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和女女>
●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变动事件。
目前的幸福点数合计 +3
<藤和艾莉欧>
●朋友们来家里玩。 +1
●一起做了火箭。 +1
●一起煮了晚餐。 +1
●一起进了浴室。 +1
●朋友们留在家里过夜。 +2
●假日时跟朋友们一起外出。 +3
目前的社会回归点数合计 -39
<丹羽真>
●女孩子亲手做的料理。 +3
●被女孩子搜索。 -2
●两个女同学跟自己睡在同一个屋檐下。 +3
●目击身上只有一条浴巾的粒子同学。 ☆★☆(无法测量)
●和粒子同学在夜空下对话。 +4
●帮助别人的青春。 +3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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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啊,是被神明带走的喔!”
二十八年前,当身为她丈夫的老爷爷往生时,田村婆婆这样说过。
那时我才十二岁,明年要升上初中。
“他碰到cattle mutilation了,一定是。”
从告别式与下葬全部结束到回家为止,老婆婆一直没有哭。当时,那张脸还稍微残留着可称为阿姨的部份,皱纹也比现在少了一点点,但她却大哭大闹到整张脸都花掉……并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从旁观者眼中看来,她只是一脸平淡。
明明都已到黄昏,她却让店面开始营业,走到收银台边的座垫坐下。大人们说,老婆婆是因为受到打击而动摇,认为她很可怜。我被哥哥带着前往店内拜访,就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老婆婆叙述这些事。
“神明很恶劣。跟其他动物不同,它夺走人类时并不会取走内脏之类,只会夺走灵魂,往地上随便一丢。老爷爷的尸体可是很干净呢!”
老婆婆就像是在对老爷爷抱怨般地诋毁着神明。老爷爷晚上就寝之后,早上再也醒不过来,就此过世。明明还不到衰老而死的年龄,他的遗容却非常安祥。
死因不明。虽然医生做过调查,却宣称完全找不出原因。也许是因为这样,老婆婆才会认为他是被神明带走了。
“人类是神明的玩具,也是实验动物。真是残酷啊!”
哥哥一言不发地吃着巧克力冰棒,因为冰棍没出现再来一根的字样而垂头丧气。他装出这副模样。
最喜欢老爷爷的哥哥,在当天晚上以各种方法确认我及其他家人都睡了之后,用棉被包住脸孔哭泣。我们假装已经进入梦乡,全都看着他哭泣的样子。虽然谁也没有跟着陪哭。
老婆婆抬头望着挂在墙壁上由老爷爷亲手写下的外星人签名。那看起来和我在电视上看过的棒球选手签名极为相似。“那是抄袭啊!”老婆婆喃喃说道。
我不知道该对现在的老婆婆说什么才好。
所以我没有表示意见,只是跟往常一样提出问题:
“神明,是外星人吗?”
老婆婆露出皱纹全挤成一团的脸孔,大概是在笑或在哭吧:
“对,神明是外星人啊!所以有很多事,完全无可奈何!”
从当时的梦中醒来的那一天,我成为四十岁。六月六日,是个容易记住的生日。
“是吗……”我过去扮演妹妹型角色也吃得开呢!不是啦!“呜噢噢……”从一大早就闹起四十岁。
为了要逃离覆盖着现实的天花板,我在棉被上翻了个身,唔~难以行动。主要是受到脚的拖累。
“好痛痛痛痛……”若要分个高下,脚部的肌肉酸痛似乎比肩膀更严重。我的小腿肚不肯老实工作,正在罢工中,仿佛是在呼应着起床,脚上的酸麻与热度也一点一点地升高。
“擦个汗……呜噢!”右手抬不起来。上臂破坏了团队合作,妨碍我的种种动作。没想到两天前的逮捕行动,会直到现在才让负面影响浮上台面。
“可是!”就算激烈地动起嘴巴与舌头也不会痛。“我真的是年纪大了。”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呢!
“轻……轻松啦!”单足跳、跨步跳再跳跃,我轻巧的……爬起来!稍微努力了一下。我滚到桌边,撑着桌子爬起来。呜呜,我的腰……这是因为我弯着腰,一点一点步步进逼导致的后果吗?今天就休息吧。啊,不过还是得去喂饭才行。
也许真的是累积不少疲劳,我似乎在以社会人来说极为不妥当的时间带才醒来。看了看时钟之后,我才知道时刻已经超过十一点。
我慢吞吞地脱下睡衣,拉开粉色系的窗帘。梅雨季难得晴天的残光从外头洒落,是一个清爽的晴天。不过梅雨将慢慢地来临。在我四十年的生涯中,逐渐变得不喜欢梅雨。因为这是与许多人别离的季节。
像是艾利欧特、老爷爷,哥哥当上六月新郎搬去别镇的事,应该也算是别离。接下来,就是年龄。主要是年龄。“呀嘿~”我摆出螳螂的动作试图威吓某个对象。上半身一丝不挂,对青少年来说或许刺激有点太强。
“对真真的青春期教育不好呢!”嗯~嗯~我装出教育者的态度中止了这个行为。要是哥哥回来家里时,对我叹息:“我挑错托付的人选了……”那可就伤脑筋啰~我试着将外甥当作猫看待。
更衣结束。化妆呢……算了随便。出门前再稍微抹两下吧。
我窸窸窣窣地在化妆台上翻找,拿出酸痛贴布。最近实在太常倚赖这个,让我觉得药味已转移到自己身上。我剥下昨天的贴布,将新的贴布往脚上紧紧一贴。“噫呀~”这冰冷的感觉让我一个人抽动挣扎着。这触感微妙地逐渐转变成快感了,是贴布中毒?
“好啦~”我在房间里乱晃。习惯之后,会发现站定不动时脚比较痛,就停不下来。
我一边四处晃荡,一边思考。我要思考,这是我的基本也是一切。
今天是女女小姐的生~日。什么洗衣服或打扫的,谁做得下去~
“喔呜~”想像中。跟艾莉欧报告自己生日。“快……快乐。”根本一点都不快乐!
“喔呜~”想像之二。跟真真报告。“噢,生日快乐。”我就说不快……嘎啊~!
“喔呜~”想像之三。插了四十根蜡烛的蛋糕。因为插太多根蜡烛,看起来和插花用的剑山没两样。当我呼~地想要吹熄烛火时,偏掉的火焰点着艾莉欧的头发。艾莉欧惊慌失措地往旁边一滚。被撞翻的桌子。火鸡和家人的笑容都乱成一团。真是大事不妙!
“唔~嗯。”我将手抵在下巴。“噫呀!”手背上的抓伤还隐隐作痛。我好像不太受到人类以外的生物喜爱呢!小学负责喂养动物时,我曾被兔子军团欺负过。那些家伙也不知道为什么爪子很锐利。反观哥哥,可以带着鸡、兔子与鸭子一起前进,看起来仿佛要组成一个新乐队。是他身上有什么好闻的味道吗?以我来看的话,我觉得他身上只有家的味道而已。
“嗅嗅……”我试着闻了闻自己的味道。还没出现老人家特有的气味。这是当然的啊!真没礼貌。
“好~啦!”来想想该做的事情。打扫、洗衣、煮饭、喂食、工作、跟真真玩、去四处打扰。要从什么开始着手?能自由挑选的麻烦事多到满出来,让我有点想哭。
好。我伸直两手当成双翼,轰~地飞出房间:
“先去戏弄真真吧~!”
然后再好好考虑这一天的事。
言而有信地戏弄完真真后,我哼着歌离开他的房间,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我的精神与力气都消耗殆尽,体力已到达极限。因为过度驱使身体,我现在感受到宛如背上绑着自行车前轮的重力。脚与腰都大大不妙。这……有些……不行了。我今天不想离家外出。毕竟是我的生日嘛,应该会获得谅解。嗯嗯,工作就休息吧。
不过,学校那边还是得去……啊呜!
今天就专心待在房间里制作火箭吧。差不多也该完成试验作品一号机了。
既然决定如此,那得立刻请个特休假。我走到放在玄关的电话旁,拿起分机。“哔……哔……哔。”虽然电话里早有记录,我的手指还是按下背好的号码拨打电话。
我等着应该已经上班的打工美眉接听电话。
〖……喂。看这个号码,是从店长家里打来的吗?〗
“Yes~其实,我觉得今天好像有急事,无法行动。”
〖从这段报告里节选出我能理解的部份后,听起来就只是你想偷懒。〗
“真是Barvelou
s!我可以期待你的国语期末考结果吗?”
〖嗯~算了,我想应该会比数学能看一点。〗
“工作方面,就听从代理店长的指示吧。”
〖……代打比先发选手更优秀是件值得好好思量的事耶!〗
“我只不过是挂名而已,只是因为运气好,经营权从天而降嘛!Good bye~”
喀锵挂掉。呼~我紧张得像初中时代因为想偷懒去学校请假时一样。
或许是一直在动的关系,我已经习惯脚部持续反应迟钝的状况,现在却换成手臂不舒服,右手没办法举得比心脏更高。但我尽可能不想让家人察觉我肌肉酸痛。如果要问原因,是因为这似乎很逊。对人类来说,外表果然也很重要啊!不能只靠内在。
嗯~不必用手就能自然生活的方法……啊,对了!宾果~灯泡亮了起来。
只要包裹着棉被就行了。呵呵呵,居然会从女儿身上学到,我也实在年纪……还很年轻!学习能力还是日正当中!呀~唷!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先目送不知道要去哪里的真真与艾莉欧的背影离开,才回到自己放着还没拿去晒的棉被的房间。接着,我先用晒衣绳紧紧捆起棉被,才将身体套进去。完美。很温暖。立刻就觉得很热,闷热。这是三温暖?而且什么都看不到。
不,只看得到黑暗。还有光线的残影也在我眼前飘荡。棉被内侧并没有完全的黑夜。我试着翻了个身,很容易翻动。因此我不断翻滚,只是担心会撞上墙壁而尝试让转动的速度保持徐缓。我思考着担心的事情,想啊想的,结果并没有解决而成了扛着这些事活下去的大人。
“四十岁~唉……”
田村婆婆四十岁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这圈黑暗中,十五岁的艾莉欧看到了什么?
我能看到的是小规模的回忆上演会。就像搭乘着时光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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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中午过后,哥哥夫妻来电。目标不用说,当然是儿子真真。就算有个万一,我想缺乏维持社会生活常识的艾莉欧应该也不会去接电话,但电话若是在平日白天这种没有任何人在家的时间带响起,她会不会去接听?要是她接起电话,而对方是认识的人,要怎么说明才好~?我考虑着这些情况。
基本上,除了部份亲戚之外,我隐瞒了艾莉欧的存在。毕竟大人有很多麻烦。
我跟真真进行了一番交涉,让他将电话交给我。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吸声。那个顽固的四十二岁,就连呼吸都有规则性。这样不会觉得很闷吗?
〖……嗯?真?〗
“哈啰~因,古柯~碱。”首先吸个毒,来吸毒吧!
〖抱歉,看来似乎变成打错了。我会确认电话号码、日期与对象之后再重打。〗
“啊,哥哥别挂电话啊!你这~种冷淡的地方跟真真好像,哼哼!”
〖你啊……有没有给我儿子添麻烦?〗
“以前啊,你就只有和女朋友讲电话时会说个没完没了,我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想要好好地海扁你一顿……”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也没变……昨天是你的生日吧?〗
“你还记得啊!”
〖当然。〗
“那生日礼物拿~来。”
〖你知道吗?六月六日可是哥哥节。该由你送我什么纪念礼物吧?。〗(注:日本漫画家婟田回男提议的节日,以双子座【五月二十二日~六月二十一日】正中间的日子当成纪念日。)
“哥哥是笨蛋,我要把你出轨的证据拿给大嫂喔!”
〖我要挂电话了。〗
“对了……对了,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我估算着艾莉欧离开玄关的时机,切入正题。
〖为什么你进入正题的速度老是这么慢?什么事?〗
“哥,你从以前就会吓跑女性,却不会吓跑动物吧?”
〖我要挂电话了喔,挂了你。〗好,她走了。
“告诉我让动物亲近自己的诀窍。”
〖我哪知道!拿带骨头的肉去喂喂看。〗
“哥哥你真是冷淡啊!阿秋不理给!”(注:日本漫画《怪医黑杰克》里,小女孩皮诺可感到惊讶时的口头禅。)
〖真是啰嗦的家伙,你是开始养猫或狗了吗?〗
“我还养了野生的黄鼠狼喔!”
〖那根本不算是养吧!你只不过是想靠着动物疗法,来避免自己面临都市阿婆孤独而死的下场吗?〗
“你家的可爱儿子现在可是寄放在我这里喔,如果希望我以童贞的状态还给你,就不准提到年龄。”
〖那你是打算建立女女动物王国吗?啊~……诀窍吗?诀窍?有那种东西吗?〗
“哥,不要光歪着头烦恼,好好诉诸语言。”
〖你讲道理时,总是让人率直地火大起来。只要让对方放开心胸不就好了?〗
“动物的心在哪个位置附近啊?”
〖谁知道。还有,这下我也不懂了。所以,简而言之。〗
“嗯嗯。”
〖用脑思考吧!〗
“哥哥实在是非常不适合当老师呢!你不是靠着被刷下教师聘用考试,对日本和平做出了贡献吗?”
〖思考是你擅长的事情吧?〗
“也是啦!不过常常有人认为我似乎什~么都没在想。”
〖因为脸的关系吧。〗
“啊,因为大家都看得入迷了?”
〖……思考是你唯一的优点,要好好照顾。〗
“哥哥最好在唯一的缺点,也就是对妹妹评价太低这点上面做出改善喔!”
〖我要挂电话了。〗
“嗯,我也该去煮晚餐了。我要把你家的可爱儿子喂肥作鹅肝酱喔~☆”
〖在那之前,我要忠告你一个生活的智慧。〗他忽然压低音量,而且说得超级快。
“什~么?”
〖出轨的证据分类到可燃垃圾就对了。〗
他挂了电话。电话嘟嘟响着,为哥哥这句台词的回音尽了一份力。
“我明明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满足地窃笑着。
到手的这个火种,会烧光什么?
那是另一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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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天,六月八日。距离新年还有两百零六天,从我的生日则过了两天。
清晨,在吃略早的早餐时,真真报告“艾莉欧说她想去工作”。我不断搅着纳豆,装出还没睡醒的样子假装我没仔细在听。对我来说,我必须考虑的不是艾莉欧想要工作的意志,而是更进一步的,要怎么做才能让女儿去工作的问题。至于行动方面,目前就交给真真。
“我要出门了~”吃过早餐完成外出准备之后,我在玄关打招呼。已经醒来的艾莉欧从二楼咚咚咚地快步冲下楼梯,跑来对我微微挥着手,讲了句“路上小心”。小艾莉欧真是个好孩子啊,昨天有称赞她很像我真是太好了喔~噫嘻嘻。当然我没有这样想,特别是后半段。
我离开家门,走进仓库。面对我的爱车,以绝佳状态持续肌肉酸痛的小腿虽然在抽搐,但我轻巧地不当一回事。我骑上四年前还是新车的自行车,缓缓地踩下踏板。
为了提升干劲,叮铃叮铃~我按着自行车车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很吵耶!”侄子从二楼敞开的窗户提醒我。“那是爱之鞭吗?”我这样一间,他就超级随便地回答我:“是鞭尸用的鞭子啦!”声音还跟年轻时的哥哥极为相似。
“我出门了~”我抬头望向多云的天空,对他挥手打了声招呼,“好好好~请看着前面骑车。”真真也对我微微挥了挥手。唔~嗯,真真的“傲”程度还挺硬的,跟我们家煮熟的饭差不多。等到他哪天娇起来时一定会黏着我不放,真让人期待!
我以雀跃的内心为原动力,踩着自行车前往久违三天的店面上班。这不只是高阶主管可以晚点上班的程度,而是彻底享受了高阶主管可以放假的特权,所以我没缩起下巴低着头,反而高高抬起头骑车。就像小鸟在空中飞舞般,我也差点华丽地撞上施工现场的警告标志。现在不是做蠢事的场合啊!
我穿过正在上班或上学路上的上班族与学生等群众间的空隙,从后巷转往商店街方向。以前我常常冲过这里……然后在途中跌倒。虽然我是同伴中跑最快的人,不过相对的,似乎也常陷入没注意脚边的状况。但托跌倒的福,我不会直接冲到路上,以结果来说也免于被商店街里缓缓前进的小绵羊摩托与小货车撞上,就当作是好事吧。实际上现在也一样,这台受到我肌肉酸痛影响无法飙得太快的自行车,与一辆女孩子骑着的橘红色小绵羊顺利交错而过,
避开意外。人啊,根本不知道什么对自己才算好运。塞翁失马!比方说桃太郎的故事也是一样,虽然老婆婆讲了一堆:“我才不想去河边洗衣服,我懒得动啊!老头你去吧,干脆别穿衣服啰!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重盖一间房子吧,盖在河边!”这类台词充份发挥她的懒劲,但等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河边后就捡到桃子,再过了十年左右从桃子里蹦出来的儿子还是孙子就去海扁了鬼一顿,然后金银财宝堆积成山。所以啊,命运的骨牌真是有趣。
骑下短短的斜坡时,我放开手脚试着期待自行车的全自动驾驶。今天车轮顺利转动,就像溜滑梯般抵达斜坡下方,感觉很爽快。平常大都会以直线画出S型。
在相隔了别说是高阶主管,简直跟幽灵社员没两样的时间之后,我来到店门前方。我将自行车停放在停车场角落,从后门进入店内。虽然烦恼了一下该偷偷摸摸还是正大光明进去才好?最后我还是挺起胸膛。
店内,代理店长已开始进行开店准备。她手脚利落的行动令人眼花缭乱,仿佛在鼓励我对追逐她动作的眼球做训练。代理店长也就是小牧发觉我的存在,微微行礼致意。那头及肩的长发也很有礼貌地随主人一起往下垂。
“早安,店长。三天没见了。”
“嗯,对我来说,你也等于三天没见了。虽然搞不太清楚,但感觉很平等耶!”
“我总觉得,依照那种偏颇的使用方式,真亏你的大脑没出现不满。”
她的口气似乎是单纯地感到佩服。“你在赞美我吗?”“超赞美的。”“喔耶~!”
我试着毫不客气地开心一下。小牧用不以为然的眼神凝视着我,仿佛在表达“你真了不起”,但这动作并没持续多久,她就回头进行台上的作业。正因为有认真又贯彻到底的她在,这间店才能经营下去。或者该说,还需要我吗?
“我把店长让给你当好吗?”
凡事都要尝试,于是我试着发问。“不必了。”小牧连眼也没抬地拒绝升官。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当主管,部下才会想认真工作。”
你很适合当负面教材。找工作时曾失败好几次的哥哥的确这样向我抱怨过。
“托店长的福,上个月进来的打工人员也很认真喔!”
“啊,那个叫什么的美眉。呃……我完全不记得她的名字。”
“是叫什么呢?”
那女孩外表给人的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其他信息很难被记录进记忆中。
“那先搁置一边不管……我……继续当店长?”
“嗯,你出人意料地有存在感嘛!这不是很好吗?就当作是吉祥物店长。”
“呵呵呵,那我可有自信。以前的男友也对我说过:就算用一百人的村庄来比喻人类与地球,我也觉得你差不多占五个人。”
“那个,绝对不是以人类的身份来登记的喔!”
小牧苦笑着开始着手别的工作。这孩子明明是如此充满勤劳意愿的好女孩,却在履历表的专常栏位上写了“头脑清晰”这样的内容。“不,我有认真的思考过,但却只想得到那一点。”
我回忆起她搔搔脸颊如此补充的样子,清晰得宛如昨日。
“你明明没在工作但却一脸疲劳呢,还好吗?”
“完全没问题啊,不过我还是不工作。”
正是如此。小牧夸张地点着头:
“对了,昨天有个少年跑来问奇怪的假设问题,啊……是客人啦!”“嗯?怎样的假设?”“假设人类有半数会被筛选淘汰,你有自信会被选入留下的那半边吗?还说是从小说后记学来的现学现卖。”
“哦~那你回答什么?”
“谢谢惠顾,请再度光临。然后把商品交给他。”
“那孩子有没有很佩服这间店的员工教育很彻底?”
“这个嘛,他是有苦笑啦!”
我在椅子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摆出前倾的姿势观察小牧的工作状态……盯~盯盯~盯盯盯~“叽叽叽叽叽~”“请不要在室内模仿蝉。”
审查结束!我玩腻了。我一屁股撞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出门一下~”
“记得在点心时间回来喔!”
“啊哈哈,到了下个月我就会认真工作!麻烦啦~”
我甩着手提包,踩着小跳步离开店内。停留时间还不到十分钟。
我跳向仿佛早就预料到事态展开而忘记上锁的自行车,骑上车喊了一声“呀~唷!”。乘着风冲到路上。加速虽然还不错,但我踩着踏板的脚软趴趴的,无法维持一开始的速度。进入稳定期后,车轮已变得有气无力。
目标是田村商店。叮铃叮铃。唰喀唰喀……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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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就这样,虽然途中呼吸多少有点喘,但我还是抵达婆婆家。下自行车的时候,我一瞬间踮起脚尖,左脚肌肉就像毅力型运动漫画里描写的运动伤害那样猛然抽搐着,不过最后还是流点冷汗就解决了。嗯嗯,来这里之前没有先工作实在太好了。
我回头望向途中发现的那只看似野狗的狗狗所在地。之后再来找出它,抓起来吧。
我坚持挑战右边那扇从以前就没安装好的门。把拉门喀啦喀啦地摇晃到简直快掉出沟槽之后,好不容易才拉开一段只有体型纤细到如铁丝的我才能通过的空隙。虽然肩膀有点卡住,我依旧强硬地穿过那道缝隙进入店内。跟往常一样,类似门铃的警报声响起。我抬头往上看,凝视了一阵子才缩起下巴。
店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商品寂寞地整然排放在昏暗之中。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打扫并进行整理,但物品的位置与之前来访时几乎没有变动。我激励有些想移开视线的眼睛,特意要自己别缩起下巴。
“…………………………………………唉!”即使等待,婆婆也没有来到店面。或许是无法过来。当脚的状况不好时,她就无法从被窝里起身,即使半走半爬地出了房间,还是来不及走到厕所……无论我建议多少次要她找人来照顾,一定会遭到拒绝。
虽然一丝丝的失望让我的脚跟变得沉重,我还是脱掉鞋子走向住家部份。就像外头正下着季节错误的雪吸走所有声音,走廊上一片寂静。空气也有些冰冷,充斥着与人类呼吸无缘、类似废墟的纯粹气息。
我没有敲门,直接一把拉开位于走廊中央的拉门。铺在中央的煎饼被窝微微地隆起,看到隆起部份正随着轻微的呼吸上下晃动,我吐出一口气。
“我正打算要去店里啊!”
跟平常没两样,这句类似借口的台词让我笑了。婆婆发抖的右手出现在连头都盖住的棉被外侧。她似乎根本连看也不看就知道访客是谁,对我说道:“女女,能把我的手拉到放眼镜的位置吗?”“嗯。”任性的家伙,我笑着滑向枕边跪坐下来,握住婆婆的手掌与手腕。这是只细瘦、满是皱纹、没有肌肉的手腕。
明明视力应该已比孩提时退化,现在的我却更能看清这手腕有多么瘦弱。垂下的刘海明明会遮住视线,却毫无效果地任现实展示在我眼前。
“你的手。”她稍微用了点力气回握我的手。
“咦?”
“这是蒙眼的触摸猜谜吧?太简单了。”
她开朗地擅自猜谜,仿佛在说“别小看我”!这个婆婆真是……嘴巴方面完全不知道什么叫退化呢!
“正确答案。”我先称赞她,再拿起老花眼镜交到她手上。连同帮忙将右手放回被窝里之后,我打算松手,但婆婆却继续以手指摸着我整只右手不愿放开。我一瞬间以为她的手指是不是在写什么文字,那轨道却不具备任何法则。
“婆婆?”
“噢,表面的光滑度很好呢!看来你似乎精神不错。”
明明看脸来确认就好了啊!
不久之后,婆婆放开我的手戴上老花眼镜,只从棉被里探出头。
她俯低的脸庞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今天来做什么?”
“来见婆婆你啊,早安。”
“哼!每次都讲一样的话,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种不有趣的小鬼?”
从婆婆的角度看来,我根本还只算是个小孩吗?不,wait一下!其实我似乎被亲戚冠上“大孩子”这样的外号耶!根据传言。
换句话说,意思是我看起来很年轻,呀~唷!对吧,呜哇~呵!
“我啊,已经成为大人了耶!”不过,基本上我还是强调一下。
“笨蛋,大人是不会在这种时间玩乐。”
“那婆婆呢?”
“我正在家工作啊,看了不就知道?”
“那我也是在外面跑业务而已啊~”
“你只
有嘴巴最厉害。”
老婆婆以既高兴又冷淡、这种难以两立的态度评论我。她窸窸窣窣地将双脚伸到棉被外,看起来就像只只缩起前脚的乌龟。
“我要拿衣服去洗,帮你脱下来喔!”
“笨~蛋!我不是告诉过你,与其要照顾别人还不如去工作吗?”
“还是你想洗澡?”
“晚点再去就行了,晚点。现在呢……好啦,找点话题聊聊。”
“话题啊……”喜欢讲话的婆婆,难得把会话主导权让给了我。
“今天舌头动得不顺。”
婆婆扳着脸如此说道。我希望那只不过是句玩笑话。
“……啊,对了,最近镇上好像常发生动物消失事件。”
我厚脸皮地试着提出这个话题。“啥啊?”婆婆先皱起眉头,才又“噢~”一声,意会地移开视线:
“这事我一星期前就知道了。”
“听说还在继续喔!据说野狗野猫几乎都从镇上消失了。”
“哼,是Cattle mutilation吗?”
婆婆仿佛觉得有什么很好笑似的喃喃低语。那是句很难听清楚的含糊台词。
“没出现动物尸体啊!”
“那种留下尸体的方式已在各方面都获得证明啦!像这样的莫名失踪就是cattle mutilation啦,一定没错。”
她把双脚缩回被窝里。婆婆那张宛如想到恶作剧点子顽童的笑脸是皱纹的集合体,从上面感受不到扎实的精力。她就像个风筝,靠着骨头与皮肤将身体跟什么联系在一起。风筝漂浮在每天的风中,不需要强烈的阵风,只要有一丝强劲点的风吹过,就会四散分裂不留原型地坠落下来。
“很兴奋吗?”我的视线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游移,同时开口。
“对什么?”
“cattle mutilation。外星人,也许就在镇上的某处。”
婆婆笑了出来。就像双亲看到小孩宣称“见到圣诞老人之前我绝不睡!”时的反应。
“就算存在也看不到啊!”
“要断定没看过的东西看不到,不是很困难吗?”虽然这讲法有矛盾。
“现在一定就在我的身旁。你看不到那玩意儿吧?”
“如果现在在房间里乱冲乱撞,是不是就能打倒对方?”我边这样说,边卷起袖子。
其实我是有一点认真。或许是察觉这一点,婆婆很普通地当作没听见我的话:
“差不多该轮到我了。”
“你从二十年前就那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哼……对笨蛋的想法有所期待的人,一定也是笨蛋吧。”
“呜耶?”
“别发出让人恶心的声音。你真是没变,脸跟个性都少根筋。”
“对了,哥哥常说,看到我就会放出亚美坦拉斯光线。”(注:超人力霸王里的偷懒怪兽亚美坦拉斯会吐出瓦斯,让人失去干劲变成懒惰者。)
差不多该换个话题了。我用手指将刘海搅得一团乱,发出“啊~”来整顿并除去声音中不明了的部份:
“我说婆婆。”
“嗯。”
“你成为四十岁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四十……对了,你的生日大概是在上星期吧?”
“咦?嗯。”在抗议别再让我回忆起年龄大吵大闹到尘土飞扬前,我先为了她还记得此事而吃了一惊!
而且,多半连年龄都记得。
婆婆的脚再度迟钝地探出被窝。这次她用那小小的脚趾踩着地面,前进了一点点。陷入榻榻米里的脚趾则让婆婆再度移动了两公分左右。她打算离开房间——我花了两秒以上才察觉这一点。
“婆婆,你要去厕所?”我将手伸到她身体下方,支撑着她。
“笨~蛋!我是要给你礼物。免费送一个你喜欢的点心。”
“哈哈,真让人怀念!”跟从前一样。在十二岁前,我是不是每年都高兴得跳起来?
不同的地方是,我已不能跟在婆婆背后轻松地往前走了。
我背起婆婆。本来就想要帮她一把。
“我平常能走,今天只是碰巧状况不好。”婆婆很苦闷地在我头上辩解。
“嗯,我知道。”她的声音很沙哑。触感宛如皮肤干巴巴的不稳定嘴唇。
“啊~那个啊,是肌肉酸痛。毕竟昨天我试着抬起可乐箱嘛,现在腰很酸。”
“哇~真刚好!我今天也是因为肌肉酸痛,才会提早下班来这里啊!”
“……你啊,一辈子都无法成为用两脚步行的大人呢!”
婆婆觉得很不以为然,我感到一阵心痛。
即使是肌肉酸痛的我背起她,也没有任何地方特别感到疼痛。婆婆轻到了这种程度。
皮肤湿漉漉的化着脓。
我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以舌头追逐气息,用力再用力地做着深呼吸。
我拒绝,某个不是我的家伙想借我之口讲出什么的企图。
“嗯?已经累了吗?你啊……有某个老爷爷告诉过你吧,体力与智力不足的部份就要用毅力去填补!算了,你的毅力是最不值得期待的吧!”
“婆婆。”
“别命令我下来,啊哈哈!”她笑到一半声音就哑了。
“我会打倒的啦!”
“打倒你的偷懒倾向吗?”
“不,那是我的宠物。”喵哈哈~我笑着掩饰并张开双眼。
往前走。接着,我想到一件事情:
“那个……婆婆。”
“嗯?”
“我想派遣一个很棒的人才来这里……”
让艾莉欧在这里工作如何?这次的想法,我想应该算是个很棒的提案吧!
——————————
周末,“六月十二”号完成了。这是单纯以火箭的制造日期当名字的随性命名。就像因为父亲叫艾利欧特,小孩就取名艾莉欧一样糟糕。但那样就好,我正在募集能对我这么说的男性。果然还是不必了。
“耶~完成了~轰轰轰轰~”
我以两手高高举起刚完成的塑料瓶火箭,在房间跑来跑去。啊啊,能回归童心……唔,从世上(电波)传来的吐槽暴风,居然跟平常没什么差别。
不对~不对。就是这细微的落差可以让人感到萌点。呃~大概吧!轰~隆~……嗯~因为这是火箭,要是飞去宇宙之后就不会产生声响吧。在无声状态下四处飞行有点空虚。
“测试飞行结束。”下次别靠人力,来试试水力方面吧。
真真与艾莉欧外出进行欠缺考虑的就职活动,所以家中省去了杂音以及视线。因为没必要偷偷摸摸的拿出去,我正大光明地将火箭拿到屋外。
外面是处处云层的晴天,适合外出的气候。不过晚上似乎会下雨。为了在真真他们回来之前结束一切,我将火箭放上自行车的行李架,用绳索绑好固定。工作方面不用说,今天也是在外面跑业务。只是我连化妆都忘了,呵呵呵!
为了让小腿能一口气甩掉好不容易逐渐解放的肌肉酸痛,我使劲踢了一下地面令自行车加速。目的地是成为废校的农林专科学校。我要去照顾动物,还有试射火箭。
叮铃叮铃,唰喀唰喀……到达目的地是很好,但我这个人为什么在路上老是开心地按着车铃?忍不住照习惯这样做,这是不是七种习惯之一啊?(注:日本谚语“无くて七癖”意指人就算以为自己没有任何习惯,其实也至少会有七种左右。)
我将自行车停放在校地内、有塑料温室绵延的田地附近,先扣上锁之后才拆开火箭上的绳索。“呀~呵~”就像冲向大海的冲浪客那样,我高举着火箭往前跑。
首先前往校内,从门锁已经损坏的门扉非法入侵。我把火箭放在走廊的入口处,让它在此待命。光脚踩在油毡材质的路上,路面就像渗进了雨滴那般滋润着我的脚底。
我在与婆婆家走廊类似的冷清空气中前进,爬到二楼。接着走到二楼资料室,轻易地打开大门。这里的管理还真随便,打从一开始就几乎都没有上锁。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习惯里面充满尘埃的空气。我拿起被摆在桌上的动物用饲料后,立刻走回原路。然后,开始照顾在一间教室里只有一只这种豪华的分配下度日的动物们。
无论哪个孩子都充满精神,对我毫不亲近地露出可爱的牙齿。“要open your mind啊~”我囫囵吞枣地吸收哥哥的建议试着对它们说话,但没有效果。没能完全吞下去的建议差点哽在喉头。我浪费必要以上的时间与力气,好不容易结束喂食与扫除的照料工作后,从二楼前往三楼。三楼还
有之前那只来回婆婆家时发现的新来狗狗。或许是觉得教室的味道很不可思议吧?它进来之后有好一会儿都对着所有地方哼着鼻子。
在爬楼梯的途中,我仿佛听到哥哥的幻听嘲笑:“这就是你‘思考过’的结果吗?”不,哥哥,我还在思考中。这只是过程啊!我活力十足的回应。
呀~唷~我向黄鼠狼与狗打招呼,被它们稍微咬了几口,然后分配食物。
由于食物费用的开销远比预测数字更多,要维持长期战有困难。差不多该进行准备了。我就是这样想,今天才会带火箭来。外星人不在宇宙,就躲藏在更接近的身旁之处。
照顾完全部的动物之后,我将剩下的饲料放回资料室,回到一楼捞起躺在拉了一条绿色直线的走廊上的塑料瓶火箭。
我穿上鞋子,这次冲向操场。和他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再怎么说对方都不会冲上来咬我才对。毕竟,感觉上他也不是会向女女我伸出毒牙的男性嘛!
我穿越校舍间的通道,往可以看见形似化学工厂的研究大楼的操场方向移动。左手边则是干涸的游泳池。这所学校还在营运时,我和同伴曾很享受地拟定所有可能在半夜里偷溜进游泳池的计划,就和准备去远足那般让人兴致勃勃。
结果,我们从不曾下定决心执行。
“不好意思~”
在设有跑道的第二操场中央,一名男性今天也在准备火箭的发射工作,我开朗地向他搭话。他身穿已与熨斗绝交的皱巴巴西装,跟我差不多年纪……呜哇!这个人看起来超年轻!大学四年级?就职活动中?只要当成这么一回事的话,当然,我也会是二十二岁的青春妖娇女大学生……噢噢噢。
那位男性看起来是三十几岁啦,基本上。他的右耳戴着奇妙的饰品,这个给人“在装年轻上有些失败”印象的流行饰品特别引人注目,似乎会被路人叹息说是反效果。
“呜喔!”火箭人停下按压自行车轮胎打气机的作业,看来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有“火箭同伴来了!”的喜悦,但似乎也并未对可疑人物感到畏惧。这反应,就像在初中教室里,男孩突然碰到有点可爱却与自己无关的女孩子搭讪一样。
“初次见面!你好~这是我的……”啊,我正想递出名片,但这是三十九岁的东西啊!要是给对方的话,也许会变成伪造年龄?不是也许而是确定。无奈增加中。
“你……你说初次见面?”男性舔了舔嘴唇,身子愤愤不平地往前倾。
“是?”
“不~那个,你是故意的吧?”他的视线往左右飘移。
“什么事情?”
“你是女女,不对……藤和……对吧?”
哎呀,名字跟姓两边都说对了。他是旧识?
“我到初中为止都住在镇上,那个……你想得起来吗?”
男性慌慌张张地比手画脚展露惊惶失措,向我的过去请愿。这个人怎么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啊!希望我用语言的蜜蜂刺激他吗?(注:出自日本俗语“泣音の面仁蜂”,直译为哭脸碰上蜜蜂,意指祸不单行。)
“嗯……”我把食指放到太阳穴上,仿佛在祈祷般闭起眼。记忆上映中。“几年前见过?”“最后的话,是二十年前以上。”“唔嗯~唔嗯。”我重新设定年代后回顾着。
……啊,难道是?
“山本同学?”
“喂,连‘同学’一起算进去也没有任何字猜对耶!”
“不过,我大概想起来了。”
“连名字都没算在‘大概’里,这算哪门子想起来……”山本同学(暂定)垂头丧气。
“不是,真的啦!我大概想起来了。”
“啊,那你还记得星耳吗?”
他抬起头,像在确认似的提出话题。
“嗯,是我的朋友啊!”
“我也觉得自己以前是你的朋友……”
这个星耳呢,是跟我同年龄的女孩。她是高中时期告诉大家她怀孕,就此离开学校搬到其他地方去的朋友。
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她是脑袋最好的,每次玩侦探游戏时都固定扮演名侦探。
“那家伙听说过世了,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你知道吗?”
“不,我第一次听说。是吗……她过世了吗?”我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很干脆地接受了。感觉就像与其他部份搭配不上的单独车轮喀啦喀啦地旋转着。
我仿佛想出席她的丧礼,又似乎因为不必看到棺内而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神明都是大笨蛋~!
“既然你认识星耳,那就是我的朋友吧。”
“大概就可以了,把你想起来的‘大概’内容列举一下。”
“二十几年前,搬去其他城镇的朋友。”
“那些全都是我讲过的话吧……”
他失望地垂下头。真希望对方别这样毫不客气地刺激我的罪恶感。
“是因为我当时就没什么存在感吗?”
他虚弱地笑着,对我送出包含期待的视线。我是不是配合他笑着蒙混过去就好了?万一我真的做了,可能会形成导火线,害这个山本同学大哭一场吧。
“你是何时回到这里的呢?”
我装出很怀念的态度提问。体贴的女女,启动中。
“上个月。我辞掉工作,回到这里。”
正常对话总算成立的错觉让山本同学露出笑容。就像受到惯性的操作,他按压着打气机,再度开始把气体灌进塑料瓶里。
“啊,顺便一提,我单身。”那又怎~么样!
接下来很唐突的,哞~的叫声就如回音般在操场中回响。我转头追寻声音的出处,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没发现合乎声音的动态。
“动物?”以那些孩子的叫声来说,也未免太粗了点。
“嗯,牛舍不是在那边吗?那里还留着唯一一头牛。”
山本同学指着校舍那端,与我平常进入校内的位置不同的方向。这我倒不知道。虽然我看过那边有供马匹使用的跑道。
“我发射火箭时会顺便照顾它,跟动物交流还蛮有趣的呢!”
“会被治愈呢!”哎呀,会吧。被爪子之类。
“就是那种让人捉摸不定的地方最好。人类因为太好懂了,感觉很无聊!”
他以好像已对人类关系有所领悟的讲法做总结,一脸满足地点头:
“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用工作吗?”
“有点事情。还有,我想找你帮忙发射这个火箭。”
我来找最近在发射火箭的奇怪大叔。但没想到对方跟自己认识(的样子)有点出乎意料。
“噢~可以啊,我帮你吧。”
山本同学把朝我伸出两手的手掌,摆出接收的动作。
“对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发射火箭?”
“呃……啊……噢,类似兴趣啦!我现在没有工作,很闲嘛!呃……噢……嗯。”
他将自己的火箭放在一边,以可疑的举动接过我的火箭:
“我最喜欢宇宙了,所以玩着火箭。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喔~”虽然动机很可疑,但我并不特别感兴趣,就不追究了。
“对了,虽然我没见过,不过听说你女儿……呃,喜欢宇宙对吧?”
“咦?嗯,是啊!”
连我有小孩都知道吗?再加上星耳的事,他明明上个月才回来,消息倒是很灵通。
“真凑巧呢,我也是。”
“我刚刚才听过这件事。”这个山本是不是当别人有年轻痴呆症啊!
“果然,这镇上喜欢宇宙的人是不是蛮多的呢?”
我可不喜欢。自从二十八年前的葬礼之后。
“藤和为什么要发射火箭?难道是……对我……不,呃……兴趣吗?”
“准备用来打倒。”我眺望操场发出宣言。
山本同学张大眼睛凝视着我的额头附近,然后连拍自己腰部两次:
“打倒……什么?”
“外星人。”
“……用塑料瓶火箭?”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火箭。
“应该比用来驱逐猫更有效果吧?”
“这种东西连飞机都打不到耶,外星人是拿鸟当成自家用代步车吗?”
山本同学虽然歪着头苦笑,仍坦率地帮忙进行发射准备。他的动作迅速,看起来很熟练。他有打从以前手就很灵巧这一类要素……吗?嗯~我想不起来。
他拿着从饮水处那边拉来的水管,在塑料瓶中注水,接着莫名充满干劲地打入空气。虽然这里已经成了废弃学校,但还有自来水呢!
山本同学终于完成准备工作,走到放在发射台上的火箭旁
单膝跪下。
“你离火箭……够远。好。”“嗯。”“那么……看清楚啰,我要发射了。”“嗯。”“三、二、一……!~”
零!当我在内心倒数结束的瞬间,那东西飞了出去。
摇晃过的碳酸饮料喷出时的速度感产生逆流,沸腾起来。
塑料瓶靠着喷射的冲劲卷起地面的尘土,往空中长驱而去。
航道并不是一直线,而是往左右偏移。也许是受到这个影响,成为飞达最高点的障碍。
跟我平常站在远方抬头仰望时,由山本同学发射的火箭相比,高度并不够。
可是……
“比火蜥蜴(我当场取的自行车名字)还~快!”
能在如此近的位置观看往天空爬升的物体,让我有一点点感动。
“很有趣吧?”
或许是因为有共享快乐的对象出现,山本同学脸上浮现了必要以上的笑容。嗯~他的笑容感觉不够稳重呢!我认为平常表情的男子气概比较强。
“不过,刚才那火箭的轨道有些不安定,可能是因为机翼的大小并不相同。”
大概是已经看惯了,山本同学在感到愉快的同时,也帮我冷静地进行观察。
“哦~需要多加研究呢!”为了正确狙杀外星人。
我收回在上空被风吹着跑,但总算在学校范围内完成坠落的火箭。不知为何,山本同学也跟了过来。他的手一直放在后脑勺搔着头:
“话虽如此,有人比我更会做火箭啊,啊……在镇上。”
“哦~”
“那……我说你……艾利欧特呢?”
“艾利欧特?不在镇上啊?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跟家人一起,又搬走了。
对了,到头来,我似乎从没见过艾利欧特的家人。他们也没出席过学校的家长参观日,就算我去他家玩,他也都告诉我家人去工作或去买东西了。
“我会再制作火箭拿过来,就麻烦你帮忙发射啰!”
“嗯,是可以啦,嗯……”
“还有啊,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正好。虽然有受到命运引导的感觉。
“噢噢,什么事?如果是你的愿望大致上都可以喔!嗯~我会实现的,交给我吧。”
为什么他的台词会突然动摇又乱成一团?每字每句都在莫名宣扬着自己如何地值得倚靠,让我的问号一个个冒了出来。
“这个那个……这样那样。”我向举止可疑的山本同学提出请求之后,“那是啥啊?”就对上他不悦的表情。“不行吗?”我装出撒娇的样子试着再推一把。
“不,嗯……是可以啦!我知道了。你说要尽快吧?”
“耶~谢谢……好!那再~见啦!”
“嗯……”
我们含糊地彼此挥手道别……“藤和……啊不对,女女……同学……不,小姐!”
“是?”他以活像要决斗的诡异气势呼唤我的名字。我一转~身。
“不,那个……我说……跟我……以前提……或者该说,对了,不拐弯抹角。”
他像个女孩子一样忸忸怩怩,脚尖在地上打圈圈。唔~嗯,真诡异!看来就像是熊在模仿兔子的行为。
“……怎么了,山本?”
“所以我说我不是山本啊!”“咦~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啊……”“所以跟我结婚吧!”
“
你
说
啥”
现在,我的意识大约被断成了八行。哎呀,女女听不太~懂耶,这样。
……这件事不能也用“听不太~懂”来应付掉吗?
山本同学不需借助夕阳的力量就满脸通红。至于我……怎……怎么样?我哪知!
无视于牛在远方悠哉哞哞叫的状况。
我让空气在喉咙深处咻咻地白绕圈子,哑口无言。
六月十二日,上午十一点半。
我被连名字都不清楚的男性,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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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老爷爷的丧礼前后以外,我跟哥哥一起去杂货店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哥哥在十四岁以后多了学校的朋友,也不能老是说要在杂货店集合。我总觉得,这条界线在于身为小学生或初中生这一点上。我当时是小学六年级,也朦胧地感觉到那年应该会是成天跑杂货店的最后一年。艾利欧特大概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吧?
艾利欧特是跟我同年龄的外国人。在我和家人一起居住的公寓附近有间独栋的大房子,他是住在那里的男孩,也是几乎所有女孩的憧憬对象。
从搬来时开始,艾利欧特就是个完美到甚至没人怀疑他受过整形手书……手术的美少年。他是在六岁时跟家人一起搬来这里——我第一次见到本人时,他对我如此说明。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正是田村婆婆与老爷爷口中的外星人。
他那头缺少色素,借着调整角度及光线就能反射出彩虹般色彩的神秘发丝,毫不吝啬地散发出光辉粒子,仿佛内藏光源的雪花。还有澄澈透明(不过实际上若真的是“透明”那就成了人体模型)的白皙肌肤,以及与本地民众有明显区隔,轮廓分明、端整又美丽的五官。
就这样,简直足以让人疑惑,为什么他没被当成雕像放在车站前之类的地点展示。
女女同学也就是我,很干脆地对他一见钟情。我可以断言那是我的初恋。而且运气很好,我成为了他的第一号朋友。虽然从朋友关系更进一步,花费了十年以上的时间。顺便一提,出人意料的是,艾利欧特的初恋并未开花结果。
我想不管在过去还是未来,甩掉艾利欧特的人只有星耳。按照星耳的说法,她似乎“讨厌艾利欧特像外星人的地方”得到她如此评价的艾利欧特,仅仅露出温柔的苦笑。
听说这件事的当下,虽然我每晚每晚都叫着:“呜嘎啊啊!有够浪费!”几乎快化身为妖怪,但事隔二十几年,既然以结果来看我并没有和艾利欧特一起生活,让我不禁回顾他有什么问题。嗯~只是我觉得,小时候的他没有任何缺点。
十二岁的我和艾利欧特一起前往杂货店,光是走在他身边就紧张到全身僵硬。我期待着,只要稍微吸收一些从艾利欧特的刘海所散发出的粒子,我是不是也会变漂亮?呼哈哈,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二十一岁的我,闯入!)
在老爷爷过世约一个月之后,婆婆还是没有休息的经营着田村商店。在老爷爷丧礼后的一星期左右,还有比从以前就是常客的我还要年长的顾客前来,店里几乎是客满状态,但现在只剩下稳定的人数。
星耳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翻着小说。她身旁放着一瓶装有冰水,瓶身上结满水珠的塑料瓶。艾利欧特开心地向她搭话,而我正默默地凝视着这一幕。至于正在回想中的四十岁的我,应该是让视线焦点灵魂出窍并思考着。
我心想——如果那时星耳接受了艾利欧特的告白,她是否就不会死去,而会继续待在这个镇上?可是那样的话,就会冒出艾莉欧没出生的可能性,这可伤脑筋!毕竟我的幸福点数,大致上都来自于家人。
进入商店之后,门上那个类似警报器的东西就会发出声响。这种像是秘密基地般的感觉很不错,因此我总是抬头往上看。“欢迎光临。”由于婆婆冷淡地开口问候,“午安。”我也跟艾利欧特一起打招呼。我有发现从那个时期开始,婆婆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不好。然而,我却很少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
艾利欧特先走向饮料区,我的目标则是放零食的柜子。因为跟爸爸约好一天只准买一个零食,我认真的挑选着。我在柜子旁边转来转去,还推开其他人。然后若无其事地站到艾利欧特附近,好偷听他们的对话,目的是运气够好的话,稍后就能加入对话的圈子。只要逮到空档,我就会这样溜溜溜溜近艾利欧特身边。
他跟几个男生站在小型玻璃门冰箱前,东拉西扯地聊着天。“我家是做烟火,噢~就是卖烟火的啦!艾利欧特也在去年的祭典里,看过我爸发射的烟火吧?”嗯,我看到了。艾利欧特温和地点点头。如此一来,就有另一个男孩跟着说道:“我家是卖花的,而且是专门卖葬礼用花的店家。像朋友的爷爷去世办葬礼时,我也有送花过去……怎么说,会有点尴尬。”对啊!
艾利欧特以掺杂了点困惑情绪的笑容回应。我则察觉两边的话题都在讲花这个共通点,露出得意之色。(注:烟火在日语中写成花火)
虽然这次轮到艾利欧特要讲家人在做什么工作,但他却笑着说是秘密敷衍过去。“其实我也搞不太清楚啦~”他再度流畅地说道,似乎又是在掩饰。每次只要提到与家人有关的话题,艾利欧特总是像这样只会含糊其词。在那种时刻,就连艾利欧特的存在感觉都有些稀薄。
这先姑且不论,男生们以艾
利欧特为中心,热闹地聊着这些话题。我无法加入圈子里。
唔~男生们感情好是很好啦!我还记得自己气呼呼的发脾气。发火归发火,我还是会回去挑选零食。靠甜食来发泄压力!其实当时的我没有这种知识。可是因为零食很好吃,心情会老实地好转。
只要无法决定,我基本上会选择小型的零食。名称虽然已经忘了,但我会挑一种每颗大小跟毛豆差不多的四方形点心。颜色有绿色、粉红色,吃起来的口感像麻糬或口香糖,味道是甜的。我喜欢用盒里附赠的牙签插起小方块,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我拿着装这种零食的塑料小盒,跑到婆婆身边。“我要这个~”我递出东西后,“好啦好啦~”婆婆就会装出应付的态度,敲打收银机。
“嗯?那只手是怎么了?”
婆婆看到我拿着零食的右手,疑惑地歪着头问道。“嗯~?”我也跟着望向右手指尖,“啊~”地一声回想起来:“这是被猫抓伤的,就是哥哥带回来的那只灰猫。我想要碰它时,就唰地一下~”
“噢~又来了?你真的拥有惹动物讨厌的体质耶!”
“对啊~不可思议的发现!”
“是说你啊,总是买这个。你已经长成了喜欢只记住一件事情的笨蛋吗?”
“咦~我才不是笨蛋。之前考试时,我考了一百分。”
我先付好钱,才脱掉鞋子爬到婆婆旁边。婆婆没特别说什么,默默地让我坐在那里。那只满是皱纹的手粗鲁地摸着我的头:
“不~你是笨蛋。看父母的脸就知道。”
“才没有那种~事~”我打开用橡皮筋随便捆上的零食盒。
“聪明的小孩,才不会来这种店。”
婆婆像是在自嘲般歪着嘴,开口说道:
“小鬼因为是笨蛋才会来这里……等到长大变聪明之后,就不来了。至于像我们家爷爷那种一直都是笨蛋又长不大的家伙,就会继承这种店。明明是我的双亲经营的店,干脆让它倒闭不就得了。”
“啊呜!”我感到这好像是在说哥哥,让我有点消沉:“我会一直来喔!就算变成大人以后,也还是会一~直来。”
“这个笨蛋!等你成为大人以后要好好工作……是说我也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要吃吗?”我戳起一颗小方块,递到婆婆嘴边。
我才不要~婆婆随便应付之后,宛如放弃了什么似的喃喃说道:
“是cattle mutilation啊!”
我的眼中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我回想起来,那句话是婆婆在爷爷的丧礼之后曾说过的。婆婆并未停下带着自嘲口气的话语:
“我跟爷爷同年啊!如果按照顺序的话,差不多也该轮到我了?”
“咦~不行啦!”
我顶着婆婆的手,挥动手脚大吵大闹。零食全部掉到地板上。
“就算你说不行……但是神明是靠着外星人的技术隐形,眼睛是看不见的,所以根本无法甩开啊!”
婆婆讲话的语气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因为气馁而变得不尖锐。
对照之下,我的心情呈一直线往各种角度弹跳着。我抬头一看,那张脸果然面带土色,感觉不出营养有在循环。
“呃啊,呜~我……我会负责解决掉那C什么的啦!”
“哦~要怎么解决?”
就像是在提出陷阱问题般,婆婆不怀好意的笑了。
我的小脑袋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只能“呜~呜~”地哀嚎着。用力哀嚎着。然后,做出结论。“我想不出来!”因为脑细胞开始连续压扁,我放弃思考。
“你~看,果然是笨蛋吧!”
“可是,我不~要婆婆不在~我~不~要!”
“好好,谢谢啦!别用脚跟踢地板,会踢坏的啦!”
婆婆没好气的道谢,伸手摸摸我的头。明明不是我本人的事,我却快要哭出来了。那种想像比起爷爷的葬礼更充满丧失感。
“嗯,如果真的想做点什么,就要好好思考,思考到连马盖先都会吓一跳。就算是笨蛋,只要一直思考,迟早就会想到什么。我们家的爷爷也是个笨蛋,但只要烦恼两天就能够想到奇怪的点子。”
“……呜~”
“只要打倒对方不就可以了?”
总是平稳而温柔的声调突兀地从旁插嘴。是艾利欧特。
他把等于一罐塑料瓶饮料价格的硬币放在收银台上,对着我和婆婆微笑。
面对那个笑容,婆婆哼了一声,而我则是心跳加速。
就像是在确认那般,艾利欧特又说了一次。
只要打倒对方不就可以了?
他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讲出了最单纯的方法。
接着,艾利欧特将装着可乐的塑料瓶凑到嘴边,一口气往上抬。
——————————
回想着这些事,让我在浴室里泡热水泡到头晕。
被揪婚,不对,被求婚之后,我逃回家里躲进浴室泡澡。为什么?先是泡在浴缸里的原因就不清楚了。我动摇万分,等到回神时已泡在热水里viva-non-non。(注:viva-non-non是日本乐团ザ·ドリフターズ的歌曲《いい汤だな》——歌名意思为好棒的热水——在间奏时的喊声。)
我离开浴室,煮熟~煮熟~章鱼~章鱼。总之我没穿衣服直接瘫在地板上爬行,享受着冰凉触感。凉凉喔~让发烫的肌肤感觉很舒服。不过冰凉感立刻就会消失,因此我拖着身体往前移动。壁虎爬呀爬的~来到玄关口之后,踢墙翻个方向爬回原路。距离好远好远。回到更衣室之后,我继续瘫在地上穿上内衣裤与睡衣。
“站起来,要站起来……喔哇~”在左眼被头发盖住,视线如戴眼罩般遭到遮蔽的情况下,我总算站了起来。碰触着地板的脚底很热。我的皮肤被水泡得膨胀,脚步就像里面饲养着五、六只蜜蜂那般非常不安定。我边让走廊墙壁摩擦侧头部边往前走,一头栽进起居室。砰咚~我滑垒进入时,鼻尖因为摩擦而烧焦了。唔,鼻子会变得更塌。
由于害怕这点,我使劲只抬起头部,将下巴贴着地板,模仿婆婆之前的动作靠脚趾踢地板来前进。扭动~前进的距离比预料更长是很好,不过摩擦地面的胸部也比想像中来得痛。唔……婆婆是洗衣板。不对,我是在记录什么啊!
结果,我以膝盖爬行着抓住桌上的遥控器后,再度瘫倒在地板上。伸长手,哔,按下电源钮。电视机清醒了。在重播的影集里,某人正在跟某人举行婚礼。关掉,再打开,更换频道。节目里在实践低卡路里炸猪排的制作方法。我直盯着猪排的金黄色泽,肚子里的馋虫开始发声,就像是新品种的动物般咕噜咕噜地叫着。
“呜呜,煮饭好麻烦。”我以更换频道作为紧急处置。画面来到教育节目,从半途参加语言练习。“A~Be~Se~De”话说回来,艾利欧特虽然是外国人,却完全不会说日文以外的语言。他甚至连日文都讲得有点奇怪,是个国籍不明的家伙。
“……呜~”
我慢吞吞地爬起来打开柜子。一阵带湿气的尘埃扬起,录影带一直堆在那里。家里还没有可以观看DVD的机器,就让录影带而非光碟片来旋转吧。
我将录影带塞进机器里,拿起放在电视上方的录放影机遥控器。“好一阵子没看啦!”我连遥控器的操作方式都不太记得了。片子在随便按几下后顺利播放,我又瘫了下去。身体的热度还没消退,内脏也因受到热度的影响,让人无法冷静。就连躺在地上都成了一种痛苦。
以前,我只在小孩子们一起去电影院时看过的电影开始播放。我、艾利欧特、星耳,还有其他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去看电影。原本要一起出门的哥哥染上感冒,在公寓里睡觉。后来,片子在电视上播出时,是全家人聚在一起观赏……这先搁置一旁。
我只以右眼追逐着电视画面的变化,左眼贴在地板上,让眼球沉浸在纤维里。然而进入脑中的情报,是电影的内容与一团黑暗。左眼并未看见应该看得到的东西。
饶了我吧!我只是开玩笑地说自己靠着大人魅力很受欢迎,居然就碰上必须认真回应的场面。唔~……嗯~……山本同学确实是这么说的吧?
“跟我结婚吧!”
我试着反刍这句余韵让人烦闷的台词。因为太难为情,我简直要抓狂了:
“……真的吗?”
仔细想想,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被人求婚。这下子当然会吓到啊!会退缩啊!
“就算被不认识的人这样要求……不,他是认识的人吧?”虽然我完~全不记得。
伤脑筋!拒绝就好吗?追根究底来说,到现在我还有结婚的打算吗?跟谁?山本同学
?艾利欧特?不对,艾利欧特不可能,我又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应该行不通。艾利欧特就像非常高级的艺术品,应该有适合的装饰地点、正确的存在场所以及配得上他的位置。无论怎么说,我认为答案并不是我的这个家。即使如此,要对山本同学招着手讲出welcome,对我来说似乎也极度不可能。
毕竟至今为止,我一直都和艾莉欧两个人相依为命,没自信能在家里准备其他人的栖身之处。至于真真,他就跟我的小孩没两样。要把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并非亲戚的人当成家人看待,让我有非常严重的抵抗感。唔~继续思考下去只是在兜圈子,似乎会让我肚子痛。
这个……我是在烦恼幸福点数是下降还是上升,该往哪边前进才对?的问题吧?
即使如此,还是得思考。因为我就是这样全力应对种种事情,走到现在。
“……唉”
面对当时不惜躲进棉被里逃避的艾莉欧,我该做的事情是?
或许我该教她“进行思考”才对。再教一次,不管多少次都要。
如果我有好好教导她,说不定艾莉欧现在还是个高中生。
我的人生总是在后悔,即使获得什么,也不觉得干脆爽快。
“……喵~”因为电视中的猫咪叫了,我试着跟它二重唱。
但愿现在烦恼的问题,能在不后悔的状况下解决。
之后,正当我脑浆腐烂之时,真真跟艾莉欧回来了。
去老婆婆那里吧!我给予指示后舔舔他的膝盖,总而言之拿出精神了。
真不可思议,真真总是可以给我干劲!
……如果就这样漂亮地做个总结,乱舔一事是否也可以彻底地既往不咎?
——————————
接下来的一星期间,就是不断重复以今年六月为基准的日常生活。
关于动物失踪事件的谣言已传开并遍及镇上,因此我不再绑架野狗。至于那些孩子们,就必须留在那所学校里生活,直到我打倒外星人为止。为了避免被继续在学校里不屈不挠发射火箭的山本同学发现,我必须比以前更慎重地溜进校内,并完成照顾动物的工作。
一天中的其他时间,首先是去田村商店偷看。我是要去参观艾莉欧的工作状况啦!第一天明明没有客人,她还是紧张得全身僵硬,我一进店就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跌倒撞到鼻子还流了血。所以我帮她擦去鼻血,在她鼻子里塞了个面纸做成的塞子。
真是让人费心的孩子!虽然她就是这点可爱,同时也让人担忧。
在那之后,艾莉欧以“不行……绝对!”来拒绝我前往店内。“我正在……回归……社会。”她使劲左右甩头,顺便还讲着“不要来……不要来……不可以来”张开两手建立路障。
我原本想试着突破这道封锁紧紧抱住她,但这对艾莉欧来说并非在玩,所以我决定自我克制,总不能一直妨碍她。
虽然这个约定让我很难与婆婆见面,但在这边的准备结束之前,或许这样反而正好。
不过当天晚上,知道真真能够自由出入时,我忍不住动手虐待~☆对象是他们两个人。
还有,虽然这是在第二天偶然得知的情报,据说那个山本同学为了在此大量购买塑料瓶装可乐,似乎以相当高的频率来访。能在与他凑巧碰面前先得知这点真是太好了。就这样,也基于艾莉欧的希望,我决定在不让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偷窥店面。这么做同时也能防备山本同学来袭,真是一箭双雕!
再来就是晚上,鼓起干劲在自己房间里制作塑料瓶火箭。我按照山本同学的建议,这次试着调整尾翼等部份。为了将四片机翼做成均等的大小,这回我细心地进行加工。订书机、剪刀、美工刀、双面胶带。随意摆放在桌上的文具,大都是以前在婆婆店里买下的东西。这是因为我爱惜用品?还是单纯的都没在使用而已?
艾莉欧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们曾多次一起制作火箭,所以就算不参考书籍,我的手指依旧对制作步骤留有印象。也还有买来后没用过的喷嘴与PE火箭头收在仓库里,不必购买就能解决。我家的小艾莉可是打从婴儿时期就对在空中飞行的物体兴趣浓厚,充满飞翔与浪漫的女儿呢!呃~有段时期她连脑袋都在空中漂浮啦,这点请多多包涵!
不过制作火箭时最麻烦的就是准备塑料瓶了。尽管需要五个空瓶,但我们家的真真不喝碳酸饮料,就算丢在冰箱里,他也不会帮忙完成小精灵的任务。
山本同学是如何准备塑料瓶的呢?因为请他帮忙试射也太浑蛋了,从那之后我仅停留在制作火箭的阶段,连试射也没能完成。
最后,剩下的时间我偶尔会前往自己的店铺工作。嗯,完美。暑假的一天行程也只是白排一场。对了,记得在我读小学时,有个在学生行程计划上二十四小时都只写了“活下去”就交出,结果被处罚放学后必须留校,还被老师狠狠骂了一顿的学生。日后我们才知道,其实那孩子生了病,剩下的日子并不长,老师还哭着上门道歉。那孩子是在隔年……应该是在六月病死的吧。班上的大家都出席了葬礼,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啊,那也是六月吗?真是个别离众多的月份呢!
就这样,我成为多愁善感的女女小姐,于一周后的星期六前往田村商店附近呆站不动。今天也不知为什么,似乎有很多客人聚集。我发现了大约两名的可疑人士背影。一个是和艾莉欧年纪相仿的少女,还有一个是处于青春中心的中年人。
包括我在内的三人躲在阴影处,监视着田村商店。在和平的镇上突然出现大量间谍,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有谁烧起对人类专用的蚊香,把这些人熏了出来?
接着,当六月十九日开始邀请雨天前来上空时,我对妙龄少女的脖子吹了口气。比起碰上山本同学,这边应该比较好吧?在我蓄意要引起鸡皮疙瘩的吹气之下,“噫哇啊!”她出现很棒的反应,整个人惊跳起来。她似乎完全没警觉到我的存在。
看到女孩的鞋跟滑了一下,差点狠狠摔倒在地让臀部玩水,我拉住她的手帮助她起身。从那手腕传来的脉搏跳得很快,睫毛也激动地不断眨着。
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是个脸颊软绵绵、拥有可爱相貌的女孩。怪了,我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是艾莉欧的朋友吗?对方似乎对我没有印象。
在进行自我介绍之前,由于倒掉未免也太可惜,我若无其事地将拿在手边小口小口喝着的可乐转让给这名少女。呵呵呵,顺利地让渡成功。我差不多也开始厌倦可乐的味道了。我没那么喜欢碳酸饮料,因为女女被教育成一个好孩子。当年住在公寓时,我都是喝麦茶。
废话不多说,我和少女进行对话,顺便让她告诉我山本同学的位置。虽然我向少女说明他的真面目是我的粉丝,不过他现在的目的说不定是要观察艾莉欧。山本同学已经知道我女儿的存在,是不是企图让艾莉欧来拉拢我?这算老奸巨猾?或者该说是厚颜无耻?离开镇上之后,他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啊?
我跟少女追查着幼咪咪老师的神秘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啊!”地轻喊一声,出现瞳孔收紧的反应。她望向田村商店,似乎发现了什么。为了避免被山本同学发现,我藏身得特别彻底,往那方向的视野受到水泥墙遮蔽,无法确认情况。
“那么,在下就此失礼!”奋力做完抬脚运动之后,少女飞奔而去。“慢走~”我目送她离开,失去遮蔽物的正面视野映出山本同学的身影。
“呜啊……”雨滴在黄色雨伞上弹跳的声响,就在头皮旁重复演奏着。
我该走过去对他说话,增进过往交情吗?不~不,一想像到那时的尴尬状况,双脚就会陷入小鹿状态。若要以指数来表示,那就是八十尴尬。平常明明只有三左右而已,这会儿活像是用十字螺丝起子强行撬开了三角头的螺丝,指数整个往上跳升。
而且站着说话也好像有点怪,问题是如果收到要不要去喝杯茶的邀请,我会行迹鬼祟,绝对会行迹鬼祟。贯彻少女路线的女女小妹,对那一类开放的交往方式不具免疫力,连预防针都还没打……咦?剧本?在这儿说“骗你的”?哪需要啊~神的手给我乖乖缩回去。
“唔……唔唔~”由于有些错乱,所以我试着跳起舞来,雨水淅沥~淅沥~哗啦~哗啦,啦啦啦~
我稍微恢复冷静。思考虽然也很重要,但过了这阶段之后也只能身体力行了。
山本同学在雨伞下东张西望,看起来像是在寻找着道路远方的什么。他大概在找我。如果目标是艾莉欧,应该会赶快进店才对。
我的视线从山本同学身上移开,今天就放弃偷窥商店的行动吧。
在折回原路的途中碰巧发现了猫,把猫咪绑架到学校后,我决定回家。
我心中有个角落并不期望在镇上与山本同学碰面
,出现拒绝反应。
我跟他,与其说是喝茶朋友,倒不如说是火箭同伴。
就在操场上分出胜负!就是这么一回事!
“……嗯唔?”
虽然我觉得自己似乎哪里搞错了,却无法抽出属于错误答案的部份。
“是因为年纪吗?”我喃喃说着,宛如以文字前端描绘着不愿承认之处的轮廓。
我在下雨的天空中看见幻影,是脑中重要部份一点一点被运往殡仪馆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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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年前,串联起现在所有行动的那一天。
艾利欧特宛如在揭露别人的魔术诀窍般,笑着说道。
要打倒看不见的东西,其实非常简单喔!
那笑容如果放在别人脸上就会显得不怀好意,艾利欧特一笑起来却具有艺术的架势。
“你说打倒?该怎么做?”
我的头抽离婆婆的手掌,往前探出身子。虽然我的手掌边缘压扁了自己弄掉的绿色零食,但这轻微的疼痛现在被我丢到一旁,只顾着对着艾利欧特发问。
婆婆一脸无聊地眺望着追问的我,沉默不语。
艾利欧特又喝了口可乐,才以平稳的语气断言。
唯一能碰触看不见事物的方法,只有信念。
“新年?”快乐,我紧紧闭上差点脱口而出的嘴巴。
要表明这份信念,需要仪式与祈祷。
艾利欧特以成熟的举止如此断定,只有这时看起来比哥哥还像个大人。
“仪式……?”
听到仪式,就会让我联想到全身披着紫色斗篷、只有眼睛闪烁鲜红的人们,躲在焚着熏香的昏暗房间里噫噫喔唱歌跳舞的样子。
而祈祷这个名词,则让我联想起世界名作剧场里的女孩子,即使贫穷到得睡在马厩里,也会对着朝日与神明下跪祈祷的场景。
“宗教?”
总之我如此发问,艾利欧特笑着说声“其实我也不太懂”耸耸肩膀:“我啊,只是在观察我双眼所见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相信而已。”
他随着笑容眯起的两眼凝视着我。我感觉自己正被侵蚀。
鸡皮疙瘩顶开上臂的涂漆,显露本质。什么的本质?艾利欧特的……视线的。
他明明有张柔和的脸孔,构成五官的却全都是直线。没有名为曲线的自然存在。
婆婆的手掌贴上我僵在现场的背,咚地轻轻推了我一把:
“更重要的是,快收拾零食。你不快点清干净的话,我可要另外收清扫费用喔!”
“唷~唷~的。”我模仿每星期收看的卡通里的主角回答,结果脑袋被敲了一记。
我捡起掉在地板上的零食,丢进嘴里。“掉到地上的东西别直接吃掉,笨蛋东西!”啪!我的脑袋又被敲了一下。“啊呜!”虽然不痛,我还是按住头。“捡完之后拿去用水洗一洗,这里可不是那么干净的地方。”“婆婆,这是你自己的家啊!”“正因为是我家,我才清楚。”
额头被弹了一下,这次被指甲刮到有点痛。“婆婆,把指甲剪掉啦!”“哼,等你比我还老了,我再听你的话吧。”“不~可~能~啊~”
艾利欧特看着我们一来一往,再度笑了。看到他将眼睛眯成一条线的笑容,这次换成我的心脏做起中级练习运动。“呼哈……哈。”胸口好痛!那感觉与其说是猛然一抽,不如说是砰然炸开。那种冲击,就像小学体育课上打垒球时,接下参加女垒队选手级女孩的球一样。
“喂,别在这边情窦初开啊!”
“我……我总是全彩啦!”(注:情窦初开的日语也可解释为染上颜色。)
我将零食放回盒里,跑进住家内部。在厨房用水浸泡点心,边戳揉边顺便让手冷却。“呼~凉凉~”我讨厌热的感觉。跟夏天比起来,基本上我比较喜欢冬天。寒冷的话还满能忍耐。
反正最惨的情况,就是裹着棉被滚来滚去就好啰~
洗完并甩干水之后,我回到婆婆那边。“喂,在滴水喔!”虽然眼睛很尖的婆婆这么提醒,我还是毫不介意在她身边坐下,笑容满面地吃着点心。
嚼嚼嚼……洗过之后,吃起来好像咬到没有味道的口香糖。这种零食,只有在表层添加味道呢!
“………………………………”
虽然点心的味道变淡了,艾利欧特刚才那番发言却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中。
要碰触看不见的东西,需要信念。要表达那份信念,需要“仪式与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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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掀起日历,“二十五”这个数字大大地跃入眼帘。
今天是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五,准备仪式的日子。将会忙碌万分……其实也没有到那种程度啦!
来解决头痛的问题吧?好让明天能毫无顾虑地仰望天空。
“……喔,在~那~之~前。”我在起居室转来转去,操纵遥控器。
先让频道固定在平常不看的新闻节目上,暂时转着圈。“噜啦啦~”当我充满精神的旋转变成“呜噢,头好昏……”感受到三半规管的极限时,节日内容进入气象报告。我一边被不规则乱飘自作自受的眼球戏弄,一边踩着摇摇欲坠的脚步勉强在电视机前方迫降。我横躺着滚到地上,和耳鸣一起看着电视。
明天的天气预报是晴时多云。晴跟多云没有颠倒过来真是太好了,虽然降雨机率差不多有百分之三十,不过以梅雨季节来看,这样还算是不错的条件吧!“好~”我软绵绵地举起右手。“……暂时躺着也没关系~”就像个拒绝上学的初中生,我将犹豫的原因推给三半规管,制造一张免罪符。毕竟,接下来我可是要去见向自己求婚的对象啊!
唠唠叨叨、翻来覆去、剪剪指甲、整理小东西,清扫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灰尘的窗帘边缘。大约三十分钟之后,我总算放弃继续拖延离开家门。夹在我手臂下方的,是机身涂成黄绿色的六月二十一号。总觉得听上去像周刊杂志的编号。六月十七号因为在上漆时失败了,所以今天放假。
就和之前一样,我跟火箭一前一后共乘爱车。我跨上在乡间又称作“ketta”的自行车,以站立方式用力踩动踏板,朝被要放晴不放晴的云影妆点成阴阳双色的马路上前进。
住宅区位于像只压扁水母般向外扩散的都市区与老街之间的界线上,白天鲜有人烟。因为时值平日,小孩子的喧闹声也集中在小学里,会吼叫的只有狗。这附近住着一只深咖啡色的狗,每当从家中敞开的窗边瞥见人影,就会活力十足做出反应。从它还是只小狗开始,直到逐渐长大为老狗的现在,都持续吼叫着。也许这就是它生存的意义。
由于路上无人无车,我切入较长的直线路段,试着挑战加速到最高速。我将力气灌入在肌肉酸痛结束后变结实了一圈的大腿上,咻咻~让周围的景色往横向延伸。逆风的风力也从电风扇的弱被切换成中。
宛若要以全身重现我第一次见到艾利欧特时的心跳加速。
当然,不管车轮储存了多少圈数,我也不会飞上天空。自行车唰喀唰喀叽噢嘎嘎地在地面前进,最后终于将我送达动物与火箭的住处。
“谢谢!”我摸着自行车的手把,对服役近十年的它表达谢意。车资以下次替轮胎灌气来支付就行了吗?再附加替车体打蜡的服务好了。
我松开绑住火箭的绳索,用右手尽可能举到最高点。我想起从前曾以单手拿着客机模型在空中飞行,还在房间里四处乱跑的回忆。比起当时,这个火箭是否能更接近天空?飞向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及的天空、白云、太阳。
好了,走吧。
在操场上用水管洒着水,好抑制尘土的中年人一名,发现。
我靠近今天依旧身为孤独火箭中年人的山本同学,扬起一只手打招呼:
“嗨~周五郎。”(注:日本小说家山本周五郎,1903~1967。)
对我产生反应时,首先他一定会吓得厉害,还会发抖。我想我应该没活得那么神出鬼没才对。反倒是孩提时的山本同学,似乎真的很难让人留下印象。
“你在说那个山本喔……不如说,你也该丢下山本了吧。”
“是吗?”退退退,我倒退着拉开距离。“你对丢下的解释太过物理了!算了,山本就山本吧……所以,拜托你别逃开。”“是吗?”沙沙沙,我重新蹭着地面前进。
我与山本同学面对面地互望。我总觉得无法坦率地开口,换句话说,解决办法就是改成拐弯抹角地说话啰?嗯~嗯!
“呃……噢,那……你是来发射火箭?”
他伸出食指指着我抱在胸前的火箭,目光还四处飘移。
那模样宛如即将被抓来吃掉的猎物。
“
对啊,顺便来拒绝。”
“咦?”
望着对方慌乱的样子,自己就能够平静下来,真不可思议!就跟天枰一样。
最重要的是,既然对方处于情绪不安定的状态,这不就是调侃他的大好良机?怎么能跟他一起让心儿怦怦跳个不停?
“不,那个啊……关于我之前所说的……虽然我也不愿你将那件事完全抛到脑后,但我有点太激动了,还是唐突什么的……怎么说,真抱歉。”
“嗯~我也没特别觉得不舒服。不过我要拒绝。”
山本同学的两眼正往垒包外侧移动,打算盗垒,可是反而被我的牵制球从正面推回到固定的位置。
“你说拒绝,那个……等等。让我说说来龙去脉。”慌张!
“可以啊,请务必让我听听,但我要拒绝。”微笑!
虽然有些退缩,山本同学仍放开水管,摆出真正感到难为情的态度。他的脚、手以及重点所在的头都毫无统一性地乱转,活像个弹簧缠在一起的玩具。
“我从小就喜欢你了。”
“谢谢。”就说会让人害羞啊!尤其是像这样听别人重提往事的话。
“不,那个……事情就只是这样。”
他捡起水管,自暴自弃般地往操场乱洒水:
“我辞掉工作后回到镇上,因为无事可做,整天游手好闲,就在车站前看到骑着自行车经过的你。因为你就跟小时候一样,非常开心地骑着自行车来来去去,该怎么说,我的目光……对,还有内心再次被你夺走了,就这样。”
既然有可能输给害羞感,那打从一开始就别追加会让人不好意思的形容嘛!
他说我好像很开心,似乎是因为我有张看起来总是带着笑容的脸庞。这可能是原因。
我骑着自行车时,几乎都想像着食物什么的,好逃避自己缺乏体力的现实。
“回来之后,还留在故乡的昔日朋友只剩下藤和你一个。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啦……除了恋爱感情之外,我还抱着想与人交流的心情。”
“……………………………………”因为难以评论,我仅是继续保持暧昧的微笑。
“嗯,对了……假设对象不是我,即使是艾利欧特也好,你有打算跟其他家伙结婚吗?”
“不,没有,完全没有。”
我尽可能轻快地否定,山本同学眼睛下方浮现微微的失望之色:
“真可惜,你还那么……呃……漂亮。”
“呵呵呵,人家还年轻,不想被固定的对象绑住啊!”
“小时候,你明明满脑子只有艾利欧特。”
“先别开玩笑。”“嗯。”“我跟女儿,现在还加上侄子一起生活,这样就足够了。喜欢上谁,或是让谁喜欢自己……对啊,如果要说的话,我每天都从家人那边得到充足的幸福点数。在我的家人里,现在不需要丈夫。”
由我和真真来担任艾莉欧的监护人。这种关系,我没想到自己还挺中意:
“我也没和艾利欧特结婚,我想这一辈子就坚持独身吧。”
“是吗……嗯。”
他把水管前端举向天空,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