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二一〇五三八〇外门居住区域,三六〇工房。
「…………顺利让对方过来了吗,黑兔?」
「似乎是成功了呢,仁少爷。」
看起来年约十五、六岁,被称作黑兔的兔耳少女缩了缩肩膀,以不正经的态度回答。
她身旁那名瘦小身体上套着松垮垮长袍的年幼少年叹了口气。
黑兔抬起那双由煽情迷你裙与吊带袜覆盖住的美丽长腿换了个姿势,将食指举到粉嫩唇边,继续追加说明:
「嗯~总之接下来就是所谓的听天由命吧?太悲观不是件好事喔。表面上,必须把这里伪装成一个很棒的地方呢。『其实我们的共同体已经来到全面崩坏的末期,走投无路了』!老实传达这个事实虽然容易,但是人家认为,这种做法也会让他们对于是否加入产生戒心!」
看着黑兔一下握拳一下比手画脚,不断变换表情奋力主张,少年像是同意般点了点头。
「虽然什么都交给你实在过意不去……不过,可以麻烦你去迎接他们吗?」
「包在人家身上。」
咚!黑兔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当她伸手准备打开「工房」大门时,少年以不安的语气开口追问:
「他们的来访……能够拯救我们的共同体吗?」
「……不知道。不过『主办者』说,可以保证一件事。」
说到这边,黑兔猛然一转身,让裙摆随之飞舞。
接着她像是恶作剧般地露出了淘气的笑容:
「那就是……他们三人是在人类中,最高等级的『恩赐』拥有者喔。」
*
「喵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小姐~~~~~~~~!」
从上空四千公尺处落下的三人一猫,穿过了好几层事先铺设在着陆位置,类似缓冲材质的薄薄水膜之后,一个个摔进了湖里。
「呀!」
「哇!」
哗啦!落水。虽然水膜减缓了下坠的力道让三人不至于受伤,然而和耀一起掉下来的三毛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耀急忙把它抱进怀中,将它带上水面。
「……还好吧?」
「还……还以为会死喵呜……!」
虽然话还讲得不是很清楚,但确认三毛猫平安的耀松了口气。
其他两人一边迅速爬上陆地,同时各自忿忿不平地口出恶言谩骂:
「真……真不敢相信!没想到不但强制把人硬拖来,最后还丢进半空中!」
「同右,混账!一个不好,可是会当场game over啊!被召唤进石头里面还比较亲切。」
「……不,要是被召唤进石头里面不就无法动弹了吗?」
「对我来说不成问题。」
「是吗?还真是自我呢。」
两名男女彼此「哼!」了一声后,抓起衣服下摆扭去水分。耀也跟在他们身后爬上岸边,同样扭起衣服,三毛猫则在她身边摇晃全身甩干水气。继续挤着衣服的耀开口说道:
「这里是……哪里呢?」
「谁知道。不过既然看得到类似世界尽头的地方,可能是在哪只大乌龟的背上吧?」
十六夜回答了耀的疑问。无论是哪里,这里的确是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随便挤完衣服水分的逆回十六夜伸手把自己那头有些乱翘的头发往上拨,开口说道:
「虽然我认为绝对没错,不过还是确认一下。你们两个家伙不会也收到了奇怪的信吧?」
「是没错啦,不过首先你得改掉用『家伙』称呼别人的语气——我叫久远飞鸟,以后要注意一点。那么,那边那位抱着猫咪的是?」
「……我叫春日部耀,以下同前文。」
「是吗,请多指教,春日部同学。最后,似乎很野蛮也很凶暴的你是?」
「谢谢你高傲的自我介绍喔。如你所见,我是野蛮又凶暴的逆回十六夜。由于我是个粗鲁又凶恶还信奉快乐主义的全方位废人,还请大小姐遵照用法用量,以适切的态度来对我吧。」
「是吗?要是你能给我本使用说明书,我再考虑看看吧,十六夜同学。」
「哈哈,真的吗?我下次会弄出一本来,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大小姐。」
打心底放声大笑的逆回十六夜。
以傲慢态度别过脸的久远飞鸟。
装作事不关己和不感兴趣的春日部耀。
躲在暗处观察他们的黑兔心想:
(呜哇……怎么好像都是些问题儿童呢……)
虽然身为召唤他们的罪魁祸首还讲这种话有点那个……不过实在无法客观想象他们彼此合作的样子。黑兔忧郁地重重叹了口气。
*
十六夜烦躁地开口说道:
「是说,被叫来是无所谓啦……但是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这种情况下,该有个人出来说明一下邀请函上写的『箱庭』是什么东西吧?」
「是呀,在没有任何说明的情况下,想行动也无法行动呢。」
「……我认为,身处这种情况还可以冷静成这样也很奇怪啦。」
(没错!)
黑兔偷偷地在内心吐槽。
要是他们几个能更惊慌一点,自己要出面也比较容易些,然而由于现场气氛实在过于冷静,让黑兔实在无法抓准现身的最佳时机。
(算了,继续烦恼也无济于事,还是在他们爆发出更多不满前下定决心吧。)
看到他们三人各自大发牢骚的样子让黑兔几乎心生恐惧,然而现在只能忍耐。
这时,十六夜突然叹着气低声嘟囔道:
「——没办法,既然这样,要不要干脆去问躲在那里的那个家伙?」
躲在暗处的黑兔就像是心脏被捏住般地整个人跳了起来。
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黑兔身上。
「什么嘛,原来你也察觉到了?」
「当然,玩躲猫猫我可还没输过喔?我看那个抱着猫的家伙也早就发现了吧?」
「像那样待在顺风处,就算不想知道也会发现。」
「……喔?你这家伙还挺有趣的嘛。」
十六夜笑得轻浮,眼里却不带笑意。三人为了发泄遭受不合理召集引起的怨气,纷纷将带着杀气的冰冷视线转向黑兔。黑兔有些畏缩。
「别……别这样嘛,三位!被那种跟狼一样恐怖的表情看着,人家会死掉喔!没错,没错,自古以来孤独和恶狼就是兔子的天敌。要是各位可以看在人家这种脆弱心脏的分上,在此和平地听人家讲一席话,就太令人高兴了呢!」
「不要。」
「驳回。」
「我拒绝。」
「啊哈!真是毫无商量的余地呀?」
黑兔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不过她的视线依然冷静地评价着眼前的三人。
(胆量及格。这个状况下还能说NO的强硬态度值得评价。不过,缺点就是不好对付。)
黑兔一边开着玩笑,同时也冷静地思索着该怎么应对三人才好——这时,一脸不可思议的春日部耀站到黑兔身旁,一把抓住黑色兔耳的底部。
「嘿!」
「呀啊!」
用力一扯。
「请……请等一下!如果只是想摸摸看人家还可以默默接受,但是才刚见面就毫不客气地要拔人家的美妙耳朵,您到底在想什么啊!」
「是好奇心导致的行动。」
「随性也该有点分寸!」
「喔?这个兔耳是真的吗?」
这次换成十六夜从右边抓住耳朵扯了一下。
「……那我也试试。」
「请……请等一下——!」
然后是飞鸟从左边动手。被两人分别从左右全力拉扯耳朵的黑兔发出了听不懂在喊什么的惨叫,在附近形成了一波波的回声。
*
「——太……太不合理,太不合理了。没想到光是要让三位听人家说明,就花了快一个小时。所谓的班级崩坏肯定就是指这种状况。」
「怎样都好,总之快点继续吧。」
黑兔眼里虽然含着一半真心想哭的泪水,但总算成功制造出让他们愿意听自己说话的状况。三人都在黑兔前方的湖边坐了下来,以「先听听她讲什么再说」这程度的样子竖起耳朵。
黑兔重新振作起精神,咳了一声之后张开双手。
「那么可以了吗?三位。人家要讲出制式发言啰?要说啰?好!要说了!欢迎光临『箱庭的世界』!我等就是想向三位简报唯有获得恩赐者才有资格参加『恩赐游戏』,才会召唤三位至此!」
「恩赐游戏?」
「是的!三位想必早就已经察觉自己不是普通的人类!这份特异的力量,是来自各式各样的修罗神佛、恶魔、精灵和星辰赐予的恩惠。而『恩赐游戏』,就是使用这份『恩惠』彼此竞争的游戏。至于这个『箱庭世界』,则是为了让拥有强大力量的恩赐持有者能过得有趣又愉快而创造出来的舞台!」
黑兔张开双手宣传着箱庭世界,飞鸟则为了提问举起手来。
「首先
从基本问题开始可以吗?你口中的『我等』是包括你的哪些人?」
「YES!当从异世界被召唤来此的恩赐持有者想在箱庭展开生活时,必定得隶属于为数众多的『共同体』之一?」
「我不要。」
「必定得隶属于其中之一!此外『恩赐游戏』的构造非常单纯!就是赢家将可以获得游戏『主办者』提供的奖品!」
「……『主办者』是谁?」
「形形色色!有时候是闲着没事做的修罗神佛打着考验人类的名义举办游戏,也有集团会为了炫耀共同体的力量独自举办。以特征来说,前者虽然大部分都可以自由参加,然而不愧是由修罗神佛担任『主办者』,因此许多游戏都残酷又困难,应该也会造成生命危险吧。当然,报酬也相对丰厚。虽然最后还是要由『主办者』决定,不过获得新『恩赐』也不是梦想!
至于后者,要参加必须自行准备筹码。而且采取参加者一日一败退,就必须把所有筹码送给『主办者』旗下共同体的制度。」
「后者相当庸俗呢……筹码是指什么?」
「这也是形形色色!贵重物品、土地、利权、名誉、人类……甚至可以拿恩赐作为彼此的赌注。只要从他人手中夺取新才能,就可以挑战难度更高的恩赐游戏吧。只不过,万一在以恩赐为赌注的战斗中落败,那当然——就会失去自身原有的才能,请事先理解。」
黑兔那极为可爱的笑容里露出一抹黑影。
面对这可以认定是在挑衅的笑容,飞鸟也以像是在挑衅的语气发问:
「是吗,那么最后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请说?」
「游戏本身要怎样才会开始?」
「除了共同体之间的游戏外,其他都只要在各自的期限内登记就OK!连商店街里的商店也会举办小规模的游戏,如果有兴趣的话请去参加看看!」
听到黑兔这段话,飞鸟挑起一边眉毛。
「……换句话说,所谓的『恩赐游戏』等于是这个世界的法律,这样想对吗?」
喔?黑兔吓了一跳。
「喔喔?您真敏锐呢!不过那有八成正确两成错误。在我等的世界里,同样禁止强盗或偷窃,也存在着使用贵重物品以物易物。利用恩赐犯罪更是罪不可赦!这种违法的家伙一个个都会受到处罚——不过!『恩赐游戏』的本质却完全相反!是一种『赢家可以获得一切』的单方面制度。换句话说,只要完成店家提出的游戏,就连放在店面的商品,也有可能免费得手。」
「是吗,还真野蛮。」
「您说的对。不过,所有的『主办者』都是基于自我责任来举办游戏。也就是说,那种害怕自己所有物被夺走的胆小鬼,只要从一开始别参加游戏就没事了。」
或许是已经讲完最基本的说明了吧,黑兔拿出了一封信。
「那么,人家既然提出召唤各位的委托,就有义务回答关于箱庭世界的所有问题。然而要讲完一切应该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吧,总不能让身为新同伴候补的各位一直待在这种荒郊野外,所以接下来想请各位前往我等的共同体之后再聊……可以吗?」
「等等,我还没提问吧?」
一直默默旁听的十六夜发出充满魄力的声音站了起来。注意到他一直挂在脸上的轻浮笑容已经消失的黑兔充满警戒地回问:
「……是什么问题呢?是关于规则?还是游戏本身?」
「那些事情全部无所谓,我完全不在意。黑兔,就算我在这里逼你讲出全部规则,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改变世界规则是革命家的工作,不是参赛者的工作。我想问的……只有一件信上写到的事。」
十六夜把视线从黑兔身上移开,轮流扫过其他两人,最后朝向被巨大帷幕覆盖住的都巿。
他以仿佛目空一切的视线讲了一句话:
「这个世界……有趣吗?」
「————」
另外两人也不发一语地等着回答。
召唤他们的信上这么写着:
「舍弃家族、友人、财产,以及世界的一切,前来『箱庭』。」
对三人来说,这里有没有值得这代价的活动,才是最重要的事。
「——YES!『恩赐游戏』是只有超越凡人者才能参加的神魔游戏,黑兔可以保证,箱庭世界必定比外界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