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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长久以来的战乱时代,用压倒性的力量平定魔界全境的魔王──别西卜。百战百胜,被誉为魔界史上最强魔王的他,今晚,兴奋难耐。
……终于快完成了。吾长年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多久了,这一刻……吾到底等了多久呀!
坐在魔王城最深处房间里的王座上,别西卜头上顶着挺立的双角和王冠,尖刺造型的盔甲包裹住他优美强健的身躯。然而相较于那庄严的外貌,他的一举一动却十分毛躁。别西卜一下子脚抖个不停,一下子用食指「咚咚咚」地敲着扶手……
他的脚抖得激烈,整座城都被震得摇晃不已。而他的指尖也开始在扶手上凿出了一个洞,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贯穿到另一面了。
「……还没好吗?还在准备吗……还没吗……?」
别西卜嘴里念念有词地抱怨着。
他之所以穿越数不清的战场、打倒对立者,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天……闪亮的王冠也好,荣耀的王座也罢,都只是个过程而已。
「……唔……还没好吗!」
他一时太过焦急,左手往下一挥,扶手便和「轰」的声响一同消失。毁灭性魔力也同时泄漏出来,他身后的墙壁「啪叽」地产生裂痕,粉尘四散飞舞。
再这样下去,魔王城大概会崩塌吧……但就在这时,往城里深处延伸的走廊昏暗处浮现出了好几条小小的身影。
「──魔、魔王大人,小的深感惶恐……」
原来是担任仆人的魔精一族──有着蝙蝠翅膀和像长枪一般尾巴的小型妖魔,身上穿着合身的小巧无尾礼服。它们戒慎恐惧地说道:
「等准备好后,再请您移驾到餐厅……」
「太慢了!」
魔精话才说完,别西卜就站起身来怒吼。撼动整座城的咆哮,让魔精们害怕地颤抖着。
「非、非常抱歉……但是,要调理那么大量的食材,无论如何都需要时间……」
「吾已经等不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爆炸性释放出来的魔力弹飞了好几只魔精出去。
「呜叽啊!」
别西卜不当一回事地就这么走了出去。
「魔、魔王大人!那边是墙壁……呜叽啊!」
又再次弹飞了好几只。
当别西卜往墙壁冲撞去时,应该很坚固的石墙就像威化饼干一样地崩塌。接着他同样陆续冲破厚实的墙壁,以直线距离穿越迷宫构造的城内。他带着兴奋充血的双眼移动,前往目的地餐厅。
「呼哈……!」
别西卜虽然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肉体以及无穷无尽的魔力,但同时他的食欲也是个无底洞。实不相瞒,他成为魔王就是因为一心想要吃美味的东西。魔界第一的贪吃鬼──对于这样的别西卜,其他魔族们都用畏惧的心称他为「暴食王」。
「──暴、暴暴……暴食王大人!」
此时,正匆忙赶向最深处房间的魔族──亚格特.雷普塔看到别西卜在粉尘另一端破坏右边墙壁出现,接着又破坏了左边墙壁后失去踪影,亚格特便慌张地开始追在他身后。
「请、请等一下,我们的暴食王大人!我有事报……啊咕!」
亚格特因为太过靠近,右手臂被扯断飞了出去。
亚格特是高等魔族中的一员,身为魔军军师的同时也是魔神的祭司。他身穿豪华的神官服,额头上有着一支挺拔的角。不仅懂战略,他还具备了无可比拟的再生能力,是名在有万一时会舍身守护别西卜的忠臣。连有那样实力的人,要靠近兴头上的别西卜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别西卜大人!请您听……咕喔!」
他的左手被扯飞出去。
「别西卜大人!这……呜咕!」
他的右脚被扯飞出去。
「别西……嘎哈!」
他的左脚被扯飞出去。
「咕呜……就算会粉身碎骨,我也要传……呼啊!」
亚格特竭尽所能彻底倾注所有魔力,立即再生出失去的四肢。这般无人能及的再生能力到目前为止,大部分都被用在建言的时候。一次都没有在战场上活跃过的这点,有股淡淡的哀伤。
亚格特即使逐渐变成短袖短裤的狂野外表仍拼命奔跑。他绕过一大圈错综复杂的道路,站在别西卜正前方,张开双手阻挡并呐喊道:
「魔王大人!现在这座城里,有勇──!」
……别西卜在这时第一次注意到亚格特。
「挡路。」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直接发动毁灭魔法,连同像是空气膨胀般的「磅」声响,亚格特的肉体化为尘土。
「……啊……咕、呜……噗咳!」
别西卜快速穿越掉在地上的头颅旁边。
「……魔、魔王……大人……啊……!」
到这个地步就真的很难轻易再生了。尽管遭遇如此悲惨的状况,亚格特仍一副心醉神迷的样子。
「呵、呵哈、哈哈……这股力量……果然,您才是……真正的王者……!」
虽然他开始从头再生起,但由于是被巨大的魔力破坏,所以没办法那么轻松复原。
「如同拧断婴儿的手一般,把身为高等魔族的我……就是要这样!呵呵呵……这样的话,不论什么样的敌人……都不可能赢得过他……!」
──力尽昏厥……
别西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冲进餐厅后,延续原本的气势在巨大的长方形餐桌入座。洁净无瑕的纯白桌巾上已经摆好了一套餐具。
「……什么,还没有端出来吗!快点拿出来!」
别西卜擦了擦口水,凶神恶煞般地命令厨房。终于……终于可以吃到了……吾连一秒都不想等了!
别西卜之所以比平常更自制不了,是因为今晚的餐点是特别的菜色。
「滋轰轰轰轰、轰轰轰」……整座城因别西卜喷发出的魔力而共鸣震动,石制地板上扩散出蜘蛛网状的裂痕,破裂的地砖碎片浮了起来。
「快把暴食王的全餐端到吾面前!」
暴食王的全餐……那是暴食王别西卜不断斟酌品味,几经思量后挑选出的梦幻菜单,是收集来自魔界各地的究极食材才能制作的至高晚餐。
创立魔界、诞下魔族的魔神,据传只身挑战了光之四大神,是一位战斗狂神明。如同体现这个特质一样,魔界的山地险峻,大海狂暴,幽谷中满布着瘴气,身为居民的魔族亦是战斗民族。
当别西卜听闻有美味食材动身前往时,在前往的路上被「咿哈──!」地袭击,打倒后到了目的地又被当地的强者「咿哈──!」地攻击,接着他打赢后带着食材准备回去时,在回程又被「咿哈──!」地突袭。
若要获得状态最佳的食材,就必须确保产地、贸易路线,为此他不得不平定魔界。
好久……真的是好长一段时间……吾花费了大大超越百年的岁月……
已经再也等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动作快!」
「……小的惶恐,魔王大人。」
从在天花板上忙碌来回飞舞的魔精群中,一个比其他大上一号的个体一边行礼一边出现在别西卜眼前。它不只身穿无尾礼服,还戴着单片眼镜,脸上蓄有小胡子,是担任执事长的魔精首领。
「宾客四艳公大人们的赴宴时程好像有些耽搁了……请您再稍待一下……」
所谓四艳公,是在为数众多的诸侯中能力特别强,被允许随侍魔王的四人。由于各家现任全员都是女性,所以才会有此别名,在魔族当中受到偶像般的待遇。
「等不下去!」
「还请您多多担待……她们可是尽全力平定魔界,四处奔走收集今日所需食材的大人们啊。还请您看在她们劳苦功高的份上,再稍等一下!」
别西卜一脸不悦。
「……的确,她们做得不错。」
「是的。还有为了侵略人界,她们也是不可或缺的人才……无论如何请您再等一下!」
「……那就只等十分钟。」
「至少一小时左右……!」
「无法。等不了三十分以上。」
「话不是这么说,再多一点……四十五分……!」
「……知道了。只等三分钟。」
「一口气少这么多!」
别西卜用几乎快发出「叮」一声的眼神凝视着魔精首领。
「……喂,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注意到别西卜全身开始散发出非比寻常的压迫感,魔精首领心头一惊。
「咿?您说搞、搞错是指……?」
「轰隆隆、隆隆隆」……别西卜气得浑身颤抖,导致吊灯东摇西晃,眼看就快要掉下来了。
「吾和你们魔精说话时,这样已经算很体贴了。因为只要吾情绪稍微高昂点,你们就会被消灭喔……」
「是,小的明白!我们是因魔王大人的慈悲心才能保住小命……
」
「才不是!」
「咕嘎──!」
魔精首领稍微膨胀了起来。
「哎呀……」
差点就要让它爆炸了。别西卜总算抑制住要爆发的情绪。
「慈悲心?没有那回事。那是因为你们会做好吃的料理。对吾来说,美食就是最大的喜悦……吃不到美食的话,魔界这种东西毁灭也没关系。」
「呜咕……这、这、这可不行,像这样的爆炸性宣言……!」
「给吾闭嘴,想爆炸吗!」
「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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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出美食的人就给活路。但是,妨碍吾的人就得死。连灵魂的碎片都不会留下……」
别西卜一边抑制住涌上来的毁灭性魔力,一边用冷静的口吻继续说道。
「就算吾平常宽容以待……如果你们再这样一直拖延下去,不只是你,吾会让魔精一族从这个世界上灭绝喔。」
魔精们吓得直打哆嗦。看得出他的眼神是认真的。而它们也知道别西卜拥有能让那件事成真的力量。
「是、是的!马、马上,马上就来!」
魔精们慌忙进入厨房后,以好几只扛一盘的方式,端出了好几个盘子。
每个盘子都覆盖着像是新娘的头纱一样,让人心痒难耐的银餐盖。除了大到双手能环绕的巨大品项,还有壶和木篮……料理接二连三运了进来。
「咕嘟……!」
在开始进攻的料理大军面前,别西卜咽下分泌出来的口水。桌子转眼间就被摆满,这惊人的气场……
「唔咕……喔,喔喔……喔喔喔………!」
被震撼住了……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精于武艺的专家只靠对手的气场就能观察出强弱,而现在发生了同样的现象。明明连样子都还没看到,就能感受到如此的压迫力。绝对不会错。这顿飨宴将被后人流传,成为名留魔界史的传说吧……
「咕,唔唔……喔喔,啊……!」
在颤抖的别西卜眼前,魔精们一同拿下餐盖──
啪……甚至感觉像从里面满溢出光芒一样。
「哦……哦哦哦……哦,啊!」
在那道光芒中,暴食的魔王窥见了不分日夜战斗的前半生。在古代树林砍倒树人王、在酸毒沼泽撕裂黑龙的上下颚。还有在吸血高原与吸血鬼始祖棘手的一战。数也数不清的战争。现在,全部都将获得回报……
「啊啊啊啊……」
光芒中,无意间脸颊上感觉到温热的物体……这是什么,这是……眼泪?上一次掉眼泪是多久前的事了……想不起来……
吾……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和它们相遇……
「──让您久等了……暴食王的全餐,已经全部上齐了。」
「哈啊、啊、啊姆……啊、啊……!」
别西卜承受不了魔精首领的这番话,亢奋到了极点。他从开盖到升天,神乎其技的只花了0.002秒。
「嗯……啊啊……啊呼……!」
「魔、魔王大人……?」
「啊姆……呼哈……」
「魔王大人!」
「呜咕呜啊……啊啊……啊哈……啊哈……」
「魔王大人……」
「啊……啊啊………啊啊……」
无视只能默默看着的魔精们,继续陶醉的别西卜用恍惚的表情盯着桌上。凝视着比等量的黄金或宝石之流价值高几千倍、闪亮动人几万倍的场景。历代魔王中应该也不曾有谁收集到这么多种类的吧。
还不用拿餐具。不然不就像是和刚认识的异性劈头就上床一样?那样就太不解风情了。首先要用眼睛欣赏,然后聊天……之后才能再进一步对吧?
……啊啊,对上眼了……和我赌上半辈子的料理们。映照出餐桌上光芒的双眼闪闪发亮……来吧,要先和哪一道料理「聊聊」呢?第一步可是很重要的。
如果照一般步骤的话……应该最先从汤开始?
……不对,这些料理们可不一般。这样的话,不适用于一般常识。
好犹豫,好犹豫啊……真烦恼,这可真让人难以抉择啊,到底该从哪道开始吃!
……不过算了,这样也刚好。就留着时间仔细想想该从哪道开始品尝。毕竟也不是完全没有想等四艳公的意思呢……四艳公啊,在我下决定之前到达吧……
别西卜下定决心,凝视着装有汤的壶……
那是用高级食材曼德拉草和阿瓦隆等数十种干物蒸煮,过滤后只留下精华饮用的奢华汤品……「伟大秘术之汤」。
曼德拉草是魔界稀少的根茎类,由于采收时会发出诅咒的尖叫,算是危险的植物之一。它会乱骂难听的话,像是「秃头!」或「笨蛋!」或「废物!」等消磨听者的精神,还会说出下流到被「哔──!」消音程度的猥亵词汇。真的相当危险。
而所谓阿瓦隆,是指如城池般巨大的鲍鱼,它会从口中吐出让人看到幻觉的烟雾,可谓梦幻的贝类。阿瓦隆栖息的海域,据说一旦进入就回不来,被称为魔之海域,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正是大量使用了像这样食材的伟大秘术之汤,才能真正配得上梦幻汤品的称呼吧。过去喝过这道汤品的前几代美食家魔王,听说因为太过美味,是真真确确地脸颊掉了下来,必须施加回复魔法……
是你吗?是你……在呼唤吾吗?
「……嗯……的确是呢……嗯……啊哈哈……你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魔王大人……在和料理对话……」
──磅!
就在此时,险恶的撞击声撼动了现场气氛。
隔着又长又大餐桌的对面,才觉得空间产生扭曲,紧接着几条人影就出现了。最前面的一人猛地冲进来发出怒吼。
「觉悟吧……魔王!」
他将右手的剑往虚空中突刺去,别西卜的头上便卷起了魔力流。
「喝……雷鸣剑!」
然后化为闪电落了下来。那是被称做魔法剑,将魔力和剑术合并的技巧。然而,闪电在直接打中前消失了。在魔界最强魔王无人能及的魔力面前,那不过就是个脆弱的攻击。
「……什么……居然毫发无伤?」
发出惊叹的,是名年纪还轻的青年。他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眸在魔界相当稀有。而且他没有象征魔族的角或翅膀,身上穿的胸甲设计和服装也都是异国风。
「怎么可能!用这把圣剑格兰索尔的时候,我的雷鸣剑有一击把山劈开的威力……那招……竟然无效……!」
别西卜连看都没看一眼……或是该说,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的眼中只有面前的美食而已。
……是肉或鱼吗,还是沙拉呢?呼唤吾的是……
大量使用采摘自名为酩酊之森,空气中含有浓厚酒精森林地带的野菜、菇类的「酒神的森林沙拉」。那里是光呼吸都会醉,让人陷入不省人事状态迷路的森林。
派遣去的探索队好几次都遇难,回来时不是全裸,就是吐个不停,还有人在鼻孔和嘴巴间插着小树枝跳起舞,或是反复做出把自己的下体搭在其他人的头上喊「丁髷」之类莫名其妙的举动,变得狼狈不堪。这是立基于他们为社会奉献伟大牺牲的一道料理。
啊啊……好烦恼!实在难以抉择……吾已经被弄得头晕目眩了!
「──咕……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成功……觉悟吧,魔王!」
「你这家伙,来者何人!」
代替别西卜,魔精首领回应道。发出怒吼声的同时,它从指间释放出火炎矢的魔法。
「──『守护』!」
带有稚气的声音响起,青年的身体被微光包围。火炎矢虽然命中了青年,但化为虚无,四散而去。
魔精首领大惊失色。
「咕叽!这……这是……神圣魔法!」
能操纵和魔界的神──魔神的魔法完全不同的魔法,代表着……
「你……是人类吗!而且还是个高等祭司是吗!」
在青年背后支援的少女虽然身穿很有高等圣职者风范的亮眼法衣,但身材太过娇小,法衣整个松垮垮的,长锡杖也一点都不搭。她可能流有妖精族的血脉,耳朵上方微微尖起。
「喀喀喀……魔界还真远呢……」
在少女身边回话的,是穿着长袍的诡异人影。从声音判断应该是男性,但兜帽压得很低,无法判别长相。他手上拿着布满节眼突起的法杖,很明显是魔法师风格的打扮。
「没错,我们是勇者一行人!」
青年重新架好剑,气宇轩昂地说道。
「魔王啊,我是来打碎你的野心的!绝对不会让你侵略人界!」
然而别西卜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刚刚的对话上。只是一个劲地沉溺在与料理的对话中。
「吾等很久了喔……和你们相遇的这一天……」
当然,别西卜这段话是对料理们说的,但勇者以为是对自己说,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
「什么……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吗!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别西卜根本没在听。
他果然还是在看着美食。
……接下来,是你吗!呼唤吾的是……前菜「不死鸟的油封肥肝」啊!
将栖息于魔界,每五百年转生一次的稀有鸟类──不死鸟能养多肥就养多肥,在它快因代谢症候群转生前终于取下来的最高级肥肝……蓄积了满满风味的肥肝,以不会毁损其形状的程度挑掉筋和血管,调整接触到舌头时的触感,接着用葡萄酒和香料腌渍调味后,为了不要让风味失散,使用低温油慢慢加热!再搭配上冰镇后的酸甜葡萄酒酱汁享用……是你在呼唤吾吗!
你看厚切肥肝这等艳丽的姿态多美?甚至能称得上艺术的滑嫩脂肪,那可不正是羞怯般的粉红色吗!这般诱人的姿态,好想时时刻刻一直看着它啊……吾看见了,那份美丽……化作了光芒,啊啊……
「吾看见了,全都看在眼里喔……」
别西卜喃喃自语后,勇者一脸错愕。
「居……居然这么厉害……!」
另一方面,魔精们之间也开始躁动。
「叽咿?居然是勇者!」
「听说你们……把先遣部队的魔族都打倒,是这样吗!」
「记、记得那三人组分别是……魔法剑术的达人、高等祭司的女性、足智多谋的大魔导士……就是他们吗!」
虽然身为仆人的它们不太清楚状况,但魔界里盛传来了一群战斗对上魔军还略胜一筹的人类。
「唔……为什么没有任何来自军队的报告……!」
魔精首领不可能会知道前来报告的高等魔族在迷宫路上被轰得只剩一颗头的这件事。
「嘿咿……别怕,大家!我们上!」
来回飞舞的魔精们,顺着魔精首领的声音一同指向三人。从它们无数的指尖亮起魔法的光,几乎就要成了满天星斗,但就在它们要施放的几秒前,魔法师的咒语完成了。魔法师在魔精们骚动时,就已经开始咏唱了。
「……万象之源的魔力啊,将闪电的泥沼缠绕于强敌之身……麻痹!」
从他高举的杖尖迸发出看不见的力量波动,甚至也将别西卜当作目标之一扩散开来。
「叽咿?咕……咕咕……」
魔精们一只又一只被夺走身体行动能力而掉落下来。它们虽然低等,但仍是魔族,对魔法的抗性并不弱。以人类而言,魔法师是个应当感到惊讶的魔法高手。
然而,对别西卜来说周围发生的事情完全无关紧要,他没在看,也没在管。
鱼料理「摩伽罗的虹色全鱼生鱼片」……难道,是它?
栖息在魔界深海的深海鱼摩伽罗。长久以来相传要钓到这只传说的鱼是不可能之事。因为它的牙齿非常锐利,连钓钩都能咬碎。但是,别西卜用了同为传说的金属奥利哈钢锻造的钓钩,终于把它钓起来了。
然而,比要钓起它来还伤脑筋的难题在于料理。
摩伽罗身体各部位的紧实度和味道都不一样,当然最适合的调理方法也都不同,是种难以驾驭的食材。为了料理这只鱼,魔精们绞尽脑汁想出的调理法,正是回复调理法。借由一边施加回复魔法一边调理这种冒渎的技术,在保持整只完整身形的同时,还能享受各部位迥然不同的风味,成就了这道划时代的料理。听说到料理结束时,有十七只魔精因魔力耗尽而昏倒。
……故意先从鱼料理开始,这样的选择也……嗯,好像可行……完全可以!
「首先,就从你开始……?」
别西卜轻声说道,而魔法师却拼死命呐喊。
「目标是我吗……就是现在,勇者!在我还能压制住的时候……!」
「我知道了!不会让你对同伴出手的!」
受到幼女神官的守护、魔法师的支援,勇者让全身的气爆发出来。
「喝啊啊啊……看招吧,魔王!唔喔喔!」
勇者沿着桌子狂奔,朝别西卜冲去。
他接连使出连击袭向别西卜。速度快到连残像都没有。不知是才能所赐还是钻研磨练的成果,有这种程度的本事,一般魔族已无法与之匹敌。
不过,别西卜不是一般的魔族。
嘎锵嘎锵、锵!响起了像是敲打金属般坚硬的声响,喷溅出好几颗火花。
「喝啊啊!嘿咿咿!喝啊!」
当然别西卜眼中完全没有勇者的存在。
勇者和气势一同放出的剑刃暴风,他感觉起来就只像微风吹拂,而在同时,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
……「黑毛魔龙的厚切龙排」……已经快连说明都不需要了。龙是栖息于魔界的生物中肉体最强大的种族,并以此名声赫赫。其中又只有在最浓瘴气下成长的才叫做黑毛魔龙……这种最高品质龙的翼板肉,搭配上粗碾的岩盐来吃……怎么可能会不好吃啊!
所谓的龙排,必定是永远的美味帝王。
要先从这家伙……开始吃吗……?不对,可是……咕……太可恨了!让我烦恼的这道肉实在太可恨了……
「多么美的油花啊……」
「喝呀……什么!」
准备要用剑尖突刺问候别西卜的勇者,对眼前别西卜的自言自语感到惊讶(注:日文中肉排油花音同突刺)。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我打算刺过去……好,我是不会输的!」
气势不能被压倒,勇者再次开始施展连击……
「呼、吁!呼……呼!呜,喔……耶……!」
但他正逐渐耗弱中,因为每一击都是全力以赴。
另一方面,别西卜还在继续烦恼。从甜点开始……这样也没有不行……唔,下不了决定啊!
……算了,等等,要冷静。还不到需要紧张的状况……首先从外观开始尽情享受,接着品尝香气吧。吾想要用这些强大料理军的香气填满五脏六腑。等到那之后再下决定也不迟吧……再说四艳公也还没来……
嘶喔喔喔……从鼻子吸进香气。
「呜咕!」
这是何等的芳香!都快要昏倒了……
「嗯……起作用了吗!就是现在,唔喔喔喔!」
因为别西卜头昏眼花,所以勇者好像误会了。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现在正是时候……施展传说中的战士教授给我父亲的传说剑技!」
就在那把剑再次闪出锐利光芒之时……突然别西卜的魔力爆发性高涨……因为勇者的剑尖指向了餐桌。
「──混账东西啊!」
天摇地动的怒吼。别西卜一瞬间强行解开麻痹的咒缚,随手一记反手拳就揍了出去。
──咚磅!
随着大炮般的声响以及腹部承受与其相称的威力,勇者弓着身子飞了出去。还能看见加护的法力变成光点散去。
勇者轻盈地翻了个身,鞋底发出唰唰声磨得焦黑地着了地。
「咕……喀咳!」
然而在那之后,勇者吐出血来。
「勇……勇者大人!」
幼女神官慌忙赶过去,用发光的单手对准勇者腹部的伤。她双眼泛泪地施加回复魔法。
「我……马上……呜……勇者大人!」
「咳!抱、抱歉……一时……大意了……!」
「……我、我们约好了对吧?等我长大之后,你要和我结婚!」
「那种……孩提时代的……」
「对我来说,那是重要的约定……所以、所以拜托,不要死……!」
「呼……没事的……多亏你的……守……护……咳!」
「勇者大人……!」
别西卜表情扭曲。
……搞什么?在吾准备迎接人生最棒晚餐这份喜悦时,居然跑来人类?是不是该把他们一起消灭掉?
……等等,不对,不行!如果弄得尘土飞扬怎么办?
这些如闪亮星辰的料理们不论外观还是香味都是以完美平衡做成,就算只有一点点状况把那个平衡毁坏掉的话就再也回不去了,吾必须守护他们,光是想象尘埃掉进去减损香气就快哭出来了,而且吃下去时会咬到沙沙的口感那就实在太糟了──这些念头闪过之间才过了0.2秒。
「……不可能!你是怎么把麻痹给……!」
在魔法师不禁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时,别西卜终于开口了。
「喂,你们……」
对别西卜充满威压的声音产生反应,勇者为了保护幼女神官挡在前方。他颤抖着双唇,逞强露出笑容。
「怎么……难不成,你想说出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了……这种话吗?」
别西卜继续说下去。
「明天再来。」
飘散着目瞪口呆的气氛。
「……什……什、么?」
「有事的话明天再来。吾现在很忙。」
叮咛完毕之后,别西卜再次专注在料理上。
喔喔,抱歉,料理们啊……不是的,吾没有劈腿喔!只是因为有些有点吵的家伙们在而已……来吧,我们再多聊聊吧……呵呵……
别西卜终于意识到勇者他们的存在,但也只有一瞬间。然后他再次继续和料理交心。
「……开、开什么玩笑……!」
勇者痛苦地喘息,用力咬紧牙关。
「我们可是……拼了命……才来到这里啊……!」
他用颤抖的手,将剑高举到头顶。
「听好了……不管你有多强大……我、我们……是不会输的!因为我们背负着人界的希望……」
「啊、啊啊,勇者大人……你说得没错!」
无视勇者一行人的话,别西卜再次沉浸在料理的世界。
间隔了片刻沉默,勇者痛苦地开口了。
「……喂、喂,你没什么要说的吗!愚蠢的家伙……之类的,没有像这样的台词吗!」
「……」
「唔……可恨的魔王……看这边!」
「……」
勇者咬牙切齿到后排牙齿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喀……这样看来……只能使出……奥义了!」
「不……不行,勇者大人!你不能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那么做!」
不知为什么好像很热闹,但对别西卜而言都无所谓。
「呼……我们要……活着回去……为此必须这么做……你们两人也一起,我们齐心协力上吧!」
「啊啊,勇者大人……我明白了!」
「好吧……我的魔力,就交给你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
幼女神官和魔法师也开始朝着勇者高举在头上的剑传送力量。能量开始聚集──轰轰轰、轰轰轰轰……
别西卜一边心想着随他们去,一边再次将脸靠近餐桌,鼻子轻轻嗅了嗅……嘶……唔喔……忍不住了……!
好几次闻都轰轰轰是这么芳香轰轰轰,全部融为一体轰轰轰,如果要形容轰轰轰香味的话轰轰轰,就像是轰轰轰秘藏在熬制好的酒轰轰轰酱汁酸味深处轰轰轰多层次复苏的甜美记忆一样轰轰轰……
唔……好,决定了轰轰,吾决定第一道要吃这个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呜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
「太吵了。」
别西卜打从心底觉得厌烦。
够了,杀了他们。不过,得把力道调节到不会将料理卷进来的程度才行……吧……
别西卜高举右手指向勇者。
「妨碍吾吃晚餐可是罪孽深重喔……比魔界家庭的料理──大重力腌渍所使用的黑洞腌渍石还重……」
别西卜准备发射出精细调节过魔力的瞬间──「咚!」一声,勇者猛地一踩响彻整个餐厅。在这之后,好几个状况同时发生。
首先,汹涌的尘埃漫天飞舞。
别西卜感到从全身的毛孔哗的喷出冷汗,同时间也感受到脑中麻药「啪」地分泌出来的感觉。
「呜喔!」
把正准备释放魔力的右手瞬间朝向地板。很快地尘埃落定。
──浑蛋懒惰魔精为什么没有好好打扫,吾明明说过餐厅要常常打扫干净居然抓到机会就偷懒,真是不可原谅,确实最近的魔王城因为吾的火爆脾气而加速颓败但这个和那个是两码子事,都说过所谓美食就是要从平时下功夫才能完成了,真是一群笨蛋──思考这一段落花了0.5秒。
……他松口气也不过转眼间的事,由于踩踏的震动,料理们轻轻飘浮了起来。
「唔啊!」
他用左手去接,立即将料理们停止在半空中。
──糟糕牛排的酱汁泼出来了,吾就是一滴酱汁都不想浪费才将盘子保持平行绝对不能倒,没问题吾一定做得到,糟糕肥肝在倾斜了,肥肝看起来快掉下来了,稍微动一下盘子的一边用甩锅的要领让它回到盘子中央,这对吾来说轻而易举,问题是沙拉的干面包丁全部都飞到空中了,要让它们一个个安全回到沙拉上面──思考这一段实际上只有0.03秒。
「咕哇!」
别西卜瞪向天花板,用眼力阻止崩坏。
──不可能啊老旧化也该有个限度吧,这里可是魔王城的心脏地带,这里崩坏了就等于魔王城崩坏了,虽然那种事怎样都好,城坏了也没关系,但料理也要被压坏了,只有料理吾一定要守住,绝对要把吾的魔力聚集起来停止落尘,然后一边慢慢地把料理放回餐桌上一边阻止魔王城崩坏,没问题吾做得到,是吾的话这点小事一定能做到──想这些的期间才过了0.002秒……
「──接招吧!这就是我们的愿望!」
这时,从使尽全力挥拔出的勇者之剑飞来了光刃……唔!完了,必须保护……料理们。
别西卜全力倾注在防御后,浮在空中的料理们周围形成了强力的魔力防护罩……太好了,这样就没事了……真是松一口气……
──咻磅!
「嘎!」
光刃贯穿了别西卜的身体。
就在他完全还来不及意识到时,勇者们赌上性命释放出的奥义爆炸……那是天文数字等级的机率,对别西卜来说是噩运,对勇者们而言是奇迹。用美食来比喻的话,是和完整吞下魔界河豚精囊时的生存机率同样程度……总之,那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致命一击。
「咕……唔……!」
别西卜移动颤抖的左手,慎重地将料理们放回餐桌上。他一个一个小心地放回去。连面包丁都谨慎地归位了。
「……呼、呼……成功了吗……?」
别西卜恶狠狠地怒视勇者他们。
「……吾的……晚……!」
勇者架好剑。
「呼、哈……我们的奥义……不对,是人们希望的力量……你轻忝不起!」
「你说……轻忝(舔)……?」
别西卜爆发出愤怒的魔力。
「……一口……一口就好……好想……舔……一口……」
就这样,别西卜咽下最后一口气。
天花板失去支撑的魔力,魔王城开始缓慢地崩塌……
被誉为最强的暴食魔王别西卜,于魔界历1455年驾崩,享年273岁。尽管侵略人界就只差一步之遥,他却在还没踏上那片土地前遗憾地死去。
面临最终决战,他始终没有离开过餐桌的事,流传于后世。
──然后,别西卜再度觉醒了。
「……嗯?」
怎……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动、动弹不得!身体动不了……不对,能微妙地……动?
「……呼啊……啊……啊……」
就算想说些什么,也没办法顺利操纵舌头,视线也模糊不清。
「真的很努力呢……成功生出来了喔……」
听到了这样的话。像是潜在水中一样慢慢渗入的声响。
什么……到底在说什么!那个魔法师做了什么吗?可恶的家伙,竟敢将本暴食王……真该早点杀了那些家伙吃下去……
「呜、呜啊……」
……不对,吾有预感。
在渐渐远去意识的另一端,吾感受到了魔王城逐步崩坏的气息。不想承认……虽然绝对不想承认,但那些料理……吾深爱的料理们……一定、一定已经……
「呜、呜啊……」
「早安,我的小宝宝……」
就算听到那样的话,吾又怎么会有理会的心情呢?
「哇啊……叽啊!呜叽呀!呜叽啊啊啊!」
别西卜不顾一切地哭了。放任满溢的生命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哭泣着。他想着没能吃到的极品料理……嚎啕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