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唯一可找到胡桃的线索后,过了整整一天。
武移居到〈巫师气息〉总部。
武和伊田以暂定分发的名义,被带往军队训练部的宿舍,直到下午,各种检查告一段落之后,武才终于重获自由。
昨天下午抵达总部之后,他们便接受了各式各样的健康检查及能力检查,今天一大早又被安排前往训练部参观。
到了下午,六趁着吃午餐时顺道来宿舍探望他们,武便拜托她代为申请外出许可。
〈巫师气息〉的总部位于现存世界的纽约,而且没有门房徽章的人无法出入,所以没有六的帮助,武无法外出。
武一直不清楚六在〈巫师气息〉中是什么地位,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是候补军官。
六告诉武,她在军中隶属于名为司令部的军官部队,该部队成员只有高级魔法师;而她目前以候补军官的身分外派到不同部门的第七军战斗部队第三大队。
就〈巫师气息〉昀组织编制而言,防卫局中有个名为统合军的军队,规模约有两万人;除了司令部以外,还有治安部队及输送部队等等,是以实战为目的的魔法军团。
以训练部为首,包含预备役在内,共分为第一军至第八军;而第七军是以亚洲地区为据点活动的部队,六便是在第七军工作。
虽然只是暂定,但是对于分发到训练部的武而言,六可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想当然耳,十隶属于司令部军官部队中的特殊战斗班。
趁着任务空档前来宿舍的六,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武的请求。
武本来以为自己暂时无法外出,幸好六是候补军官,所以武才得以轻易获准外出。
「你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武接过六交给他的门房徽章,点了点头。
「嗯,没问题,我已经记得来〈巫师气息〉总部的路了。」
六一脸担心地凝视着武。
「是吗?可是距离很远,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武摇了摇头。
「没问题啦!从〈卡美洛〉日本分部到这里的镜子地点我全都记得。喷水池、古董店、教会、山庄和幼稚园,总共通过五面镜子。」
武一面屈指算数,一面说道;六也微微一笑。
「嗯,没错。」
用魔法长距离移动时,必须透过数面镜子,进行点对点空间移动。
「通往〈卡美洛〉的喷水池之前,从古董店前往你家就行了。」
「我知道了。」
武点了点头,俯视着手中的徽章。
徽章是用漂亮的淡桃红色珊瑚制成的。
「那我马上回来。」
出入口位于宿舍隔壁的防卫局大楼地下室。
武和六在宿舍玄关前道别。
伊田从宿舍富户探出头来,大声呼唤,武回过头,向两人挥了挥手。
此时的武没有发现他和伊田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面。
失去薄暮,不能用「恶梦」作预知梦,未「解除」的武看得见的只有几分钟后的未来,完全没有察觉开始环绕自己的巨大漩涡,也无从得知周围的人将面临什么变化。
☆☆☆
武决定回家,是为了找寻关于胡桃行踪的线索。
他知道胡桃已经逃离〈引路人〉的月光,但是之后的下落完全不明:武病急乱投医,认为母亲阳子或许能够给他什么建议。
他从〈巫师气息〉总部穿过镜子前往幼稚园,并从另一面镜子通往陌生国度的山庄,接着又穿越下一面镜子,继续移动。
最后,武从古董店里尘埃满布的穿衣镜中走了出来,站到店里的另一面蟠龙木框镜子前。
只要穿过这面镜子,就能回家。
他把手放在镜子上。开启通道。
随着暗紫色的魔法阵出现,镜子表面犹如流体般产生波纹,武迅速地进入镜中。
走出镜子时,武忍不住皱起眉头。
因为眼前并不是自己期望的地点。
「伤脑筋……」
武喃喃说道,确认周围有没有人。
这里是他以前就读的学校——樱谷高中的回廊。
武走出镶在柱子上的大穿衣镜,又朝着镜子再度发动魔法,准备通往家中的洗手间。
但是通道却没有开启。
「啊,对了……我都忘了。」
武这才想起来,垂下肩膀。
母亲将魔法戒指归还大祭司时,曾表明这是她最后一次与魔法世界扯上关系,并对家中的镜子施展了无法移动的结界魔法。
「只能用走的了。」
武不惰不厅地从学杖走叵蒙。
现在是平日下午的上课时间,算他运气好,正好四下无人。
武偷偷摸摸地走出学校后门,快步迈向自己的家。
从学校走到可望见自己家的位置时,武看见有人从玄关走出来。
武走向前去,仔细一看,发现那人在门廊上一度停步,回头看着武的家。
接着,又叹了口气,把手放上栅门。
武来到看得清对方脸孔的位置,停下脚步。
「月光?」
听见武诧异的声音,走到步道上的少年转过头来。
「……武…………」
月光皱了皱眉头。
「那是……血……?」
武看着月光的手问道。
月光的右臂中间染成了鲜红色。
他悬在腰间的剑是薄暮,剑柄上也有血迹。
「话说在前头,是她先扑上来的。」
月光淡然说道。
武立刻意会月光说的是谁。
这个时间,待在家里的只有一个人。
「……你、你对妈做了什么……?」
武抖着声音问道,月光满不在乎地回答:
「你自己看吧!」
然而,月光却站在栅门前,并无移动之意。
武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他无意拔剑,就以这种威吓姿势走向月光。
缓缓地、笔直地——
两人的距离缩短到拔剑可及的那一瞬间,武靠着不用「解除」也能发动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感应到危险,立刻往后纵开。
月光拔出的剑刃画过胸前数公分处。
「…………!」
武用锐利的眼神回瞪月光,月光发出了嘲笑:
「哈哈哈哈哈!!」
武的手握住了剑柄。
月光虽然捧腹大笑,眼中却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你真的生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让开。」
不光是月光,武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哈哈大笑的月光将剑举到面前。
「『解除』!」
散发白色光芒的魔力粒子从月光身上喷发而出,薄暮变为枪剑。
然而,见了薄暮,武不禁瞪大眼睛。
因为和自己过去使用的薄暮相比,那把剑的模样显得骇人且异样许多。
而且薄暮是使用回避魔法的魔法师专用的剑,其他系统魔法能力者应该无法使用才对。
武一头雾水,往后退了几步。
「你要在这种地方和我打?」
「有何不可?现存世界已经没有『恩赐』了,使用魔法也无所谓啊!哥·哥。」
月光说到最后,故意用不正经的语调;武皱起眉头。
「你把薄暮怎么了?」
「那还用问?」
月光又露出嘲笑之色。
「当然是改造成适合我的剑。原先的薄暮是回避魔法能力者专用的剑吧?你看这里。」
月光举起剑来,把剑柄部分往前移,让武观看。
武看了以后,哑然无语。
原本刻有回避魔法阵的部位被刮得乱七八糟,剑柄内侧多了个神速魔法阵。
「你……做了什么……」
「我不是说了?我把它改造成适合我的剑。」
「那不是普通的剑!」
「要说魔剑,它现在一样是魔剑啊!我费了不少工夫耶!」
月光垂下剑来,滔滔不绝地说道:
「剑被施了魔法,所以我得先找人解除魔法,足足花了三个礼拜才完成。接着还得找人重新施魔法,之后为了驯服薄暮,又花了我不少时间。这把武器真是麻烦。」
见武哑然无语,月光笑道:
「欸,哥,你到底要不要让我试剑啊?」
武忍无可忍,拔出剑来,立刻念起咒语:
「『解除』!」
之后,两人同时发动防御魔法。
「『干劲』!」
待魔力粒子覆盖彼此的身体之后,月光为了将大量魔力灌注到剑上,用双手牢牢握住剑柄,大叫:
「那我先出招了。薄暮!」
月光的剑闪耀着刺眼的白色光芒,枪剑再度变换型态。
「『恶梦』!」
瞬间,薄暮的剑身化为粒子消散,白色尘埃如小型龙卷风一般旋转集合,化成了人形。
「永远!?」
武怀疑自己的眼睛。
出现的确实是武所认识的少女姿态薄暮——永远,但现在的她显然和从前不同。
她的脖子和手脚被套上了铁枷,断裂的锁链随风飘扬。
从前的她虽然面无表情,眼眸却带有些许稚气;如今的她双眼中居然闪耀着轻蔑的残酷光芒。
「你的可爱宠物已经不在了。」
月光对愕然的武说道。
「动手,永远。」
在月光的命令之下,永远回答:
「是,主人。」
下一瞬间,缠绕在永远手腕上的锁链飞来,扫向武的脸颊。
受了神速魔法影响的攻击快得无法察觉。
武及时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躲过,但反方向也有锁链袭来。
「住手……永远……!」
武又闪躲,并往后跳开。
然而,永远却施展了破坏目标物的魔法「破坏」。
「唔……!」
武闪避不及,魔法击中侧腹,将他震飞了。
永远逼近,又给了武一脚。
武手上的剑因为冲击而弹开,整个人手无寸铁地倒在步道上。
倒地的武往上看,只见上方的永远用冷酷的眼神看着自己。
永远捡起武的剑,用浮游魔法回到月光身边。
武瞪着月光。
「好可怕的表情。不过,武,我从妈那里打听到一个有益的情报,你最好也听一听。你不是当时那场意外的凶手。」
「……咦?」
一时间,武听不懂月光在说什么,忍不住反问。
「毁了我的脚的是妈。」
月光说道,用力拉了拉永远脖子上的锁链。
瞬间,永远的身体化为白色粒子尘,消失无踪;武的剑从她的手中掉落地面。
见永远受到如此残酷的对待,武瞪了月光一眼。
接着,他反问弟弟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
「哎,也对啦!你以为是你把我推开的,我看到的也是这样。不过,一切的元凶是妈。」
月光娓娓道来,而单膝跪在步道上的武只能默默聆听。
三年前,月光出了车祸。
当时武也在场,他伸出手想救月光,谁知却反而把月光推到了车道上。
当时的经过,武只记得片段。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受到惊吓之故。
然而,月光的说法却不一样。
月光说是母亲阳子联合熟识的魔法师——而且这个魔法师居然是〈卡美洛〉的领袖大祭司——操纵武,试图杀害他。
但是这个计划以失败收场,见了脚部受伤的月光,阳子不忍心继续伤害自己的儿子。
「如、如果这是真的……」
月光的话告一段落后,武努力重整思绪,说道:
「妈干么杀你?」
「谁知道?」
月光耸了耸肩。
「她怎么样都不回答。」
月光露出骇人的笑容。
武毛骨悚然。
月光必定拷问过阳子。
「你、你胡说……怎么可能……妈怎么可能这么做……再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代表当时我被魔法操纵了;但是三年前我还不是魔法师,如果大祭司对我施了魔法,当时我就该变成魔法师了。」
月光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问了。妈说用魔法操纵的不是你,而是开车的人;成年人就算被施了魔法,也不会变成魔法师。她对你做的是洗脑。她说就算不用魔法,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操控别人。」
说到这儿,月光笑了。
「为了杀我,居然这么大费周章,真好笑。」
月光虽然这么说,但武看得出他的眼底并没有笑意。
月光的昏暗眼眸中有着熊熊的怒火。
武想起几天前,阳子在〈卡美洛〉的训练室中曾欲言又止。
——也许她当时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如果是,或许当时的阳子想向武忏悔。
或许她想坦承一切,亲口对武说出真相。
「真是太过分了。那个人居然让你背黑锅,若无其事地欺骗我们。」
月光露出扭曲的笑容。
武默默地凝视地面。
「震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也难怪啦!我也大吃一惊。」
「……所以你就伤害妈?」
武询问面露笑容的月光。
「是她先动手的,我是正当防卫。哎,后来我为了问出详情,下手是狠了一点啦!谁叫她一直不说?」
看月光手上的血量,根本不只「一点」而已。
武不知道该对谁生气。
不过,一想到母亲倒在家中,他的胸口就揪成一团。
「你为了这种事……伤害妈?」
武挤出声音说道,月光眯起眼睛来。
「这种事?欸,虽然我不是为了你做的,但是你多少也该感谢我吧?现在知道真凶是谁,你就不必再有罪恶感了。」
月光开朗地说道,武抬起眼来瞪着他。
「你真的以为我会高兴?」
你以为我是以伤害别人为乐的人吗!?武哽咽地说道,月光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好像错的是我一样。」
面对武的谴责视线,月光加以反驳。
「我替你洗刷冤屈耶!干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
说到这儿,月光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
「哦,对喔!你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我的脚变成怎么样。你和妈一样,都希望我那时候死掉!」
月光带着扭曲的笑容继续说道。武站了起来。
「你够了吧!!」
他尖锐地叫道,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你只是在找理由伤害周围的人而已!让胡桃和妈吃尽苦头,还要我感谢你?你是说真的吗!?」
「你很烦耶!我也不是完全觉得自己没有错啊!反正胡桃已经回你身边了,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五十岛没有回来。」
武一脸阴沉地说道。
「咦?胡桃不是回你身边了吗?」
「…………」
武的沉默就是答案。
「这么说来,她下落不明啊?哦,这样啊……」
月光露出暗怀鬼胎的表情喃喃说道,又环顾四周。
「唉!人变多了,真烦。」
不知何时,听到骚动声的邻居和路人都聚集过来,隔得远远地围观。
武也看见五、六个住在附近的中年妇女,和回家途中的国中、小学生在不远处窥探着他们。
突然,月光朝着道路的一侧扬起手来。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发动,武大叫:
「住手!月光!!」
然而,魔法随即释放,「破坏」撂倒了周围的物体。
行道树的树干被冲击波扫断,好几个人宛如被强风卷起一般飞起,又摔落地面。
「月光……!为、为什么……」
这些人都是局外人。
武慌张地看着月光。
「他们很碍事啊!」
月光甩了甩手,说道。
「你……!」
「到头来,我和你还是无法互相理解。」
月光露出讽刺的笑容。
「摆好架式吧!现在是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
武已经无能为力。
月光捡起武的剑,丢到他的脚边。
武感觉到说服月光的心在这一瞬间崩溃了。
一想起上次的战斗,武便因为恐惧而全身发抖,同时又有一股过去未曾感受过的愤怒涌上心头。
「『犹如疾驰于永夜之中的落雷。』」
月光开始念咒。
武的眼睛清晰地浮现紫罗兰色的回避魔法阵,迟疑已经从拾剑的手消失了。
——……拿非利。
月光的咒语他曾经听过一次。
武举起剑来,投身于绝望与愤怒之中。
进入准备发动魔法的状态之后,他的眼睛更加灿然生光了。
武已经解除完毕,魔力流向手中紧握的剑。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之中将会有一人倒下。
武抬起头来,用毫不迟疑的声音开始念咒。
「『霸灭之时已然到来。即刻化为先驱者——』」
「『飞翔至冥府的尽头。』」
月光的声音与他重叠。
「『——迎击!』」
「『吾之名为拿非利,奔驰!!』」
月光手中的薄暮剑身化为粒子飞散,带着眩目的光芒集结到背上;同时,武的魔法也开始发动。
「『翻腾坠落的星雨!』」
随着这道叫声,武举起剑来。
「『危机边缘!』」
武的魔力粒子覆盖了剑尖至护手,剑身承受不住这股惊异的力量,护手迸裂,钢刃龟裂。
魔力从全身被吸向剑身的感觉,让武产生血气全失般的晕眩。
武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这个魔法。起先他只是灵光一闪,试着发动,但随即便昏厥了;那是在〈卡美洛〉的训练室里发生的事。
武先前已经弄坏了好几把剑,但是他从没遇过只发动一次魔法便毁坏剑身的情况。
当他在几分钟后醒来,竟发现钢铁制成的剑身粉碎了。
阳子认为就现阶段而言,普通的剑无法承受强魔力魔法师大量释放魔力,而武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因此便禁止武使用这个魔法。
然而,武每逢练习时都会试用这个魔法。
因为他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救出胡桃。
直到这几天,他才成功解读魔法阵,习得咒语。
武知道要赢过月光,只能靠这个魔法。
月光的「拿非利」是使用自己的肉体进行的高速瞬间移动攻击,可说是神速魔法的极致。
而武的「危机边缘」则是迎击用的反击魔法。
换句话说,是预测对手攻击并加以回击的魔法。
无论月光瞬间移动到何处,武的魔法都能事先预测他的出现地点,加以迎击。
月光瞬间出现,薄暮剑身化成的翅膀在他的背上闪闪发光。
然而,在武的眼睛捕捉到他之前,他又消失了。
薄暮已经完全为月光所支配。
在「掌非利」的作用之下,薄暮剑身化为跳跃用的翅膀,而月光手握的剑柄部分则生出了替代用的魔力剑刃。
这把白银剑刃朝着武的身体挥落。
武看穿了这一瞬间的攻击,加以闪避,并在对手移动之前出剑攻击。
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攻防中,只有剧烈的喘息声回响着。
面对朝着头部挥落的一击、背后刺来的一剑及从旁滑入的一扫,武不仅加以格挡,更以凌驾对手的动作还击。
月光发出低吼声,发动第十次的瞬间移动;武可以感觉出自己的自制心从身体这个小小的容器溢出,神经如野兽般亢奋。
武的身体宛若烈火焚身一般滚烫,一感觉到月光的剑刃翻动,他的剑便抢在思考之前朝那个方向挥去。
鲜血飞溅之时,武并未发现。
在些许触感之后,血腥味扑鼻而来,月光的左脚裂开,鲜血汩汩流出。
即使如此,月光仍未停手。
第十一次的瞬间移动,武感应到了来自左上空的攻击,一回头便举起了剑。
高举的剑刃正要将毫无防备的腹部砍为两半。
这一瞬间,武清醒过来,缩紧腋下,收回手臂。
然而,月光的身体正往武高举的剑尖落下。
——不行!!
武瞪大眼睛的瞬间,月光的身体被往反方向震开。
仔细一看,有个陌生的魔法师用浮游魔法飘浮在上空。
见那个男人扬着手,武发现是他用「弹打」将月光弹开的。
武才刚松了口气,随即又发现魔法师三五成群地飞行于上空。
是〈巫师气息〉和〈引路人〉两方人马。
他们聚集于此地的理由,显然是出于武和月光。
武看着落地后正在调匀呼吸的月光。
虽然「恩赐」已然消灭,但是C7并不希望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使用魔法,被普通人类察觉。
〈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应该就是为此而来的。
而〈引路人〉得知后,为了把握机会铲除〈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也跟着来到此地——这么一想,就能解释这个状况了。
武感觉得出来,月光还没死心。
最好的证据是月光的双眼仍然闪烁着憎恶的光芒。
武正要劝他罢手,上空便被设下了结界。
武发现自己必须把周围的情势纳入考量。
上空传来某人的吼叫声,魔法的余波——备种鲜艳的魔力粒子四处流动。
聚集而来的魔法师们开始交战。
突然,一道呼唤武的声音传来。
「武!!」
是六的声音。武绝不会弄错。
然而,武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月光身上。
「六,别走开!」
十的声音响起,武知道六因为这道声音而停步了。
各种声音、基本魔法和解除魔法在上空交错。
周围开始陷入混沌之中。
一道魔法往月光落下,只见他的左脚逐渐止血,在治愈魔法的作用之下,失去血色的脸庞也变得红润了些。
「掩护七濑月光!」
〈引路人〉的魔法师们大叫。
「我们也支援武!」
十对〈巫师气息〉的伙伴们下令。
「武!!」
又有人呼唤武的名字,武抬起头来一看,浮在眼前的是他寻找已久的人。
「胡桃!?」
胡桃俯视着武等人,她的模样和消失时没有任何不同。
「搞什么?说她下落不明,原来是骗我的?」
月光啼笑皆非地说道。
「不是!」
武加以反驳,下一瞬间,月光发动了第十二次的瞬间移动。
月光自原地消失之后,还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便又出现于右侧。
面对从旁砍来的攻击,武的手臂早已朝着那个方向移动了。
双方的剑互相撞击,尖锐的声音响起。
反作用力使得两者的身体如相斥一般弹开。
「……妈……的!」
「拿非利」最多只能发动十二次瞬间移动,既无法继续发动,也无法避免之后因魔力衰退而造成的机动力低落。
接受淮愈魔法之后,月光乍看之下似乎复原了,但现在却是一脸苍白地瞪着武。
他往后退,上下抖动肩膀,剧烈地喘息。
「别打了,月光!」
武加以警告,月光带着充满憎恶的眼神回答:
「动手吧!武。」
武瞪大眼睛。月光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妈想杀我,你也不会原谅我。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说什么傻话!离开〈引路人〉,跟我走就好啦!」
武脱口而出,月光一脸惊讶地回望着他。
「……武…………」
月光垂下手中的薄暮,伸出另一只手。
武正要握住他的手时。
上空的胡桃一面急速降落,一面叫道:
「不行!!武!!」
她以坠落般的速度飞往两人身边。
「胡桃!?」
武抬起头来,胸前传来了一道参杂着笑意的低沉声音。
「你到底天真到什么地步啊?」
武看见月光张臂抱来。
武的手臂则是为了接住胡桃而向上方摊开。
两人宛若在比赛谁先到达武的怀中一般。
而胡桃略胜一筹。
武抱住了胡桃。
她转过身,长发犹如不识重力般在空中飞舞着。
「胡……胡桃……?」
胡桃在武的怀中仰起白净的脖子,发出微小的呻吟。
她出于自己的意志紧紧抱住武,保护着他。
胡桃的脸颊埋在武的颈边,微微颤抖。
「胡桃!!」
武呼唤道,她轻轻地喘了口气。
一股血腥味传来。
耳鸣大作,武眨了眨眼。
「不、不是!是胡桃自己冲出来的!」
月光惊慌失措地大叫,武看着他。
月光手上的薄暮淌着血。
武又望向胡桃,抱住她软倒的身体。
温热的触感在脚边扩散开来。
「喂,胡桃……振作点!」
武把胡桃轻轻放到地面上,让她躺下。
「胡桃!!」
武一面呼唤,一面俯视胡桃。
她的左腰宛如被鲜红色的颜料泼到一般。
浓浓的红色液体汩汩流出。
「不、不是我的错!」
月光往后退。
武望着胡桃微微睁开的眼睛。
「不会吧……胡桃…………」
淡褐色的光彩不带丝毫生气,变成紫色的嘴唇试图呼唤武的名字,但是武听不见她的声音。
「六,喂!你要去哪里!?」
在上空与〈引路人〉魔法师交战的十发现妹妹不知何时往地面降落,如此大叫。
然而,六一直线地飞向胡桃。
「胡桃!?」
武动也不动,呆立在倒地昀胡桃身边。
六立刻领悟发生了什么事。
胡桃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意识,月光则是陷入混乱,不断呻吟。
跑上前的六俯视着胡桃,一脸愕然。
「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会……怎么会……」
六立刻用手捣住胡桃的伤口,发动治愈魔法。
六的治愈魔法和专司治愈的魔法师相比逊色许多。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胡桃,求求你,一定要撑住!
」
六拚命施展魔法。
六的淡黄色魔力粒子从掌心溢出,包覆了胡桃。
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了好一阵子;不久后,他站了起来,将视线转向一脸苍白的月光。
「月光,你……!」
面对武的谴责视线,月光猛摇头。
「我说过,不是我的错!」
月光似乎真的大为震惊,露出半哭的表情。
武的身体溢出了前所未有的大量暗紫色魔力粒子。
「不是我的错,武!」
月光所说的话,武根本没听进去。
溢出的魔力正是武的感情。
武思考着变成这种局面的理由。
是月光的憎恶造成的?是母亲阳子改变了月光?还是武自己造成的?
是自己的某种特质引来了这场恶梦吗?
无论是什么理由,武都无法接受。
武翻过剑来,朝着月光破风而去。
淌血的薄暮接住了这一击,并将剑弹开。
双方持续进行的攻防是搏命之战。
武的剑砍向月光的手,月光顺势卸去来剑,又回敬一剑。
武踏上前,格开月光的剑刃,又立刻役退,抵御月光的数次猛攻。
碎裂的钢铁从武龟裂的剑身飞散,在两人之间闪耀飞舞。
武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始终注视着对手的眼睛,手上的剑则袭向月光的死角。
月光格开剑刃,并顺势往上刺,攻向武的下巴。
武挺剑横扫,手背撞上月光的剑刃,血花四溅。
然而,武并不觉得疼痛。
「……胡桃,撑住……」
六蹲在胡桃身边,持续施展治愈魔法。
六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治疗胡桃。
突然,胡桃干涸的嘴唇吐出了一道声音。
「跟……武………」
六把耳朵凑向她的嘴边,以免遗漏她的任何只字片语。
「嗯,嗯,我听到了。没事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泪水夺眶而出,六闭上嘴巴。六不想被胡桃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
然而,胡桃的眼睛也溢出了泪水,朝着太阳穴滑落。
「武……」
胡桃在呼唤武。
六在恐惧驱使之下,也跟着呼唤武:
「武!」
胡桃的呼吸变得既浅又缓慢。
「求求你,快过来!」
六抬起头来,对着与月光战斗的武叫道。
「武!!」
六高声大叫,但武没有回头。
他顾着与月光搏命相斗,已经浑然忘我了。
六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温热的血已经变得又冷又乾。
魔法师在上空交战。
四处都是嗜血魔法师的残酷光景。
「够了……住手……!」
泪水自六的眼睛汩汩流出。
朋友快死了,却没人来救她。
岂止如此,大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这有什么意义?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六朝着武大叫,她只能这么做。
「别打了~~~~!!」
下一瞬间,六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被泪水淹没的视野中,明明位于结界里,却出现了一扇四角形的门,几名男女从门内现身。
而且六认得他们。
圆规形短枪飘到了结界中央,开始旋转,武和月光以外的所有人都停止战斗。
不光是〈引路人〉的魔法师,连〈巫师气息〉的十等人见了他们都不禁一阵骚动。
四条桃花、兵头七海和一氏诚已经「解除」完毕。
但是地面上的武和月光仍在战斗。
六察觉了。
四条桃花瞄准的是谁——
「武!!」
六想警告武留在原地很危险,但她未能成功。
四条桃花的化身短枪朝着月光释放魔法,〈引路人〉的众魔法师为了阻止,也一起朝着武发动魔法。
双方的魔法在地面附近相撞,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眼闪光,随即又引起一阵剧烈的爆波。
六立刻扑在胡桃身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破坏」无法比拟的冲击袭来,周围的屋瓦及倒地的树木犹如身陷风暴一般漫天飞舞。
六宛如被拖走似的,与胡桃一起飞到了数公尺外,在地上滚了几圈。
「……呜……呜呜!」
手脚擦伤的六抬起头来。
「胡桃……?」
她立刻发现躺在两公尺外的胡桃。
六维持低姿势,爬向胡桃抱住她。
六不知道胡桃还有没有呼吸,但还是先让她保持仰躺状态。
此时,六猛省过来,环顾四周。
「武呢!?」
抬起头来的瞬间,六倒抽了一口气。
「……不……不会吧…………」
现场变得空空荡荡。
在犹如炸弹轰炸的冲击侵袭之下,地面化为一片空地,只留下放射状的扩散痕迹。
不,地面甚至凹陷了。
行道树、道路两侧的民宅墙壁、步道和马路上的柏油也被冲击波吹散,武和月光都不见踪影。
只有浮在空中的圆规形短枪缓缓地逆时针旋转。
四条桃花一行人及〈引路人〉、〈巫师气息〉两方人马都俯视着消失后的遗址。
「武……?」
六站了起来。
她望向上空的十,只见平时表情鲜少变化的哥哥脸上浮现了困惑及颤栗之色。
六很希望有人对她说明。
武和月光到哪里去了?
然而,六的思绪并未成声。
她害怕听见答案,只能茫然地望着消失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