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万岁!《钢》万岁!」
「大宗主万岁!大宗主万岁!」
维格利德的原野上,《钢》族士兵高声欢呼,庆祝我军的胜利。
基于神帝颁诏的讨伐令,由四大氏族组成的对《钢》讨伐联军,总人数高达三万,相对的,《钢》军的兵力只有一万出头。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获胜,是无可非议的大胜利。
正在欢呼的士兵脸上也都洋溢著安心与喜悦之情。
但是,带领众人打赢胜仗的灵魂人物,《钢》族大宗主周防勇斗,他的表情依然严肃。
「克莉丝!立刻联络所有部队!确认损伤状况!命令各部队把伤患后送包扎,把还能战斗的人迅速重新编队,做好追击的准备!」
勇斗朝手中的无线电对讲机喊道。
确实,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但客观来说,《钢》军只是趁著气势正旺赶跑了敌军而已。就兵力而言,在目前这个时间点,《钢》军仍然居于下风。
只要有一点契机,局势便有可能再次翻盘,这算是走在薄冰上的胜利。勇斗非常清楚这件事。
「露妮,虽然你也累了,但是很不好意思,我要你现在立刻追击敌军。」
『是!遵命!』
坚毅又可靠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声音的主人吉可露妮,虽然是女性,但是却拥有『最强银狼』的称号,名声远播,她是《钢》的第一武者,同时也是『亲卫骑兵团
穆思裴尔
』的团长。
「一定要拿下《剑》族宗主法古拉培尔。要是让他逃了,情况会变得很麻烦。」
『属下明白。我一定不会辜负父亲大人的期待!』
「拜托你了。」
《剑》族宗主法古拉培尔,可说是对《钢》讨伐联军的盟主。
他的符文《宣战的号角》能让手下的平凡士兵成为不畏惧死亡,以一当千的勇士。这符文的力量有多可怕,勇斗不久之前才痛切地体验过。
虽然勇斗还是勉强拿下胜利,但老实说,他再也不想与法古拉培尔交手了。
假如让法古拉培尔逃回维格利德城,让他得到重整旗鼓的机会,不用想也知道战局将会变得多棘手。
再加上敌军是在三万对一万的优势中落败的,因此今后很有可能采取闭门不出的守城策略,不再与《钢》军正面交锋。
就勇斗而言,那是绝对要避免的情况。
尽管《钢》军拥有不少跨越时空的先进攻城武器,但是进入攻城战的话,就必须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完全镇压《剑》军了。这是不言自明的事。
既然已经知道攸格多拉西尔会在不久的将来沈入海底,就没有时间耗在这种事上面。
是否能在追击中逮到法古拉培尔,是左右未来的重大关键。对勇斗来说,眼前仍然是不得松懈的情况。
铛——!铛——!铛——!铛——!
铜锣声混在刀剑铮鏦与士兵的吶喊声中,响遍战场。
听到这声音,统治毕佛斯特盆地中央一带的《牙》族宗主西吉斯蒙德瞪大了双眼,表情变得相当严肃。
联军早在开战前就决定好各种暗号的意义了,毕竟这也是当然的事。
在战斗中搞错暗号,说不定会因此落败。以实力爬上氏族宗主之位的人,当然深知这个道理。
他早就把事先决定好的暗号牢记心中,不可能误解这铜锣声的意义。
尽管完全没有误解的可能,可是,西吉斯蒙德仍然无法不怀疑自己的耳朵。
连续敲打四次铜锣。这暗号意味著——
「全军撤退!?」
对他而言,这通知有如平地惊雷。
西吉斯蒙德正率领著五千名《牙》族士兵攻击《钢》军的侧翼。虽然因为对方祭出了战车堡垒,而且还有游击部队不时过来扰乱攻势,使《牙》军陷入苦战,但整体来说,我军还是具有优势的。
放眼整个战场,总数高达两万五千人的讨伐联军,正团团包围住一万《钢》军,而且联军的士兵还因为《剑》族宗主法古拉培尔的《力量》,而成为以一当千的勇士。
胜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直到不久之前,西吉斯蒙德都是这么想的。
「唔!?」
西吉斯蒙德忽然发现,保护在自己身边的士兵们表情变了。
直到刚才为止,这些士兵们全都有如斗志昂扬的猛兽;但是现在,每个人都有如无助的小鹿,因听到撤退的信号而惶惑不已。
「……法古拉培尔的妖术解除了吗?」
这个事实代表的是:法古拉培尔陷入了无法使用《力量》的情况下。
「根据刚才的铜锣声,他不是被杀,就是被抓了吧?」
西吉斯蒙德蹙眉自语著。
其实,法古拉培尔只是失去意识而已。但西吉斯蒙德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当然不晓得他正被其他人运离战场。
应该说,只从眼前状况分析的话,这推测可说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呿!要撤了!」
西吉斯蒙德猛然转身,向部下高声下令。
既然确定大势已去,对战场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尽管《牙》军的损失不大,兵力仍然相当充裕,但是法古拉培尔的妖术已然解除,要士兵们在听到撤退的信号后仍然保持斗志,是极为困难的事。
不用说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滞留战场愈久,军心只会溃散得更严重。
为了让更多的士兵回国,必须趁著军队还能接受控制时,尽快离开战场。
西吉斯蒙德的当机立断不但正确,而且极为迅速。
不幸的是——
「呃啊!」
「嘎啊!」
「呜噫!」
惨叫声从《牙》军的侧翼响起。
西吉斯蒙德凝神细看,见到一群骑在马上使枪的小团体。
『亲卫骑兵团
穆思裴尔
』。
在刚才的战斗中神出鬼没地破坏《牙》军的良机,一旦得逞,便立刻如风般扬长而去的可恨集团。
「呿!什么时候不来,偏偏挑这种时候!」
西吉斯蒙德忍不住咂舌。
骑兵部队。这种颠覆攸格多拉西尔常识的兵种,其机动性与突击力之优秀,西吉斯蒙德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彻底领教过了。
因此,在眼前这种刻不容缓的撤退行动中,这些人是他最不想碰上的敌人。
「快!尽快离开这里!」
西吉斯蒙德急迫地催著帮自己驾御战车的马夫。
在敌军来袭时拋下指挥官的责任,一个人远走高飞。看在义子、义孙眼中,这种寡廉鲜耻的人根本不配当宗主;但是就宗主的角度而言,为了整个氏族著想,无论如何都必须逃回自己国家才行。
光是吃了大败仗,就足以让氏族乱成一团了,假如连宗主都被杀死,《牙》将会陷入更严重的混乱,国力也将就此衰微。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不管怎样,都得避免那种情况发生。
「快!快点!再快一点!」
「这、这速度已经是极限了。要是更快的话……」
「少啰唆!给我加快速度就对了!」
西吉斯蒙德喝斥马夫,同时焦躁地回头,接著表情陡然一僵。
数名身穿黑色劲装的骑兵,正朝著西吉斯蒙德搭乘的战车直线奔来。
很明显地,自己已经被对方锁定,成为他们的目标。
虽然说《牙》军因战败而陷入混乱,成为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五千人中发现自己的身影,并突破人群追来,也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西吉斯蒙德自然倍感威胁。
「唔、唔嗯嗯嗯!」
西吉斯蒙德下意识地咬牙呻吟。
拉动他脚下战车的三匹马,全是《牙》中屈指可数的名马。
因此,战车奔驰的速度,是其他人无法望其项背的。
理应如此。可是那些骑兵却一点一点,不断地逼近。
「碍事!给我滚开!」
「呜哇啊!?嘎啊!」
咚一声,车夫被西吉斯蒙德推下战车。
尽管手段残忍无情,但是少了一人份的重量,战车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在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或礼义道德了。
但就算这么做,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般的挣扎罢了。
咻!喀!
随著破风之声,战车剧烈震动了起来。
战车猛然朝左倾斜,把西吉斯蒙德拋出车外。
「呜!」
西吉斯蒙德在地上接连打了好几个滚,最后总算勉强起身,站稳脚步。
一柄长枪卡在车轮里,战车因此歪七扭八地翻倒在地上。视野的另一端,骑兵们扬起烟尘,朝著西吉斯蒙德急驰而来。
「我是《钢》军亲卫骑兵团
穆思裴尔
的希尔德加德!想领教《牙》族宗主西吉斯蒙德阁下的高招!一决胜负吧!」
一名垂著两条辫子,与战场的感觉极不搭调的稚龄少女
,单手挥舞著与她娇小的身体极不相衬的粗大长枪,举重若轻地朝西吉斯蒙德劈来。
「呿!」
也许是摔出战车时造成的伤害吧,身体各处全都疼痛不已。但西吉斯蒙德还是以意志力忍住,抽出腰间长剑,挡下希尔德加德的攻击。
「唔!?」
对方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强大,西吉斯蒙德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脚步。
沈重到不像女人使得出来的攻击。眼前这名少女,毫无疑问是英灵战士——承蒙神明赐予特殊力量的人物。
「还早呢!」
少女趁胜追击,不给西吉斯蒙德重新摆好架势的机会。
流畅、迅速、凌厉。
从少女的动作可以明白,她不但拥有天赋的才能,也有很扎实的武功底子。
毫无疑问,是名强敌。
不过——
「我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小女娃!」
西吉斯蒙德一声长啸,侧身闪过希尔德加德风驰电掣的一击,以左手的手甲弹开枪身。
「哼!」
接著他不闪不躲地等待战马逼近,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马身,挥剑朝马腿横扫过去。
鲜血从少女座骑的左前脚喷出,马身猛然一歪。
「呀嘎!?」
随著一声怪叫,这次换希尔德加德摔到地面上。
虽然近几年来亲自冲锋陷阵的次数渐少,但是西吉斯蒙德也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英灵战士。十几年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历练极为丰富。
眼前这名少女的身手与实力,就她的年纪而言的确很了不起,不过仍然无法与西吉斯蒙德为敌。
「————呜!」
背部重重落地,希尔德加德脸现痛苦之色。
无法即时起身,可见是痛到站不起来了。
西吉斯蒙德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最重要的是,目前周围还有其他敌兵。在被敌军环绕的生死关头,当然要确实地杀死敌人,少一个是一个。
「我没有杀女人的兴趣,不过战场就是这么回事。」
西吉斯蒙德为自己辩解似地说完,朝著少女肩口斩下,准备给少女一个痛快。
「噫!」
少女的脸部肌肉因害怕死亡而不断地抽搐著——
——但是,刀锋并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闯入两人之间的枪身,惊险万分地挡下了西吉斯蒙德的攻击。
「千钧一发呢。」
西吉斯蒙德一抬头,一名比希尔德加德年长几分的银发少女在马背上大大喘了一口气。
她的身材与希尔德加德同样纤细,可是散发的气魄却截然不同。
如冰一般毫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傲慢之色,但是也没有任何破绽。即使身经百战如西吉斯蒙德,也在短短的瞬间就被她那磨砺到极限的锐利斗气给震慑。
「吉、吉可露妮姐姐大人!」
希尔德加德惊喜地叫道,脸上的恐惧消失无踪。
西吉斯蒙德也听过那个名字。
『最强银狼』——亲卫骑兵团
穆思裴尔
的团长,同时也是人称《钢》中最强的武将。西吉斯蒙德的背脊不禁因战栗而流下了一道冷汗。
「真没想到……局面竟然会演变成如此模样。」
听著从刚才起就不断敲打的铜锣声,《枪》族少主副手赫默斯寒著脸说道。
他是一名神色骠悍的男子,年纪约莫三十五岁上下,不算魁梧的身材锻炼得相当强健精瘦,是《枪》首屈一指的名将,以『神速的赫默斯』外号远近驰名。
战前会议中他不曾开口说话,因此并不显眼。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深知整个局面完全按照著自己的义父,霍尔巴尔瑟的计画进行。
身为将领的人,必须防微杜渐。
说的话愈多,愈有可能泄露情资。心思敏锐的人,只需要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推测出真相。
当时参加会议的,全是各氏族的一时之选。
比起随意开口而不慎泄漏机密,还不如保持沈默来得安全。
而事实上,话多的艾雷克西斯也真的不小心让外人得知霍尔巴尔瑟的能力有其极限。
然而,就连如此精明的赫默斯,也被这阵铜锣声震惊了。
但同时,他也深知战场是个什么事都说不准的场所,因此他立刻转换心态。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赫默斯喃喃自语著,仰望苍天。
看在第三者眼中,这举动就像一筹莫展似地,但其实不然。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了某只朝这边飞来的乌鸦。
最后,那只乌鸦站上赫默斯左肩。
「赫默斯啊。」
乌鸦张口,说出人类的语言。
虽然是如此诡异的情况,但赫默斯脸上没有任何动摇之色。
「是。不肖孩儿辜负了父亲殿下的期待,实在万分惭愧。」
他甚至毕恭毕敬地低头道歉。
0008-1
这只乌鸦,正是《枪》族宗主,神圣阿斯嘉特帝国的实质掌权者,大神官霍尔巴尔瑟。
说得更精确一点,是霍尔巴尔瑟的灵魂依附媒介。
霍尔巴尔瑟是英灵战士,其符文《变化者》,能让他的精神依附在各种动物身上。赫默斯是少数知道这个最高机密的人之一。
「罢了,你没做错什么事。都是那个可恨的『黑者』……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等能耐。实在是始料未及啊!」
「是。就算做梦,我也想不到那样的阵容居然会落败。」
赫默斯苦著脸附和霍尔巴尔瑟的话。
十五岁时从军,在战场上打滚了二十年的赫默斯很清楚,战争没有绝对可言。
尽管他很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集合了霍尔巴尔瑟的『情报』、法古拉培尔的『力量』、芭菈的『智谋』,再加上人数超过对方一倍以上的两万五千大军,这样的黄金阵容居然说输就输?直到现在,赫默斯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最难以置信的是,破解这种阵容的,竟然是一名年纪不到自己一半的十七岁少年。
对方究竟是何等妖孽?光是想像,赫默斯全身就不由得泛起一阵寒颤。
「嗯,得早点做好对策才行。再这样下去,别说帝国了,我们《枪》早晚也会被《钢》吞噬的。」
「……您说得是。」
赫默斯皱著眉,但也只能承认霍尔巴尔瑟的推论无误。
应该有不少人将这场决战视为改朝换代的时刻。
树倒猢狲散。接下来八成会有许多氏族转而投入《钢》的旗下吧。
如此一来就再也无法阻止《钢》的声势了。
「但是啊,我也不打算缩在一旁发抖,眼睁睁看著那些家伙蹂躏《枪》的领土。」
「是。这当然。」
战败国的国民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赫默斯当然也相当清楚。
深爱著从小生长的故乡与人民的他,当然不能坐视那种担忧成真。
「多一个人是一个人。首先,要让士兵们顺利回国。我来引导你们前进。」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发言能比这句话更可靠了。
霍尔巴尔瑟有翅膀。
因此他能从极高的空中俯瞰地表。
能简单地找出还没被敌人占领,也没有追兵的道路,让我军安全地撤离。
唰!唰!
芭菈站在疾驰的马车上,不停地挥鞭。
看到她现在的模样,知道她平时是什么模样的人,一定会惊讶到阖不拢嘴吧。
因为,身为《剑》的军师,总是面带温和笑容,无论何时都不会失去冷静的她,现在正一脸焦躁,露出严峻的神色。
事实上,她正面临著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危机。
「真是~完全是预料之外的情况呢~」
芭菈瞥了一眼身后平台,自言自语地说道。
躺在芭菈身后的,是她的主人,《剑》族宗主法古拉培尔。
直到不久之前,法古拉培尔是率领攸格多拉西尔史上空前的三万大军,对《钢》讨伐联军的盟主;可是现在,她是只有少得可怜的残兵跟随的败军之将。
可是,之所以会输成这样,绝对不是因为法古拉培尔颟顸无能的缘故。
就算不带私心,芭菈依然认为自己的主子是极为能干优秀的宗主。就算打了这场历史性的大败仗,她的想法也没有丝毫动摇。
只不过,没错,只不过因为这次的对手实在太出乎意料,我方才会溃不成军。
「再怎么离谱~……也该有个限度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啦~」
法古拉培尔的大绝招,号称王之符文的《宣战的号角》,能把普通士兵化为以一当千的勇士。可是对方却以硬碰硬的方式击退了讨伐联军的攻势,甚至让讨伐联军一败涂地。
不只如此,就连拥有『于至高王座看透一切者』的称号,而且真的像神一样具备看遍所有角落的天眼之力,让芭菈等人吃过好几次亏、咬牙切齿不知多少次的霍尔巴尔瑟,其异能在对付那名军神时也同样力不从心。
而芭菈也是。她一直暗暗相信,在智谋方面自己是名列大陆前五的智将,但就算利用霍尔巴尔瑟的异能,布下万全的必胜计策,却还是轻轻松松地,真的是轻轻松松地被对方击溃了。
除此之外,在战斗中接二连三出现的,各式各样前所未见又强力无比的新武器。如果那些东西也全都出于《钢》族大宗主周防勇斗的构想……
「……根本不是人吧~难道那传言~是真的吗~!?」
出于恐惧,芭菈不住地颤抖著。
《钢》的大宗主周防勇斗,是女神安格尔柏妲为了拯救即将灭亡的《狼》,从天上派遣到地面的使者。
——芭菈耳闻过好几次这样的传言。
反正那只是当权者为了巩固权威,捏造给民众相信的神话而已。当时芭菈如此一笑置之。但是在刻骨铭心地体会过那男人的可怕之后,她也无法继续忽视那个传言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被打垮呀~」
尽管掩不住紧张与恐惧的神色,芭菈还是坚强地挤出笑容,试图鼓励自己。
她是《剑》自豪的九名精锐英灵战士,『扬波之女』的最后一名成员。
一起同甘共苦的其他八名同伴,在她的命令下前往死地战斗,被敌人擒住,全军覆没。
在战场上,被俘虏的女性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芭菈当然很清楚。想像起姐妹们正遭受著何种痛苦与屈辱,芭菈就有种血液冻结的感觉。同时,心中也涌起一股对自己无能的懊悔,让她恨不得抓烂胸口。
无论敌人多强大,光是因为这点小挫折就一蹶不振的话,就没有脸与她们见面了。
「只有主公大人~无论如何都要让她逃出这里~」
尽管说话口气仍然慢吞吞的,但是芭菈的表情相当坚定。
在她心里,自己厚颜无耻地茍且偷生,只为完成这最后一项任务。
铮!
喀!喀!喀!喀!
「喝啊啊啊啊!」
「唔————!」
战场的另一端,吉可露妮与西吉斯蒙德的长枪正缠斗在一起。
双方每记攻击的力道、速度、技巧,全都难分轩轾。
尽管两人战得平分秋色……
「喝!哈!哼!」
「呜!唔!呃呃!」
但是随著时间流逝,两人也渐渐分出了高下。吉可露妮开始把西吉斯蒙德压著打。
西吉斯蒙德本身也是驰名毕佛斯特的强者。
可是,先不提天下无双的豪杰——《雷》的虎心王史坦索尔,就算和《蹄》的尤古伟、《豹》的弗贝兹伦古相比,西吉斯蒙德的实力依旧明显差了他们一截。
对于曾经和前述高手激战过的吉可露妮而言,西吉斯蒙德根本算不上强敌。
没错。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可是——
「呼、呼……」
面露痛苦之色,开始喘不过气的人,是居于上风的吉可露妮。
就算把西吉斯蒙德压著打,但总是只差一步错失良机,无法成功取他性命。
「呵呵!」
另一方面,尽管处于劣势,西吉斯蒙德却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老实说,他没有特地做什么手脚。
他只是看穿了而已。
「呿!」
吉可露妮满头大汗地咂舌。
刚才的战斗中,亲卫骑兵团
穆思裴尔
以游击部队的身分,不停来回赶往左右两翼支援友军。
就算吉可露妮是《钢》最强的战士,终究也是人类。
疲劳成为沈重的枷锁,缠绕在吉可露妮身上,夺去了她的敏捷性。
「一开始的狠劲到哪去啦!?动作愈来愈迟钝了哦?」
「呜!」
西吉斯蒙德逮著机会,大喝一声转守为攻。
他将长枪舞得令人眼花缭乱,狂风骤雨般毫不停歇地接连出招。
「怎么啦怎么啦!?大名鼎鼎的『最强银狼』就只有这点力量吗!」
「呜!咕!嗯!」
攻守于转眼之间逆转,吉可露妮只能不断防守。
手中的枪比平时重了好几倍。
身体也无法像平时那样随心所欲地活动。
就连救命绝招『神速境界』也一样。她从刚才就已经试著发动好几次,但都无法进入其中。
光是这种程度的疲劳就不得不示弱,吉可露妮实在无法不觉得自己很窝囊。
「呜!?」
一阵攻防之后,西吉斯蒙德的长枪终于突破了吉可露妮的防御网,浅浅地划过她的左肩。
吉可露妮也因此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我赢了!」
西吉斯蒙德当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他将长枪朝著吉可露妮的心脏一挺,准备一招了结她的性命——
「呼!」
但吉可露妮却倏然起身,毫不费力地闪过西吉斯蒙德的攻击。
刚才那些表现,全是她演出来的。
吉可露妮的体力确实因先前的战斗而剧烈消耗。
想硬碰硬以力量打倒一味防守的西吉斯蒙德,有一定的难度。
因此她故意示弱,诱其转守为攻,并露出破绽引诱对方大动作地进攻。
无论对方的身手多迅速多凌厉,只要佯装摔倒,想闪过大动作的致命一击,反而不是难事。
「什么!?」
如今,吉可露妮眼前的西吉斯蒙德,正因为满心以为必中的攻击落空而当场楞住,变得毫无防备。
而吉可露妮则是得意地扬起嘴角。
尽管身为强者,西吉斯蒙德身边没有实力在伯仲之间,能够互相切磋的对象。
但相反的,吉可露妮曾经和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战斗过,学到了该怎么做才能在连续战斗中存活。
境遇的差异,让两人分出了优劣。
「哼。」
「唔啊!」
吉可露妮的长枪,有如被磁石吸引的铁块般,深深贯穿西吉斯蒙德的胸膛。
是不折不扣的致命伤。
吉可露妮表情平淡地抽出长枪,把滴著鲜血的枪锋朝天高举,叫道:
「《牙》族宗主西吉斯蒙德已经被我杀了!不想死的话就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证投降的人性命全都安全无虞!因为我们《钢》的大宗主周防勇斗是心胸宽大之人!」
她那坚毅又澄澈的声音神奇地响遍了整个战场。
宗主的死讯,使原本就因战败而动摇的《牙》军士兵更加绝望,在精神方面被彻底击溃。
士兵们完全失去斗志,纷纷扔下武器,全身无力地瘫坐下来。
虽然还是有少数试图想逃跑的人,但是绝大多数的士兵,已经连逃命的力气都没了。
「太棒了!露妮姐姐大人!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随著轻快的声音,希尔德加德躂躂地朝吉可露妮跑来。
但吉可露妮却皱起眉头看著她,以枪身狠狠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好痛!」
「别因为急著立功而一个人冲过头了。下次不准这样。」
「啊呜呜……是。」
希尔德加德按著被敲的脑袋,乖乖点头。
她平常总是要强好胜,被骂时都会加以回嘴,不过这次真的只差一步就丢掉小命,所以应该真的有所反省吧。
吉可露妮不禁苦笑,表情也和缓了下来。
「本来违反纪律是要严加惩处的……但是看在你成功拦截了西吉斯蒙德的份上,这次就放你一马吧。」
「!谢、谢谢!」
希尔德加德表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
「就、就是说嘛!不能让他逃走嘛!」
「没错。所以这次的事,我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感谢姐姐大人!……呵呵,就是说嘛。都是因为有我的鼻子和耳朵,才有办法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找出敌军大将呢。我果然很厉害!」
希尔德加德不住口地泄露心声。
这小姑娘总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
应该说,是良好过头了,可是相比之下,做起事来却相当莽撞又不知天高地厚。
吉可露妮无奈地耸肩。
奇妙的是,她却无法讨厌希尔德加德。
而且她还很中意希尔德加德,甚至觉得希尔德加德很可爱。
所以,为了不让这小女孩过于得意忘形,吉可露妮也不忘加以补刀:
「不过你啊,还是老样子呢。」
她无奈地大大叹了口气,朝希尔德加德的胯下看去。
只见裤裆的部位有一大片濡湿的痕迹。
应该是差点被西吉斯蒙德杀死时,不小心渗出来的吧。
「欸?」
希尔德加德讶异地低头,确认自己的胯下。
接著,她的脸瞬间变得火红无比。
看样子,刚才的战斗让她太激动了,直到被吉可露妮提醒,才终于注意到这件事。
「身为荣誉的亲卫骑兵团
穆思裴尔
成员,你还是快点治好这漏尿的习惯比较好哦?」
「不、不~~~~~~~~!!」
希尔德加德羞愧的惨叫声,与胜利的欢呼声一起回荡在战场上。
「哦?」
弗贝兹伦古站在维格利德城的城墙上,饶富兴味地哼了一声。
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漆黑的面具覆盖著上半张脸,看起来阴阳怪气。
过去,他曾以《豹》族宗主身分与勇斗交手过数次;目前则是以《钢》的独立骑兵团团长身分,与《爪》、《灰》的两名宗主一起防御《灰》的族都维格利德城。
「「「大宗主万岁!!大宗主万岁!!」」」
状似由《钢》军发出的吶喊,远远传到这一头。
「看来,是那小子赢了呢。哼。」
与嘴巴说的话相反,弗贝兹伦古无趣地哼道。
并非因为我军的胜利而不开心。
只不过,勇斗居然两三下就打败了先前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敌人,让弗贝兹伦古觉得不怎么痛快。
「哼,算了。独立骑兵团,准备出击!」
弗贝兹伦古猛然转身,对部下发号施令。
维格利德城目前正被参与讨伐联军的部族之一——《云》的部队包围。
但是,既然主力部队的决战由《钢》军获胜,《云》军应该也会在不久之后撤退。
对于具有压倒性机动力的独立骑兵团而言,转身逃命的对手可说是绝佳的猎物。
能够攻击敌人时,就该彻底击溃对方。这是弗贝兹伦古的信条。
「父亲大人,大家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击!」
尽管还没从连续战斗的疲劳中恢复,骑兵们仍在转眼之间做好准备,在城门口列队。
就这方面而言,独立骑兵团可说是比亲卫骑兵团
穆思裴尔
更精良的部队。
多么可靠啊。弗贝兹伦古心想,可是《灰》族宗主道格拉斯却慌慌张张地扬声问道:
「请、请等一下!叔父,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座维格利德城是道格拉斯治理的氏族《灰》的族都。但是现在,由使弓好手组成的独立骑兵团,才是防卫维格利德城的主力部队。
假如因贸然出击而失去了独立骑兵团,维格利德城很有可能在转眼之间就被敌军攻陷。
道格拉斯心里是这么担心著吧。
弗贝兹伦古才不想管他的担忧。
「哼!道格拉斯阁下应该也耳闻这阵欢呼声了吧?不趁现在行动,要什么时候才能行动?」
弗贝兹伦古在马背上哼道。
尽管道格拉斯因这番话而露出不悦的神色,不过弗贝兹伦古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对弗贝兹伦古而言,把握这追击的大好良机,远比在道格拉斯心中留下好印象重要多了。
「但、但是,现在还不能确定那是胜利的欢呼不是吗?也有可能是为了鼓舞士气而做的战吼啊。」
就常识而言,这是极为正常的想法。
毕竟敌军总数将近我方的三倍。比起以寡敌众赢得胜利,在劣势中努力振奋军心,才是一般人会有的推论。
可是弗贝兹伦古完全不把道格拉斯的猜测当一回事,断然说道:
「不对,那很明显是欢呼,不是战吼。」
「……为什么您会那么认为呢?可以请教叔父是如何判断此事的吗?」
「唔……」
弗贝兹伦古苦笑著耸了耸肩。
打从出生起,弗贝兹伦古就能从文字、数字、声音,以及他人的情感中感受到色彩。
在他名为洛普特,担任《狼》族少主时,就已经模糊地有这种倾向了;成为《豹》族宗主后,辨识色彩的能力更上层楼,可以看得更加清晰。
在现代,这种能力被称为『联觉』,不过弗贝兹伦古当然不知道这件事。
依栽培方式不同,这样的人会因为有绝对音感或学者症候群,在各式各样的领域中发挥天才般的能力。弗贝兹伦古之所以能在短时间里偷走他人的各种技术,这种能力也居功厥伟。
弗贝兹伦古在《钢》军士兵的喊叫声中看到了代表喜悦的亮橙色,假如是鼓舞士气用的战吼,会因为掺杂著不安,无法形成这种颜色。
但是,弗贝兹伦古也知道,就算照实解释,也只会让道格拉斯更加不相信自己而已。
「勇斗大哥有多强,和他交手过的我再清楚不过了。他不是会在开战第一天,就沦落到不得不使出鼓舞手段的软弱角色。」
弗贝兹伦古随口胡诌著。
拿勇斗的名字来堵他人之嘴,让弗贝兹伦古不怎么愉快,而且叫勇斗「大哥」的感觉也很别扭。但是在必要时能理性、不带感情地做事,正是弗贝兹伦古的可怕之处。
「唔,唔嗯~我确实听说过父亲殿下用兵如神,但是……」
「好了好了,我们就听叔父的话,相信父亲殿下的能力吧。」
即使弗贝兹伦古这么说,道格拉斯仍然面有难色。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人物出声帮弗贝兹伦古说话。
是《爪》族宗主伯特韦德。
乍看之下像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中年胖子,不过他当年可是让身为《狼》少主的弗贝兹伦古吃过不少苦头的狠角色。
「叔父的推测,和我的『耳朵』听到的说法是一样的哦。」
「唔,唔唔——」
道格拉斯皱眉沈吟起来。
伯特韦德的「耳朵」,指的不是感觉器官。他养了大批密探,精通各地情资,在毕佛斯特是很有名的事。
「不用担心。维格利德城里还有《灰》军以及我们《爪》的兵力不是吗?想力克敌军不是难事。再说,如果这真的是战吼,不就代表主力部队需要援兵相救吗?」
「唔,唔唔,说得也是。」
道格拉斯苦著脸寻思起来。
假如主力部队被打败,讨伐联军将再次攻向维格利德城。如此一来沦陷只是早晚的事。
而且,能够在《云》军的包围下突破重围前去支援主力部队的,也只有具压倒性机动力与突击力的独立骑兵团了。
「我明白了,祝叔父武运昌隆。」
尽管不怎么情愿,道格拉斯还是答应让弗贝兹伦古出城。
看著这不著痕迹地向自己使眼色的仇敌
伯特韦徳
,弗贝兹伦古心情有些复杂,但他还是扬声叫道:
「独立骑兵团听著!要出发了!让我们把之前挨打的恨意加倍奉还吧!」
几乎是同一时刻——
「「「「「大宗主万岁!大宗主万岁!」」」」」
「嗯?」
突然钻入耳中的欢呼,让《云》族宗主葛哈德惊异地皱起眉头。
他的年纪约莫四十上下,身材精瘦矫健,锐利的眼神中骠悍与知性并存。至今为止他已经消灭了两个氏族,是使国力提升得比前任宗主时更加强大的豪杰。
「哼,因为居于劣势,想靠战吼鼓舞军心吗?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和那种活死人军团对抗,士兵会丧失斗志也是当然的。」
与道格拉斯相同,这一头的葛哈德也完全不认为那咆哮会是胜利的欢呼。
毕竟讨伐联军的总兵力远胜过《钢》军,而且法古拉培尔与霍尔巴尔瑟还拥有强到犯规的异能。无论《钢》的小鬼有多强,讨伐联军都不可能战败。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么强大的联军,竟然会在短短不到一天里一败涂地。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葛哈德命令士兵埋锅造饭,自己也脱下铠甲,在抢夺来的民宅里休息。
围城是长期战,必须确实地休息、补充体力。虽然这做法很正确,但是这回反而变成致命的错误判断。
「报告!法、法古拉培尔大人率领的主力部队,被《钢》军击败了!」
「…………啥?」
才刚休息不久,传令兵就急急忙忙地闯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道。葛哈德除了傻傻地应声之外,无法做出其他反应。
他是以实力爬到宗主之位的男人,当然具备相当程度的聪明才智。
不过,他也和西吉斯蒙德一样,必须花上一点时间,才有办法理解这种岂有此理的情况。
「开什么玩笑……那种阵容怎么可能会输……」
「是、是真的。讨伐联军大败溃逃,《钢》的主力部队正朝著这边进军!交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什……什、什、什……!?」
太过不合情理的发展,使葛哈德惊讶到无法言语。
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
连一点思考的时间也不留给他。
「老爹!城里的家伙出来攻击我们了!是弗贝兹伦古!」
又有新的士兵闯进房间,一脸惊慌地大叫。
「你、你说什么!?」
「配置在城门附近的士兵正在抵抗他们,不过老实说没办法撑多久,请您快点前去支援!」
「唔,唔唔……」
葛哈德不由得闷哼起来。
假如是半刻钟之前接到这消息,他会喜孜孜地迎战这些飞蛾扑火的蠢蛋,可是现在,状况截然不同了。
《钢》的主力部队很快就会逼近此处,必须片刻不停地脱离才行。不是能分出心力与兵力去支援前线士兵的状况。
话虽如此,但对方是具有压倒性机动力与突击力的前《豹》族精兵,不先打退他们,直接转身就跑,不消多久还是会被对方追上的。
葛哈德痛切地对自己不久之前下的判断感到懊悔。早在听到《钢》军的喊叫声时,就应该选择直接撤退才对。
可是,木已成舟。
顾此失彼。现在就是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
而且状况极为迫切,不容许丝毫的迟疑。身为主帅的葛哈德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才行。
「唔唔唔……只好这样了!让城门附近的士兵继续交战!其他人快点做离开的准备,要撤退了!」
「什么!?老爹!?您要拋弃前线的那些兄弟吗!?」
第二个进来报告的士兵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不知道讨伐联军已经被击溃,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葛哈德现在没空向他解释这些。
「啰唆!反正就是这样!」
葛哈德大吼一声,穿上铠甲,冲到外头指挥部队撤退。
他的判断非常合理。
假如这只是纸上谈兵,应该是最妥善的决定吧。能在这种刻不容缓的情况下,在如此焦虑的心情中,迅速做出决定,可以说相当了不起。
如果是普通的将领,应该只会不知所措地浪费时间发慌吧。
不过,所谓的合理判断,往往会轻贱人们的感情。这也是一种世间常理。
对宗主的决定最感惊讶的,当然是正在城门附近与独立骑兵团交战的士兵了。
「喂、喂,怎么搞的!?」
「他们为什么没过来这边,反而往那边跑了!?」
「难道他们想不管我们死活,自己逃走吗?」
在撤退行动中,最危险的就是负责殿后,抵挡敌人追击的部队。
因此将领通常会徵求死士,或是保证会从优抚恤殿后士兵的家属,让他们抱著必死的决心战斗。
可是这些人并非如此。毫无预警地成为弃子,不管是谁都无法接受。
「居然拋弃孩子自己逃走!臭老头!我真是看错人了!」
「混蛋!我不能接受!」
「我们也快逃吧!谁要死在这里啊!」
这些士兵们在转眼之间陷入恐慌状态。
失去斗志,抱头鼠窜的他们,当然不是全攸格多拉西尔屈指可数的精兵——独立骑兵团的对手。
维格利德城外,同样响起了《钢》高喊万岁的欢呼声。
「能撑到我赶来,真是辛苦你了!」
一踏入维格利德城,勇斗就用力抓著迎接自己的《灰》族宗主道格拉斯的双肩,大力赞美道。
在战争里,士气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假如最重要的防御据点在决战前沦陷,不知会对士兵造成多大的动摇。
如果维格利德城被讨伐联军拿下,就算勇斗没有因此落败,这场决战的艰难程度也会因而提高许多。
也难怪他的反应会如此热烈了。
「谢、谢谢父亲殿下!」
道格拉斯语音发颤,感动万分地说道。
身为宗主,有背负氏族人民生命的重责大任。能够避开氏族灭亡的危机,等于放下了心中的大包袱。
在这种时候,又得到大宗主的感谢之言,当然会感动莫名了。
「但、但是这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都是多亏了伯特韦德兄弟及弗贝兹伦古叔父的大力相助,才有办法撑到现在。」
「嗯?这么说来,怎么没见到戴面具的兄弟呢?」
听了道格拉斯的话,勇斗张望著四周疑问道。
弗贝兹伦古和他手下的独立骑兵团,外型相当显眼,不太可能漏看。
「叔父去追击《云》的家伙们了。」
「是这样吗?他果然很会掌握时机呢。」
勇斗感佩地笑道。
他之所以重用弗贝兹伦古,正是因为看上了弗贝兹伦古那过人的观察力。那样的男人当然看得出现在是绝佳的立功良机。
「总算赢了呢。」
并非为了说给谁听。勇斗小声地自语著。
自古有言「胜而不骄,常备不懈」。因胜利而松懈精神,其实是最危险的情况。就连刚才追击时,勇斗也一直警戒著敌人是否佯装撤退,在半路设下埋伏。
直到这种可能性愈来愈薄弱,胜利成为无可动摇的事实,勇斗才总算涌起获胜的真实感。
「可以的话,我是很希望能在今天捉到法古拉培尔啦……算了,不可能每件事都那么顺遂吧。」
勇斗苦涩地自嘲起来。
为了赶来这里,《钢》的主力部队连续好几天强行军,而且刚才又经历了一场激战。这些都是无可抹灭的事实。
士兵们已经累积了相当多的疲劳。
虽然他们现在斗志高昂,因胜利的兴奋而忘我地突进,但是只要过了今晚,原本累积的疲劳肯定会一口气爆发出来。
变成那样的话,追击的速度就快不起来了。
可是,只有法古拉培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逃走。如何逮到她,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这样一来就只能靠骑兵部队了。拜托你们了,露妮、戴面具的兄弟。」
对勇斗而言,现在仍然是松懈不得的情况。
「《炎》万岁!《炎》万岁!」
原本是《雷》族都的毕尔斯基尔尼尔,如今插满无数《炎》的旗帜,《炎》军欢喜的咆哮声响彻全城。
耸立于毕尔斯基尔尼尔中央的宫殿,最深处的王座上正坐著新的君主。
那人的发色是在攸格多拉西尔相当罕见的黑发。披头散发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无赖汉。
尽管他已经超过六十岁了,但脸上与身体仍然洋溢著精力,令人觉得他只有四十岁左右。
这个男人的名字是,织田信长。
是日本战国时代中,只差一步就成功统一天下的男人。可是却在命运的捉弄下来到攸格多拉西尔,成为《炎》族宗主。
虽然这样的命运只能说是离奇乖舛,不过他本人倒是打从心底享受著从头开始统一天下的乐趣。
「大人,潜伏在《灰》的探子传来消息。总数三万的对《钢》讨伐联军攻陷了防御要塞靼伟城,现在正朝著《灰》的族都维格利德进军!」
「哦?」
信长的双眼因少主兰的报告而发出兴味盎然的精光。
有些时候,情资比黄金还要珍贵。过去的经验让他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就算靼伟城位在极为遥远的他方,信长还是知道这座城砦的事。
「呵呵,这下子,《钢》的小娃儿可就更被逼入绝境啦。」
信长早已耳闻《豹》的旧势力与《蹄》分别从西北方与西方,攻入《钢》领土的消息了。
在必须分出兵力对抗两者的情况下,与三万大军战斗。
而且还失去了战略上的要塞。
穷途末路的情况。《钢》的生命有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过啊,毕竟是老身看上的人才,当然得克服这种程度的困难才行吶。」
「大人,您认为胜利的将是《钢》吗?」
兰讶异地皱起眉头问道。
他的想法相当合理。从客观的角度分析,《钢》已经没有逆转胜的可能了。
「当然。要和老身打赌吗?」
信长得意地咧嘴,漾起调皮的笑容。
其实这时候的《钢》军已经击败了讨伐联军,也就是说,信长的看法是对的。不过就算信长是举世罕见的英雄豪杰,也毕竟不是神,无法得知这件事。
可是,他有一种奇妙的信心。
那男人,早晚会成长得更加强大,阻挡在自己前方。
「……不,与大人赌这种事,是没有胜算的。」
「无聊的家伙。」
信长扫兴地皱眉。
当他不高兴时,就连日日在生死关头打滚,过著刀口舔血生活的《炎》军勇士们,都会怕得不住发抖,但兰只是微笑著耸了耸肩。
「不打会输的仗。必须做好必胜的万全准备才能开战。这是我从大人身上学习到的宝贵教训。」
「是这样吗?」
信长愉快地扬起嘴角。
这个回答让他相当满意。
满意的不只内容而已。面对信长时能不卑不亢,毫不畏惧地阐述意见的胆量,也同样令他很满意。没这份胆识,是担任不了少主之职的。
「既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现在正是进军格拉兹海姆的时候!」
「嗯。」
信长用力点了点头。
自从穿越到攸格多拉西尔之后,他经历了十年韬光养晦的时光。致力于富国强兵,培养出总数五万的大军。
歼灭了《雷》,也与《钢》立下了互不侵犯的约定,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而且,攸格多拉西尔中央政府的注意力,现在完全集中在《钢》身上。
可说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全部备齐了。
信长朝著染上橘红的西部天空——神都格拉兹海姆的方向伸手,仿佛想捉住什么似地用力握紧拳头。
「在日本没能完成的统一天下夙愿,老身这次一定要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