看裸体,还被卷在席子里过,不过最后能和钢铁小姐——你姐姐搞好关系,真是太好了”

“原来在学长所在国家的语言里”

“嗯?”

“名为搞好关系的事件,是和接吻这种行为捆绑发售的呀。哼。哼哼”

“等,等下,才不是呢!市役所那件事是事故好吧!?钢铁小姐当时也是蒙在鼓里的,所以不算数,不算数!”

“……晚熟的姐姐难得主动出击一次,你这种说法太过分了”

“能不要同时摆出温柔妹妹的脸和气鼓鼓的脸吗!?”

席卷世界的台风,其实是月子妹妹引来的。

筒隐家里只剩我们二人,而通过那份沉积的孤寂,我们学会了如何更好地相处下去。

身为教会圣歌队一员的艾米也不能落下。

她称呼我大哥哥,见到我就会飞扑到我身上,是个如地中海阳光般明媚的女孩。当她嬉笑着登场的同时,我们高中的校园便化为了意大利名胜古迹的样子。

“幸福的王子就是在这座吊着大钟的高高钟楼上,和燕子公主幸福地接吻的吧。可喜可贺,happyend”

“当初真心被逼的有点紧,好在事情圆满收场了”

“是呀。那是为了把坏蛋猫神从小梓身体里赶走对吧。绝对不是出于变态学长的私利私欲对吧。”

“月子妹妹?”

“之前是姐姐,这次是小梓。本来这种情况已经违反了第一位保护法,应该立马逮捕隔离监禁才对的。我只是出于善意,才勉强在最高法院上判你个缓刑,真是走运呢王子大人”

“月子妹妹?我们读的好像不是一本书吧?”

引起这种事态的,并非捣怪南瓜精艾米。

犯人是我——过去的横寺阳人,猫神嗤笑道。

横寺阳人的记忆有如被虫子啃过般,千疮百孔。

和钢铁小姐、副部长玩过双六游戏,也和月子妹妹、小豆梓她们去游乐场玩过。

之后,我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筒隐家的母亲——司阿姨还活着的十年前的世界。回到了年幼聪慧的钢铁小姐,宛如幼兽的月子妹妹,以及虽然幼小却有着坚强的心的我,所在的那个筒隐家中。

然后,横寺阳人重新体验了丧失“回忆”的理由。

“结果,我果然还是喜欢司阿姨呀……”

“不是‘你’,而是‘你也’才对。大家都最喜欢母亲了”

“……嗯,说的也是”

“真正重要的事物,并非留存在脑中,而是心里”

这句留在笔记中的话语,无论对我来说还是对月子妹妹而言,应该同时也是某种愿望吧。

修学旅行去了中部地区的善行寺和兔隐村。

身为田径部下任部长的舞牧麻衣即小麻衣,她的朋友和气小姐,小豆梓,加上我的四人一组,外加跟过来的月子妹妹五个人,形成了稀有的组合。

然后,我一不小心和小麻衣互换了身体。

“愉悦又羞耻的铁板事件!和月子妹妹她们在大浴场大发情!开玩笑啦开玩笑!”

“……太差劲了”

“哎呀,说的是呀,刚才说的话我也觉得——”

“不但没注意到学长交换身体的事情,还被小梓狠狠揍了一顿……我真的太差劲了”

“咦,月子妹妹?”

“明明我才是第一位的,却偏偏又是最笨拙的……”

“月子妹妹的暗黑大门打开了!稳住,稳住”

“我……第一……我……呜……”

经过很多事情后,我和副部长成为了朋友。

不论什么样的家伙,都多多少少怀揣着烦恼,却又依然想尽办法继续前行。这是理所当然的。

圣诞节在小豆梓家过,新年参拜则是在筒隐家附近的神社里度过的。

除了有着奇怪眼神的危险分子缠在我身边之外,这个年末年初过得还算安稳,也就挑战大学考试的钢铁小姐稍微出了点乱子。

“我,我只是,只是偶然在神社碰见学长的。才没有‘缠在你身边’什么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危险分子’指的是你自己啊月子妹妹!?”

“……不是就好。我可是好好成长了的。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也能够自立的。”

“……哦,嗯。对呀。你的确想要改变来着”

自修学旅行以来关系僵硬的月子妹妹和小豆梓,也在不知不觉中重归于好了。

真是太好了。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也做不到。

——仿佛不被需要一般。

所以,我变得想要被别人需要了。

从和司阿姨一起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想成为能够帮助他人的英雄。我想要去支持那些在对岸受苦的人。就像幸福的王子那样。

受艾米爸爸引导而生出的黑影,用我的身体,替我解决了所有问题。

“就算不做这些事,学长依旧是学长”

“说的也是”

“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一如既往就好”

“说的也是”

“……可是,学长其实并非这么想吧”

“……抱歉”

在马拉松大会上,我和黑影合为一体,然而我和月子妹妹之间,也出现了决定性的龟裂。

并且还有一件事。钢铁小姐开始感冒了。

于是,轮回开始了。

无论重试多少次,钢铁小姐都会倒下,横寺阳人都会选择牺牲自我。借助笔记,只有月子妹妹的记忆保持了下来。

如此残酷的轮回持续了几十次,这期间,孤独的战士尝试着帮助我们,然后失望,诀别,绝望,最后渐渐崩溃。

期望轮回的,是艾米爸爸(和猫神)。

他为了引来对筒隐家而言理想的世界而不断掷出骰子,然而他在第九十九回时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不光艾米小姐,连男人都要强行吃掉,真是个不知收敛情欲的变态耶”

“犯下错误不是这个意思啊……”

“然而野兽般的学长放纵欲望袭击上去可是事实。你是犯罪嫌疑人”

“不是!完全不对好吗!我只是单纯假定猫神是可爱的女孩子,在此基础上,为了采取最为有效的手段,才别无选择地把它凌辱到哭而已好吗”

“无法无天,该判极刑”

和哭花脸的猫神酱进行了一番绅士的交流后,我们再次回到过去。

为了将一切重新来过。

等待我们的是小孩子的肉体。

在给天才幼女钢铁酱和迷你迷你小麻衣的暖洋洋咕噜噜大战争做仲裁,帮刚搬家的小梓和青梅竹马恢复关系的过程中,我几乎忘却了自我。

“真是的。虽然我知道你的意识被自己这副小巧的身躯侵食了,可你还是太闹腾了点啊学长”

“而没有被侵食掉的月子妹妹,则是以坚固的意志,伪装成5岁身5岁脑,好好享受了一把5岁儿生活对吧……?”

“……绝无此事。请出示证据”

“E,evidence?”

“对于sensitive的matter,就应该fact-base,drastic地做commitment才对。这是针对变态学长案子的商业基本”

“听不太懂,不过把变态变成业务的月子妹妹,感觉有点兴奋呀”

“这想法真是失礼。那时学长似乎彻底变成小孩子了,所以我只得不情愿地陪着你做这做那罢了”

“唔,什么锅配什么盖儿……”

——要是能永远像这样亲亲热热下去就好了。

当然,事与愿违。

司阿姨病倒,做医生的小豆爸爸帮了大忙,艾米爸爸也很热心地给我们送礼——

我们得以知晓。

其实根本就没有坏人。

到头来,筒隐家的问题,钢铁小姐生病的原因,整个故事的基干,全都在命不久矣的司阿姨身上。

过于担忧女儿们的未来,以至于祈求绝望而非希望的母亲。

她在最后,为我许下了愿望。

是她,让渴望被他人需要的横寺阳人,让不断剥离自己珠宝首饰的幸福王子,得到了解脱。

然后,世界翻然一新。

一切都被重置。

一路走来的历史,和将要踏上的未来,发生了决定性的分隔。

我得以和最爱的家人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泡在其他人家中,也没有为真心与体面话烦恼。

和母亲一样为疾病所苦的女孩子,和青梅竹马别离的女孩子,从国外引来惨遭翻弄的女孩子,大家都不在了。

所有人都平稳地生活着,偶尔会为了寻觅内心的空隙而在街上彷徨,为淡梦的残片而感到满足。

在一本杉之丘上,和绑着尾辫的女孩子永远地擦身而过——

本来会是这样。

“不会让你说再见的。才不会让你忘记”

在山丘上仁王立的月子妹妹,顽固地说道。

她把一本日记紧紧地抱在胸前,仿佛那是维系她与世界、以及与某个人的缘一般。我们的回忆,全都浓缩其中。

“可这本横寺笔记,肯定被著述者凭兴趣添油加醋过了!真正的我应该更加绅士些才对!我才不会对小女孩性骚扰呢!”

“哎哟哟。请继续”

“也就是说,按照逻辑而言,妹子被我推倒后,就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已经是出色的女士了对吧。打起自信来!去掉法律的保护!和绅士的我自由地造小孩!”

“是哪个嘴巴说的?是这张嘴么。真是个说话难听的家伙”

我的脸颊被她揪住了。力用得还挺猛。啊啊我超喜欢这种的!

“真是的——”

月子妹妹的叹息,转眼便被吹散了。

一本杉之丘上,晚风拂过。

她标志性的尾发,随着风儿摇曳不止。而那随风轻舞的制服裙摆,则是被她用单手牢牢压住,仿佛在告诫某个看客。

“哎,也许这就是学长吧。学长一直是这样的人,而我也一直‘真是的真是的’说个不停”

她用纤细柔软的手指,抚摸着我那刚刚被她揪过的脸颊。

似是在仔细地确认我的轮廓,以及我的姿形。

她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正从上方盯着坐在地上的我。她的脸凑近过来,仿佛额与额,鼻与鼻,下巴与下巴都要贴到一起。

“吵架、和好,帮助、被帮助,伸出手来、拉近距离,并肩前行、看着同一个地方”

我听到她鼻子的声音。

她似是在细细品味我的气味,以及我的气息。

近在咫尺的筒隐,一副冷淡的表情。而她却又发着撒娇的声音,朝我蹭了过来。

她既像一只见到新鲜事物而不可思议的小猫咪,又像一个为时隔许久又回到手中的宝物而欣喜若狂的小孩子。

“我们也许就是像这样,花了漫长的时间同彼此相处吧”

“……在别的世界里?”

“在确实存在过的世界里”

到处都很小,唯独眼睛很大的女孩。

内心强大而又好强,喜欢顾虑却又我行我素,富有行动力却十分笨拙。可爱无比,令人怜爱。

筒隐月子的一切,我都清楚。

当然。

这些全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和现在的我没有半点关系。上面那些事情,我从未经历过。

然而正如筒隐所说,这些都是确实存在过的。

我的内心告诉我。

重要的东西不在脑中,而在心里——正如过去司阿姨所说的那样。

这是由祈愿而诞生的故事。为了某个重要的人而祈愿的人的故事,我们已经连续读了十几卷了。

一本杉之丘上又刮起了强风。

笔记的书页翻动起来,夹在其中的枯叶不知飞向了何方。月子妹妹将手伸向虚空

“……啊嚏”

却也只留下一小声喷嚏。

回过神来,夕阳业已西沉,淡淡的余晖之中,青色愈来愈浓。如剪影般延伸着的,一本杉之丘的轮廓,渐渐地与花草融为一体,宣告着全新夜晚的到来。

“月子妹妹,差不多回去吧?”

“回哪里呢”

“回我们的居所”

“……也是。我们回去吧”

月子妹妹握住我伸出的手

我们牵着手,依偎着彼此,走下那令人怀念的,夏天的山丘。

读书的时间已经结束。

接下来,我们必须推进现实的时间。

为了一点点地想起,重要的事情,以及重要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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