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Act 4 空转的风箱

虽然人们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但是在《狼》的氏族里,以宗主为首,有许多人的外貌与其地位根本连结不起来。

其中最夸张的应该是茵格莉特吧。

她是有著一身让人联想到南方血统浓厚的小麦色肌肤,以及一头微卷红发的少女。一双眼尾上翘看来很强势的眼睛,经常让人联想到猫。

身上的衣服不但简朴,而且到处都是脏污。

看起来很像误闯宫殿的村姑,不过她可是在《狼》族中位列第七,地位无可动摇的大干部。

而且还是为《狼》带来莫大财富与无数胜利的主角,连少主、副少主等地位比她高的人都对她抱持著敬意,是杰出人才中的佼佼者。

「喂,为什么~~你缩在暖桌里啊?」

虽然不是基于这个原因,可是这名少女对父亲说话态度蛮横的事,众人早就苦笑地默认了。

如果对方是个愚昧无能的宗主也就算了,但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狼》族宗主是历代最好的明君,所以就更特别了。

「你这臭小子,还真爽啊。」

还不如说,她最蛮横的时候,就是在面对宗主的情况。

「哦哦,是茵格莉特啊?你来得正好,要不要进来一起取暖?」

而那位重要的宗主——勇斗,也完全不在乎她的无礼似地以轻快的口气回应。

另一头的茵格莉特皱著眉,表情愈来愈不高兴了。

「看你这样子,还真的忘了呢。」

「啊?什么事?」

「哼——」

「好痛!好痛!不要突然钻我的太阳穴啦。」

「废、话、少说!」

「呜啊啊啊!你、你这家伙!我姑且还是个宗主哦!」

「哼!谁理你。」

「等一下!真的很痛!很痛啦!」

「两位……感情真是融洽啊。」

一旁,勇斗的副官菲丽希亚正以豁达的态度小口地喝著茶。

「不对啦,喂,菲丽希亚!为什么看到我们这样,你会有那种感想啊!?」

「是、是啊!菲丽希亚小姐!你眼睛有没有问题啊!?」

「就算你说我眼睛有问题……」

菲丽希亚重新审视以双拳钻著勇斗太阳穴的茵格莉特,以及想推开茵格莉特手腕、一脸痛苦表情的勇斗,过了一会儿后轻笑道:

「不论怎么看,都只能看成感情融洽呀!」

「你眼睛真的没问题吗!?菲丽希亚。」

「是的,我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菲丽希亚笑笑地断然说道。

证据就是乍看之下勇斗很不情愿,可是却又带著点快乐的感觉。不明白真相的只有他们本人而已,在旁观者眼中,他们两人根本是以吵嘴的名义行玩闹之实。

打扰、阻止他们玩闹的话就太不解风情了。确实地掌握主子的真正心意,真可说是干练副官的模范啊。

直到半年前,菲丽希亚总是叮咛茵格莉特,要她在面对勇斗时言行上不可失礼,可是最近却态度丕变。

因为菲丽希亚原本担心茵格莉特的言行会损及勇斗威严,但是现在,勇斗以英雄王者的姿态赢得绝大部分人民的支持,所以就没必要在乎那种小事了。

「~~!啊啊真是的,人家没劲了。这次就饶了你吧。」

似乎无法忍耐菲丽希亚那温馨的视线,茵格莉特劈哩啪啦地把话讲完后放开双手。

终于得到解放的勇斗一边按著太阳穴一边问道:

「你啊……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啦?」

「……是谁说想在今天学玻璃工艺的啊?」

「咦!?……啊!是今天……吗!?」

「是啊!人家从早上就一直在等你,结果你居然舒舒服服地窝在暖桌里!」

「呜!对、对不起。」

勇斗不好意思地缩著脖子道歉。

虽然他现在绝对不是在玩乐,可是爽约的事实还是不变。

而且茵格莉特身为《狼》的特务工房长,平常可是很忙碌的。请这么忙的她特地拨出宝贵的时间教自己做东西却忘了这回事,勇斗完全无法找藉口为自己开脱。

「咦?我没听说今天有这样的预定啊……」

菲丽希亚沙沙地翻著成叠的纸张,疑惑地问道。

勇斗慌慌张张地从暖桌里起身。今天比平常更冷,刚刚他去上厕所时还冷到全身缩起来簌簌发抖,但现在不是在意冷不冷的时候。

「总、总之!这件事是真的。我、我去去就回来。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处理了!我只是去工房而已,你就不必护卫我了!」

「咦!?哦,是的。」

菲丽希亚坐在暖桌里,有些呆愣地回应道。

确认过她的回应后——

「那我们走吧,茵格莉特。」

「喂、喂,你干嘛啦!?」

勇斗用力推著一脸莫名其妙地眨著眼睛的茵格莉特,急躁地离开了执务室。

茵格莉特的工房增建在宫殿外围之处。

工房四周高高筑著砖造的围墙,墙外随时有亲卫骑兵团的士兵轮流巡逻守卫。

想来工房,必须先进入宫殿内部,而且途中还得经过两个由亲卫骑兵团的精锐把关的哨所,守备极为严实。就连那个『母狐狸』克莉丝缇娜也不得不放弃侵入的念头。

能进入工房的,只有拿得出盖有勇斗印章的许可证(黏土板)的人,没有许可证的话,无论是谁都不许进入,而且离开时随身物品还必需接受卫兵的严格检查。

就连少主约尔根和义弟妹之首的菲丽希亚也不能跳过这道手续。

而且,只要曾经踏入工房一次,就会被置于《狼》的监管之下。

严密至极的防范,但这是必要且不可或缺的手段。

因为这座工房里沉眠著如山一样高,连金银财宝都会黯然失色的宝藏。不仅如此,现在也依然不断地创造出新的宝藏。

「唷,辛苦你们了。」

「辛苦了。」

就算警备如此森严,可是勇斗和茵格莉特还是能光靠他们的脸就直接通关。

一个是有权力发出许可证的人,另一个是工房的主人,自是理所当然。

「嗯?今天怎么特别安静呢?」

勇斗一边在走廊上前进,一边疑惑地问道。

以前来这里时,大老远就可以听到从工房传来的打铁声和吆喝声。

茵格莉特傻眼似地耸了耸肩:

「当然啦,因为我们工房今天放假嘛。」

「啊~~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呢。」

当勇斗向茵格莉特表示自己想学做玻璃工艺品时,她说这样会打扰到弟子工作,所以要等到工房放假时再教他。事到如今勇斗终于回想起来了。

特地把休假时间挪来教自己做玻璃工艺,可是自己居然把这件事完全忘了,我真是过分啊——勇斗重新自我反省起来。

「害你浪费了宝贵的假日,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啦,真是的。而且你也很忙不是吗?」

勇斗重新道歉后,茵格莉特嘴角上扬起来,露出了小虎牙。

完全不在乎勇斗的背信忘义,实在是很豪爽的人。

「你还是没变,很有……大姊头风范呢。」

差点就让「男子气概」脱口而出,勇斗赶紧换成别的形容词。

实在是很聪明的做法。

没必要在火势已衰时丢入新的火种。

「别看人家这个样子,人家现在也是拥有一百名弟子的头目啦。然后呢?为什么突然要人家教你做玻璃工艺品?」

「哦,因为菲丽希亚和吉可露妮的生日快到了,我想亲手做点东西送她们。」

「……原来是为了那种事而浪费人家宝贵的假日啊?」

再重覆一次,没必要在火势已衰时丢入新的火种。

「你怎么了!?」

茵格莉特的脸上出现明显的不愉快,这让勇斗焦急起来。

空气既冰冷又乾燥,可是茵格莉特周围的空气却以她为中心,看起来如火焰般摇晃不已,难道这是错觉吗?

虽然如此,不过就勇斗而言,也有他不能退让的理由。

「怎、怎么能说是『那种事』呢?她们两人一直都很照顾我啊。虽然说这件事和你没有直接关系,让你在假日陪我的确是挺不好意思的啦。」

「~~!……人家的说法的确过分了点。」

茵格莉特搔著头说道。

她似乎还有什么不满之处,可是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勇于道歉,这就是她的优点。

「但还是觉得很悲哀啊。为什么人家非得在难得的假日里帮你做送给她们的礼物不可啊?」

虽然如此,不过就茵格莉特而言,这也有她不能退让的理由。

「啊啊,好久没做这种事了呢。」

勇斗一边怀念地说著,一边把铲子插进黑色的小石堆里。

接著他铲起一小堆石头,将其拋入火焰熊熊燃烧的砖造火炉里。

这做法和过去的做法不太一样,但因为是承袭自勇斗成为宗主前的精炼

铁矿做法,所以还是颇为相似。

也许因为现在是冬天吧,迎面吹来的热风让人觉得很舒畅。

顺带一提,他们现在使用的茵格莉特第三工房是以四根粗大的柱子为支柱,用木板做为墙壁将四面封起的形式。木板墙壁是可拆式的,目前有两个方向的木板被拆了下来,因此换气效果很好。

工房的四周都是城墙,通风绝对说不上良好。现在是冬天所以感觉还不差,但夏天时应该会热到不行吧。

砰砰砰砰砰砰!

「…………」

茵格莉特站在勇斗身边,一面观察著另一个火炉的火焰颜色,一面踩著风箱。

无言地,有点莫名用力地,像有弒亲之仇似地。

勇斗加热的是加工玻璃时使用的炉子,茵格莉特照看的是融化玻璃时使用的融解炉——坩埚。

直到刚才为止,坩埚都是由年轻工匠送风,现在则是由茵格莉特接手继续做下去。

想要制造优质的玻璃器具,必须以一千四百度的高温长时间融化玻璃。最近这半年里,这个炉子似乎只熄火过一次。因此工房一直都是这样,让工匠轮班,日夜不息地为炉子送风加热。

「唉唉,我的身体也变得不太灵活了。果然还是得不时活动一下身体才行呢。」

勇斗以轻快的口气说著。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肌肉正发出惨叫,明天肯定会全身酸痛。

如果是平常的茵格莉特——

「那当然。你也不要老是黏在桌子上,偶尔要活动一下筋骨啦。不然老了以后可是会生病的哦。」

——会以严格的口吻说出这种带著关心成分的话语,可是……

「…………」

今天的她只是一脸不悦地不停踩著风箱。

气氛沉默。

「唉~……」

勇斗擦著脸上冒出的汗水,不知如何是好地叹气。

自从进入工房后,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原本在场的茵格莉特的弟子,因为才刚通宵顾完炉火,所以勇斗也不勉强他,让他回去休息了。

拜此之赐,现在的气氛让人如坐针毡。

说不定,在走廊时的那番对话是造成目前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

只是,勇斗还是不懂茵格莉特到底在气什么。

他认为,对于照顾过自己的人当然要诚心道谢才行。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而且茵格莉特本身也是很重情义的人。

所以勇斗非常非常地困惑。

其实他不懂的部分,正是让茵格莉特最不高兴的部分,可是她也不能直接发作。

虽然如此,总不能在这种气氛下进行创作吧。

创作这回事啊,成品总是会诚实地反应出作者当时的精神状态。

勇斗不想把在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下创作出来的东西,送给平时很照顾自己的那两人。

「喂,茵格莉特。」

他下定决心,朝茵格莉特开口。

「……干嘛啦?」

被直接点名,就没办法继续不理睬下去了。茵格莉特停下踩风箱的脚,取而代之地拿起铲子说道。

「那个,虽然我好像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消气了吧。」

这样一点也不像你啊——勇斗硬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如果是两年前,他肯定会把话说出来。就这点来看,勇斗多少已经算有所成长了。

尤其是现在,她手上那柄铲子可是有办法变成凶器的。

「你就光会耍嘴皮子,人家要怎么消气啊?」

「沙!」地一声,茵格莉特把铲子狠狠刺入黑色的小石堆里。那动作似乎表露了她现在的心情,看起来有点恐怖。

但是,等一下的玻璃工艺能不能做得好,全得看这位茵格莉特的心情好坏。不能就此放弃。

「是我不好啦。求求你嘛。」

「哼!」

勇斗再次低头道歉,茵格莉特把头撇向一旁。

勇斗不屈不挠地绕到她前方,啪地双手合十道:

「真的啦。其实你也不喜欢这种气氛吧。而且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独处耶,这样不是更尴尬吗?」

「咦!?」

轰!茵格莉特的脸突然变得火红。

难道又踩到什么地雷惹她生气了吗!?勇斗吓得要死,不过——

「唔,算了。说、说得也是,两人独处时气氛太僵会很尴尬呢。」

茵格莉特放开了铲子,忸忸怩怩地低下头同意道。

果然是这样。勇斗很满意。

他心想:其实她也觉得早就该和好了,只是错过了时机,所以没机会说出来。就是这样。

还是老样子脸皮很薄呢——勇斗在心里偷笑。他完全误会了茵格莉特的想法。

「说得也是。说起来我不就是为了能两人独处,所以才故意挑了弟子们全部放假的日子不是吗?」

茵格莉特看著下方,连连点头地不知道在嘟哝些什么。

就旁观者的角度会觉得有点恐怖。

不过,制造器物的人通常都有这类的习性就是了。

勇斗的父亲也是。

一旦有什么划时代的点子突然降临,就会一头栽进当中的世界里。像这种时候不能随意去跟他们说话,放著对方不管对彼此都好。

在勇斗温馨的眼神注视之下,茵格莉特继续自言自语。

「这家伙和人家平常都很忙,像这种好机会,就算想制造也制造不出来。怎么可以继续浪费时间呢!嗯,总之这个白痴老是把人家当男生看,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他意识到人家是女人!」

茵格莉特忽然一拳打在自己的手掌上。看来已经整理好思绪了。

「话、话说啊——那个,我们两人独处的事,被、被你特地点出来,就、就会有点不好意思呢!」

她用手煽著脸,以有点生硬的口气说道。并且稍微强调了一下「两人独处」的部分。

相对地,勇斗则神色自若——

「是吗?我反而觉得两人独处才好呢。」

「呜耶耶耶!?」

轰轰!

茵格莉特原本就发红的脸涨得更红了。

「为、为为、为什么?」

茵格莉特不知为何结巴了起来,举止有些诡异地问道。

她手按在胸口,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

虽然如此,但她还是以热烈的眼神注视著勇斗,像是在期盼他的回答。

那副失常的样子让勇斗有点迟疑,不过还是开口回道:

「没有啦,因为啊,总不能在你的弟子面前做出太不像样的作品来嘛。我毕竟是宗主啊。」

「……是是是,知道了,反正一定是这样嘛。」

「啊——还有啊,被你骂的那副模样实在太逊了,也不能被他们看到啊。」

「哼,维持宗主的面子还真辛苦呢。」

茵格莉特挖苦似地说完,用力地把头撇向一边。

她动起原本停下的手,把黑色小石头拋到玻璃火炉里燃烧。

「唉——真是白脸红心跳了。反正他就是这种人嘛。反正他完全对人家没有别的意思嘛。」

茵格莉特不高兴地低声抱怨著些什么。勇斗站在她背后,以与平常无异的语调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过,仔细想想,会对身为宗主的我直言不讳的,现在也只剩你一个了。谢谢啊。」

「呼欸!?你刚刚说什么!?」

茵格莉特原本已经因为一再的失望而心灰意冷了,所以这句话根本是在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发动的突击。茵格莉特紧张地转过头,惊讶地问道。

视线,对上了。

她的表情既惊讶又有些期待,惹人怜爱到完全符合「盛开的花朵」这样的形容。

来到工房之后,勇斗脸上第一次出现有些慌乱的表情——

「呜呃!」

——他被飞砸过来的黑石子雨打个正著,痛得哼出声音。

茵格莉特在铲子上盛满黑色石子的状态下用力转身,会造成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痛——瘀血了。」

勇斗解开缠腰带检视被石头打中的部分,疼痛似地皱脸。

虽然他在攸格多拉西尔的世界中被归类到弱不禁风的类别里,不过他还是有每天散步,并且把剑术锻炼作为兴趣,因此腹部相当紧实,肌肉块块分明。

「对、对不起。」

茵格莉特愧疚地道歉,勇斗则随意地摆了摆手。

「没关系啦,没关系,就算是猴子也会有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啊。」

「……人家又不是猴子。算了,人家大概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啦。」

「虽然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意思上比较正确,不过这样的表现方式比较好懂嘛。」

「哼,算了,还好没打到脸,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人家大概会被菲丽希亚或吉可露妮杀掉吧。」

「不会啦,那两人怎么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就杀人呢。」

「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那两人的忠诚心在和你扯上关系时就会变得很

可怕呢。」

「哈哈。」

勇斗脸上的肌肉抽筋似地乾笑后,咳了一咳,认真道:

「不过啊,像我这种人,她们还肯对我那么好,所以我真的很感谢她们呢。至少在生日时要送点回礼给她们。」

「什么像我这种人,这种话对她们太没礼貌了吧。那两人的忠诚心在和你扯上关系时就会变得很可怕呢。」

茵格莉特笑著,故意再说一次同样的话。

看来她已经对送那两人礼物的事不再心怀芥蒂了。

「嗯,是啊。」

所以说茵格莉特到底在气什么呢?虽然疑问还是存在,可是勇斗很识相地不去追问。

「好了。然后呢,嗯——再等一会儿就可以了呢——」

茵格莉特一面观察加工玻璃用的炉子中的火焰,一面踩著风箱送风进去。

她那认真的眼神让勇斗心脏不由自主地猛力跳动了一下。比起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姿态,茵格莉特认真做事的模样看起来更有魅力。

虽然如此,如果要他直接把感想说出来,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么说来,焦炭用起来的感觉如何?」

因此他问起了刚好想到的事。

刚才铲进炉子里的那些黑石子,就是把石炭乾馏而成的物品。

人类与石炭的历史久远。在古希腊,纪元前三一五年就已经有把石炭作为炼铁原料使用的纪录了。差不多同时期的中国,也有疑似使用石炭的迹证。

虽然如此,石炭的用途还是有限。直到近代为止,人类主要使用的燃料还是木材,必须等到十八世纪英国发生工业革命之后,石炭才开始被大量使用。

「唔——感觉很不错哦。虽然说因火力太强,所以刚开始用时觉得有点困惑呢。」

「是吗?那以后就尽量把制造玻璃的燃料全部换成焦炭吧。因为还要精炼铁,而且也不能太过依赖木材。」

勇斗以手撑著下巴,脑袋放空地注视著炉火。

制作玻璃时需要极为大量的燃料。

从古代到中古时代,玻璃工房大多建造在森林里,把这座森林里的木材用光后就搬到下一座森林,如此地迁徙于各个森林之间。

而且炼铁用的吹踏鞴也需要使用大量的木材。就算《狼》的森林资源再怎么丰富,可以预见不消多久之后森林就会消耗殆尽。

幸好之前去叙尔特塞山温泉旅行时,勇斗在某个活断层中发现了石炭层,他立刻想到可以把那些石炭拿来加以利用。哪有人在难得的慰劳之旅时还在想工作的事啦?——当时茵格莉特傻眼地说道。

「真是的,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宗主的业务扯上关系啦。你现在要做的是送给她们的礼物对吧?」

而今天,茵格莉特也同样轻轻戳著他的头。

不知为何,这动作让勇斗觉得很自在。

「是!那就请您多加鞭策指导了,老大!」

「老大!我是来做玻璃工艺的,为什么您教我拿纸和芦苇笔呢?」

就算在玻璃工房里,也依然得像在执务室一样对著桌子大眼瞪小眼,勇斗出言表示不满。

而且他现在和火炉间的距离变远了。外墙的木板为了通风而被拆下来,真是冷死人啦!

所以至少要让他抱怨个一两句吧。

「白~—痴。没决定好要做什么东西的话要怎么开始做啊?」

「哦~~……」

我想要做类似这样的东西——勇斗脑子里已经有大概的想法。

可是,玻璃工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技艺,能在一天之内学会并做出及格程度的作品。事实上,就算是天才茵格莉特,也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研制出能作为商品贩售的成品。听说弟子们更是花了半年以上才成功。

也就是说,不借助茵格莉特的帮忙,勇斗是不可能做出东西来的。的确有必要让身为引导者的茵格莉特知道他要做的是什么形状的物品。

「桌上有范例可以看,把你想做的东西具体想像后画在纸上。」

「嗯——好!」

由于本来就有大概的形象了,所以勇斗流畅地在纸上画出图形。

虽然他不像生父或茵格莉特那么有创作天赋,但也还算灵巧,因此连细节的部分都画得颇为详细。

「这个是要给菲丽希亚的,这个是要给吉可露妮的。」

「唔,给菲丽希亚的是小型花瓶啊。给吉可露妮的……这是什么?这样子水不会漏出来吗?」

茵格莉特皱眉苦思起来。

其实勇斗很喜欢茵格莉特这种表情。他早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似地扬起嘴角:

「这个叫风钤。下面这个棒子的部分被风吹动的话……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本来是想做花瓶或杯子之类的东西,可是和吉可露妮的形象不合。

想到风钤时勇斗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虽然风钤原本是增添夏日风情的道具,但是勇斗觉得那透明的音色和吉可露妮非常相衬。

茵格莉特佩服地点头道:

「嘿——原来如此,还真有趣啊。我想格拉兹海姆的贵族应该会有兴趣大量收购吧。」

「喂,你才是啦。今天不要想著做生意的事情啦。」

「呿!少啰唆。别管人家啦。」

茵格莉特皱眉蛮横地说完,开始「把这边这样做——那样做的话——唔……」地思考起该怎么制作。

「呃~~我画得很粗略,做得出来吗?」

「嗯嗯,没问题。好,炉火的状况也差不多了,那么就开始吧。」

「吹制玻璃时大多会使用这支铁管。」

茵格莉特从装水的水桶中抽出一支约拇指宽、长度和爱菲利亚或《爪》的双胞胎姊妹身高差不多的铁管,交给勇斗。

「比较细的这边是吹气的部分,已经变成全黑的这边是沾玻璃膏后放进加工炉的部分。」

「嗯嗯。」

「因为很烫,所以要尽量靠著后面拿。」

「好。」

「还有就是要以手指不停转动铁管。」

「唔,像这样吗?」

勇斗以拇指和食指旋转铁管问道。

茵格莉特瞥了一眼他的动作:

「对,就是这种感觉。好,我们去坩埚那边吧。」

茵格莉特豪气地朝著不久前她才丢了焦炭进去的窑子上方,那个装了玻璃原料的黏土素烧容器——坩埚一比。接著,带头大步朝坩埚走去。

她以又黑又大的铁钳打开坩埚的盖子。透过圆圆的开口,可以见到融解后的玻璃正发出橘色的光泽。

「好,你把那根铁管伸进去沾取融化的玻璃膏。要记得像人家刚才说的那样边沾边转哦。」

「知道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好,大概就这么多了吧。然后把铁管拿到加工炉那边。」

「哦、哦!」

勇斗有些惧怕地抽回铁管,把管子拿到刚才自己铲焦炭加热的加工炉那里去。

「你看你看,你忘记旋转了啦——」

「啊!」

把坩埚的盖子盖回去后,茵格莉特提醒道。

她脸上带著某种看好戏的笑容。

勇斗赶紧旋转起来,可是受到地心引力影响,玻璃膏无法形成漂亮的球体,而是软软地下垂、变型了。

「喂、喂,这样该不会是失败了吧?」

「哈哈哈!没关系啦,大家一开始都是这样的啦。管子拿来,人家示范给你看。」

茵格莉特抢过勇斗手上的铁管,一面旋转著管子一面放进加工炉里加热,接著把铁管拿到加工炉旁铺著铁板的桌面上,俐落地边改变角度边滚动玻璃膏。之后,她不断地重覆著放进炉里加热、在铁板上整型的步骤。

「你看,变成很漂亮的球型了。」

「哦——」

勇斗不加思索地拍手喝采。

在勇斗眼中,茵格莉特的手法已经是极为熟练的境界了;但其实她开始碰玻璃工艺还不到半年。

那双手果然是「魔法之手」。

就连锻造日本刀也是,她光是看著看著就从勇斗那边把技术与知识吸收走了。现在她的锻造技术已经超越勇斗了。

身为从小学时代就一直在父亲身边帮忙的人,他深深明白所谓的才能差距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是把玻璃吹开。快吹吧,用力一口气吹下去。」

「呼~~!」

「不行不行,完全没膨胀。」

「呼~~~!」

「不行不行,再大力一点!」

真的假的!?勇斗难掩内心的惊讶。

他已经用尽全力在吹了。可是,的确如茵格莉特说的,玻璃膏完全没有膨胀。

「你还是一样没用呢。在这种地方失败的人你是第一个哦。」

「呜!」

那是因为这间工房里的人都是被天才茵格莉特当面给予评价、承认为弟子的人才啊。勇斗心里这么想著,可是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更难堪,所以只好沉默不语。

「拿来,人家示范给你看。」

茵格莉特

再次抢走铁管,示范地吹了口气。

看起来并没有吹得多用力。

可是,玻璃膏却确实地鼓胀了起来。

「嗯,就是这种感觉哦。」

茵格莉特把玻璃泡泡再次放进加工炉里旋转,得意洋洋地露出虎牙。

勇斗心里觉得不怎么愉快。

可是她的手法极为高明,实在挑不出毛病。

所以——

「我说啊,茵格莉特。」

「嗯?」

「你可别太常做那种事哦!」

「嗯嗯?」

「没有啦,就是那管子,我刚刚也用过哦。」

「噗呜!」

轰轰轰轰!

茵格莉特的脸第三次变得火红。

不过因为她人就在炉火旁边,所以勇斗只觉得那是火光的反射。

「基本上你也算是女生啊。」

「基本上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基本上!」

「身为你的朋友,我可是很担心的。」

「……朋友、啊?」

「我真的把你当成非常重要的朋友哦。是最好的伙伴。所以我自己不在意你那么做啦。」

「给人家在意啦。」

「可是说不定有些家伙会不小心误会哦。」

「你来误会呀!」

「这种事啊,还是只能和喜欢的人做哦。」

「所以人家也只和你这么做啊。」

「你刚刚一直在嘀嘀咕咕什么?如果有话想讲就大声说出来啊。要是无话可说,那这样的态度就不太好了哦。」

虽然两人年纪相同,可是勇斗以哥哥般的心境提醒茵格莉特之后,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勾了勾食指要勇斗过去。

火焰正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燃烧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两人才都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吧。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是因为误会她而说错话了——勇斗这么想著,毫无防备地朝茵格莉特走去。

猎物一走进攻击范围内,茵格莉特立刻捉著他的耳朵大喊:

「人家是说!像你这么没用的人根本进不了这间工房里!所以不用担心!」

「那个混蛋。虽然人家自己也知道,可是他还真的完全不把人家当成女人看呢。」

茵格莉特一面旋转伸进炉中的铁管,一面恨恨地骂道。

勇斗坐在离她背后有一小段距离的作业用椅上发呆。现在进行中的步骤是以铁筷和铁刮刀做细节上的整型,初学者当然是完全做不来的,因此茵格莉特只让勇斗体验了一下后就全部自己动手了。

但这部分现在完全不重要。

「虽然基本上脑子里知道人家是女人,可是真的只有基本上而已,完全看不出来有把人家当作恋爱对象的可能性呢。」

由于制作玻璃时过于专心,所以茵格莉特又彻底忘记了。但仔细想想,这次故意制造两人独处的目的,不就是要重覆提醒勇斗,让勇斗意识到自己是女人吗?

「都做到这样了,看来以半调子的方法是没办法改变那混蛋对人家的看法呢。只、只好使出暴力疗法了。」

茵格莉特下定决心。

虽然有点可耻不过她可以忍耐。

不那么做的话,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就无法更进一步。不能再拖拖拉拉了。

「好。勇斗,那边不是有些黑黑的纸吗?」

茵格莉特回头,以下巴指了指某物。

「哦哦,是这个好几张叠在一起的东西吗?」

「你把它摊开放在单手上。」

「呃,好像很湿呢。」

「不够湿就会被烫到啊。」

茵格莉特说著,把烧得红咚咚的玻璃膏放在纸上。

她以右手旋转著铁管,左手则伸到捧著纸的勇斗手掌下方。

接著,她用力握住勇斗的手,隔著手调整玻璃的形状。

(怎、怎么样!?)

「哦哦哦!刚才好像飞出了一点火花耶!」

(可恶!完全没注意到嘛!)

算了,这种事也在茵格莉特预料之内。

现在还算是暖身运动,接下来才是正式上场。

「好,再一次把玻璃包起来,这样。喂,勇斗,这次换你拿铁管整型看看。」

「呜、呜耶!?我也可以做到吗?看起来好像很难耶。」

「什么事都要练习才会进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吧。」

「哦,嗯嗯,说得也是!」

原本不怎么有信心的勇斗用力点了点头,大大地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铁的精炼、石臼、水力磨粉机、还有日本刀。不管哪一项,刚开始时都做得很糟。勇斗和茵格莉特两人百折不挠地进行各种错误尝试,最后终于做出了像样的东西。

没有什么事是从一开始就能顺利做到的。可是,不踏出那最开始的第一步,就什么都做不到。这点勇斗很清楚。

「加油,你行的。」

「好——我来吧!」

勇斗意气风发地拿过铁管。

现在的勇斗,因为上次的事以及身为宗主之故,使得他深谋远虑的部分特别醒目,但其实他原本是个热血汉子,也是个喜欢制作东西的男生。

只要稍微煽动一下就会热情起来了。

「可恶、这东西!」

虽然这么说,但有些事光靠热情也是没用的,现实就是这样。

基本上,从这间工房培育出来的茵格莉特的弟子们,也全都满腔热情、废寝忘食地练习制作玻璃器具。虽然如此,他们还是得花上半年以上的时光才能做出可以作为商品贩卖的成品。

身为初学者的勇斗,不论怎么专注小心,玻璃的形状还是渐渐歪了,这是不言自明的事。

「要、要这样做啦。」

茵格莉特紧紧握住勇斗的铁管,演练给他看。

隔著勇斗背部把手绕到前方。

茵格莉特的胸部绝对不算小。

当然比不上菲丽希亚,不过她有信心不逊于平均尺寸。

她使劲地,以几乎把胸部压到变形的力量,将胸部按在勇斗的背上。

胸部可说是女性最重要的象徵。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就算迟钝如勇斗,应该也会意识到自己是女人才对。茵格莉特信心满满地朝勇斗的脸看去。

「像、像这样吗?呜呜呜!好难哦。呜!」

勇斗以无比认真的表情,聚精会神地进行玻璃的调整作业。

看来背部触感什么的,完全被排除在他的意识之外了。

如果他是自己的弟子,茵格莉特会很想好好夸奖一下如此集中的专注力。可是……总之,茵格莉特稍微赏了勇斗一记头槌。

「好痛!你干嘛突然这样啦!?」

回过神的勇斗抱怨了一番,不过茵格莉特完全不理他。

没把高热的玻璃膏当熨斗按在他身上,勇斗就应该感谢自己了。

「太好了!完成了!」

勇斗双手朝天高举吼叫道。

在送给菲丽希亚的迷你花瓶上,以加了翡翠融制成的黄绿色玻璃由下往上地画出螺旋状花纹,周围还洒上了金粉。

送给吉可露妮的风钤则是以加了钴的深蓝色玻璃染色,表面洒上银粉。

分开制作的细玻璃棒内部是中空的,使用的技法是从以前就有的——让左右两半玻璃黏接在一起,好让中间出现空穴——这种玻璃珠制作法的应用。

洒在玻璃上的金粉银粉,在攸格多拉西尔都是极为贵重的东西,不过这是勇斗思考两人的形象努力想出来的点子。看著成品,勇斗觉得有这么做真是太好了。

「这两个做得都很棒不是吗?」

「那也是当然的啊,因为几乎是人家做的嘛。」

哼,茵格莉特把头转向一旁,嘲笑似地恨恨说道。

在那之后,茵格莉特依然不断以自己的方式耍手段想让勇斗意识到她是女人,可是全部徒劳无功,会自暴自弃也是当然的。

「呜!确实是这样没错。这样一来,与其说是我的作品,还不如说是茵格莉特的作品呢。」

完全不知道原因的勇斗,一反刚才的兴奋模样,不禁垂头丧气了起来。

而茵格莉特虽然生气,可是心肠依然好到无法漠视真心气馁的人。

「白痴。人家是开玩笑的啦。造形和花纹都是你想出来的啊。比起吹气或整理形状,这些部分才是蕴藏你心意的部分哦。重要的是这里吧。」

「……嗯,如果是这样就好。」

勇斗瞄著收纳了两个成品的火窑,沉思地说道。

把刚完成的玻璃工艺品直接曝露在常温空气下会导致破裂,因此要先放入温度较低的窑中慢慢降温。

正式完成,应该是几天后的事吧。

「呼——算了,你也辛苦啦。」

工作结束后的茵格莉特伸了伸懒腰,抓著衣服胸口的部分搧啊搧地,好让冷空气进入其中。

平常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可是刚才做了太多不擅长的色诱行为,身体因羞耻而热到不行,所以才会用这种方法降温。

另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对勇斗感到放心。

可是——

「茵格莉特!你在干嘛啊!?」

「咦?」

怎么了吗?茵格莉特疑惑地转头朝勇斗看去,他正有些慌乱地伸手遮住眼睛。

顺带一提,手指之间的空隙很大。

茵格莉特马上意会了过来。

「嗯~~怎么啦?你不是说你不在意吗?」

茵格莉特坏心眼似地笑了起来,朝勇斗踱去。

当然是以强调胸前峡谷的前倾姿势。

「所、所以啊!」

勇斗狼狈地红著脸。

虽然制作时他的精神全部集中在玻璃上,可是工作结束的现在,当然会注意到其他东西。

「——♪」

茵格莉特用鼻子哼著小曲,行云流水地抓起勇斗的手臂,搂住他的手,整个人贴了上去。

当然,胸部的柔软触感一定会传达到勇斗的手臂上。

如果是平时的茵格莉特,应该会被羞耻心阻止而做不出这种事吧。可是今天,因为刚才做的那些色诱行为,让她的羞耻心麻痹了。

「喂、喂!?」

「干嘛啦?人家和你是好伙伴,对吧?所以做这种事有什么关系?」

勇斗愈来愈慌乱,茵格莉特在心里偷笑,觉得他活该。

之前做再多色诱动作也没有反应,害她差点对自己的女性魅力失去信心。

最好再慌乱一点,让自己多少恢复一下自尊心。

接下来,要做什么好——

「茵格莉特!」

忽地,勇斗大叫起来,猛然抓住茵格莉特的双肩。

抓在肩上的力道,相当强。

(不、不妙!)

挑衅过头了吗?茵格莉特僵著身体想著……

「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该告诉你的……」

「啊……」

勇斗的话让茵格莉特全身酥麻发软,渐渐失去抵抗的力气。

取而代之的是,心脏疯狂跳动起来,速度快到令人发疼。

这家伙也对人家……?

果然是半年之间一直在一起的关系、吗?

不过这家伙在故乡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算了,以这家伙的器量,没必要只执著于一个女人吧。

加速的思考于剎那之间来回穿梭于茵格莉特的脑中。

虽然如此,不过她已经决定好答案了。

「什、什么啊?」

所以她下定决心问道。

勇斗缓缓地张口:

「你啊,太粗心大意了。」

「……咦?」

「刚刚,我已经用嘴碰过的东西,你也毫不在乎地用嘴碰。」

「啊,呃……不是告白……」

「仔细想想,帮玻璃整型时你胸部也贴在我身上不是吗?」

「呃,嗯,所以说……」

「你啊!要对自己是女人的事有自觉一点啦!」

轰!蒸气猛烈地从茵格莉特全身上下喷发出来。

「人家……」

砰!茵格莉特的左脚狠狠地踏在铺于地面的石板上。

她以全身的力气握紧拳头,把腰尽可能地扭转到极限。

随著发自灵魂的吶喊,放开了拳头。

「人家才不想被你这家伙这么说教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插图)

咚——

灌注了全身弹力、腕力、以及身为《孕育剑戟者》所有神力的拳头,朝著勇斗的下巴攻击过去。

勇斗的脚飞在空中,离地有五十艾列之遥。这是让她无比满意的一记攻击。

「哼!人家去叫顾炉火的人过来!你在这里好好收拾善后!」

无视眼冒金星呈大字状躺在地上的勇斗,茵格莉特踏著大步离开工房。

她全身喷发怒气走路的样子,就连精锐中的精锐——亲卫骑兵团的卫士们也不禁颤抖地让开路给她,实在是深具魄力。

「好痛~~!那个样子会没人敢娶她啦!」

另一头,茵格莉特离去后的工房里,勇斗按著发抖的下巴,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这时,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某样东西上面。

桶子里随意地堆积了许多玻璃器皿,每个都有些裂痕。

看来是生产时的失败品,应该是因为只要把玻璃弄碎重新融解就可以再次使用,所以集中放在一起吧。

某种念头匆地窜过勇斗脑中。

「唔,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秀点真本事来帮她了呢。」

「早啊,茵格莉特,今天天气也很好呢。」

隔天早上,勇斗在前往工房的走廊上逮到了茵格莉特,笑咪咪地对她打招呼。

相反地,茵格莉特露骨地皱著眉头,展现出嫌恶的表情。

她不高兴到极点了。很明显是对昨天的事余怒未消。

茵格莉特用力撇开头,也不回应父亲的寒暄,直接从勇斗身旁穿过。

「喂喂、等一下啦。」

勇斗赶紧抓住茵格莉特的肩膀,可是——

「……哼!」

被她用力拨开了。

看来十分严重。

以宗主身分而言,这是不好的现象。

茵格莉特是今后《狼》发展时不可或缺的人才,如果她对宗主忍无可忍而离开《狼》的话,将会带来无法估算的损失。

「所以说等一下啦。」

勇斗不屈不挠地绕到茵格莉特前方。

而且还在狭窄的走廊上大大地张开手脚,摆出完全不让她通过的样子。

茵格莉特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不过她叹了口气。

「干嘛啦?什么事?」

「昨天我好像惹你生气了,所以想道歉——」

「那个昨天已经听你说过了。」

茵格莉特随意地摆了摆手。一副像是「话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的态度。

确实,如她所说的,勇斗昨天已经向茵格莉特道过歉了,可是看现在她的模样,很明显还没原谅自己。

「没有啦,光是嘴巴上的道歉,诚意不够嘛。」

「哼,想用礼物收买人家吗?真有趣啊。难道会是什么让我这个天下无双的茵格莉特大人惊艳的珍品吗?是格拉兹海姆的名匠※沃伦德的钜作?还是米德加尔特的天才兄弟※布洛克和伊特理的作品呢?」(译注:前者典出日尔曼传说的知名工匠沃伦德〈Volundr〉之名。后者典出北欧神话的矮人兄弟工匠布洛克和伊特理之名。他们制作的神器有雷神之锤妙尔尼尔、金鬃猪古林博斯帝,以及金戒指德罗普尼尔。)

「那种东西哪有可能在这两天里就弄到啊。」

勇斗傻眼地耸肩。

她说的全是攸格多拉西尔排名前五的当世名匠。

虽然这么说,不过眼前这名女性一定比那些人高明了不只一个档次。勇斗如此确信。

所以,就算送那些工匠的作品,恐怕也无法让茵格莉特的心情好转吧。还不如说可能反而让她更加生气。

「重要的是心意……对吧?」

勇斗说完,朝茵格莉特伸出拳头,在她眼前打开。

在他手中的是,一颗玻璃制的珠子。

但形状不是普通的球体,该说像是夜晚见到的萤火吗?形状上有个像是尾巴般的东西。

珠子本身是透明的,但是其中混了许多杂质,在阳光下会显示各种色彩。

「这个叫勾玉,基本上是我做的。」

勇斗使用的是直到二十一世纪也依然在使用的玻璃成形技术之一,叫作灯炬法的技术。

玻璃在纪元前四千年前就已经为人类所知了,灯炬法就是最早期制作玻璃装饰品时用的技术。

他从那堆失败作中偷了根玻璃棒,以暖桌用的火盆加以融化后,灌入以黏土制成的模具里,熬夜做出这块勾玉。

由于是最早期的技术,所以就算如勇斗这般的外行人,也可以做出还算像样的成品。

「我还穿了绳子,可以挂在脖子上哦。」

勇斗得意洋洋地以另一只手的手指指著勾玉较大那端的孔洞。这是趁玻璃还热时,以缠了草叶的细铁棒戳进去制造出来的。

「昨天让你生气了,所以有些话还没说完。你还是多少打扮一下自己吧。难得长得、那个、该怎么说,还挺不错的。」

勇斗撇头对著旁边说道。

当面讲这种话果然会难为情。

「不过,像我这种程度的人做的不值钱饰品,即使拿来打扮也没什么用啦!」

还开玩笑地加入了自虐的成分。

不这么说的话,脸上好像就会冒出火来。

「……哼!」

茵格莉特粗鲁地朝勾玉猛地伸出手,接著停下动作,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慎重地紧紧握住勾玉。

接著,她喜孜孜地把绳结打在脑后,害羞地微笑起来:

「怎、怎么样?」

「嗯、很、很好看哦。这样的话,一定会很受欢迎。」

勇斗也莫名地难为情了起来,不过还是用力竖起拇指赞美道。

总之,怎么说呢,感觉很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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