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Prolog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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幢幢灯火将室内映出一层薄红。

空气中浓烈地充斥着男女交媾后特有的,混合了体臭与液体等气味而成的妖魅气息。

「呼……」

随着满是倦怠,又带着某种满足戚的叹息,女人从床铺上挺起汗水淋漓的身体。

她瞥了一眼背对自己入睡的男人。

女人一直都很清楚,这个男人对自己连一丝一毫的爱情也没有。

对他而雷,自己不过是用来达成目标的道具而已。

可是,女人认为这样也很好。

情啊爱啊之类的,是霸者不需要的东西。

女人喜欢勇猛强悍的男人。

也喜欢聪明的男人。

更喜欢野心勃勃的男人。

支持、扶助那种男人,看着他有朝一日成为天下的霸者。

那就是女人的梦想。

老人家总是爱说,被男人爱、被男人宠才是女人的幸福。

但女人并不那么认为。

她想主动去爱、去宠溺具有霸王资质的男人。

没有比协助拥有霸王资质的男人爬到更高的地位更幸福的事了。

因为看出这男人具有那样的资质,所以女人或明或暗地扶持男人、用尽所有手段也要让那男人成为天下霸者。

女人下了这样的决心。

为了那男人,就算变成恶鬼或修罗也无所谓。女人早已有所觉悟。

有必要时,不论什么事,她都做得出来。

「听说他对纳尔弗夸下了海口。不过看样子,还是没能打倒那男人嘛……那位红发的兄弟。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以轻蔑的态度俯瞰着脱离战场的《雷》军,高声朗笑着。

男人的样貌,非常适合以异形来形容。

脸的上半部覆盖着漆黑的面具,从眼窝处可以窥见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祥的疯狂之色。

除此之外,修长的身材、金色的头发、端正的嘴唇,全都是翩翩贵公子般的风情。也因此,邪门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男人的名字叫弗贝兹伦古,是《豹》的宗主。

「果然设了陷阱呢,真是危险。」

原本弗贝兹伦古的计划是:让史坦索尔打破「战车堡垒」,接着两军合流,集中兵力闯入《狼》军里,一口气把《狼》军收拾干净。

可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就像自己深信史坦索尔有办法打破战车堡垒,曾经和那只怪物作战过的勇斗,应该也会以「战车堡垒会被打破」为前提来拟定作战计划吧?

结果就如他预料的。

如果就那样接在《雷》军之后冲入战场,《豹》应该也会被那可称为「狼之血盆大口」的包围阵形给皎死吧。

「你的拿手绝活就让我用用吧,勇斗。咯、咯咯咯。」

似乎止不住笑意,弗贝兹伦古以手掩着嘴巴。

上个冬季,弗贝兹伦古利用还是《狼》的少主时建立的管道,彻底对这两年来《狼》的战斗进行调查。

然后,他知道了。以正面部队吸引敌人注意力,趁着敌人出现破绽时,让具有机动力的分遣队从敌人侧面或后方偷袭的「打铁战术」。

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中这招。不论在出人意表方面,或者是以《豹》、《雷》两军的特性而言,他都觉得这是绝妙的作战计划。

在决定战术后,为了提高成功率,弗贝兹伦古在做前置准备时费尽了心思。

曾经让《狼》尝过好几次苦头的那个老狐狸——《爪》的宗主伯特韦德的女儿投靠成为勇斗手下的事,弗贝兹伦古早就听说了。

因此他一直很小心地保持作战的机密性。

彻底隐瞒《豹》与《雷》之间的关系。在米德加尔特地区捣乱,让《狼》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一带。

士兵的移动也是。不让敌人察觉地把部队分成小批,伪装成商队,或者利用海路,花了许多时间陆续送往华纳海姆地区。

行军时也是。为了躲开探子的眼睛,特地绕了一大圈,选择险峻的路行走。

没错,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个时刻。

现在的《狼》将其侧面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豹》的面前,而可说是骑兵天敌的战车堡垒则集中在阵营前方。

而且,《狼》在激战中压制着《雷》,气势应该正松懈下来了吧。

没有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理想的,报多年之仇、雪多年之恨的方式了。

弗贝兹伦古转身扬起披风,从高处下令:

「各位!洗刷过去屈辱的时机到了!尽管杀个片甲不留吧!全军……突击——!」

「呜!敌袭!?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卫表情严肃地皱眉,瞪着突然出现的骑兵团。

再怎么看,那都是《豹》的军队不是吗?

先前曾经在爱尔姆特河以北的草原——纳斯特隆德战斗过的对象。

不应该于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卫是年纪轻轻,才二十八岁就被提拔成为《狼》的最大派系约尔根组二头目副手的优秀人才,离无能两字很遥远。

早晚绝对能得到宗主勇斗的直系誓杯,大家都认为他前途无量。

而那样的他,现在正极度混乱着。

直到刚才为止,大卫队都在攻击陷入「冲轭阵」中的《雷》军。

所以现在几乎处于背后门户大开的状况。

「总、总之你们先翻转方向!翻转方向!快点!」

大卫慌忙地下令,可是士兵的反应却慢得像乌龟一样。

大卫队的人数共五百人。人数这么多的话,就算想翻转方向,也不是简单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士兵完全混乱了。

因不彻底的「赢了!」这种喜悦而稍微松懈下来,并不是好事。

断过一次的紧绷之弦,想重新接上并不容易。

就在这时,《豹》一口气缩短了与《狼》之间的距离,袭击过来。

「喝啊喝啊喝啊——!」

瓦利一面策马急奔,一面连连放箭。

虽然面对怪物史坦索尔时输得脸上无光,可是瓦利尽管不完美,却仍是《豹》里的骑射高手。

他箭无虚发,每一箭都穿透了《狼》士兵的眉心。

对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狼》军完全被《豹》的攻击吓得惊惶失措。

「哈!真笨重啊!」

从那些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完全想像不到是上次战争里以「弩的三段射击」精彩地把瓦利手下的精锐部队赶走的家伙们。

「算了,都可以啦。让我来为部下们报仇!你们!上!」

「「「「「唔喔喔喔喔喔喔!!」」」」」

在瓦利的号令下,《豹》的骑兵们扔下弓箭,抡起长枪冲进《狼》的阵营里。

有的人随着势头,接连把《狼》的士兵刺成肉串:有的人则是将《狼》士兵的颈子一枪挑断。

此外,还有一些《狼》的士兵被疾驰的马撞飞了。

在威猛的骑兵面前,《狼》军几乎做不出像样的抵抗,接连地战死了。

单方面的——

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混乱引发了更多的混乱,并且腐蚀着士兵的心。接着,终于——

「呜哇啊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不行了!全都完了!」

有人扔下武器,临阵脱逃了。

只要有一个人逃走,就会变成导火线,让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开始逃亡。

小小的涟漪瞬间扩散,成为巨大的潮流。

「可恶!不要逃!战斗啊!你们不战斗吗——!」

这样一来,不论指挥官再怎么大喊训斥,也无可奈何了。

陷入恐慌状态的士兵们,是听不见那命令的。

只是一味地四处逃窜。

「哼,那个人就是这部队的队长吗?」

瓦利目光锐利地发现对方,随即残忍地笑着舔嘴。

他踢着马腹,笔直地缩短距离、逼近。

「什么!?」

发现有人接近的敌方指挥官惊讶地叫着,可是来不及了。

「再会啦。」

瓦利刺出的一枪,贯穿了他的胸膛。

「大卫大人战死了——!」

「敌人还在猛攻!」

「阿拉里克大人请求立刻支援!」

各部队接连不断地传来凶讯。

「呜!再这样下去……」

勇斗紧咬牙关呻吟着。

战况单方面地不断恶化。军队这种东西,只要崩溃过一次,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兵败如山倒了吧?——他被这种焦躁感所侵袭。

生平第一次碰上的经验,让勇斗咬紧了牙根。

「这种时候,要是斯卡维兹在就好了。」

并且他下意识地,说出了示弱的话。

如果有那只经验丰富又冷静的前任『最强银狼』在场,应该能对现状做

出中肯的建议吧。

或者是冲上前线,为勇斗争取思考的时间。

可是,现在他人不在这里。

他正驻守在遥远的慕克威治。

就算策马全速疾奔,赶来这里也要三天。

「哥哥大人,我们先撤退吧。战争的胜败取决于时运。就算是哥哥大人,也不可能百战百胜。让我们先从这里撤退,重整旗鼓吧。」

「!」

菲丽希亚的话让勇斗紧咬着下唇。

他脑中很明白事实就是这样。

可是,从他人口中听见时,被现实冲击的感觉还是很难受。

「只能这样、了吗……」

勇斗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应该要撤退。理性在一旁呐喊着。

可是现在,占据勇斗内心的,是极为强烈的危机感。

和过去与《雷》战斗时使用的假撤退不同。

是完全的败逃。敌人应该会大举追击过来吧?

那样一来,《狼》的士兵们将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损害。

而领民们应该也会遭殃吧?

男人被杀,女人被玷污,小孩子会被当成奴隶贩卖。就算有人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也会因为粮食被抢光,最后只有饿死一条路可走。

不管《孙子》或是《君主论》,都开示说:一旦有事时,要无情、要合理地思考。

没办法救的部分要快点割舍,只保护还有救的部分,这才是明智之举。这些道理勇斗都明白。

虽然如此,他还是无法选择那么做。

他无法容许那么残忍的事出现。

虽然无法容许,可是现实还是无法撼动地横亘在他眼前。

该怎么做才好?

该怎么做,才能翻转这种危机的状况?

难道、难道没有任何方法了吗?

勇斗无可奈何地痛恨着自己的无力。

这种时候,如果自己有史坦索尔那种压倒性的武力,就能拯救所有人了。

「……啊!」

突然,天启般的想法在勇斗脑中一闪而过。

虽然是危险至极的计策。

可是,只有这招可以使用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

「噫————!」

「神、神啊——!」

「妈妈——!」

《狼》军前线,变成了狼号鬼哭的地狱场景。

士兵们不再是《狼》之类的猛兽,而是被闯入的残暴骑兵们吓坏,毫无反抗之力地等待被猎杀的可怜羊群。

士兵们的心,完全被恐惧给支配了。

战斗气焰什么的,早就被吹熄了。

所有人全都专心致志地祈求自己不会在这里被杀、满脑子都是希望自己能在这场危机中活下来的念头。

全军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就在这时候——

当!当!当!

刺耳的铜锣声响遍战场。

不论敌我,全都反射性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接着,他们目睹了。

高举着无数《狼》旗帜的军队。

还有带头奔驰于军队前方的马战车。

以及站在那辆马战车上的,黑发少年的身影!

「不要害怕!《狼》的勇者们啊!」

扯破喉咙似的呐喊,虽然是在战场上,但还是不可思议地钻入了士兵们的耳中、传入了士兵们的心底。

这是因为勇斗的声音本来就清亮,不过不败的总司令现身,让士兵们稍微恢复了冷静,这个因素占的比例更大。

勇斗唰地高举手,继续喊道:

「别放弃!好好拿起枪、列好阵形!重新把战车堡垒排好!我们还没输!」

他用尽全力地,高声叫道。

这就是,勇斗找出来的,起死回生的一手。

要说无谋的话,确实是很无谋没错。

可是,在败色极浓的情况下,想让失去斗志的士兵重新燃起战意,就只能这么做了。

为什么《雷》军的士气会异常高昂呢?

那是因为史坦索尔的强大。但也是因为总司令总是带头冲在最前面之故。

战国时代的霸王织田信长也是。虽然他会派柴田胜家、森可成等旁人难及的猛将在前线战斗,可是自己也会骑着马、离开大本营上前线鼓舞士气,让士兵们精神大振。

在近处见过信长战斗的模样,日后打下加贺百万石基础的前田利家,他在缅怀当年时曾经如此说过——

「会战时,如果总司令只知道待在司令部,而前线已经被打溃一、两道战线,那么敌人一定会大举攻入,因而吃到无法想像的大败仗。」

亚历山大大帝也一样。即使在建立了巨大的帝国后,只要有战争,他就会上前线鼓舞士兵,据说有时还会因此受伤。

(插图)

一味待在安全的场所下达指示,这种将领不会有人想跟随。

不顾自身安危、带头向前冲的将领,人们就会追随上去。

一支箭咻地从勇斗脸颊擦过。

虽然如此,勇斗还是毫不畏惧地砰砰拍着自己胸口,狮吼道:

「相信……我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士兵们眼中再次燃起战意之火。

「呼哈哈!进攻进攻进攻——!」

弗贝兹伦古心情极好地催促士兵攻击。

《豹》的骑兵团以怒涛之势踢飞、砍倒、蹂躏着敌人。

杀死敌人一事唤醒了《豹》士兵们的兽性,让他们更加凶狠地攻向《狼》军,完全是势如破竹的状态。

相反地,《狼》的士兵们面对《豹》的猛攻,似乎连应战的余力都没有了。

「唔!那是……」

弗贝兹伦古忽然见到林立在远方的《狼》军旗帜。

那是当年还是洛普特的弗贝兹伦古想收入手中的旗帜。

也是现在他最想摧残、虐杀的男人拥有的旗帜。

「那里就是《狼》的司令部!朝那里攻击!不过别杀死那个小鬼宗主。能够把他活捉来我面前的,不论要求什么,我都重重有赏!」

「「「唔喔喔喔喔!!」」」

弗贝兹伦古的命令让《豹》的士兵们精神大振。

他是一点也不小气的男人。

一直以来,弗贝兹伦古在赏赐部下时都相当慷慨。对他来说,向勇斗复仇才是一切,累积金银财宝什么的都是第二、第三顺位的事了。

而《豹》的士兵们也是。他们全都知道宗主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十分大方。如果他说想要什么都重重有赏,那么结果就十二万分值得期待。

士气陡然爆升,《豹》军一举涌向《狼》的司令部。

胜利已经在眼前了。

弗贝兹伦古舔着嘴唇,等着麾下精英们压制住《狼》大本营的士兵们,把那可恨的黑发小鬼拽到自己面前来。

……他一直等着,可是——

「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喜讯还是没有传来。

仔细一看,守卫《狼》大本营的士兵们正拚命地刺出长枪来负隅顽抗《豹》骑兵团的进攻。

该说不愧是保护宗主的大本营士兵吗?果然是精英云集。

不过,终究只是一时的抵抗而已。

那种程度的兵力,是无法长时间抵挡《豹》的猛攻的。

弗贝兹伦古藐视地想着。可是别说攻陷对方了,不知不觉中甚至还被反攻回来,这让他的嘴角气得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比不过对方!?」

这是很明显的怪事。

论士兵的熟练度,很明显是《豹》高于对方。

论军队的布阵,拿下侧腹位置的《豹》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明明是这样,可是——

虽然不是很多,但是《狼》的战线确实地、慢慢地重新恢复原本的状态了。

「那些家伙这种异常强悍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狼》军后方的空气似乎因热气而出现扭曲了。

远远看去,每个士兵全都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他们咬牙切齿、横眉竖眼,以凶神恶煞的样貌面对《豹》的攻势。

「就如同勇斗大人说的!我们还没输!」

「没错!只要有勇斗大人在,《狼》就不会输!」

「保护好勇斗大人!勇斗大人才是我们《狼》的希望!」

「拿起武器!别让敌人靠近他!」

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他们做到这种程度呢?

弗贝兹伦古不是神,无法推导出答案。然而就算他得到答案,恐怕也不愿意承认吧。

一言以蔽之,就是从勇斗的器量诞生的奇迹。

总司令站上了最前线。

光是那样,是无法产生如此戏剧性变化的。

近年来,《狼》军里的外族人士也增加了,可是大部分的士兵,仍然都是出生于《狼》、成长于《狼》的族人。

所以他们很清楚。

勇斗成为宗主之前,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屈辱与贫困的日子。

勇斗成为宗主之后,为他们带来的那些光彩与繁荣的日子。

只要勇斗还活着,就算自己战死沙场,家乡的妻小们还是能有安稳的未来。反过来说,如果勇斗死了,即使自己还活着,一家人还是会流落街头。

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勇斗在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累积了足以让他们如此相信的实际功绩。

身为《狼》的一员,只有勇斗是非保护不可的人。

就算只有一步,也不能让敌人更加接近勇斗。

那股坚定的意志,使得勇斗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对士兵布下了背水阵。

就像前面曾提过的《孙子》中的那段话所述;就像刚才奋勇作战的《雷》军。被逼到走投无路、唯有一战时,就算是普通的士兵,也会变成万夫莫敌的勇士。

面对那惊人的气势,《豹》的士兵们全被压倒了。

《豹》的士兵会胆怯,也是自然的。

在严苛的自然环境中生活的游牧民族,与农业民族相比,人口是压倒性地少。

因此他们尊重人命,也不打赢不了的战争。

比起打倒敌人,保护自己才是第一要务。以※安息回马箭为代表,一面逃走一面趁机回头射箭的战术,就是这种民族性使然。(译注:一种由安息骑兵发扬光大的弓骑兵战术。在战场上佯装撤退来诱敌追赶,等敌人接近之后突然回头向其放箭。)

虽然他们是来取人性命的,可是并不想赌上自己的性命。

这种觉悟上的差距,弥补了熟练度与战力上的不足,并且翻转了战局。

现在《豹》的士兵们,面对燃起置生死于度外斗志的《狼》军,开始胆怯、裹足不前了。

而《狼》军也趁机重新排列好战车堡垒。

如此一来《豹》就一筹莫展了。

「为什么!就算做到这种程度,我还是赢不过那家伙吗?在将领的器量上,我不如他吗!?」

弗贝兹伦古发自灵魂深处地悲鸣着。

回天乏术,只能撤退了吗?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一道电光窜过战场。

任凭奔驰之势挥动铁锤,把挡在前方的铁甲战车打得粉碎。

「很好!那就卷土重来吧!」

燃烧般的红发随风飘扬,史坦索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哈哈——你还真不赖啊!周防勇斗!竟然能从那种绝境中反击回来!」

嗡!

史坦索尔以一记铁锤把扑上来的好几名《狼》兵一口气横扫打飞,愉快地笑着。

没错,真是愉快。

愉快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接连两次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男人。

就算陷入穷途末路的危机中,他也相信那男人一定会重新站起。

所以他才会像这样,等着时机到来时,调兵转头再次进攻。

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见到《狼》军反攻的模样时,史坦索尔还是无可避免地心脏狂跳。

「这世上竟然会有这种家伙!」

史坦索尔露出野兽般的样貌,舔着嘴唇。

虽然他追求着能让自己疯狂的战斗,可是也对胜利感到厌烦了。

因为当战斗时,在他认真起来前,自己就赢了。

虽然他也与强者的代名词——英灵战士交手过无数次,可是老实说,一点也不满足。

虽然如此,然而——

就算认真起来也赢不了的对手,存在着。

就算他使出全力也可以捱过去的对手,存在着。

是不折不扣的,超越自己的存在。

他想知道对方的实力。

不是想打一场心潮澎湃的战斗。

他只是想知道这男人的底力究竟到什么程度。

趁着对方连续战斗而疲惫不堪时进行攻击,有违史坦索尔的战斗美学。

可是屈居下位的自己,体贴起比自己高位的敌人,那可以说是搞错状况了。

史坦索尔只是把一切心力完全用在获胜上而已。

他专注无比地,不断挥舞着铁锤。

龙卷风,出现在战场上。

进入暴风范围内的所有东西,全都会被卷入、吹垮、抛出。

不论是什么样的精英战士,或是怀着必死觉悟的死士,在他面前都是平等的。

所有挡在他前方的人,全都平等地等待着死亡。

「与其说那家伙是战斗的天才,还不如说根本是天灾吧。」

勇斗苦着脸,皱眉呻吟道。

好不容易才勉强撑过了《豹》的猛攻,这男人又冒出来捣乱,他到底打算让人烦躁到什么程度啊?

而且这男人,从开战起到现在一直打个不停不是吗?他的体能究竟有多好啊?

会让人不禁觉得,根本已经超过人类这种生物的范畴了吧!

「不过……回来得有点慢呢?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你认真互比武力哦。」

勇斗奸笑地扬起嘴角,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耳中接收到了,来自遥远的西方——也就是峡谷出入口方向传来的欢呼雷动。

那声音于瞬间传开、愈变愈大,在战场上急速扩散。

「拿下加契纳城砦了——!」

「我们赢了——!」

「是援军——!援军来啦——!」

最后,等到终于能够清楚听见欢呼的内容时,勇斗用力握紧拳头。

「来得好!」

勇斗并非毫无理由地故意挺身而出,让自己曝露于危险之下,硬去提升大本营的士气。

无谋与勇敢,有着明确的不同。

只要再稍微撑一阵子,可靠的援军就会赶来——这是因为有这种确实的胜算,才去硬干的胡来行为。

调虎离山之计——

兵法三十六计的第十五计。

井陉之战时,韩信以背水阵打败了兵力是己方十倍以上的敌军。虽然那是事实,可是很难说是正确的结论。

自断退路来逼使我方士兵奋起。这种说法虽然很好听,可是效果无法持久,而且一个不小心,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以兵法的正道而言,原本是最不可以做的事。

可是,韩信不是光靠这个背水阵打赢战争的。还不如说,追根究底,其实是以这个背水阵来当诱饵才对。

以少见的,而且脱离兵法常道的方式背对着河川布阵,藉此让敌人产生轻侮之心,趁机让分遣队夺下空着的敌军大本营,并因此得到胜利。

勇斗模仿这个故事,以本队,以及总司令勇斗自己作为诱饵。

以诱饵把老虎——也就是史坦索尔从狭谷引出,让以亲卫骑兵团(穆思裴尔)为中心、机动力强的分遣队趁机绕过山脉,夺下空虚的城砦。就是这样的作战法。

没想到除了老虎之外,连豹都钓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本来可没打算连视死如归地奋战这部分也一起模仿啊。」

勇斗无奈地苦笑起来。

即使把所有的胜利因素堆积起来再开战,结果还是会变成这样。战场这种地方,果然难以预料。

但是,无论如何,计策已成。

就像之前提过的,《雷》军所向披靡的秘密在于史坦索尔本身的强大。总司令万夫莫敌地一马当先来提升士气。

既然如此,只要把力量的泉源夺走就好。

所谓的士兵这种东西,是因为相信能够获胜,才有办法勇猛果敢地面对敌人。

那么,知道已经战败时会如何呢?

另一方面,《狼》军因为拿下了加契纳城砦,还有援军到来的消息,气势变得更加高昂了。

高昂的程度,已经飙升到了开战以来的最高点。

士气决定局势。

《狼》的逆转反攻,开始了。

「全军突击——!向前冲向前冲!把敌人杀光——!」

吉可露妮扯破喉咙似地大喊着,自己也策马闯入敌阵之中。

她一口气缩短了与眼前奔驰中的敌国骑兵间的距离,在对方露出惊愕的表情回头时,她一挥长枪,挑飞了对方的人头。

接下来反手一刺,扫过那人旁边的骑兵腹部,将对方从马上撵下。

「这些家伙,果然是《豹》吗?」

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不懂。

虽然不懂,可是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眼前有敌人在。既然如此,多一人也好,尽可能把敌人杀死,就是身为『最强银狼』的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她的身后跟着以直属于她的亲卫骑兵团为中心的两千精兵。

攻陷加契纳城砦后,乘着余势出击的他们,士气无比高昂。

而且由于《雷》将所有的兵力全数投入与《狼》本队的战斗之中,因此城砦可说是空城,加契纳城砦之战可说是以不流血降伏的形式结束的。士兵几乎没有受伤,体力也绰绰有余。

相较之下,《豹》的骑兵先前已被《狼》本队拚死的反击所吞没,军势已颓。

孰胜孰败,已经毋庸置疑了。

吉可露妮率领的

《狼》分遣队,有如燎原之火,不断驱赶《豹》的士兵,并加以侵略。

「唔!?」

在那样的不利形势中,有一名正在孤军奋斗的敌人。

那是头戴粗犷头盔、有着鹰隼般眼神的男人。他巧妙地操纵着坐骑,有如自己的手脚一般,并接二连三地击退挥枪来袭的《狼》士兵。

吉可露妮对那张脸有印象。那是在去年的战争里担任《豹》先锋部队队长的男人。

克莉丝缇娜调查过他,名字应该是叫瓦利没错。据说在骑射方面是无人能出其右的《豹》族勇将。

「足以作为我的对手!来决斗吧!」

吉可露妮提着长枪,弓身策马朝着瓦利冲去。

待双方距离缩短后,她斜斜地挥砍下长枪。

「银发!?是『最强银狼』吗!」

回头以长枪挡下那记攻击的瓦利叫道。

看来双方都不需自我介绍了。

「正是!你的命,我要接收了!」

「小娃儿胡吹大气!我怎么可能被你这种小角色打败!」

两人立刻抡枪交战了起来。

双方都是氏族里最强的武人。

五招……十招……你来我往的攻势凌厉无比,形成了长枪之结界,外人连接近都做不到。

不过,在那炽烈的战斗中,吉可露妮扬起嘴角,笑道:

「只有这种程度吗?迦鲁姆比你快多了哦。喝啊啊!」

「什么!可恶!」

吉可露妮加快了攻击速度,转眼之间瓦利便落到只能防御的地步了。

数个月前与大狼迦鲁姆的激战。

被逼到生死关头的经验,让沉眠于吉可露妮体内的天赋彻底地盛放了。

「呿!」

瓦利承受不住攻击,回转马身奔离。

游牧民族不打会输的仗。

「别想逃!」

吉可露妮连忙拍着爱马的屁股追上。

只要杀死敌方将领,我方的士气就会扶摇直上,敌人的士气则会一落千丈。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敌将遁逃。

但是,就算吉可露妮在武功方面大胜瓦利,马术方面对方还是胜她一筹。

两人间的距离愈拉愈远了——

「喝!」

—就在她这么想时,对方拿起弓,接连发射箭矢。

「呿!」

注视着飞来的箭雨,吉可露妮反射性地咂了一下舌。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被引诱了,不过已经太迟了。

毕竟是《豹》首屈一指的骑射高手,使弓的技巧不下《角》的名射手霍格斯波利。

而且吉可露妮也正朝着对方全力策马疾奔,因此箭的速度变得相对迅速。

对于以惊人速度逼到眼前的箭雨,吉可露妮心中的某样才能绽开了。

瞬间,视野失去色彩,染成灰色。

一切物体的速度全都慢了下来。

在黏稠如水般的空气中,吉可露妮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飞箭。

被箭擦过的脸颊倏地出现一道红线,但是她并不在意,以长枪接连拨开、偶尔是以手甲弹开箭镞,有时则是向后仰倒地在如雨般的箭势中突进。

完全不放慢马速!

这也是在与迦鲁姆的死斗中,吉可露妮抵达的神速境界。

「什么!?」

由于确信自己会获胜,因此瓦利的表情惊讶地扭曲了。

和吉可露妮相反,为了射箭,瓦利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度被拉开的距离在瞬间缩短。

「喝啊!」

吉可露妮藉着马的速度,击出必杀的突刺。

施力的程度、缓力的程度、从握法到枪路,全都极度趋近吉可露妮的理想。这是只有在神速的境界中才能达成的,无与伦比的一击。

「呜咕!」

就算是瓦利,也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胸口被长枪贯穿,从爱马上翻落下来。

「唔喔喔喔喔喔喔!!吉可露妮大人杀死敌将了——!」

(插图)

就算那些事违背了男人的想法,她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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