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由麦克·戴维斯(Michael Davis)担纲导演。
那个人一点也看不出超过八十岁,背脊挺得直直的,充满威严,走路也很快。
他打开安置机构的门,大咧咧地走到我坐着的沙发前,蹲了下来,望着我的脸笑着说:
「哎,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七岁的我老实回答。
「我啊,是你爷爷的老爸,所以就是你曾祖父。」
仔细梳着油头,脸色润泽的那个人如此说道。
跟我所想象的,或者是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欧吉桑们」完全不同,非常年轻。
「你现在七岁吗?」
「嗯……啊,是的。」
「好乖好乖。」
那个人点点头,摸摸我的脑袋。
已经很久没有人摸我的头了。
我没有被老爸摸头的经验,至于老妈,虽然常常摸我的头,但后面一定会加一句:「好乖,自己去外面玩。」然后把我从家里赶出去。
「你知道自己的爸爸跟妈妈怎么了吗?」
「死了。」
正确说来,是他们跟各自的外遇对象,偶然在同一家旅馆的不同楼层遇到火灾死掉,当时人家只是跟我说「你爸妈死了」而已。
「你要不要当我的小孩?」
那个人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我。
两天前,那两个人去旅馆时,把我丢在公寓里,来通知我爸妈死讯的警察「发现」我之后,来看我的大人,每一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对于被抛弃的小孩的同情心……以及某种优越感,说话虽然温柔,但都是我不能拒绝的指示。不过这个人不一样。
「你要是不喜欢……要是想一个人生活……可以有两种选择。继续留在这个安置机构生活下去,或者让我收养,在道上终了一生。安置机构或许有好的地方,但或许也有坏的地方。跟在机构比起来,在道上生活大概比较严苛、比较难混。」
这个人,是认真地在「询问我」。
就依照你要的来做吧。他说。
我从没遇过这样的大人。
可是,这或许也是谎言而已。
老爸有时也会说「我再买游戏给你」、或是「我买玩具给你」,可是没有一次守信用。老妈同样会说:「如果你乖乖的话……」不过也从来没买过什么给我……有时甚至连吃的都没给。
七岁的我所拥有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我……想当爷爷的小孩。」
那时,我第一次依照自己的直觉回答。
「很好。」
那个人笑了。
「可是,我不是爷爷……的确……曾祖父太难叫了,叫爷爷就好了。」
乖乖照着直觉去做往往都是对的。
七岁的我,失去双亲,认真相信了那样的事实。
☆
我身上盖着毛毯,醒了过来。
空调开着,我看见保健室的天花板。
「……」
在异世界经历枪战、被铠狼和怖鲁涅特袭击之后,我梦到十年前的事。
我起身下床,从咖啡机里,把十分钟前刚煮好的咖啡,倒进保健室老师写着「客用」的其中一个杯子里。
充满香气的咖啡和苦味,让我稍稍觉得自己好了一点。
也因为这样,我才有勇气看向窗外。
我拉开围着床铺的帘子。
是我熟悉的、我就读的公立高中校舍。
保健室老师是个将近六十岁的阿姨,很会说话,喜欢用一杯咖啡的时间天南地北地聊,以此掳获学生的心。
所以我也常常来这里报到──听说,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比较容易对学生们进行辅导。
算了。
总之,在眼前拓展开来的景致,我所熟悉的只有这个校舍而已。
眼前并不是平常所见的商店街或市街。
绿意。
森林。
然后,从窗户看见的学校,当然也不是平常熟悉的样子。
首先,屋顶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生物,优哉游哉地蜷成一团,总觉得它有一张像猎犬般的脸,全身却披着宛如沙漠爬虫类常有的那种、充满棘刺的鳞片,身体长度大概有六公尺左右。
像蝙蝠一样的翅膀交叠在背上。
写成汉字的话是竜或龙,就是DRAGON。
建筑物底下,原本三层楼高的建筑,一楼的部分被装上铁板,建筑物前方堆起石块,用灰浆固定。
二楼窗户用铁板遮住下半边,明天这里的窗户大概也会围起来吧。
一旁的旧校舍已经全部被石块和炼瓦覆盖。
体育馆也一样,只有旁边的游泳池还是原来的模样,看起来总觉得不协调。
然后,默默做着这些工作的──
是穿着比基尼的女性们。
青色、红色、黄色、深蓝色……身上穿着各色比基尼、年纪看起来不过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都是美女。
大部分的人,耳朵的位置都长着像鹿耳一样的东西。
是精灵。
用这个世界的词汇来说,似乎是指「长耳的森林一族」。
如果不是这一种的,就是看起来不过像是十五六岁的娇小结实少女矮人(这里指的是「在地底流着汗的雕刻一族」),以及被称为人族的女性们,在我的世界叫做「人类」──在这里,以此称呼所有的人类──这个世界的组成就是这样。
这里没有男性。德.克萨斯的成年男性,在五年前已经全部灭亡。
顺带一提,这里的成年男性指的是十四岁以上的男子。
然后,穿着比基尼装的美女们像男子一样扛着石块、打钉子、拉锯子,把校舍一点一点改建成中古世纪……不,是近代欧洲常见的要塞。
连明天算进去,只花了三天。
我要强调一下,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像起重机之类,现代世界用来进行建筑工程的机械。
虽然有魔法,可是基本上战斗时才会用,而且使用魔法时,要有各式各样的「前置准备」,效果有时太强、有时太弱,非常极端,似乎不适合用在精细的建筑或工程上。
而且,就算是魔法使,使用魔法之后也会疲惫。
没错,在这个世界里,比基尼并不只是暴露的泳装而已。
而是「受到战斗女神.比基尼的祝福,为了战斗女性们而存在的武装」。
战斗,这个概念包含的不只是征战。「为了生活」、「为了人生」,决心战斗的女性们穿着比基尼,把肌肤暴露在战斗女神面前以示决心,女神给予祝福,赐予她们媲美男性的身体能力。
总之,如果是一般作业或工作,穿的是布料比基尼,战斗时,才会穿着用皮革缝制或缝上金属片的比基尼。
不过,那似乎不是能够无限贪求的东西。
而只用在战斗和工作而已。
所以,在能工作的壮年男性死绝的现在,成年女性们都穿着比基尼,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不管是体力活或警备工作都是。
像学姐一样的王族或战士、士兵们,则是穿着钣金的铠甲型比基尼。
总之是神圣的铠甲、工作时的装备……然而,对于十七岁的高中男生来说,实在太过养眼。
「真的……是异世界吗?」
我喃喃说着,换上放在福利社里的全新衬衫和裤子。
衬衫还好,但裤管太长了,昨天睡觉前我缝了一下裤管,不过总觉得缝得歪歪的。
在异世界里最初做的室内工作竟然是缝纫,总觉得很奇妙。
顺带一提,除了我之外,这个学校的学生、老师、警卫,没有半个人来到这里。
只有校舍来到这个异世界。正确说来,是包括体育馆、游泳池的校舍,以及空地、围墙、大门,还有校舍里的东西。
当校舍移转到这里时,学姐她们立刻用这个国家南边的大湖引进地下水源,让校舍里的电器设施、用水设施得以运作。
这个世界就像既定公式那样,即使有「魔法」,但机械技术、科学技术之类的领域几乎没有发展。
话说回来,我好像没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学姐当初似乎是用了旁门左道才来到我的世界。
「『枪使大人』,早安!」「早安!」
千钧一发之际从被称为怖鲁涅特的怪物手中救回来的精灵和矮人少女发现了我,向我挥挥手。
「啊,早安!」
最后的精彩结局在学姐的救援之下,以稍稍有点尴尬的场面收尾,不过她们似乎对于能够用「枪」的我印象深刻。
托这样的福,在还没介绍本名之前,我就先被冠上了「枪使」的称号了。
算了,名字只不过是记号,这里是异世界,认识我的只有学姐而已……就算是她,知道的也只是我这三个月以来的事情而已。
这个世界虽然已经出现了火药,但除了简单的手榴弹以外,没有其他用法,因此,看到我单手拿「枪」,一个人和成群铠狼对峙,而且还单挑怖鲁涅特,会惊讶或
许也是正常的吧。
更何况我一开始赶走的铠狼,全身要害之处都覆着硬壳般的东西,想驱散它们的话,即使只有一只铠狼,如果身穿比基尼的武装人员不到三个,还是很难办到。若是成群铠狼,非得要高竿的十几名猎人,或再多雇用擅长使用攻击魔法的魔法使,一定得要劳师动众才办得到。
而就算再来三百个武装士兵,要是没有几个优秀的魔法使当后盾,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倒的怖鲁涅特,我跟学姐两个人,在没有用魔法的情况下彻底打倒对方,一直到隔天用推车把它和铠狼的尸体运过来为止,来到这个已经变成要塞的学校的士兵们,以及工作的人们都还不敢相信。
怖鲁涅特很棘手,对魔法有一定的抵抗力,光靠魔法使也无法击退它们,要灼烧它的表皮、用刀刃刺进去……必须不断重复这些动作,才有可能打倒它。
更不要说它的怪力和身体了。
顺带一提,怖鲁涅特的尸体被切成五块,分别埋在学校外面。
这样一来,大部分的野兽应该都会怕得不敢过来。
被学姐粉碎的脑袋,连同沾了四散飞溅血块的土壤一起运了回来,当时射出去的空弹壳也都收回来了。
对她们来说,空弹壳也是惊奇的东西。
她们第一次看到这么薄、经过精密加工的黄铜。
顺便说一下,我射出去的弹壳也都收回来了。
喝完咖啡之后,我把杯子洗好,关掉咖啡机的开关(煮太久会变成不好喝的咖啡),把靠在桌子旁边的冲锋枪用肩带背在肩上,离开用来当作房间的保健室。
回到刚才的话题,学姐来我这个世界是用了旁门左道,并不是她自己的力量。
她用的是被封印在这个德.克萨斯王宫地下,只有王家能够使用的「古代王国秘宝」,只能使用一次的异世界往来魔法。所以学姐把能弄到手的东西全部塞在学校里带回来。
去、回来,然后就这样结束。还有,学姐在我的世界里虽然待了半年,可是在这里好像只有三天而已。
古代魔法不会太方便了一点吗──所以只能用一次而已。
老实说,要说我对原本世界完全没有留恋是假的。
毕竟交了一些朋友,更何况那是个文明社会。
可是,我的人生已经注定在那里结束。
被关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乡下男校。
跟那样比起来,来这里或许比较好吧……我这么想着。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
就像时钟指针不会逆转一样。
异世界也是一样的。
那么也只能去适应了。
至少,这里有一个认识的人……只是没想到她是精灵女王。
总之,在能够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
我做了这个决定。
无法做出决定、哭哭啼啼,十年前我就不再这样了。
我边走边想着这些事。手里持枪、比基尼上只披着斗蓬的女性士兵们站在各个重要据点。我穿过熟悉的走廊,来到以学校改造而成的要塞中枢司令官室──简单说来就是校长室──门口。
胸部特别……以及个子高挑、身材紧实的双胞胎精灵女性士兵,看到引导我进来的那两个人,微微一笑,稍稍侧过身体。
为了增加透气度,到处都有切口的斗蓬底下,两颗圆滚滚而柔软的褐色巨大物体似乎晃了一下,我总有那样的感觉。
她们的比基尼也有缝上金属片,可是跟学姐的不一样,没有镀金。
不不……不行不行。
我慌慌张张收回好像要被吸过去的视线,敲敲木门。
「请进。」听到这个回答,我毫不迟疑地打开门。
「早安,睡得好吗?」
坐在校长办公桌前面,一边用原子笔在以粗糙的灰色纸张制成的文件上签名,学姐一边露出微笑说道。
现在的她穿着令人印象深刻的绿色宽松衣服,领口像水手服,肩袖部分膨膨的,其余部分到袖口为止则是束得很紧,把比基尼藏了起来。
大概是那个领口设计的关系,总觉得像是在说「之前穿的学校制服是开玩笑的,这才是我原本学校的制服」。
此刻的她,头发是金色的,像鹿一样的精灵耳朵也没有藏起来。
额头上,以象征王族的金银宝石简单点缀的额冠闪闪发光。
而其中,只有学姐手上的原子笔(一百日圆三支),和在我那个世界的站前眼镜店买来看书用的红框眼镜与原本是相同的,让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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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姐也是,有睡吗?」
我一边苦笑着说,随即更正道:「抱歉,是女王陛下才对。」她举起一只手制止我说下去。
「没关系,这样我也比较轻松。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话没关系。」
「那么,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像平常一样叫你学姐。」
「我也叫你学弟君……对了对了,人前的话,我还是叫你枪使大人好吗?要是直接叫名字,或者用『您』、『你』称呼,可能还是会有人误解……说不定会造成你的困扰。」
「啊,好。」
学姐的外型有一点改变──对她来说是恢复原状──不过内在还是跟在我那个世界的时候一样。
不要管她的地位,跟以前一样叫学姐学弟没关系,她含蓄地传达了这样的意思。
「还有,因为你是从异世界过来的人,为了不被看轻,多少还是保持一点神秘感比较好。」
「神秘感……吗?」
对我来说是最遥不可及的词汇,我露出苦笑。
可是,这里有王族、有精灵、矮人(矮人女性有着像松鼠的耳朵,肌肉结实,除此之外其实还满可爱的,这一点让我很惊讶),是个有魔法、有龙的世界。
身为区区高中生的我,在这里只不过是个「平民」而已──这样的话,本来我连抬起头跟她对话都不行,所以虚张声势也是必要的吧。
然而,对于枪枝,我只是偶然学着人家用而已,并没有用到出神入化啊……
「那么,我们可以继续昨天的话题吗?」
被放在此刻在屋顶晒太阳的那只龙背上,回到这个令人怀念,但已经完全变样的校舍的那一天,我就像昏死那样睡过去,一直到昨天才醒过来。
好不容易起身,呼噜呼噜地把水和食物吃完,我又开始陷入恍惚状态。学姐把这个德.克萨斯的事情大概说完之后,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微笑着说:「那么,明天我们再谈吧。」然后命令现在在值勤室前的两个褐色美女精灵送我回保健室。
「嗯。」
学姐从皮椅站起身来,直直盯着我说:
「我希望你能在这个世界担任教师,把你那个世界的文明和文化传递给我们。」
「……咦?」
「这个国家的状况,就像我昨天跟你说的一样。之前,周围的国家以为如果不小心踏进我们的领域,会受到诅咒而死,所以不敢出手。可是,知道那个诅咒只对男人有效之后,他们组成全女班的军队,致力制作能免于诅咒的护身符,而且已经差不多都就绪了。」
对这个德.克萨斯来说,这是灾难的开始。
「我之所以使用被视为禁忌封印起来的古代秘宝,前往你的世界,不仅是为了对抗他们而已,也是为了能够重建这个男性灭绝的倾颓国家。」
学姐说道。
「我从你的世界把你的学校偷来,不只是因为想要一个能够存放物资的建筑物而已。此刻这里是要塞,我希望不久之后能成为德.克萨斯的新首都,或者成为玄关,开启通往世界的门户,成为一个让世界往好的方向转变的据点。」
「……」
我呆呆地看着学姐。
不管怎么说,会不会太像在做白日梦了?这样的话已经到了喉咙,但是她的眼神,认真到把我的玩笑话堵了回去。
「这所学校是教育机关,这个建筑物本身非常坚固,我虽然也是看中这一点,不过最重要的是,这里汇聚了你那个世界最优良的部分。」
学姐用有力的声音继续说道:
「一开始,用古代秘宝看到你那个世界的时候,我想要的是枪,这种不管是谁都能使用的强大武器。要是不行,那么就想办法把异世界的产物弄到手带回来就好……可是,在你的世界住了半年,我了解到光只有这样是不行的──如果让国家富强,却只有一部分的人们占有特别的知识或道具,那么那些人死掉之后,一切也会结束。必须把知识和智慧散布出去,提升国民整体的水平才行。」
我稍稍感到惊讶。
例如说,我发现有着外星人技术的仓库,里面充满方便的工具,让自己可以成为神明。
我想,自己要做什么呢?首先想做的是向那些在爷爷死后,开始放肆蛮干的亲戚复仇。
只有少部分(但因为太过正直,不懂得掌握权力的要诀)的亲戚站在我这一边,所以排除在外,至于其他人,我要用比「血淋淋」这个形容词还严厉的方式报复,然后就这样结束一
切。
学姐想到的则是更长远的事,让我觉得有点惊讶。
「枪是强大的武器,跟箭或弓比起来,能在短时间内组成强大军队,可是当弹药用尽、零件损坏,也就到此为止了。」
学姐一针见血地说着:
「一时的应付是不行的。我想要在这个国家、在这个世界制造出你那个世界的产物,如果不能学会作法,这个国家总有一天会变成其他国家的傀儡……不然就是被人割让统治而已。」
之后,学姐深深叹了口气。
「以这种形式把你卷进来,我真的于心不安……可是,在你的世界待那半年,我恐怕仍旧是一个相当与世隔绝的存在吧。」
真令人意外,学姐其实能够判断自己在我的世界里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可是,你的世界真的很厉害。车子、电车很厉害,不过最厉害的是整天都开着的店。不管什么时候去买,商品隔天一定会补货,不管何时都有冷藏的食物,只要说请帮我加热,时钟秒针不到半圈就会变得温热。无论是什么便宜的纸,一定都是漂亮的纯白色,扎成整束、大小都一样……而且还有不必使用墨水瓶,就几乎可以写到天长地久的笔……」
学姐大概是在说她手上的原子笔或签字笔吧。
「而且,不必契约书或签名,用号码来管理的付款方式实在太厉害了!最让我惊讶的是,不管去哪里,都有那种完全不打烊、贩售商品和店内装潢都完全一样的店!那个实在太方便了!」
然后,学姐像是感触良多地说:
「以及无须施展魔法,任谁都能使用的照明!明明没有演奏者却会一直响的音乐!你们国家是魔法的国度!」
听到这种话时,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呢?
有龙、有能使用魔法的人(就像学姐),有精灵、有矮人……总之,用我那个世界的词汇来说,这里就是一个「奇幻世界」,用剑和魔法支配的世界。
这里也是个魔法之国。
可是,对于住在魔法之国的居民而言,我们的国家才是「魔法之国」。
她知道吗?
那个「魔法之国」也有贫穷、犯罪和战争,有不公平和不平等的事,有被抛弃的小孩,当收养他的曾祖父一死,周围的人立刻翻脸不认人地抢夺财产。
也有人假装没看到这一切。
「事前,我用秘宝的力量观察你的世界三个月。那之后半年──在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三天──我在你的世界生活。可是,这样不够。」
想要挖苦的心情在变成言语说出口之前就消失了。
学姐用悲壮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不够?」
「知识、常识,以及运用那些技术的智慧……」
最重要的是──学姐继续说下去:
「只要有从那个世界来的人,便可以增加我这些话的说服力。」
「一旦有了实物,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这三天,我回来之后跟大家聊天时,发现了一件事。」
她说了自己去异世界的经历,也说了想要用那些技术保护王国、复兴国家。然而无论是谁,最后都是听受我帮助的精灵少女和矮人美女提到我的事,才接受学姐的说法。
身为人族,穿着奇怪的服装,使用奇怪武器的异世界男子,成为切确的证据,让她们相信「的确有一个跟我们不一样的世界」。
在剑与魔法的世界里,所谓的强大男子应该是肌肉结实发达的人。
身为人族,竟能在一瞬间打倒怖鲁涅特,大家都想象成是一个彪形大汉做的,没想到倒在龙背上的,是一个身材中等的文学系男生,大家是因为这样才觉得不可思议吗?
进一步说,我跟这个世界的人族,在身体构造上似乎有微妙的差异──这是在我昏倒期间,帮我看病的魔法医师所做的诊断。
因为是异世界,所以细胞组成有所不同,这一点我倒是不惊讶。
再把这一点考虑进去,学姐所说的「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神秘」或许很重要。
「总觉得……怪怪的。明明我的世界没有魔法,这里的世界才是魔法之国啊。」
「嗯,看到武器商人维克多的反应我就知道了。可是,在一个没有魔法、连神的恩宠或神圣魔法都没有的世界,你们却能够经营那样的社会,这才是真正的魔法啊!」
听起来让人有点高兴、心头痒痒的,有点啼笑皆非。
我用难以言喻的心情望着学姐。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枪使』大人……请跟我一起说明你那个世界的文明和技术吧,请成为我们国家的教师吧。」
「不,那个……」
我觉得困惑。
没想到人家会突然叫我当老师。
的确,在这个世界里,造访过我那个世界的除了学姐之外,就只有我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困惑。
电器、瓦斯、用水的使用方式如果不当……或者发生意外的话,会伤到人,也有可能致死。
让老爸和老妈葬身的火灾,就是电线走火的关系。
再怎么看,这个世界的文明水平大概都相当于十七、八世纪,近代欧洲的程度,当文明的利器像山一样成堆运来的时候,必须有人教导她们不要被破坏……不要引起什么意外……但首先第一点,我只不过是区区一个高中生,能够担任像教师这种二十岁以上的大人才能做的事吗?
「请教大家认识我无法带回来的东西──也就是对你那个世界的技术应有的危机感。」
这一句话让我对学姐重新改观──这个人已经注意到我那个世界技术的另外一面。
而且,她的眼神非常真挚。
跟爷爷当时认真问我「怎么样?」时的眼神非常相似。
这个人是认真的。
知道有危险的一面,认真吸收我们那个世界的文明、技术,想要努力复兴自己的国家。
细节部分还不知道,我只能就学姐所说的话去做判断。
不过,最后直觉喃喃告诉我:「接受她吧。」
我深呼吸。
是啊,反正已经无法从这个世界回去了。
那么,找点事情来做比较好。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的话,总得找个工作才行。
十四岁就已经是成人,代表我必须工作才行,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
那么,就从遵守这个规矩开始吧。
「……我知道了。虽然不晓得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过我会努力的。」
「谢谢!」
说着,学姐紧紧抱住我。
具有压倒性质量、比布丁还有弹性的两个柔软物体挤压着我的脸。
「不……那个……等、等一下,学姐!」
「谢谢!谢谢你!」
呃,那个软软的又很好闻,虽然很棒,可是我的股间啊……这些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为了不要让自己的下半身接触到学姐身体,我的下半身从腰部开始以奇怪的角度扭动。
学姐好不容易回过神,慌慌张张放开我。
「学、学弟君……不,枪使大人很抱歉……男、男人的话我只知道已经死去的弟弟跟父亲而已,不小心就……」
「不……那个……呃呃……」
请不要介意,真的很软,感觉很好,软呼呼的。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我说道:
「请、请无要介椅。」舌头打了几个结之后,我慌慌张张地又加了一句:「不用加那个『大人』。我是学弟,学姐毕竟是女王陛下啊。」
「啊,那个……好的。」
学姐整张脸通红,不断点头。
这样好像容易害羞的大型犬。
感觉好可爱。
「具、具体来说,以后我该做些什么?学姐有想法了吗?」
我轻轻甩甩头,让脑袋里面的东西回到现实。
「现在,请跟大家说明家电制品的使用方式,以及操作娱乐用的DVD、让大家看看你那个世界的『电影』……我还有很多东西得教那些金工职人和木匠。」
「学姐,土木工程和金属加工的知识你也都懂吗?」
「学到某个程度了,在这个『学校』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强大的伙伴。」
「?」
「就是图书室。那里的百科全书实在太棒了!很有系统地建置各种知识,让我能够好好学习。」
听她这么说,我愣了一下,随即理解了她的话。
对了,在没有网路的时代,基本上都是用那个来查资料的。
爷爷家里也有好几套。他还抱怨过最近都没有出新的纸本百科全书。
「原来如此……」
「总之,我今天来想想要从什么开始教起。之后可以再请你来这里吗?」
「好的。」
我点点头。
「那么,我回保健室……不,是回我房间了。」
说着,我行了一个礼,转身打算离开。
「请、请等一下。」
学姐叫住我。
「呃、呃,那个……枪、枪使
……大人。」
学姐突然换了个口气。
「怎么了?」
「最、最后,有件事必须告诉你才行。」
「好。」
「这、这个国家现在只有你一个成年男子。」
「是。」
话说回来,没有看到其他成年男性。
「也就是那个……以、以后你应该会遇到各种诱、诱惑。」
「?」
「请、请不要被诱惑。」
「啊,好。」
什么诱惑?
当时我净是想着一些蠢事。
再怎么说,跟我说话的只有女王陛下……所以,是权力斗争吗?
所谓的诱惑,是说这里有其他为了对学姐下手,所以打算拉拢我的贵族吗?
可是,在外面的都是士兵或看起来像普通市民的人。
「我对权力没有兴趣。」
「不……不是那种诱惑。」
学姐女王陛下的脸越来越红,继续说道:
「那、那个……那个诅咒发动以来这五年,我也做了很多调查。结果……发现了一件事。」
「是。」
「诅咒至今仍然有效。你之所以还活着,呃呃……那、那个……呃呃那个……」
说到这里,学姐整张脸变得通红,嘴巴一开一合。
「?」
我疑惑地歪着头,学姐回过神来,做了个深呼吸,如此说道:
「因为、你、你你、你还是处男。」
「咦?」
「那个诅咒发动的那一年,五岁以上的男子通通都死了。我的父亲跟弟弟也是。可是,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是一直从事锻造工作的208岁矮人铁匠优多鲁。」
「208岁?」
「以矮人来说几乎接近最高龄纪录了────他住在这个缓冲地带的森林,所以没有被诅咒波及,可是因为他讨厌人,几乎不跟别人往来,于是今年就在不知道有诅咒的情况下,踏进了我们的领土,却仍然活着。」
「咦……?」
「可是两个月后,他……那个……在旅店床上往生了。」
「……也就是,因为……那个。」
「他跟旅店老板娘、那、那个的隔天早上,心脏就停止了。」
「……」
哇啊。
「听说他死的时候脸上表情非常满足──之前的人生从来没有跟女性往来过。」
意思是,他在人生最初也是最后的交往期&丧失处男之身之后,就跟这个世界说掰掰?
维持处男208年的寂寞状况让我面如土色的同时,听到这个异世界男女的奇妙之处和腥膻话题,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可、可是学姐是女王陛下吧?只要下命令的话……」
「就算是命令,也有行不通的时候。」
「……?」
「我跟你说过,那个……『比基尼的护持』一定会有反动对吧。」
「嗯。」学姐是在我醒来的时候说的,我模模糊糊记得一点。
「就像前天一样,用『比基尼的护持』进行短时间战斗的话没有问题,那个……大概……可以撑一天左右。」
「……」
「可是,如果时间更长,要在人前维持身上穿着比基尼的样子,那个……那个……男女的行为……是必要要的。」
把「必要」说成「必要要」,连自己说错了也没发现,学姐现在很亢奋。
「那、那个,在这个世界里,同性之间的恋爱是被认可的,既能生小孩,也能够进行爱的行为。不过,追求异性爱的人……还是很多……」
「……」
那时我脸上到底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我自己完全不知道。
「还、还有,所谓的丧失处男之身,到底要到什么地步才算?我也不知道。光是热吻就会死吗?还是,还、还是……」
「啊,啊,我知道了学姐,在这里停下来。」
我举起一只手,在学姐开始自动播放黄腔之前制止她。
我应该早点发现啊。
「我知道了,那个……呃,我不会对任何人出手,也不接吻,我发誓。」
没错。
这里是异世界。
只要看学姐,就可以清楚知道这里有魔法(顺带一提,打倒那个怖鲁涅特时,学姐是因为熟知枪的威力所以才使用枪枝的,其他怖鲁涅特看到学姐明明不是魔法使,却能杀害同族,因而对她产生戒心)。
还有在五年前,夺去这个国家所有男子性命的是那个「诅咒」。
在这里做个区别,所谓的魔法,是借用神的力量,以被称为自身魔力的精神力和体力为中心,所建立出来的理论和体系,只要有那种素养,不管是谁都可以使用这种「需要使用资格的道具」,相较之下,所谓的诅咒只以感情组成,是一种除了制造诅咒的当事人以外,其他人都拿它没办法的「感情团块」。
普通诅咒跟魔法不一样,几乎没有什么作用,这的确是事实,不过在很少见的情况下,「偶然召唤偶然,构成无法解除的高明魔法」,这样的诅咒于焉产生。
袭击这个德.克萨斯的诅咒恐怕就属于这一种吧。学姐如此告诉我。
那么,为什么十五岁以上、身为异世界人的我现在还活着?似乎是因为这里不是德.克萨斯的领土,而是周围的缓冲地带。
而且,跟魔法不一样,诅咒启动之后,据说会迅速变质,无法维持原本的状况或状态。
也就是说,这五年以来,诅咒的效果已经变差了。
如果是这样,就算我踏进德.克萨斯也没关系吧。
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失效。
既然不知道,就不该乱来。
第一,我来这里还不到三天,人家就在担心我那方面的事情,实在太……虽然我这么想,不过这里毕竟是异世界。
或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这、这样啊?这样……太好了。」
学姐松了口气,仍旧红咚咚的脸庞露出笑容。
刚才被学姐那样拥抱并没有死,所以接吻的话应该没关系吧,虽然这么想,不过我并没有把话说出来。
「那、那么,我先走了。」
我终于离开值勤室,把门关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我刚刚跟学姐约好的事情有多难遵守。
我关上门时,左右两个双胞胎美女立刻靠过来一步,还有来接我的矮人美人和精灵少女……不,先不要论及最后,在这个充满「成熟女性」和「女孩」的国度,我主动搭话的话……就算不是这样,如果对方主动逼近,我还能维持理性吗?
突然觉得,刚刚为止只觉得「好漂亮啊」的人们,顿时变得艳丽了起来,我慌慌张张甩头。
就这样一辈子保持处男之身吗?
不,我并不是没兴趣,所以当然也不认为这「没什么」。
可是我的第一次……不不,现在算了,现在不要!
就在我想着这些蠢事的几个小时后,我这个「枪使」的名字,已经在要塞内外传开了。
☆
有关用枪的技术,桐乃说我「超级外行」。而在这里,知道枪枝使用方式的人,除了学姐之外,就只有我了。
还有,以前桐乃还教了我另一件事,「枪枝一定附有笨蛋也看得懂的使用说明」。
我借了几个要塞的士兵,把运到体育馆、装着枪炮类的木箱一个个从旁边打开,很容易就找到塞了几百本手册的箱子。
之前偶然遇到维克多那一次,学姐在我身上施加的翻译魔法对英语也有效,所以读起使用手册并没有那么辛苦。
问题是,箱子里装的都是实弹,并没有被称为训练用假弹的「只是有着子弹外型的金属块」。
因为无计可施,我只好用回收的冲锋枪与突击步枪空弹壳各两发,把铅笔削一削,用笔记纸的纸片卷起来,做成直径和弹壳孔径大小一致的东西塞进去。
然后练习使用冲锋枪和突击步枪。
总之先了解了射击方法,以及卡弹时的处理步骤。
接着装填子弹、扣扳机,反复练习这个动作。
像我这种门外汉,基于安全考量,弹匣里不要填装子弹其实比较好。
桐乃说过,「如果不反复练习,让身体记住,到时候枪就不会听你的话。」
所以我不断反复练习。
「啊……枪使大人,您在做什么?」
「啊?嗯,我在练习。」
我尽可能露出沉稳的笑容回答。
现在的我,正如文字字面所说的,是个新来的人。
再加上女王陛下赐给我「枪使」的称号,所以应对不能随便……不过,在这个世界里,不管往哪边看都是比基尼美女,应对时自然也就变得柔和了。
「该说是试试手感还是练习……总之就是这一类的事情。」
「枪的训练好奇怪哟。」
「还好啦……要不要试试看?」
由于没有填装实弹,因此可以随口问问,不过她们看起来似乎有点害怕。
「我们……还是新兵。」
「对新兵来说也很简单喔。」
虽然对方比我小三岁,不过我没有更改说话的用词。她们毕竟也在教我有关这个世界的事,而且也是有所觉悟才成为士兵的。
「这个跟剑不一样,如果没有填装这个『实弹』,是不能杀人的。」
「真的吗?」
「现在实际上并没有破坏任何东西对吧?」
「话是没错……」
我让那三个怯生生的女孩拿了三把冲锋枪(其中一个人说不要装弹匣),让她们反复练习扳枪机卡榫和扣扳机的动作。
一开始她们都觉得害怕惊慌,但知道真的「不会发生任何事」之后便放下心来,很积极地模仿我的动作练习。
我让她们各打了十次左右的空枪,结束练习。
因为桐乃曾经说过,打太多次空枪对枪枝本身不好,不管是用来击发BB弹的枪枝或真枪都一样。
明天学姐会施展保存魔法,所以应该不用担心……不过我还是用胶带在用过的枪枝上做了记号。
「不过,这个枪口对准的东西会坏掉或是被打出洞来。」
「真的吗……?」
「你们不是看过吗?怖鲁涅特的尸体、还有铠狼也是。」
「啊,是……」
「铠狼的话,只要靠一把枪就会倒地。没关系的,我到前天为止也没有实际摸过枪。」
对于至今在修练时只知道必要武器或魔法的人来说,还是很难理解吧。
「明天,我会跟学姐……不,是跟女王陛下拜托,让大家练习实弹射击……」
话讲到一半时,异常尖锐的喇叭声突然响起。
方向是新校舍屋顶。
「敌袭!敌袭!」
穿着朴素皮制铠甲比基尼的女性士兵们朝周围大叫。
「敌、敌人?」
「一定是从阿尔发.克多尔或麦达.使密那尔一带放出来的死囚或人形怪兽们!」
精灵女性们害怕不已。
「敌人无法用男性军队侵略我们,如果不是纯洁的男性,即使只是踏进我国领土一步就立刻离开,隔天还是会死,所以敌人就用这种军队袭击我们。」
「不管是人形怪兽或死囚,如果被他们抓住……不是变成泄欲对象……就是被杀……也有人被吃掉……」
听到那些话的瞬间,我背上汗毛倒竖。
总之就是用这种方式,打击德.克萨斯居民的士气,让她们向他国寻求庇护吧。
一群不要脸的王八蛋。
我忍住想要怒吼的情绪,冷静地思考自己现在该做的事。
「总之先把这扇门关起来吧。先关起来,留一个我能进出的大小,在这里等我。」
以防万一,我把已经装好子弹的弹匣填进自己的冲锋枪,使用了跟手册放在同一个箱子里、有着C型断面的细长板状工具,将三十颗子弹底朝上并排放进去,然后把这个东西塞进弹匣里,一口气压下去。
比一发一发在弹匣里装填子弹快多了,而且也比较轻松──这是我跟现在住院中的酒木一起玩FPS时学到的知识。
「我们来帮忙,这样可以吗?」
一个人学着我的动作帮忙填弹,另外两个人也开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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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我们就已经填好四个冲锋枪弹匣、四个突击步枪弹匣。
我将两个突击步枪弹匣、一个冲锋枪弹匣塞进腰带,把剩下的三个冲锋枪弹匣装进三支枪里。
那时,外面传来「敌人接近!弓箭队快准备!」的声音,我知道敌人已经非常接近我们了。
虽然想再多准备一个自己要用的突击步枪备用弹匣,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全自动射击对初次接触的人来说压力很大,所以我设定在单发射击。
「你们的避难……不,防守地点已经决定了吗?」
「在那个新的建筑物里!我们要保护作业员们。」
「敌人来的话,就把枪对着他们,扣下扳机。射个三十次。我觉得对你们来说可能难一点,可是就像刚才练习的那样,要睁开眼睛射击……啊,对了,请找个什么把耳朵塞住,在建筑物里面的话声音会很大。」
「啊,是。」
「那么,等门关起来,大家就一起去防守地点。」
「枪使大人呢?」
「我跟弓箭队一起去袭击敌人。」
我离开体育馆。四个人把在原本玄关前面加装的铁门关起来时,我听到马群踩踏发出的铁蹄轰隆声响,以及刀剑交错的激烈声响。
「反正都要死,就抱着女人死吧!」
「杀掉她们、上她们!」
「试试看啊啊啊!」
男人下流的吼叫和女性们气势十足的叫声相互交错。
几个人用树干把还没完全做完防御工事的部分围墙撞破,十几匹马载着全身箭痕累累的男人冲了过来。
所有人都身材粗壮,身上围着勉强可以说是破烂腰布的东西,脖子上戴着看起来很坚固的颈圈,手上挥舞着锈迹斑斑的粗糙刀剑或斧头,或是老旧的长枪……大概是死囚们吧。
不管是哪个家伙,看起来都不像是处男。
「女人啊啊!」
跑在最前面、长相相当凶暴的独眼男子看着这边。
「上她们啊啊啊!」
这家伙甩着有锁炼的铁球,朝我丢了过来。我很清楚这是为了恫吓,铁球在离我稍远之处落下,但我知道自己背后三个新兵已经吓坏了。
跟怖鲁涅特比起来,没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沉沉陷入地面的锁炼铁球,直觉告诉我:
「这家伙就算帮了他也没用」。
因为,那家伙的铁球上早就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毛发和血肉。
我单膝跪地,架好突击步枪。
子弹已经填装。
设定在单次击发。
第一发──偏了。准星有点偏掉。
尖锐的枪声让好几匹马前脚离地站了起来。
甩着铁球的家伙所骑的马,也同样一边嘶吼一边高高举起前脚。
威吓我们的家伙被制住行动。
徒步奔跑的其中一个死囚抄起弓箭。
箭飞了过来。
可是,我不觉得有被射到……果然,箭的前端只是擦过我的脸颊而已。
虽然有血液流过的触感,不过我的头一动也不动,脑袋非常清楚。
我进入了在进行单纯作业或打电玩时,全神贯注的「境界」。
这样的话,就不再恐惧。
第二发──那家伙太阳穴的毛发和皮肉稍稍飞散。
第三发,那家伙的额头被打穿一个洞。
一瞬间,粗壮的肉体变得无力,瘫软着从马上坠落。
从后面飞奔过来的马匹和没有骑马的男人们杂沓踩过尸体,我没有确认那些事,继续一一击退敌人。
对上维克多那群人时,我并没有想杀人,不必杀死他们,在我的社会里,只要把他们赶走,接下来就会有警察或军队处理善后。
但这里没有。
危险是自己的责任,要靠自己排除。
所以,我没有犹豫。
骑马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然而步兵数量很多,沐浴在箭雨之中。来到校舍的家伙敲打着校舍墙壁,想要破坏它,可是没有半个人成功。
「可恶!好硬的灰浆!我的镐子应该可以敲破才对……」
「我的斧头也不行!王八蛋!里面明明有女人的味道啊!」
这些人拼命用斧头或鹤嘴镐敲击,但学姐她们用魔法强化过,可以抵挡七级强震的钢筋水泥,让男人们的工具纷纷损毁。
「铁板!把铁板……」
一个家伙注意到这一点,正准备命令其他人时,我一枪射穿他的太阳穴。
「杀了他!」
看来那些家伙终于把我们当成攻击目标了。
「想干什么?我们也上!」
原本吓坏的三个新兵里的其中一人如此说着。其他两个人似乎也跟着同意,她们跟我站在一起开始开枪。
「好痛!这是什么?明明不是弓箭,肩膀却破了洞!」
「老大!怎么办?脑袋破了洞……啊!」
「臭女人!好痛啊啊!」
「啊!」
「我的、我的被打飞了啊啊!」
「是魔法吗?可是魔法使在哪里!」
悲鸣和惨叫此起彼落,没有明天的男人们却继续疯了似的冲过来。
不过当然不可能无穷无尽地涌入。
很不可思议地,我一边冷静射击的当下,也掌握了余弹的数量……同时也掌握了左右三个新兵的子弹数量。
她们的弹匣当然比我先用完。
「换弹匣。」
说着,我把插在自己腰带上的备用弹匣丢给她们。
「啊,是。」
她们慌慌张张地把空弹匣退出子弹用尽的枪身,装上备用弹匣。
在围墙其他地方的女性士兵们赶过来射箭……不到五分钟,学校
里已经没有会动的敌人了。
失去主人的马匹们纷纷逃走。
满地尸体。
大概数了一下,约有三百人左右吧。
即使如此,我还是继续架着自己的枪。
那些家伙扬起的土尘终于落下,月光照亮周围。
我们背后和左右仍有剑戟交错的声音,其中还混着枪声……那是学姐吧。
可是,我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学姐那边。那些家伙背后……我看见倾颓墙壁的另一侧有人影。
人影看着这边,一动也不动。
在黑暗中,只能看见模糊的阴影,可是我感受到了。
对方虽然没有动作,但有必要知道是什么来历。
「你们回防守线……我还有事要做。」
「啊,是!」「是!」「好!」
耳边听着三个越来越远的声音,我架好突击步枪,慢慢走了出去。
「枪使大人!」
赶来支援的女性士兵叫着,但我没有余裕回应她们。
人影像是在等我似的一动也不动。
越接近对方,人影就越来越清晰……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戴着严密包裹整个头部的头盔或头罩之类的东西,黑色的锁子甲上套着铠甲──虽然纤细,但从体型来看大概是男的。
另一个人上半身只穿着布料比基尼,下半身穿着跟比基尼同样的黑色或咖啡色系的裤子。
长相……正当我这么想时,男人转身离开,女人也一同跟进。
那时,我耳边好像听到什么。
男人对女人说了什么。
「……走吧。」
「……」这个部分,大概是女人的名字吧。
被风声盖住,只有名字的部分没听清楚。
那就是这次的幕后主使者。开枪吧。
直觉如此命令我,可是,在我扣下扳机之前,那两个影子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
伴随着「战斗结束」的声音,喇叭声轻快地响起,我暂时就这样端着枪,身体动弹不得。
总觉得犯了个大错,我不由得这么想。
我周围亮了起来。
「已经不要紧了,枪使大人。」
远远可以听到学姐的声音。
啊,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疲倦。
学姐「咚」地把手搭在我肩上时,我还是没有动……不,是不能动。
因为我仍在那个「境界」里,还无法脱离。
身体的消耗程度比精神还严重,此刻我完全动弹不得。
「学弟君,已经没事了。」
啾!
一半被坚硬物体包裹、非常非常柔软的东西贴近我背后,从肩膀到脑袋之间,像挤压似的包裹着我的那种触感。
那份温暖让我终于能够大大呼了口气,几乎要绵软无力地当场倒下来,是学姐撑住我。
「结束了……吗?我方灾情怎么样?」
「在森林里负责警备的人,因为是在第一线遭遇敌人,有四个人受重伤,不过都获救了……其余都是轻伤而已。」
肩上背着突击步枪、身上穿着闪烁银色光芒的比基尼铠甲的学姐咧嘴一笑。
「被铁球打到头的人呢……」
「大概是把那些人放出来的狱卒吧。我们这边没有死者。」
「太好了……」
我几乎就要这样闭上眼睛,连忙慌慌张张地自己站了起来。
要是就这样在学姐胸口睡着,实在太不妙了。
因为四周都是从要塞赶过来看我发生什么事的士兵,以及负责要塞作业的女性们。
「我、我没事了。」
「枪、枪使大人……」
一位负责保护女王陛下──也就是学姐的褐色精灵,用敬畏的眼神看着我问道:
「这些……几乎都是您解决的吗?」
「大概四分之一吧。」
我说了点谎。
「除了我以外,拿枪的另外三个人也都有帮忙。还有支援的伙伴也都随后赶过来了。」
四周的骚动开始扩大。
「真的不是魔法吗?」
「不……不是魔法,我可以保证。」
说出这句话的是赶过来支援的女性士兵们吧。
「总之,没有死者真是太好了。」
说着,我注意到自己的矛盾。
我刚才杀掉的不是人。不知不觉中,我开始这么想。
「不要在意。」
学姐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你保护了我们,请想着这一点就好……还有,以后也请继续帮助我们。」
祈求似的、道歉似的、悲伤的声音。
「真的……谢谢你……学弟君。」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同时,我觉得黑暗中的其中一个人影……那个女性的背影,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
第二天,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躺上一天,在多少有点罪恶感的情况下,终究还是在中午前挣扎着起床。
在比基尼护持下,工作的人都很努力,当时散布在广场的众多尸体都已经清理干净,那一带撒满白色石灰。
然后,从傍晚开始,学校突然……不,是要塞周围突然喧闹了起来。
好像是因为要塞的作业人员和士兵们的小孩已经到了在学校围墙外暂时搭建的帐棚区。
从马车下来的小孩们的欢呼声,跟我那个世界没有两样……不,或者该说,听起来更有活力。
刚起床的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呆呆地看着围墙外穿着比基尼、像妈妈一样的人族、精灵族、矮人族美女们和孩子们相拥的景象。
仔细一看,我注意到穿着比基尼的人们里,许多有小孩的人,肩上或背上都有一部分刻着记号般的刺青。
我听爷爷的刺青师熟人说过,有的刺青是刑罚,有的刺青是代表自身的圆融或觉悟。
还有,有些刺青代表咒语或代替护身符的作用……或许她们是基于这样才刺青的吧。
这种刺青代表着什么徽章,或者是一种成为母亲的表示吗?
对了,学姐身上没有刺青,下次来问问她刺青的意思吧。
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呆呆地望着那幅景象时,胸口涌出了不可思议的感慨。
有这种东西啊,「母亲」的长相……
我……已经想不起老妈的长相。
只记得很厚的妆和粉底的味道。
母性本能只是一种幻想,一切还是取决于亲子所处的环境和个性,虽然知道这一点,不过眼前的景象总让人觉得心情很不错……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们都是美女吧。
这时,有人怯生生地敲着拉门。
「啊,请进。」
学姐带着之前那两个褐色双胞胎护卫,一脸抱歉地打开门。
「那个……枪使大人,有事情想要拜托您。」
「孩子们已经到了,想跟大家重新介绍您……」
「啊,好啊。」
我点点头,扛着枪准备出去,又注意到两个护卫在场的事。
「这个,还是先交给她们保管比较好吧。」
「不,她们还不知道枪的用法,就算拿着也没用。再说,必须让大家知道,枪使大人不会射杀我们。」
原来如此,不只是我,连枪这种工具也要一起在众人面前现身。
「话说回来,那三个新兵怎么样了?」
「她们太过兴奋,起不来了。」
其中一个护卫苦笑着说道:
「常常有新兵在战场上发挥意想不到的功能。」
「原来如此。」
说起来,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实战后,我也倒了整整两天。
我点点头,扛着枪跟在学姐身后走着。
☆
结果,枪枝的展示超级成功。
我们在工事挖出来的土山前立了一根用来代替目标的木桩,然后射击那根木桩。很有趣的是,子弹击中了木桩。
跟之前不一样,这次我是好好地把枪托抵在肩上射击,而且不是用自动射击模式,是单发射击。我很准确地命中目标。
接着在木桩上多加了旧的铠甲,开枪射击。
火花四溅。不一会儿,头盔和铠甲弹痕斑斑。
负责担任学姐保镖的精灵双胞胎脸色大变。
「这是……」
其他人的脸色也跟着大变。
虽然大家都亲眼看到昨晚的战绩,但在黑暗中几乎无法理解那是如何造成的,也难怪现在会有这种反应。
「这就是『枪』,是我们的新武器。」
学姐以女王之姿,用凛然的声音大声对聚集在四周的人宣布。
「我们将展开全新的明天!嘻──喝!」
「嘻──喝!」
大家发出莫名高亢的叫声,穿着比基尼的女性,以及孩子们朝天空举起一只手呐喊。
「嘻──喝!」
哇……怎么搞的?这种异样的兴奋。
可是,人们的表情闪闪发光,看起来非常开心。
「嘻──喝!」的欢呼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