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圣素文明——
被如此命名的人类的最盛期,却在五百年前之前突然间崩坏了。
怪异的出现。
拥有着与圣素相反的名为魔素这一力量的怪异,从何处以及因何原因出现,即便到了五百年之后的现代调查依旧毫无进展。
根据自古以来口耳相传是名为【大接触】的事象产生了怪异,但是有关这一事象的具体细节现在仍旧困扰着格里高利圣教的学者们。
……关于怪异,人类还是一无所知。
就如同某位圣人说的一样。
抵抗怪异的袭击就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人类仍旧没有抓住来“反击”怪异的机会,这就是现今世界的大形势。
唯一的例外。
被怪异们指名的,被称为“大敌歼灭者”的一个男人。
朝阳的光辉从窗帘的间隙之间穿过。
感觉到阳光照到了自己的眼皮上的希尔薇,在床上翻了一个身。
身体沉在床垫里感觉很是舒适,盖在身上的被褥温暖无比,触感也是如丝绸般柔滑。
……还是第一次睡的这么舒服。
……在教会里简直是布衾多年冷似铁。
啊,多么幸福啊。
生活真是美妙,睡眠是人类最高级享受。啊,格里高利圣教的女神伊莉雅大人,竟然把乐园赐予我这样的人,真是无比感谢。
正当希尔薇在浅睡着的意识之中如此祈祷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了某人的声音。
[快起来]
[……呜姆。神父尼尤尔,今天应该轮到姐姐做饭才对哦]
[该做饭的是你啊]
[……唉。神父真是的,别蒙我了,明明上周刚刚做——]
又转了一次身。
趁机,希尔薇但睁着眼瞄了瞄神父的样子。
然而站在那里的男子却不是神父。
黑衣的青年。
长长的黑发,再加上仿佛可以刺穿人的锐利的视线。代替他那标志性的黑色大衣,他现在正穿着紧身的夹克。
诺亚·伊斯维尔特。
他便是希尔薇趁着托卡利亚自治区的吸血被害这件事,请求与其同行的代行者。
[起床起的真是淡定啊]
[对、对不起!我……我不自觉的就当成了还在教会!]
从床上跳了下来。
穿着朴素睡衣的希尔薇挺直身板,接着深深地低下了头。
[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睡在这么舒服的床上,一不小心就……]
[这点艾尔莎比较讲究,因为自己容易着凉所以就吵着要睡上等的床铺]
[艾尔莎吗?啊嘞,但是那个人本体不是怪异吗?]
[但是肉体是我义妹的东西。从小就爱着凉]
史上最强的代行者诺亚,还有和他同行的白发少女艾尔莎。
她的本体是怪异。
而且还是史上最恶的“大敌”艾尔莎丽夏,这件事一来到这个据点希尔薇就听说了。
当听到被凭依,也就是牺牲的是他的义妹米拉的时候,过于惊讶地希尔薇连一句话都难以说出。
[……那个]
[不过是事实而已,你不需要在意]
淡淡回答过的诺亚转身离去。
[对艾尔莎来说义妹的身体就等同于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义妹的身体对她来说很重要]
[什么意思?]
[换个角度想,艾尔莎也可以说是守护义妹身体的最强的凭依灵。瞄准我不在的机会来袭击据点的怪异也不在少数,那时候让艾尔莎留守就可以了。对艾尔莎来说虽然只是保护自己的凭依体而已,但是侵入据点的怪异毫无疑问会被她简单收拾掉]
[……这也可以有啊]
对啊。
当初在教会见到的时候也是如此,诺亚和艾尔莎之间完全看不出有关系有多险恶。
完全看不出来是,想要夺回义妹身体的兄长与想要夺走义妹身体的怪异的关系,因此当听说艾尔莎真身的时候,希尔薇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对于艾尔莎,诺亚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对待怪异的态度。
……最多也就只是像对待有点小脾气的义妹一样?
就算说艾尔莎本人是诺亚的义妹,感觉也不会有人怀疑的。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自然。
[先把这放一边]
看着希尔薇睡衣身姿的诺亚叹息道。
[赶紧换衣服。我和艾尔莎要出去一下]
[明、明白!]
黑衣代行者走出了希尔薇的房间。
当诺亚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希尔薇便脱下了睡衣。
接着从房间一角的背包里取出了薄质的衬衫和短裤。这是希尔薇平时跑步或者修整教会房顶是穿着的易动的轻装。
姐姐卡特琳娜虽然常对自己说“要打扮得更礼貌点”,但是毕竟自己是跟着代行者,穿的让人看不出来自己是修女才更好。
[那个,先从早饭的准备开始!]
希尔薇快步走向起居室。
散发着木香的起居室很是宽阔轻而易举就可装下十几个人。
地板上铺着绒毯,房间的一角还摆着沙发和暖炉。中等以上的家庭才有的氛围,但是诺亚却说这些全是艾尔莎的嗜好。
[……据说像这样的据点还有五个]
不是家而是据点,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叫的秘密基地一样。
从托卡利亚自治区的街道向南到达一个农村,在那里的一个巨大的山间小屋就是诺亚据点之一。过去诺亚曾在这讨伐过怪异,作为对他的谢礼便是村子里提供的这个小屋。
诺亚把这个当成了自己旅行的基地。
对村子而言,强大的代行者定期的到访也可以使自己摆脱怪异的威胁。这正是互帮互助的关系。
[冰箱冰箱……有了]
希尔薇向着和宾客室在同一层的厨房走去。
打开了大型的棕色冰箱的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世界各地的发电机通过地下的电线提供着电力。
这是人类依靠圣素文明发展的时代的遗产。现代没有发电机的制造技术,因此发电所也是人类不得不从怪异手里保护的设施之一。
[哇,好厉害!]
看了看冰箱里面的希尔薇叫出了声。
新鲜的鸡蛋、熏肉、蔬菜、黄油还有牛奶。
旁边的食品架上还常温保存着面包和奶酪,连装在瓶子里的果酱也有。甚至连各式咖啡、红茶都准备齐全。
但看这保存的食品完全想不出来这仅是一年才会到访几次的据点。
[这些都可以随意使用吗……好厉害,感觉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
希尔薇在脑海里想着料理的食谱。在教会的时候吃的都是简单的东西,因此看到这么丰富的料理反倒不知做什么好了。
[变化得真是彻彻底底啊]
希尔薇在衬衫上套上了围裙。
手里拿着三个鸡蛋的希尔薇环视着厨房。
[听说之所以有五个据点,是因为如果不持续移动的话就会被怪异盯上……]
被怪异警戒着的代行者。
以诺亚一直追击的吸血鬼泽尔尼西亚·A为首,仇视诺亚的怪异数不胜数。
在熟睡的时候被袭击就算是诺亚也不可能毫发无伤才对,这样频繁地在据点之间移动也是为了不让怪异知道自己的常住之处。
……听说除了诺亚之外,其他这么做的代行者也有很多。
……真的和教会完全不同呢。
对格里高利圣教的教会来说最基本的想法是,聚集大量的信徒、修女还有神父来应对怪异的威胁。
代行者则不同。
无论是打到怪异还是保护自己,这些全部都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这种据点式的智慧,想必也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的。
[我也要再加把劲了呢。啊,但是首先要准备好早饭呢]
首先,在煎锅里用油煎煎熏肉。
同时加入面粉和发酵粉,接着放进鸡蛋、牛奶、砂糖混合起来,最后用葡萄干点缀。接着把这些放进旁边炉灶上的煎锅里,这样一来散发着香甜味道的热乎乎的薄煎饼就完成了。
把蔬菜切碎做成沙拉,把苹果切片用以点缀。
色拉调料就用橄榄油、盐和醋,再用砂糖和黑胡椒调一下味道。
[嗯,完成!虽然比较赶!]
把冒着热气的料理端到了桌子上。
但是重要的诺亚和艾尔莎却不在。
刚才诺亚说“出去一下”,难道准备在早饭前小跑一会儿吗。
[毕竟代行者不锻炼身体不行呢,肯定是这样的!]
手里端着放有红茶的茶壶,希尔薇就这样走向了玄关。
打开了金属制的坚固的门,来到了据点的外面。希尔薇看到了,刺眼阳光下的诺亚和艾尔莎的身影,
[久等了,早饭准备好了哦!趁还热赶紧……]
枪声响起。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希尔薇手中的茶
壶粉碎了。
这是诺亚手枪里射出的子弹。
本来是射向艾尔莎的子弹,但艾尔莎却勉强将其躲过,然后那颗流弹便略过希尔薇的身边打中了茶壶——希尔薇之所以能够理解这一连串的动作,是因为自己亲眼看到了面前这两个人的攻防。
[打偏了吗]
诺亚用熟练地技术切换着打空的弹夹。
紧接着把枪口对准了踢地横跳的白衣少女。
[下次别想着能躲开]
[哈,真是可笑,你瞄准的并不是我吧]
在空中舞动的艾尔莎。
炫目的阳光下,真白的头发随风飘舞,而她则像是在空中舞动的花儿一样,轻轻地转动身体躲开了袭来的子弹。
而事先预判了艾尔莎着地路线的诺亚,向其射出了子弹。
[呜……]
被直击了?
就算她的真身是史上最凶的“大敌”艾尔莎丽夏,但是现在不过是凭依在了诺亚义妹米拉的身体上。只要还寄宿在人类的身体里,只要身体发生损伤艾尔莎也绝不可能毫发无伤。
充满鲜血的光景。
然而就在希尔薇大吸一口凉气的刹那,艾尔莎的脚下聚集起了黑色的雾霭。有着希尔薇从未见过浓度的魔素蠢蠢欲动,如同触手般伸出缠绕在了空中袭来的子弹上。
啪,子弹落到了地面上。
[哈哈,怎么样。子弹这东西根本对我构不成威胁!]
[明明是自己没躲开还在这装。下次就把你的魔素打碎]
[把你那铁渣打飞还用不到——]
艾尔莎停下了动作。
膨胀得比她的身体还大的魔素,眨眼间便缩小,然后收束到了她的脚下,最后像是融到了影子里一样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元修女?]
好像到现在终于察觉到了一样,艾尔莎侧看着希尔薇。
[要是捣乱的话,就从你开始血祭]
[不敢不敢!?]
[那么,你有什么事?]
[那个……是来……来叫你们吃早饭的……难道打搅到你们了]
并不是对练或者模拟战。
这是实战,是人类和怪异的死斗。没想到到了现在,两人之间的死斗还是要上演了。
希尔薇真这么想的时候。
[早饭啊!什么呀,早说啊]
艾尔莎的表情突然变得开朗了起来。
[诺亚,早晨的厮杀就到此为止吧,剩下的到晚上再继续]
[今天就这么结束吧。吃过饭就赶紧移动,还要向北阿尔托利亚代行者联盟做报告呢]
诺亚把枪收到枪套中。
竟然毫无防备地背对着刚才为止还饱含杀意互相战斗的艾尔莎,走向了据点的玄关。
[还真是快啊]
[什么?]
[早饭的准备]
[唉,嗯嗯。在教会里做饭也是修行的一环……]
看着脚下碎成一地的玻璃,希尔薇颤兢兢地点了点头。要是瞄准错了一点,也许被流弹打中的就是自己了。
[……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没问题。在这之前我就会把艾尔莎灭掉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回过神来的希尔薇偷偷看向了身后。
诺亚和艾尔莎正并肩走着。刚才诺亚的发言艾尔莎应该听到了才对,可是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在意的样子。
……明明只是在暗地里被说了“我讨厌你”这种程度的话,人类也会很受伤的。
……可现在竟然被别人说“把自己消灭”。
这种情况下就算发展成决斗也毫不奇怪。
明明如此,艾尔莎却一脸不在意的表情和诺亚并肩走着。
[元修女]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摸了摸希尔薇的脖颈。
[呀?……好冰!]
[原来如此呢]
而艾尔莎则露出了一如既往的饱含恶意的笑容。
[知道吗,元修女。强大的怪异可是有着能够读取碰到的人类的感情的力量。到了我这种程度,甚至可以做到像是读心术那样的分析]
[……唉]
[这是我们之间的训练。我为了让诺亚成为最强的代行者而把他当做敌人来对待,而诺亚为了夺回妹妹的身体,会抱着把我消灭的决心认真地向我挑战]
黑衣代行者毫无反应。
而开心的抬头看着他的艾尔莎则耸了耸肩。
[为了让他成为歼灭怪异的最强代行者,这是最为迅速的方法。要是成不了的话,我的凭依契约就达不成]
[对我来说,赶紧把你打倒才是最快的办法]
[别说办不到的话也是为了你好哦]
代行者诺亚·伊斯维尔特的强大和自信的根源。
绝不是通过圣素四重结合得到的强大圣素加护。
而是这种每天都和史上最强的“大敌”进行死斗,这种谁也做不到的残酷的锻炼所培养出来的东西。
……但是,真不可思议。
……明明这两个人应该互相憎恨才对。
但是他们并肩行走的背影。
看起来却像是嘴里说着互相憎恨对方的话可实际上却是关系很好的兄妹。这也许是希尔薇的一厢情愿吧。
[哦?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菜色呢]
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早餐,艾尔莎很是感兴趣的皱了皱眉。
[诺亚做的东西总是面包和煎鸡蛋,像这种变化我还是很欢迎的]
[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
最大的不安是艾尔莎。
虽然身体是人类,但里面却是怪异。话说怪异能吃人类的食物吗,味觉和人类比起来又是怎么样的呢?
索性把味道调的很重?还是该反其道而行故意调淡观察她的反应?
[可是这还真的是没见过的面包呢,又甜又软?]
[这……这是薄煎饼。为了让它吃起来带甜味,我在上面加上了生奶油。要是还不够的话还可以抹上蜂蜜的哦!]
[这颜色和柔软度,你确定没有腐败?]
[当然没有啊]
[我尝尝看]
摆出一副审查会委员的表情,艾尔莎把薄煎饼放到了嘴里。她先是把薄煎饼放到鼻前确认了许多次,切成小块然后用叉子送到了嘴里。
[……]
[怎么样]
[……元修女]
[在!]
隔着一个四角木质的餐桌,白发少女用她那真红的眼睛笔直地看向希尔薇。
[你!]
艾尔莎双手拍桌站了起来。
[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东西——]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不合您的口味真是抱歉!]
[干的不错]
[……唉?]
[做得好。这个很美味呢]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艾尔莎又坐了下去。
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开心表情的艾尔莎,迅速的吃了第二口。
[是叫薄煎饼对吧。烤的又甜又软。明明用油煎过,味道为什么会这么清淡呢?这份清爽的酸味的正体究竟是……]
[是苹果汁。在加牛奶的时候放进去,这样一来味道不仅会变好,口感也会变得松软]
[这个熏肉也是呢]
坐在艾尔莎旁边的诺亚,吃了一口熏肉后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看来并不是单纯地把肉切碎然后热一热呢]
[嗯,我看厨房有奶酪,就把它磨成粉混着香辛料一起加进去了。既然味道发生了变化,看来熏肉和奶酪的相性很好呢]
[真意外呢。教会的修女竟然这么擅长料理]
诺亚露出了略微有点佩服的表情。
[格里高利圣教的修女,现在不是应该把勤俭朴素当做美德的吗]
[当然了……但是,在每年一次的收获祭的时期,有教会主导的盛大的祭典,所以料理也要记得]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特地连沙拉调料都随手做了呢]
诺亚把生蔬菜做的沙拉放进了嘴里。
吃了一口后微微点头,紧接着便吃了第二口。看着他这样的动作,希尔薇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太好了。
……看来并不是不好吃呢。
话说回来,自己本来就不是诺亚的弟子或助手,而是以厨师身份才允许同行的。如果在这里不能起到作用的话,说不定会被赶走呢。
[呜,诺亚你这家伙?]
把自己的薄煎饼吃完的艾尔莎,盯着旁边的诺亚。正确来说是盯着他碟子里剩下的薄煎饼。
[要是不吃的话就给我……啊!?]
对着艾尔莎刺出的叉子,诺亚瞬间把放有大量生蔬菜的沙拉碗递了过去。
因此,艾尔莎的叉子贯穿的不是薄煎饼,而是新鲜的西红柿。
[我的叉子竟然插到了西红柿!?]
[你也吃点蔬菜]
这么说的诺亚也切了点洋葱放到了嘴里。
[对人类的身体
来说蔬菜可是必须的]
[可是我昨天已经吃过蔬菜了哦]
[每天都要。而且你既然用叉子戳了它,就负起责任把它吃了]
[呜呜……]
怪异少女恶狠狠的看着自己误插中的西红柿。看着她那犹豫的样子,诺亚若无其事的说道。
[难道说害怕吗]
[你说什么!?]
[史上最凶的“大敌”艾尔莎丽夏竟然会害怕一个蔬菜,世道没落啊]
显而易见的挑拨。
本应如此,但是对被挑拨的“大敌”来说这似乎关系到了自己的尊严。从椅子上跳起身,怪异少女摆出一副必死的表情宣言道。
[谁、谁会害怕区区西红柿啊。看好了,诺亚]
说罢,艾尔莎边一口气把西红柿放到了嘴里。
接着拿起茶杯,大口喝着甜味奶茶硬生生地把蔬菜咽了下去。
[啊、嘴里全是蔬菜的味道……]
仿佛虚脱了的艾尔莎坐了下来。
而另一方,坐在她身边的诺亚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艾尔莎那吵闹的样子,简直像是对待厌倦了的重复日常一样。
……不可思议。
……明明刚才还是认真地互相杀戮的敌人。
战斗的时候是代行者和“大敌”。
而一起生活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真正的兄妹。
这也许是由叫做艾尔莎的这位白发少女的气质所决定的。
一方面是曾经把人类逼至绝境的最凶的“大敌”,而另一面她也拥有,像是在满盛的沙拉面前耸肩、很生气的和诺亚斗嘴,这样孩子般的感情。
这不就像是个人类吗。
……寄宿在人类身体里的“大敌”的精神。
……难道受义妹身体的影响变得接近人类了吗?
所以就连诺亚这个当事人,都难以单纯地残酷对待艾尔莎。
希尔薇有这种感觉。
突然。不知明不明白希尔薇的此时的心境,喝过饭后咖啡的诺亚,把手里的茶杯放回了托盘上。
[艾尔莎,我收回刚才说的“午后不再进行战斗”这话]
[嗯,准备再来一次胜负吗?]
[不是我,而是和希尔薇。把对怪异的战斗方法刻在她脑里]
[哈?等下等下,诺亚]
白色少女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诺亚。
[这算什么事啊,诺亚。为什么我要把这种麻烦事往自己身上拦?和你战斗是为了凭依契约,我才没有训练这个元修女的理由呢]
[希尔薇要是死了的话可是严重的事情呢]
[为什么?]
[她要是死了,你可就再也吃不到薄煎饼了哦]
[……有道理]
烦恼着的艾尔莎环抱双臂。
[你觉得怎么样,元修女。向我挑战也就说明你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了吧]
[唉!?那、那个]
话题过于跳跃,没有跟上的希尔薇傻傻地眨着眼睛。
[挑战……]
[就是字面的意思]
代替艾尔莎回答的是诺亚。
[这家伙可是真真正正的“大敌”。虽然传说中是吸血鬼,可是据我的调查她和吸血鬼有着细微的差别。反倒和圣教记载的【灵魂】无限制的接近。当然,因为她是怪异所以完全不知道教导人类战斗的方法,这家伙能做到的就只有袭击人类而已。要是不抵抗的话,艾尔莎的魔素会把你的生气一点不剩全部夺走的哦]
[这样不就死了吗!?]
[这就是和怪异的战斗]
虽然回答这句话的语气极其平淡,但是他的声音却如同锋利的刀刃直插希尔薇的内心。
[要时常抱着死的觉悟战斗,不战斗的话就夹起尾巴逃跑]
[……]
[别误会。不是我小看你,我的意思是遇到了赢不了的怪异就要全力逃跑。刚开始我也是这么做的]
[……诺亚吗?]
从怪异那里逃跑这一选择。
这是和身在自己眼前的他最不相衬的行动。比其他原因,他的代行者这一立场决不允许他这样做。
[活下来就算是“平局”了。无论对手是多么强大的怪异]
诺亚一瞬间瞄了瞄坐在自己身边的白发的少女。
接着诺亚把手放到了艾尔莎的肩膀上。
[要是你能从艾尔莎手里逃跑的话,那么你就可以从任何怪异手里逃开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个……]
[这意味着,你不会输给任何怪异。毕竟是平局呢]
这句话里包含着不可思议的言灵。
我的对手可是最凶的“大敌”,这种对艾尔莎的奇怪的信赖感。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每天都在和这样的怪物进行死斗,所以无论怎样的怪异都不足为惧,这种身为代行者的矜持。
[和怪异的战斗也是知道自己赢不了的逃跑训练]
[……假如没能成功逃跑呢?]
[那你的身体就会变成明天做不了薄煎饼的样子了]
[太可怕了吧!?而且你这种间接的说法听起来更加可怕了!]
连同自己坐着的椅子,希尔薇向后跳去。
而另一方的诺亚则对她的这种反应毫不在意。
[在我整理好手枪之前大概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等我整理完了,就马上出发]
[是去追击“大敌”吗?]
[没错。首先就去北阿尔托利亚王国。毕竟那里有我所属的代行者联盟,顺便进行这次的报告以及情报收集]
2
北阿尔托利亚王国。
这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反·怪异】国家。
自从产生怪异的“大接触”以来,率领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君主持续地对怪异进行彻底的抵抗。
全世界首个创设名为代行者联盟的组织,并致力于提高身为怪异讨伐专家的代行者的地位。
其方针为歼灭怪异。
也就是说,不是从怪异那里保护自身的“击退”,而是采取发现怪异,消灭怪异这一勇敢的态度。而诺亚·伊斯维尔特也是因为赞同这种态度,才选择加入北阿尔托利亚代行者联盟的。
[多么宏伟的都市防壁啊……]
用大量巨大的石材建造的威严的防壁。
仰望着第一次见到的巨大规模的防壁,希尔薇呆然地呢喃道。
石块的直径想必有一米长。数千,不,数万个远超希尔薇体重的石块堆积着,把整个国家包围了起来。
而且这些石头还是如此的整然有序,排列得严密无比。
石块之间相连的地方被仔仔细细地固定住,连插进一个刀片的缝隙都不存在。
[这是几百年以来和怪异持续战斗的这个国家的生命线。传闻五十年前的尸鬼大袭击时,也是多亏了这个防壁才得以抵挡的]
噌,诺亚用拳头碰了碰石壁。
[但是怪异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拥有学习能力。虽然凭蛮力难以突破,但是混进人群里侵入这个国家的家伙却从未断绝。人狼和吸血鬼便是典型。这个国家的历代君主,都在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受到来自怪异的奇袭这一危险战斗着。而他们的护卫一职都是由代行者来主动承担]
[……学到了]
这是在教会里学不到的代行者的另一面。
从格里高利圣教的圣都,到这个北阿尔托利亚王国有着不短的距离。
就算向圣都提出救援要求,等圣歌队到达也是在一周之后了。这对应对怪异来说就太迟了,因为托卡利亚自治区的事件,希尔薇深有痛感。
……所以,就只有自己变强这一个选择了。
……花费庞大的时间来修筑都市防壁,奖励代行者。
[拿出你的教会章]
诺亚用下颚指了指在都市防壁那里并排站着的民众。
根据入国管理制度,是代行者的话就确认其代行者证,是圣教的关系者的话就确认其所属教会发行的教会章。
这样做的目的是确认是否为“人类”。
就像吸血鬼帕尼瓦尔谢拉那样,一眼看去是个少女,其实却是极其危险的怪异的案例也不在少数。
[要是入国审查员盘问的话,由我来全部回答,你只要点头就好了]
[明、明白了!]
紧紧攥住从怀里取出的教会章,希尔薇跟着诺亚向着都市防壁的中央门走去。
北阿尔托利亚王国·商业区——
这是位于阿尔托利亚城中心最为发达的一条大繁华街。不仅仅商业发达,其中有很多制作对抗怪异武器的工房这点也很出名。
像这样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是肩膀上带着小型枪的代行者的身姿。
另一面,格里高利圣教的修女或者神父却很是少见,说不定这也是这个王国的特征。
[诺亚,果然很厉害呢……]
[怎么突然这么说]
[刚才的入国审查也是,只有诺亚你一个人几乎没有进行审查]
据希尔薇观察,没有被要求
拿出代行者证的人就只有诺亚自己。虽然准确来说跟着他的艾尔莎也没有。
[我和这个国家的审查官很熟]
[那,艾尔莎呢]
[因为这家伙是我的义妹,所以也可以通过。毕竟在住民信息上是这么登记的。只要不说话,就不会出问题]
诺亚低头看了看在自己身边走着的艾尔莎。
原来如此。怪不得从到达这个王国的都市防壁前直到现在,艾尔莎都一直闭嘴不言。明明在据点的时候是那么的奔放,到这里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可麻烦了。每当进入一个城镇她都会各种胡闹。简直就像带着一条脑残的恶狗]
[是,是吗……]
[你说谁是狗啊]
像是回过神来一样,艾尔莎说道。
[现在还不想让人类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仅此而已]
[你能这样,我也就轻松了]
诺亚快步向前。
快到商店街交叉点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脸微微点了点头。还以为前面有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对男女代行者正向着这边挥手。
[他们是诺亚熟悉的代行者。每次来到这个国家,那些代行者每看到诺亚就会围过来。真是麻烦……]
用单调的腔调说着的艾尔莎叹了口气。
[明明我都告诉诺亚要单方面的无视他们了]
[这也是义务啊]
诺亚对着男性的代行者轻轻挥手以示问候。
……有点小意外。
……原来诺亚也有像普通代行者的地方啊?
毕竟是击败了三体“大敌”的英雄。
作为奖赏,北阿尔托利亚代行者联盟赐予了他超过最高级别【A】等级的【XA】的特别阶级。
对这样的诺亚感到憧憬、或者是想要巴结他的人决不在少数,虽然简单,但是诺亚却回应了每一位代行者的问候。
如果换成圣教的话。
拥有最高权威的教皇亚历山大出访村镇的时候,会和希尔薇这样的修女一个个地互相问候吗。这个问题就算是问遍整个圣都都可以断言说不可能。
[还真是勤勉呢]
[需要怪异的情报,为了这个和同业者之间的交流是不可或缺的。要不是这样我才不会干这种麻烦透顶的事呢]
[是、是吗……]
为了追杀怪异就算是讨厌也要彻底装成亲和的样子。
从某种意义上看,说不定这是最有他风格的动机。
[呜]
正走着的艾尔莎突然绷起了脸。
本来就是看到大量的人类而满是不悦的脸,现在已经巨变成了仇视怨敌的目光了。
[代行者的大本营]
可以看到阿尔托利亚城都市防壁的大道。
在商业区深处场所的一角,那个建筑物威严地耸立着。
在很有历史感的街道中,这个建筑的设计还算是比较新颖。夹杂在有着三角屋顶的民居之中,这个建筑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五层圆形设计。
四面都是玻璃制的墙壁,从这个建筑的内侧可以清楚地看到商业区。
[这就是我所属的,北阿尔托利亚代行者联盟的本部]
诺亚向着圆形的建筑物走去。
[身为圣教的修女的你也许不清楚,但是这个北阿尔托利亚代行者联盟从以前开始就高举彻底歼灭怪异的大旗。也就是说,这里的主张是,在怪异袭来之前由这边主动攻打怪异。包括我在内,加入这里的家伙大多数这种血气方刚的代行者]
[哼,等着瞧吧,我复活之后第一个就把这里击溃……]
[呀,会被听到的啦!?]
希尔薇隐约接受了艾尔莎忌讳地看着这里的理由。
[诺亚经常来这里吗?]
[两个月一次。虽然定期报告的话半年一次也行,但是伟大的出资人很是担心。说“完全预料不到你会在哪里游荡,所以进行生存报告的时候顺便露下脸吧”。]
[出资人?不应该是委托者吗?]
有请求代行者去讨伐怪异的人。
既有都市或者村庄提出请求,也有独身的富豪雇佣其为佣兵的场合。这两种都应该称呼为委托者才对,出资者这个说法也太无情了。
[走吧]
诺亚笔直地走向北阿尔托利亚代行者联盟的正面。
瞟了眼进进出出的其他代行者,诺亚径直走向建筑物背面的大道。
[啊嘞……本部不是在这里吗]
[没错]
[你不是有事来这里吗?]
[没有。我说过了吧,我只是要在出资者面前露脸而已]
并排走着的艾尔莎也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紧紧跟着诺亚。
[出资者是?]
[你也看到了吧,那个建筑]
黑衣代行者如风般继续前进。而在他的前方,便是北阿尔托利亚王国的王城。
[那个是……怎么看都是王城吧]
[我有事要去那个王城]
和第一次在教会见到的一样,诺亚又露出了厌倦的表情。
希尔薇明白,这次他眼中流露出的感情不是“真麻烦”,而是“这个地方和我一点都不合适”。
[现女王维克多利亚十九世,就是我的出资者]
光辉亮丽的通道。
从巨大的椭圆形彩色玻璃中透射出来的光芒,淡淡地照射在胭脂色的绒毯上。
不是普通民众参观用的一般通道,诺亚带着希尔薇走着的是只有关系者才可以走的特别通道。
在这个国家没有不知道他的人。
虽然在入国审查时希尔薇就有所了解,但是——
守卫在王城大门前的士兵们看到诺亚后,不仅恭敬地低下了头,甚至无需多言就左右退开让出了一条路,看到这一幕希尔薇还是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诺亚难道是王族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毕竟王城里的人无需多言就让你通过了……有这种待遇的,也只能是这个国家的王族了吧?]
[我不过和他们都很熟罢了]
毫不客气地走在宽阔道路中央的诺亚。
途中也遇到了几位王家的佣人和近卫兵,但是他们看到诺亚的时候都露出了很是开心的表情,
……简直就像。
……等待很是怀念的人回来的反应。
或者说是,等待着英雄的凯旋。
不管怎么说,这和在托卡利亚自治区的时候自己和姐姐采取的态度有着判若云泥的差别,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两年前。维克多利亚十九世刚即位几个月的时候,某个棘手的怪异盯上了这点。在那时是我把包括女王在内的王城中的人一起救出来的。要是没有我在的话,这个国家就毁灭了,仅此而已]
[这不是重大事件吗!?]
[声音太大了]
[毕、毕竟……]
“明天的早饭就吃培根煎蛋吧”硬是要打比方的话,他的语气就是这么的轻松。
可以造成北阿尔托利亚灭亡危机的怪异袭击,肯定是史上罕见的才对。
就算搞错了也绝不可能是以“仅此而已”就结束的事情。
[这种事、我连听都没听过啊!?这等大事应该会传到圣教那里才对啊!]
[因为那个怪异就是这样]
来到了螺旋阶梯前。
边通过螺旋阶梯向着王城二层前进,诺亚边说道。
[别纠结那个时候的事情。到了,别忘了向女王请安]
门被打开。
——耀眼。
通过玻璃制的穹顶射下的阳光灼烧着眼睑,希尔薇不禁闭上了眼,然后在阳光中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睑。
[啊啦,来的真是突然呢,诺亚]
就在希尔薇正前方,女王正悠然地俯视着这里。
绚烂夺目的黄金色王座。
深深坐在真红的坐垫处,然后向前挺着上身。女王饶有兴趣的看着突然来访的自己一行。
[真少见,诺亚竟然带着自己义妹以外的女孩]
北阿尔托利亚王国的女王·维克多利亚十九世。
淡淡的白银色长发外加端正美丽的容貌。
由精细的装饰品点缀的礼裙和她那修长的身材很是相衬。
……真是美丽的女性。
……而且还这么的年轻。
叫着诺亚名字的女王年轻得,差点让希尔薇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年轻娇弱的淑女。年龄最多不超二十五岁。
本来以为是靠化妆才显得年轻的,可是在这个谒见之间回响着的声音却充满着和她那年轻的外貌相符的生气。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弟子的呢?]
[不是弟子]
[那么是助手?]
隔了一拍,诺亚微微耸肩。
[她是个厨师]
[嗯?真是令人嫉妒呢,明明有了我,却还带着这么可爱的孩子,难道是在刺激我吗?]
从挺着上身转到向前
屈身。
好像是在展示自己开胸的礼裙那里丰满的谷间一样。再加上她那诱人的外貌,那份诱惑简直可以让世间的男性不由自主地就被夺取心神。
[是吗,诺亚?]
维克多利亚十九世的双颊染上了些许绯红。
对着自己的意中人即使是布下桃色陷阱也要诱惑住他,相比于露出这种气氛的女王——
[托卡利亚自治区,她是那个教会的证人]
[……]
坐在王座行的女性,深吸了一口气。
[我传给你的电报呢?]
[受到了哦。让“大敌”泽尔尼西亚给逃了这一点虽然很可惜,但是能够阻止托卡利亚自治区的危机也是再好不过了]
女王突然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咳了一声。
[对不起。许久不见的友人回来了,就轻浮得有些不合身份了呢。那个在圣教的教会里受害的修女,就是你呢?]
[是、是的!鄙名是希尔薇!]
希尔薇笔直地站在当场。
虽说这是突然间想起的疑问,但是就这么突然地进入谒见之间真的好吗。在这个门的外面,应该还有等着谒见的民众才对。
[我把今天腾给你们了哦]
想必是察觉到了眼神游移的希尔薇的疑问,维克多利亚十九世指了指房间的深处。
谒见之间。
其正门内侧的门栓紧锁。
[本来今天就不是谒见之日。就在刚才我还在书斋里处理事务。诺亚,下次再来的时候提前联络一下好吗?]
[今早应该联络了才对]
[这可不是只要联络了就可以马上进来的哦。真希望你能考虑考虑我的日程呢]
呼,大叹一口气的女王摇了摇头。
[但是,请安心。在这里的只有我,以及服侍了我十多年的家臣和士兵呢,在这里说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外泄的哦。就算是——]
[……我姐被“大敌”袭击,转化成了怪异这件事也是吗?]
[嗯]
无比认真的声音。
没有同情的感情。女王的话语里蕴含的是,跨越悲哀继续前进的决然。
[想必很是痛苦吧。但是我的国家里没有人会安慰你的痛苦。我国有的只是,宣誓绝不会让这份痛苦再次来临的人哦]
[……没问题的。我坚信姐姐的治疗肯定会很顺利的]
紧握住裙子下摆,希尔薇对着北阿尔托利亚女王点头回应。
[我和女王陛下说的一样。因此,我才会跟着诺亚]
[来做他的弟子吗]
[是做厨师……]
[不收弟子,诺亚还真是顽固呢]
突然,女王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
[两年前也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了呢。在我和诺亚相遇的时候——]
[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聊天的]
[……失礼了,明明这也是重要的情报交换呢]
女王用诙谐的口吻说道。
但是这种氛围马上就消失了,掌控着这个国家的女性坐直身来。
[谈回本题吧。诺亚,你的意向还是接着追杀“大敌”泽尔尼西亚·A吗?]
[当然了]
[已经调查到他的逃亡地点了吗?]
[我相信艾尔莎的嗅觉——]
代行者低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白色少女。
[南阿尔托利亚]
[……我很熟悉呢。毕竟就在这个国家的南边,还是由我的远亲治理的国家呢]
[希望你可以立刻同对方联络。我到达那里再向王家说明就太浪费时间了。以“大敌”为对手,要是给他时间的话,国家就要被毁灭了]
[嗯,这一点我从两年前开始就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说着这句话的女王流露些许痛苦。
[联络就交给我吧。南阿尔托利亚王国王族的血脉是温莎家,和我们维克多利亚家是远亲。……但是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什么意思?]
[就在昨天,有请求派遣代行者的要请,而这个要请就是那个南阿尔托利亚的近卫部队发来的。紧接着今早,你就发来了要来报告的联络。这样一来没有不好的预感才奇怪吧]
[这要根据要请的理由决定呢]
[王国的王城内有人目击到了怪异的存在。要请里就是这么说的]
[王城内?难道是南阿尔托利亚的王宫吗?]
诺亚沉默了。
双臂环抱的诺亚,抬头看向玻璃穹顶。
[吸血鬼泽尔尼西亚可以将吸血对象转化成怪异。王家的族人要是成为牺牲品的话,南阿尔托利亚的政治就会崩溃的。这件事,传达给代行者联盟了吗?]
[昨天就传达给联盟了。昨夜,代行者的第一阵营就已经前往南阿尔托利亚了才对,可是……]
维克多利亚十九世深吸一口气。
就算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可她仍旧是一个刚到二十岁的柔弱的女性。此时她那缥缈的目光不由得让人有这种感觉。
[诺亚,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还没确定赶得上]
[嗯。所以请你一定要赶上。希望你可以保护王。……以我的立场这样说可能有所不妥,但是国家的元首要是被怪异打败的话,国民就会被恐惧所吞噬]
[运输车的准备呢?]
[现在正在王城的后门处待机。那是可供十人乘坐的王宫装甲车,里边还配置了睡眠台。趁着你在车里休息的时间,明早就可以到达入国管理所了哦]
[准备的好]
黑衣代行者转过身来。
对着希尔薇和艾尔莎一颔首,然后先她们一步向着螺旋阶梯的方向走去。
[走了]
[好、好的!容我失礼,女王大人!]
对着维克多利亚十九世深深低下了头,随后,希尔薇也追着诺亚走了过去。
离开的时候——
露出坚定笑容的女王挥手,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
[哇]
一台擦得锃亮的黑色王宫装甲车。
打开车门后,在希尔薇面前呈现的是如同高级酒店的休息室那样奢华的场景。
车顶有明亮的照明灯闪耀着,脚下则是高级绒毯。
真皮沙发仿佛可以把坐上去的人包裹住一般柔软。
座位里面甚至还准备了吧台,那里的酒架上摆着的全是希尔薇花尽全财产也买不到的高级酒。
[啊,女神伊莉雅大人,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沉浸到奢侈的享乐之中,不过是乘坐了前去阻止南阿尔托利亚危机的车子而已。这是身不由己,不可抗力之事。请一定要原谅……]
希尔薇坐到了奢侈的沙发上。
这感觉和坐在教会里的陈旧的木质椅子上那时简直判若云泥。和教会的椅子相比,坐在这个沙发上简直像是被天使的翅膀包裹住了一样柔软。
仅仅是坐上去,就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被抽出去了,过于舒服甚至感觉自己被睡魔袭击了。
[……啊,幸福啊]
[堕落了呢,元修女]
[谁、谁堕落了啊!我才没有堕落,只不过是适应环境而已!]
[一脸荡漾的表情可把你出卖了哦?]
说着这话的是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艾尔莎。
和希尔薇不同,艾尔莎一副很是习惯的样子,现在正从吧台那里拿出无酒精的果汁,倒在玻璃杯里。
[真是贪得无厌,脸皮真厚。……厚脸皮就是用来形容那个女人的专属名词。所以说,我才讨厌这个国家]
[那个女人?]
[说的就是刚才那个女王,维克多什么十九世]
艾尔莎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果汁。
借着果汁润了润自己嘴唇的怪异少女,用混杂着憎恨的口吻接着说道。
[把我放在一边自己不停地和诺亚说话]
[……什么?]
[明明没有我和他之间这么深的羁绊,从十一年前我凭依到了这幅身体以来,无论是追杀怪异的时候,还是旅行到天涯海角的时候,我都和他都在一起。从我凭依到了这幅身体那时候开始,命运就决定我们将永不分离]
[……]
谈论着自己和诺亚·伊斯维尔特的“大敌”艾尔莎丽夏。
梦幻热情的这幅身姿,简直就是一个谈论着自己骄傲的恋人的思春期的少女。
[那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自从两年前被诺亚偶然救了以来,不知道是否真的任性地看中了诺亚,反正只要一有机会就色诱他。真是一个不值得救的偷腥猫……总想着挤到我和诺亚之间]
艾尔莎脸上泛起红潮。
被兴奋驱使飞快的地说个不停的艾尔莎终于冷静了下来,接着她又把果汁倒在了已经空了的玻璃杯里。
看着她的侧颜,希尔薇小心翼翼地问道。
[艾尔莎,和诺亚究竟是还什么关系?]
[哈?除了宿敌之外还能是什么关系。我是夺取了他义妹身体的罪魁祸首,而他则
是歼灭“大敌”的代行者]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个……]
[难不成你以为是恋人?]
带有恶意的嘴角微微上扬,怪异嗤笑着。用“你的想法我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这样的口吻说道。
[人类有一看到雄性和雌性走得近就立马产生这种妄想的习性,对吧?]
[……您说得对]
希尔薇竟无言以对。
准备举白旗投降的希尔薇老老实实地举起了双手。
[可是,谁让你们俩看起来是这种感觉啊……]
[你虽然用公正的视角评价作为怪异的我,可是想法还是过于“接近人类”了。我和他的关系才不是,用这种简单的人类心理就可以解释的东西]
变空的玻璃杯。
玻璃杯被艾尔莎手掌生出的魔素紧紧缠绕住,但是杯子却没有废碎,反而变成了像是捏过的黏土那样奇怪的造型。
[让自己的心灵也成怪异吧]
[唉?]
[连怪异的心都不能理解,是不可能追的上怪异的。要是抱着人类的理性和复仇心去战斗的话反而会被怪异钻空子]
这是在圣教里绝不会教的事情。
本来是在说着对维克多利亚十九世厌恶的艾尔莎,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教导起了自己。
……但是,说不定事实就像她说的这样。
……这样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先不提诺亚,自己不过是个硬要跟来的人类。对“大敌”艾尔莎丽夏来说,自己不过是个要杀的猎物。对着这样的人竟然故意教导了起来。
[你要是这么早死的话,我岂不是吃不到薄煎饼了]
艾尔莎把被压缩成了一个小球的“本该是玻璃杯的东西”扔在了车底。
[再告诉你一件事。虽然我很讨厌人类,但是我也同样讨厌怪异]
[……为什么呢?]
[在怪异里有喜欢同种族一起行动的,和异种族结伴袭击人类的事例也不在少数。但是我不同,我是全族只有一个个体的怪异。自打出生起,人类也好怪异也罢,他们都碍事]
【灵魂】艾尔莎丽夏的传说——
四百年前为了毁灭人类侵入到了圣都的“大敌”,传说她一边侵入一边消灭了碍着她事的怪异。
也就是说,她想同时毁灭掉人类和怪异双方。
[比起让其他怪异做同伴,还不如把知识告诉你。虽然我既讨厌人类又讨厌怪异,但是靠着为我做早饭这一有利点,天平可是向着你倾斜呢]
[……]
[哦呀,怎么了?这样恶狠狠地看着我,这可是该高兴的地方哦]
[……虽然这么说,可是今早因为艾尔莎,我可是差点死了呢]
严重擦伤的侧腹和肩膀。
看了看因为今早的特训而破掉的上衣,希尔薇深叹一口气。
——让希尔薇记住和怪异战斗的方法。
事情开始于诺亚的提案。
和艾尔莎的特训虽说是急忙决定的事情,可没想到在那不足一小时的时间里,希尔薇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次数竟高达数十回。
不对,应该用“不知多少次跨过了死线后又强迫自己回来了”这样的说法才更确切。
[噢,那个啊。你逃得很漂亮嘛]
艾尔莎全身释放的魔素,变化成了无数巨大的手腕从地面上伸出。然后像是要捏死希尔薇一样冲来。
[这可是曾经把碍眼的魔兽的巢穴给破坏的大规模破坏术,真没想到元修女这种程度的人竟然可以逃得了一个小时]
[那样的术不要对区区一个人类使用啊!?]
[虽然我也觉得有点不成熟,但是看到身轻如燕不断避开的你,就不由得想要捉弄一下了]
[我真的要哭喽!魔素之手紧追不舍,当被它碰到脖颈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要完了……]
[那时候我也觉得你要玩完]
[笨蛋————!!]
抹着泪的希尔薇对着自己身边的“大敌”吼道。
[但是你很机灵嘛。竟然用缠绕着圣素的拳头把我的魔素打飞了出去]
[嗯嗯,毕竟那时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挥拳的!]
对着抓住自己头发的魔素之腕,希尔薇用自己被肉体活性强化过的拳头拼命地捶打着。不知道是因为圣素的效果,还是单纯的拳头的破坏力。
趁着魔素触手放开自己头发的间隙,希尔薇成功逃开了。
[那个稍微有点吃惊呢。可以把我的魔素打飞的人类真的好久都没见过了呢]
[……又在说这种话。肯定是为了让我大意故意骗我的吧!]
[不不,这是真心话。诺亚也说你——]
艾尔莎突然沉默了下来。
在她视线前方的是王宫装甲车的车门。故意打造的厚重的车门被横着滑开,黑衣代行者背着背包走了进来。
[啊、诺亚。枪的整备完了吗?]
[比预想的要花时间]
用无精打采的语气回答着的诺亚,坐在了希尔薇与艾尔莎的对面。
[一直光顾的枪工房今天竟然有很多顾客……话说,你们聊得很开心嘛,在车外面都听得到哦]
[啊。对、对不起!]
[真意外呢]
诺亚一脸意外的看着的是,白发少女。
[没想到你竟然会和我以外的人类聊这么长时间的天。难道很中意希尔薇吗?]
[……没有很中意]
[明明说的这么起兴?]
[……你在说什么,我不清楚]
作为话题中心的少女冷淡地背过脸去。
[话说回来,还不是怪你来的这么晚]
[迟到的时间补上来就是了]
诺亚拿起了座位傍边的通话机。
[是我,和预定一样出发吧。不要在意坐着的感觉只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南阿尔托利亚]
【这里是驾驶席。交给我吧,顺便还会保证你们坐的很舒服的】
装甲车行驶在了从北阿尔托利亚到南阿尔托利亚的国道上。
最快也要六个时间的旅途。从中午开始即便不休息,到南阿尔托利亚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傍晚了。
……如果在日落之前赶不到的话就麻烦了。
……夜晚,可是属于怪异的时间。
就算是路面平整的国道,在夜晚行驶也是极其危险的。
怪异之中不仅有可以踩烂车辆的巨大种族,也有像艾尔莎那样操纵庞大的魔素来击溃车辆的种类。白天可以很轻松的就发觉接近的怪异,可是在夜晚想要察觉接近的怪异可是难如登天。
【出发了】
装甲车驱动的声音响起。
随着细微的震动,车轮开始了转动。缓缓开始移动的的装甲车,在通过北阿尔托利亚的城门后开始逐渐提高速度。
被都市防壁包围的都市慢慢远去,从车窗里看到的景色逐渐变为荒凉的原野。
[……看腻了]
从开始出发到现在还不到三分钟。
看着车窗外面景色的艾尔莎,双臂环抱低声呢喃着。
[我要睡觉]
[在睡之前,先把这个记在脑子里]
在艾尔莎和希尔薇膝盖处,诺亚打开了一幅地图。
[这是,南阿尔托利亚的地图吗?]
[没错。但这可不是商贩卖的观光用地图,而是紧急避难用的政策资料]
这张地图甚至把都市中的房屋与胡同都一个个精明地描绘了出来。
和观光用的都市地图不同的是,在这样精密的路面上,又用红线标记出了住民的避难线路。
而且还有许多不同的模式。
[南阿尔托利亚也有环绕都市的防壁。作为入口的入国管制塔总共有四座。当怪异突破管制塔的防御侵入的时候,会根据侵入的方向来改变住民的避难线路]
[我有听说过。托卡利亚自治区也有类似的体制]
[三小时之内全部记住]
[全部!?]
[仅仅记住都市的构造还不够。发生骚乱时民众会经由那一条路线逃脱这点也要完美的把握住,把握住之后,要切记绝不经过那条路线]
[……因为有可能会卷进逃亡的人海中?]
[在圣教学过了呢]
[教会教的正好和你反过来]
为了督促民众避难,教会要求修女要在避难线路的各个要所待机。而诺亚的指示则和教会的相反。
……对啊。因为我们是代行者。
……必须要把打到怪异放在首位。
不参与民众的避难,把诱导的工作教给都市的防卫部队就好。
[明白了,我会加油的。只要在到达南阿尔托利亚之前记住就行了吧!]
[不对]
[啊嘞?]
[到南阿尔托利亚大约需要六个小时,而我说的是“三小时之内记住”]
诺亚的指示是在六个小时的路途中用三个小时记住地图。也就是说
还会剩下三个小时。那么剩下的时间是用来?
[……有种不祥的预感]
[把地图反过来]
地图的背面。
在那里印刷的是南阿尔托利亚王国的构造图。和正面的地图一样,也用红线标出了避难路线。
[想想维克多利亚十九世的话,在南阿尔托利亚王国出没的怪异。已经侵入到王宫里了。首先就要从王宫开始调查怪异的行踪]
[明、明白]
[所以说,王宫的构造也要全部记住。正好也要三个小时。根据我的打算,在到达之前正好可以把都市和王宫的构造全部记住]
[我尽量……]
打量着地图的希尔薇发出了苦闷的声音。
3
南阿尔托利亚王国——
曾经和北阿尔托利亚王国是一体的,但是因百年前的王位继承权的争夺而一分为二,分成了北之维克多利亚家与南之温莎家。
虽然刚开始互相敌视甚至切断了国家间的交流,但为了应对怪异的袭击两国达成了协力态势。以此为机,两家的关系也改善了许多。
即便如此,两国之间也有明显的差别。
其中最为显著的点就是对格里高利圣教的依赖程度。
[北阿尔托利亚对格里高利圣教的依赖程度很低,其中国内有着代行者本部这一强大的代行者组织这点比重很大。……但是,南面的却不是]
入国管理塔。
王国装甲车停在了不劣于北阿尔托利亚王国的巨大城壁前。从车里下来的诺亚,仰视着城门说道。
[因为代行者都聚集到了北阿尔托利亚,因此留在南阿尔托利亚的代行者就屈指可数了。紧急时刻虽然可以向北阿尔托利亚发出应援请求,可是平日里的防卫果然还是很单薄。而在这里就轮到格里高利圣教出场了。接下来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听说南阿尔托利亚这里,坐落着很多约翰派的大教会]
点头肯定的希尔薇也走下了车。
城门前有等着入国审查的民众,以及为了确认这些民众是否是“人类”的士兵。甚至连穿着紫色修道服的神父的身姿也混在其中。
……和尤里乌斯派的青色修道服不同。
……自己大概已经有两年没见过约翰派的神父了。
组成世界宗教格里高利圣教的三大教义——尤里乌斯派、约翰派、格莱夫派。
其中最大的派阀就是约翰派。
对希尔薇来说对约翰派并没有很好的印象。
[怎么一副游离的表情]
[约翰派,虽然大家的信仰很热诚,但却有过于热诚的地方……]
非常的过激。
不属于约翰派就是不属于格里高利圣教——不单单是神父,就连修女暗地里都把其他派的人叫做异端。
[不管是谁上来就吵这一点我也很清楚。但是事态毕竟是事态。要是在入国审查的时候被抓了就太浪费时间了]
跟我来。
诺亚用视线督促着希尔薇。
无视在入国管理塔前等着的民众的队列,诺亚笔直地走向大门方向。士兵们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王宫装甲车,在他面前,挺直身板站立着。
[我是代行者。奉维克多利亚十九世敕命,希望可以入国]
[是、到温莎王宫前,请让我们带路]
[无需麻烦你们。在我们确认了都市的情况后会自己前去王宫的]
不愧是有着各国入国审查经验的他,事先预判了士兵的对应,毫不迟疑地应答着。
[确认一件事。在我们之前,从北阿尔托利亚来的代行者的第一阵营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在昨天已经到了]
[知道了,我要问的就这么多]
诺亚从低着头的士兵身边走过。
[走,去看看城下町的情况]
[好、好的!]
紧跟着诺亚的希尔薇也通过了城门。
希尔薇感觉到了近十位的士兵和神父,以及数位修女的视线——
没想到维克多利亚十九世的联络竟然传达到了这里。不仅仅是诺亚,就连希尔薇和艾尔莎通过城门的时候也没有人出声制止。
[我以前曾被神父尼尤尔带去信仰约翰派的都市过。那次仅仅是进入都市内就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呢]
[一天?这也太长了吧]
走在前面的诺亚侧过脸看了看希尔薇。
[就算被怀疑是怪异,明明最多也只需半天时间]
[是吗,但是只有我和神父被整夜留了下来。怀疑说是,是不是怪异化成了圣教的关系者什么的……]
现在想来,那也许只是对其他派系的找茬。
对于入国审查的事情很不熟悉的希尔薇也许不知道,实际上自己接受了通常绝没有的审查。
[你既然是尤里乌斯派的那就把尤里乌斯法典指定的地方背诵出来,背完了之后又让我唱赞美歌。接着……让我在周围人的眼前脱下修道服,只穿着内衣进行身体检查。最后甚至还从头上浇下了圣水才终于排除了我是怪异的嫌疑,而且用的还是像冰一样冷的圣水]
[还真是彻底呢,我说的不是检查,而是找茬这个意思]
诺亚很罕见地露出了苦笑。
[在接受和约翰派有关系的入国审查时,代行者也会受到相似的找茬。但是程度没你严重。虽说是互相竞争的宗派,但是骨肉之争也太难看了]
[对吧,他们真是阴险!——哇哇!?]
当希尔薇察觉到自己大声叫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战战兢兢回头看去,发现门前站着的修女和神父竟可疑地看着这里。
[……糟了]
[你又没穿修道服,怕啥。他们最多也只会把你当成代行者的跟班而已]
他们要是知道说这话的是尤里乌斯派的修女的话,就会发展成大问题了。穿着旅行用的衣服真是幸运啊。
[诺亚以前来过这里吗?]
[以前来过这个国家三次。一次是旅行中顺路,一次是因为怪异的案件,还有一次是以维克多利亚的护卫被招待进了王宫里。不知道温莎家还记不记得我]
穿过了城门到处扫视的诺亚。
——南阿尔托利亚的城下町。
这幅景象,简直让人怀疑自己回到了北阿尔托利亚。
给人一种历史感的砖造建筑群。
作为民家和商店的建筑是红色或橙色,而圣教教会和住宿设施这种公共性质的建筑大多数则是以白色为基调的涂装。
[……但是,总感觉气氛有点寂寥]
作为城下町入口的带有喷水池的广场。
也许是因为现在是傍晚时分,在希尔薇环视了一圈,在这偌大的广场内也只有两对带着孩子的父母。对供民众休息的场所来说,这幅光景也太过寂寥了。
大道上也是如此。
明明城下町的规模毫不逊色于北阿尔托利亚,可是大街上来往的人影却屈指可数。
[果然是因为怪异的流言吗……]
[为什么不去调查调查?]
黑衣代行者停下了脚步。并用锐利的视线看着希尔薇,接着他用下颚指了指眼前的建筑。
[有疑问就去确认,无论是这里的住民,还是商人,单方面地抓住他问就行了。在托卡利亚自治区我应该展示给你看了才对]
[!对、对呀!]
希尔薇没有忘记。
当初在教会的礼拜堂,这个男人独身一人做过的事情。为了追寻“大敌”的情报,竟向本来绝不算友好的格里高利圣教的信徒寻求协助。
所以——
为什么自己要吝啬于向区区行人问话呢。
……我在做什么啊。
……竟然不自觉地想着只要问诺亚就好了。
自己竟然产生了“他的话肯定什么都知道”这种天真的先入之见。
这个国家究竟变成了什么样,他肯定对此一无所知。从现在开始不得不做的就是一点一点地确认状况。
[诺亚!]
深吸一口气,希尔薇拍着自己的胸脯。
[这里就交给我吧!我,一个人去收集情报!就从路上通过的行人开始——]
[喂喂,诺亚?怎么回事,来的可是真是晚啊]
从身后传来了响亮的声音。
谁?
就在希尔薇转过头看去的时候,正好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站到了走在三人最后的艾尔莎的旁边。
[哟。至今为止都在哪里浪呢?]
[昨天刚到北阿尔托利亚。得知南边来了应援请求也是在昨天,现在刚刚到这里]
[还以为这次你会在某个地方横尸荒野呢?]
皮肤略黑的巨汉。
剪得很短的黑发、懒得打理的胡渣与粗犷的五官。再加上他那粗大的嗓门和豪爽的笑声。
要是小孩子想必只要接近他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吧。就连希尔薇也绝不想在晚上碰见他,可见他的样貌是多么野蛮。
年龄大概是三十五岁左右。
上身穿着进行了防刃加工的皮夹克,上面还用一条带着几个小袋的皮带勒住。
[哟,艾尔莎。好几不见呢。怎么还是那副不高兴的脸啊,喂]
这个巨汉把手放到艾尔莎的头顶,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乱的。
[……]
[无视啊?对待大哥以外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呢]
[把手拿开]
艾尔莎发出了像是诅咒一样的低沉的声音。
不高兴到了极点的表情。就在怒气爆发,并让魔素袭击过去的寸前,将其勉勉强强硬是压了下去,希尔薇很清楚艾尔莎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人类,别碰我]
[还在说这个吗,明明自己也是人类却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你难道还是公主不成。喂,诺亚,你也说她两句]
[义妹她很怕人的。请不要在意]
[又是这套说辞啊]
自己把手放上去的对象竟然是怪异,想必这个巨汉做梦也想不到吧。
虽这么说,可他那和蔼的动作里却完全没有恶意。竟会主动缠上平时和人接触很少的诺亚和艾尔莎,看来他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呢。
……看起来是代行者,难道是熟人?
……看起来还真是亲热呢。
侧眼看着巨汉的希尔薇在内心歪着头。
[诺亚]
[嗯?]
这样回答的不是诺亚,而是略黑的巨汉。
[喂,诺亚。这边的小姑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你旁边,难道是你认识的人?]
[不然呢,你以为?]
[我还以为是是路过的小姑娘呢]
[才、才不是!]
端正身板,希尔薇把手放在胸口。
[我叫希尔薇·库利亚奈特。别看这样,我可是尤里乌斯教义派格里高利圣教托卡利亚支部的正宗——]
[厨师]
[做薄煎饼的]
[没错,我就是正宗的厨师。擅长的料理是薄煎饼……你们真过分!?]
诺亚和艾尔莎的回答重合了。
甚至连一直控制着不说话的艾尔莎,不知为何都在这时即答道。
[他是我同行]
诺亚指着正面的巨汉说道。
[达维德·伊特·拉姆。所属和我一样是北阿尔托利亚联盟。虽然做代行者的履历比我长,但阶级确实万变不变的【B】。理由是,耍酒疯把当时北阿尔托利亚代行者联盟的联盟长,从本部的二层扔了下去,让联盟长受到了要花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养好的重伤]
[……最后的是不是有点多余?]
[还有,别看这样,他其实是有妻子的。妻子比这家伙大两岁,孩子的话是一个三岁的长男和一个一岁的长女。在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过于高兴的他甚至在深夜的城镇里跳起了舞,因为发出的声音过于奇怪甚至被人当成了怪异。因为这个原因,阶级果然还是升不——]
[别再说了,行不!]
[但是]
比起慌慌张张要阻止自己的达维德,诺亚则继续说道。
[他的本事和经历确实货真价实的。无论是修利马湖事件,还是艾斯=拉特村解放作战,都让被提拔为指挥官的他成功解决了。和怪异的战斗经验,在代行者之中他是最丰富的]
[没错没错,从开始就这么介绍才对嘛]
双臂环抱的达维德叹息着。
他给人的氛围确实透露着一种熟练的自信。在希尔薇熟知的圣教中,统括复数地区教会的司教就有和他类似的氛围。
[那么,达维德,状况确认的怎么样了?]
[结束了。城下町在今早就巡视过一次了。温莎王宫在昨晚到达之后代行者一行立刻进行了问候。毕竟是维克多利亚十九世派来的救援部队,所以得到了城镇警备队的协力。对方的对应也是很周密的哦]
[——就是这样。库库,真是遗憾啊,元修女]
白发少女碰了碰愣住了的希尔薇。
[你的干劲白费了呢。看来对方已经把什么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啊!?]
[我只是想说说而已。好了人类,要想活命的话干劲把你手里的情报吐出来。这个城镇现在究竟怎么了?]
[喂,诺亚。就不能管管你义妹吗?这很明显是教育出了问题吧。算了,稍等一下。——喂,斯扎克,你们先走。等我和诺亚说完话再去追你们]
达维德对着站在远处的代行者集团大喊道。目送了代行者集团在交叉点转了弯之后,魁梧的代行者向着路边咖啡厅的阴影里走去。
这不是能在人多眼杂的大街上说的事情。
充满野性的笑容从他脸上褪去,他脸上的表情如实地诉说着。
[首先是王家,对方对怪异很是警戒。特别是对进入王宫的人。我们去谒见的时候,为了证明不是怪异变化的,甚至被要求在王、王妃和近卫兵面前喝下圣水]
[维克多利亚的介绍信呢?]
[拿着呢,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不安。……要问为什么会这么警戒怪异的话]
在日阴处的小胡同里。
靠在咖啡店后壁上的达维德隔了一拍后说道。
[那是因为有王族目击到了怪异。艾德王子,是温莎王的外甥,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然而麻烦的是,除了王子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目击过怪异]
[……真的是怪异吗?]
[王宫三层的窗户被打碎了。艾德王子本人大声呼救才得以平安无事。即便如此,因为没有其他的目击者,刚开始大家也以为是王子看错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叫来了圣教的神父之后,可以识别魔素的圣布却产生了反应]
目击者艾德王子的证言。
真是因为接受了证言,才采取了现今的警戒态势。
[这是三天前的事情。我们是昨天到的,紧接着诺亚你们就到了]
[没错]
[……麻烦的理由还不止这一个。作为唯一的一位目击者的艾德王子被怪异吓缩了。不仅拒绝代行者的询问,还把自己关到了上了锁的房间里。好像除了唯一信任的佣人之外,他谁也不见]
[连温莎王和王妃也是?]
[都是。就算强把他拖出房间,凭他的精神状态也难以对话。只能等他冷静下来了]
[很妥当呢]
[虽然妥当,但是这样一想起来就打听不到怪异的详细信息了]
现状,只能放弃了——
代行者达维德无奈地上举双手。
[王家就是那个样子,王宫的近卫兵则是一如既往。反正那些家伙也受过和怪异战斗的训练,会慌乱的家伙也没几个。最后,说道城镇的样子,我只说结论。城镇里的人们一点儿也不知情]
[想也是呢]
对着达维德的话,诺亚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这是什么意思?]
身为代行者的二人好像达成了共识。
除开背后从一开始就毫无兴趣的艾尔莎,没能理解现在状况的恐怕就只有希尔薇一个人了。
[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
[还没有让民众得知怪异的存在。达维德说的就是字面的意思]
诺亚接上了话茬。
[和警戒着怪异的王家相反,城下町的民众并不知道怪异的存在。本来南阿尔托利亚出现了怪异这件事就没有公开]
[没错,诺亚,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是因为入国审查的人群。没有人会故意去有怪异出现这种情报的国家。也就是说,南阿尔托利亚王国的怪异,现在还完全没有曝光。至于为何目击者只有艾德王子一个人,那是因为怪异现在还没从王宫里面出来。说错了吗?]
[没有,这就是正解]
[但是还有没解决的疑问]
转头看着大街的诺亚,可疑地眯着眼睛。
[为什么城下町的大街人影会这么稀疏?既然不知道怪异的存在,那么又是什么理由限制了民众外出呢?]
[……你这感觉还是那么敏锐啊]
[为什么?]
[百闻不如一见,跟我来]
夕阳西下的城下町。
在艳丽的茜色阳光的照耀下,建筑物的影子被拉得越开越长,简直像是对着走在路上的人伸出的触手一般,就在这个时刻——
前面带路的达维德,停在了十字路口前。
隔着一条路向前面指去。
[看吧,就是那些家伙。再过来点,否则看不到的哦]
那里的是。
释放着与民众以及代行者都不同的异样存在感的集团。
[……诺亚,他们是圣骑士军!]
希尔薇口中的声音散发着惊愕的感情。
带着银制装饰剑的白骑士们。
他们穿着的不是铠甲,而是以白色为基调,上面装饰着黄金图案的神圣的法衣。
那是由圣都的司教毫不吝啬地施加奥秘并刻印了圣素的守护衣。在他们身上
一件法衣中投入的资金,足以修建一座民居。
[远征而来虽然很好,可是看到他们真心高兴不起来呢]
[理解了]
诺亚小声答道。
[没想到竟然把约翰教义派的讨伐部队【圣骑士军】都派来了。确实,和他们组成共同战线真是困难呢]
[……我也听说过,他们和圣歌队的关系不好]
尤里乌斯教义派的讨伐部队是【圣歌队】。
而约翰教义派的讨伐部队则是【圣骑士军】。
虽然有打到怪异这个相同的目的,但是在圣教的历史上从来没有着两者携手的例子。作为圣教最大的派阀并且恶辣对待其他宗派的约翰教义派的的武装组织——他们那高傲的自尊心,不仅仅是代行者、都市的自警团,甚至包括其他宗派的部队在内,与任何外部势力的协力他们都极端抗拒。
[当初进行“大敌”瓦拉沃尔夫·S的包围作战时,圣歌队就曾向圣骑士军提出过协力要请。可是故意找茬的他们拒绝了……]
[没错。结果,被人狼瓦拉沃尔夫·S给逃了。而收拾残局的就是这位达维德]
[才不是我,是我的兄弟。不过没有好印象这点却是毫无疑问的啊]
听到了诺亚自言自语的巨汉代行者回答道。
[因为这次的事件,准备包揽城下町全体成员警备工作的家伙。不知道怪异出现的庶民之所以会足不出户,嘛,看到这种架势的家伙被派遣过来了,任谁都会有所察觉吧]
[理解了……]
身为世界宗教的格里高利圣教,其最大势力的约翰派引以为傲的圣骑士军正所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但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仅仅是普通怪异的话,根本不会派遣圣骑士军才对。
即便是从王族那里得来的目击情报,如果判断那个怪异“没有讨伐的价值”的话,圣骑士军是绝不会出动的。
既然圣骑士军已经行动了。
[诺亚]
希尔薇扯了扯诺亚大衣的下摆。
[说不定圣骑士军手里有“大敌”的情报呢]
[他们的情报源是?]
[集中治疗院。姐姐……那个……转化成了怪异这件事,他们应该从诊疗记录上看到了才对]
[原来如此,真是圣骑士军爱用的方法呢]
如果讨伐了“怪异”的话,想必约翰教义派的的信仰会更活跃一步吧。
这个理由足以让圣骑士军行动起来。
[判定在南阿尔托利亚发现的怪异就是从托卡利亚自治区逃脱的怪异,嗅觉还真是灵敏啊]
[嗯?喂,诺亚,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一个不能装作听不到的怪异的名字啊?]
达维德并不知道托卡利亚自治区的吸血事件。
但是,听到了诺亚嘴里“大敌”这个不吉利的名字的巨汉代行者,紧皱着眉头转过脸来。
[到底怎么回事,“大敌”?]
[要不是这样的话我才不会来这里]
[……真是的。怪不得圣骑士军会特意集结起来。看来那些家伙正打着通过讨伐“大敌”来获取名声的小算盘呢]
[名声什么的怎样都好。问题是,和人狼瓦拉沃尔夫·S那时一样,圣骑士军有可能会妨碍代行者的调查。要是趁着这个机会让泽尔尼西亚给——]
响起了军靴踏地的声音。
停下要说的话的诺亚回头看去,发现和驻扎的部队不同的别的圣骑士军的骑士正经过十字路口向这边走来。
穿着白色圣衣的骑士们。
当看到他们左臂上绣着的腕章时,诺亚的视线变得锐利了起来。
[那是……]
黑底上绣着赤色的猎犬的腕章。
[圣约翰巡礼型歼灭部队,通称【格里高利的猎犬】,竟然把他们都派来了,看来这些家伙盯上的毫无疑问就是“大敌”了]
和圣骑士军略不同的异质的骑士。
这是为了对“大敌”进行追踪·讨伐而专门设立的部队。
就算近邻都市受到怪异的袭击也绝不会出手帮忙,只将讨伐“大敌”作为至高的使命。
被打倒的“大敌”的数量是,九体。
过去五百年被消灭的“大敌”的总数是二十一体,其中他们的讨伐数竟将近一半。阻击怪异的猎犬——这就是他们被称呼为“格里高利的猎犬”的缘由。
[那些家伙在,也是当然的啊]
诺亚注意的是走在集团前面的骑士。戴着帽檐被磨损的军帽,双手拿着旋棍的男人。
[警逻长卡特修。圣骑士军以引为傲的莽汉突击兵]
[……]
戴着军帽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隔着一可容人通过的宽度,两侧分别站着黑衣代行者和白骑士。
虽然两个人都很高,但是显得更加强壮的却是白骑士那边。经过残酷的锻炼而发达到了极限的肩膀与上臂的肌肉,从内侧将白色圣衣撑起。
[狂犬。明明是绝不想相见的对象反而能经常遇到,这究竟是第几次了?]
[滚吧,黑衣(诺亚)]
带刺的说法。
率领着通称为“格里高利的猎犬”的男人,对着诺亚如此宣告道。
[这个国家没有你们代行者能待的地儿]
[奉维克多利亚十九世的敕令]
[维克多利亚……?哦,北面的领主。蔑视圣教向代行者谄媚的不敬的女人嘛、话说她还没死啊]
摸着磨损了的帽檐。
[早点死该多好]
就在繁华街的大道上。
这位白骑士过于公然地叹息道。
[代行者不过是顶着怪异讨伐的欺世盗名的乌合之众而已,这个煽动群众饲养他们的女人,真是丑恶。不知道她怎么还能活到现在。……女神伊莉雅的爱是无限的,其神力产生的圣素也是伟大的。但是女神的加护,没有给你们这些蠢货的份。无知和无信仰本身就是大罪]
淡然的声音。
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骑士接着说道。
[所以,你们都该死]
[……嗞!]
希尔薇也知道自己额头青筋暴起。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
可是这些脏话也太不讲理了。明明同为圣教的信徒,可是他为何会对其他人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太过分了!]
希尔薇大叫道。
音量大到足以让街上来往的行人驻足。仿佛让喉咙嘶哑一般强烈地振动着声带。
[格里高利圣教……绝不会说出这么过分的话!不信任伊莉雅大人就怎样都好,约翰圣典里绝没有记载这种事情!这不过是打着女神大人名号的你自身的暴力而已!]
[——]
[!!]
灰色的视线。
被圣骑士军的警逻长的视线看着,一瞬间,希尔薇甚至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被束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并不是被蛇盯住的青蛙那样,而是因为这个男人看向自己的视线,和看着人类的视线相差甚远。
没有感情。
……本来以为自己会被他怒骂。
……但实际上却没有?
希尔薇注意到了,自己的认知已经有了极大的偏差。
自己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这个女孩说的根本不是人话”,对白骑士来说希尔薇的话,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听的价值。
[希尔薇·库利亚奈特。卷入托卡利亚自治区吸血事件的修女吗。看着自己唯一亲人的姐姐转化成吸血鬼的感觉爽不爽?]
[……什么!?]
[就是因为你们信仰什么尤里乌斯教义这种异端]
[你又明白什么!!]
无意识的。
希尔薇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准备全力对着这个男人的脸来一拳——
[代行者的使命绝不会变更]
黑衣。
被卡特修这样叫的代行者,用自己的手保住了希尔薇的拳头。
[……诺亚?]
[奉维克多利亚十九世的敕令,我们将开始进行王宫的警备以及城下町的巡逻。代行者不会去干预圣骑士军,你们也别搞错了针对的对象]
不理会希尔薇的低语,诺亚继续说道。
[给我记住,狂犬。狗的丑相可是会玷污饲主的名誉的。像狗一样乱叫倒也可以视而不见,可要是过了线咬了过来,这种狂态可是和约翰教义派的名声挂钩的哦]
[——]
靴子踏地声响起,格里高利的猎犬转身离去。
甩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敌意的狂笑后,卡特修也迈出了脚,向着里面驻扎的部队走去。
[捡了一条命呢,元修女]
在白骑士的背影渐小之前,艾尔莎如此说道。
[要是诺亚不制止你的话,你就会被那个男人像垃圾一样给玩坏的哦。就像你姐那样在集中治疗院那里接受紧急手术的程度]
[……呜?]
[但是,真遗憾。要是真成那样的话,身
为同行者的我就可以替你报仇了。正好是个用正当防卫把这个碍眼的部队击溃的机会呢]
两眼放光的艾尔莎。
[不不,等下?虽然是灵光一闪,可这真是一个妙计啊。好,元修女,你再去找那个男人吵次架吧]
[我才不要!?]
把手放在胸口,希尔薇深呼吸一口。
不断重复着深呼吸,希尔薇那狂跳着的心脏终于镇定了下来。
代行者、维克多利亚十九世和北阿尔托利亚的人民,甚至连自己的姐姐在内,所有的关系者都被他践踏了,希尔薇懊悔得简直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
……那就是圣骑士军。
……终于明白诺亚为什么说和他们难以组成共同战线的理由了。
这就是约翰教义派的真心话。
感觉有种窥探到格里高利圣教黑暗的冰山一角的心境。
[然后接下来准备怎么干,诺亚。我准备和同伴合流,你来不来?]
[这边准备去王宫]
看着达维德的诺亚,向着略微偏点的方向指了指。
闪耀着浅灰色的温莎宫殿。
那是统治着南阿尔托利亚的温莎王家、家臣以及近卫兵聚集的王宫。
[去谒见温莎王,以及确认怪异侵入的痕迹]
[之后呢?]
[根据状况,要有什么的话就发起联络]
诺亚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无线通信机。
根据设定的交信电波,可以让直径两千米圈内的多个人同时进行会话的机器。
[快点。在日落之前要先调查一遍]
黑衣代行者迈步前进。
他身后的是,正向着地平线沉去的红莲之日。太阳过不了多久便会西沉。
……要是到了夜晚。
……说不定怪异就会采取行动。
抹去了心中一丝不安,希尔薇向着诺亚的背影追了过去。
4
薄暮——
太阳已经西沉,在地平线的彼方,还有一点茜色残留着的时候。
当诺亚带着希尔薇到达温莎王宫附近的时候,整片天空都几乎染上了夜色。
[比想的要花时间啊。虽然对近卫兵的问话花了点时间,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个宫殿太大了]
在被炫目的照明灯点缀的通道的最深处,诺亚站在了一扇装饰华丽的门前。
[运气真是太背了。竟然和晚餐的时间重叠了]
以宽阔的占地为傲的温莎王宫。
用一直延续到地平线的荒野开发的基地。不仅仅是庭园,王宫本身就大到只要不带地图连大人都会迷路程度。即便以最短的距离前往谒见之间,中途也要经过两个中庭以及回廊,不得不经过的廊下也不知有多少个。
[……还以为终于到了,可是]
站在紧闭着的门前的希尔薇,叹了一口气。
本来应该是接着谒见之间的门却紧闭着。抱着疑问向佣人确认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温莎王和王妃竟然在用晚餐。
[话说,这个宫殿也太大了]
站在身边的艾尔莎不出意料地一脸不悦。
[这王宫是不是比北阿尔托利亚的还要大上一圈?]
[想必是考虑到怪异的袭击的故意建造的]
回应着艾尔莎叹息的诺亚,也无聊地靠在了墙壁上。
[修建的这么大,就算怪异侵入到了王宫里,在到达王座前还是会花点时间。在怪异到达之前,正好可以让王族从后面逃跑]
[……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呢]
在佣人和近卫兵擦肩而过的通道里。
就希尔薇来看,这座宫殿里很少有代行者或圣骑士军的身姿。畏惧着变化成人类的怪异侵入的王族,绝不会允许自己住着的宫殿里有近卫兵以外的人进行警备。
突然——
[让你们久等了]
穿着女仆服的中年女性,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明明周围的女仆们穿的都是黑色的衣服,可唯独她穿的是艳丽的红色的女仆服。
[我是侍女蕾贝卡。维克多利亚女王的亲笔信,已经如实地交于温莎王了]
侍女蕾贝卡深深地低下头。
[对有着“大敌歼灭者”这一大名的代行者诺亚大人的到来,甚是安心的陛下对此深感欣慰]
[王和王妃正在用膳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那么作为怪异目击者的艾德王子也在用晚膳吗?]
[不……]
用难以启齿的口吻回答着的侍女蕾贝卡微微摇头。
[艾德大人……在自己的房间里用膳……]
[这也是出自对怪异的警戒心?]
[……是的。真是不好意思]
[倒不如说这才是合适的对应]
诺亚用不在意的口吻继续说道。
[目击到怪异的人会感到恐惧也是理所当然。考虑到怪异有可能会袭击目击到自己身姿的人,艾德王子的警戒也是正确的]
[诺亚大人,您能这么说真是感谢]
蕾贝卡的紧绷的嘴角柔和了下来。
好像是为了确认侍女是否放下了心,诺亚从一开始就在注意着她的表情。明白了他说话的意图,希尔薇忍不住在心里惊叫了起来。
……还真是高明。
……竟然可以这么自然地就解开初次见到的人的紧张感。
会褒奖自己侍奉的主人的人绝不会是坏人。
首先通过和对方同等的身姿来减弱对方的警戒心,这也许是为了接下来提出要求而打下的铺垫。
[但是,怪异的情报不足也是事实。为了追踪到怪异,希望可以听听艾德王子的话]
[这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得经过艾德大人的同意]
[被拒绝也没关系。带我们去艾德王子的房间前就可以了。此后的交涉就有这边来负责]
[……明白了。尼夏,来一下]
侍女蕾贝卡摇了摇呼铃后不久。
从通道的转角那里,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快步走了过来。年龄还仅是十三或十四的小女仆的手里,端着放了三个玻璃杯的托盘。
然后往贴着金箔的杯子倒上了水。
[是圣水吗?]
[是对我们自身的证明吗。这也是理所当然呢]
然后小女仆分别把装有圣水的杯子递给了诺亚、希尔薇,还有艾尔莎的手里。
那泛起微弱的波纹的水面一眼看去和普通的水没有两样,可实际上其中却包含了大量的圣素。
……喝了这个要是感觉“苦”的话,便是被魔素附身的证据。
……如果在被魔素支配时喝的话,就会产生喉咙正在被灼烧一样的火热。
要是怪异喝下的话,则会痛苦不堪。
这是用来判断人类和怪异最简单的,同时也是普通人可以识别出的检查方法。
[——]
把水杯放到嘴边。
将圣水含于口中,然后慢慢咽下。要是检查是否是怪异的场合,把器皿中的圣水分三次喝下才是通常的做法。
[真是习惯呢。昨天的代行者们很是不习惯的样子,喝的时候也是畏畏缩缩呢]
[唉?啊,是,是吗。啊哈哈哈……]
为了蒙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里的女仆,希尔薇笑了笑。
对希尔薇来说这是最熟悉不过的仪礼了。回想起了提高自己体内圣素浓度的锻炼,便不自觉的采用了正式的方法喝了下去。
[——]
与希尔薇同样,诺亚以及艾尔莎也平然地喝下了圣水。
确认了变空的杯子后,叫做尼夏的小女仆施了一礼,然后带着托盘离开了。怪异的判定大概就这么结束了。
[那么请容我带路]
侍女走在了通道里。
接着是诺亚,而希尔薇和艾尔莎则并排跟在他后面。
[那个,没事吗?]
[什么?]
对着喝下圣水的艾尔莎,希尔薇悄悄地在她耳边低语着。
[圣水……]
[这个身体还是人类。最多也就会感觉有点难受而已]
摸了摸自己腹部的艾尔莎。
[不管怎么说把这种不知稀释了多少倍的圣水喝进体内,也不会对我产生影响。比起那种圣水,我的魔素可是要强上不知道少倍]
[……那么“大敌”也是?]
[要是装成人类的样子侵入王宫的话,那家伙肯定会钻圣水审判的空子的。说不定王宫里已经有了被他吸过血的人了呢,就算有他以外的怪异潜入到了王宫也毫不稀奇]
[就没有其他可以判别的方法了吗?]
[我的话可以通过魔素来辨认。打比方的话——]
有着少女姿态的“大敌”看着的是,先一步走在诺亚前面的侍女蕾贝卡的背影。
[那个是人类]
[想也是呢,怪异的话不可能这么堂堂正正就出现在诺亚面前吧]
[元修女]
边走着,白发少女边回头看向希尔薇。
[你真的明白诺亚在
意那个叫艾德的家伙居所的理由吗?我先说,才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怪异的目击者就去听他的话的哦]
[……不是吗?]
[把心变成怪异。在车里我不是这么教你了吗]
艾尔莎的视线像是在瞪着希尔薇一样。
[要是我的话就会把目击者消灭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啊!]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外人看不到其身姿的艾德王子。
即便真的是怪异,在人的视线注意不到的地方也不用担心暴露。即便有不像是人类的地方,只要让旁人以为这是目击怪异后的恐慌的话,多多少少的奇怪的行为也会被忽视。
……对呀,为什么自己没想到啊。
……现在这个王宫里最可疑的就是那位艾德王子了!
艾德王子有可能是怪异假扮的。
确实,要是不考虑这个可能性就贸然接近的话,说不定会在不经意背对着他的时候被袭击了呢。
[看来明白了呢]
[嗯!啊嘞?话说回来,艾尔莎你难道]
[什么?]
对着回答着自己的“大敌”,希尔薇又盯了回去。
[刚才那番话,是担心我才故意告诉我的吗?]
[……姆]
[快说快说。是那样对吧?]
[是为了薄煎饼啦]
傲娇的艾尔莎把头转了过去。
[这座宫殿潜伏着怪异是毫无疑问的。从进入这个宫殿开始就飘散着魔素的味道。你也注意一点]
[……明白了]
[我强调一下,刚才的也是为了薄煎饼才说的哦。才不是为了你呢——]
[对对、我知道了!]
就在希尔薇点头的时候。
走在前面的侍女蕾贝卡放缓了脚步。
[就在前面。但是,不知道艾德王子愿不愿意见各位]
[就先把他引出来吧]
诺亚突然停下了脚步。
觉察到了突然停下的代行者,蕾贝卡转身看向后方。
[引出来,是指?]
[昨天来到这里的代行者有多位,而且还全是可怖的彪形大汉。被那群人团团围住就算是大人也难免会警戒起来。小孩子的话就会更加警戒了]
[正如您所说。艾德大人,仅仅是被代行者们叫到就吓得难以回答了。但是,诺亚大人准备怎么做?]
[希尔薇]
[……嗯,嗯?]
被诺亚突然叫到的希尔薇,不禁发出了呆住的声音。
[诱惑艾德王子出来,或者引诱他让我和艾尔莎进到房间里去]
[我吗!?话说,你这说法好可疑!]
[对方可是胆怯着的孩子。对于初次见面的男人(诺亚)肯定是毫无交涉余地的。但是让艾尔莎和人类交涉又是不可能的。有可能做到的只有你了。毕竟给人的印象不坏,看起来还人畜无害]
[……完全没看出来你在夸我]
[不错嘛,轮到你登场了哦,元修女!]
白发少女拍了拍希尔薇的肩膀。
艾尔莎靠近希尔薇,然后用快要消失的声音说道。
[机灵一点。假如艾德是怪异的话,要是发现你正在怀疑他的话,毫无疑问他会逃跑的。这样一来就没意义了]
[……]
扑通,心脏跳得更快了。
[明白了。诺亚和艾尔莎就请在那边的拐角等着。我会努力解开艾德殿下的警戒心的。也请蕾贝卡女士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站在侍女这一立场 ,我也有些担心艾德大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道路的深处。
蕾贝卡在有着庄严雕刻的门前施了一礼。虽然从通道这边看不出来,想必门的另一边正卡住很坚固的门栓。
[艾德大人,是我,蕾贝卡]
没有回答。
[从北阿尔托利亚那里来了新的代行者。他们是担任殿下和民众护卫的人。请一定要让他们来问候一下]
[……]
[殿下]
[……不要]
小孩子的声音。
可能是在哭泣。混杂着呜咽的嘶哑的声音从门的那边传来。
[是和昨天的代行者不同的人]
[不要!我谁也……不想见!]
[殿下——]
[请、请听我说!艾德殿下!]
用手扶着门,希尔薇向前靠近了一步。
希尔薇站在通道里,向着缩在房间里的少年说着。
[真的很对不起。但是,还是希望你能见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就行了。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
[我绝不会做违背殿下意思的事情的]
[……女孩子?]
[我叫做希尔薇。而且,我还是一个人]
[……一、一个人……吗?不像昨天那样来了很多人吗?]
[嗯]
微弱的脚步声。
可以感觉到他停在了门的内侧。感觉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响起了门栓被拿开的金属音。
噌。
随着生锈的门轴发出的摩擦声,门被打开了几厘米的空隙。从那里伸出脸窥探着的是,连眼袋都哭肿的金发少年。
和事前的调查一样,还仅有十一岁。
比希尔薇还要小六岁的王族还没有迎来变声期,身体也没表现出男性的性状,还是有着幼小容姿的男孩。
[啊……]
艾德王子和希尔薇没有说话,而是同时发出了呢喃声。
少年的是,对第一次见到的少女的警戒和惊讶。
而另一方的希尔薇则是确信的喜悦。
……太好了,是我想错了。
……这孩子是人类,不是怪异。
通过间隙看着这里的双眸。虽说是哭肿了眼袋的强压着恐惧的视线,可这确实希尔薇在教会里见了无数次的人类的“弱小”的象征。
哭泣,这件事。
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能展现出人类的弱小、虚幻以及美丽的东西吗?
怪异是绝不可能模仿出来的。
希尔薇从艾德王子的眼中看到了,只属于人类的特别的感情的动摇。
[看到你真是光荣,艾德殿下]
[……哇!]
也许是强打起来的勇气到了极限。
不仅忘了关门,甚至连门栓都忘记了插,少年在希尔薇的注视下急匆匆地跑向了房间深处。
[艾德大人!]
[蕾贝卡女士,可以让我单独和殿下谈谈吗?]
[当然。可是,艾德大人的这个样子不知能不能好好讲话……]
[这样反而可以让我拿出自信呢]
[唉?]
蕾贝卡从门的缝隙中向房间里看去。
看到蕾贝卡默默地点了点头后,希尔薇把手放到了木制的门扉上。用力将门推开了一点,然后侧身滑进了房间里。
[和约定的一样,就我一个人。你看]
接着希尔薇关上了门并插上了门栓。
没有其他人在,关上门也是为了强调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殿下——]
[别、别过来!]
跳到了房间深处的沙发上,少年发出了近似于悲鸣的声音。
在他的手里还紧握着一柄小刀。
虽然刀尖挺锐利的,可是却不能用来切割。不能当做是武器的武器。看来他已经恐惧到了连这种救命稻草一样的东西都会依赖的程度了。
……但是我可以理解。
……因为我也体味过和这个孩子一样的心情。
夜晚的礼拜堂。
倒在血海里的神父尼尤尔,以及转变成了怪异的姐姐。被恐怖和混乱吞噬的希尔薇连思考也做不到了。
所以才更应该对他伸出援手。
因为自己很明白这个时候的感受。
[请安心。我不是殿下害怕的怪异。我是人类,是殿下的同伴]
[拿、拿出证据来!]
[那么就把圣水——]
[圣水什么的全是骗人的!明、明明对着怪异泼了那么多……却完全没有奏效!]
[唉?]
听了艾德王子的话的希尔薇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强大的怪异是可以忍受得了圣水的。就在先前艾尔莎也亲身证明了。但是,为何不是讨伐诡异的专家的艾德王子却知道这种事情。
因为亲自实践过?
在遭遇怪异的夜晚,艾德王子难道使用圣水抵挡过怪异?
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原因。要真的是这样的话,他肯定还有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的目击情报。
[殿下]
[闭、闭嘴闭嘴闭嘴!你要是靠近的话我可是会刺你的哦!出去!]
[……明白了]
[准、准备出去吗!?]
[请刺伤我吧]
希尔薇走了起来。
向着站在沙发上的王族少年走了过去。
[刺伤!?啊……唉……?]
保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