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九章

「这样啊,真是苦了你。」斯居戴里安慰比尔。

「这家伙的阿梵达,脑袋不要紧吗?他到底要在同样的地方被杀几次才高兴?」加迪亚克说。

「井森很优秀,只是有些欠缺警戒。」

「对方下手太快了。」比尔解释。

「无论如何,犯人杀害井森只是权宜之计,我早就找到足以说明种种谜团的解答。比尔,请通知相关人士去广场集合吧。」

「好,我知道了。」比尔在原地不动。

「比尔,你不是说知道了吗?」斯居戴里问。

「对,我说了。」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请通知相关人士去广场集合』的意思。」

「那你为何没马上去召集这些人?」

「『相关人士』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除了在这里的多塞麦耶法官、加迪亚克、奥利威和玛朵容以外,就是史塔鲍姆、弗利兹、小多塞麦耶、图露缇、潘塔隆、琵莉芭、洛达尔、斯帕朗扎尼、奥林匹亚、安捷姆斯和赛佩蒂娜吧。如果你还想得到其他人,就顺便带过来。」

「我想到一个人。」

「是谁?」

「新藤礼都。」

「那个人在地球上吧?」

「对。」

「你没办法把人从地球带来这个世界。」

「真的吗?我不知道。」

「这下你增加了新的知识呢。快去吧,把大家都叫过来。」

比尔跑出去。

多塞麦耶噗哧一笑。「居然到现在还搞不懂基本的规则!你让这种家伙当助手,真是疯狂。」

「比尔帮我许多忙。找出犯人的真实身分,一半以上都要归功于比尔。」

「你说什么?」

「一半以上的功劳,都要归给比尔。」

「不是这句,我是指你之前说的那句。」

「比尔帮我许多忙。」

「故意的吗?你不是说,已找出犯人的真实身分?」

「是啊。其实,我几乎一开始就知道犯人是谁。虽然没料到玛莉会在过程中遇害,倒也立刻补救起来了。」

「此话当真?实在可疑。」

「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你马上说出犯人的名字。」

「犯人的名字,要等相关人士集合完毕才宣布。为了避免证据遭到掩灭或犯人逃亡,这么做才是最好的办法。」

广场聚集许多人。不仅是直接与案件相关的人士,连看好戏的人都跑来,热闹得像在举行祭典。小贩们抓住大好机会,在路边开始贩售物品。

斯居戴里朝广场中央前进。

民众为斯居戴里让出道路,在她抵达中央时,像舞台一样空出一个无人的圆形空间。

斯居戴里环视四周,清清喉咙。

观众安静下来。

「各位,这几天在霍夫曼宇宙──此乃多塞麦耶法官为这个世界取的名字──这一带发生杀人案件,引起骚动。非常遗憾,在我受托调查的情况下,仍出现牺牲者。不过,今天我要告诉大家,真凶的身分已水落石出。」

听到真凶身分已水落石出,人群吵嚷起来。

「请安静。」斯居戴里说。

「既然您知道犯人是谁,请快公布吧。」赛佩蒂娜催促道。

「赛佩蒂娜,别急。我会依序说明。」

「你是不是会讲很久?」琵莉芭问。「感觉会很沉闷,我可以回去吗?」

「不可以。琵莉芭,请你从头到尾听完我的说明。我必须在所有相关人士面前,一步步验证我的推理,继续解开真相。」

「抱歉,我能说句话吗?」加迪亚克开口。「女士,你在脑中已完成推理,也知道犯人是谁吧?」

「是的。」

「这样的话,现在只是一场仪式罢了。」

「是啊,这种观点也没错。」

「这场仪式有任何意义吗?」

「仪式重要得很。成年礼和结婚典礼,有助于我们在人生的新起点,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丧礼和法会可重整我们对故人的哀思,也能让被留下的人切换心情。」

「这次的仪式有怎样的意义?」

「如果我冷不防说出犯人的名字,人们的心中会涌现非常强烈的情绪。我们无法预测,受情绪控制的人会有什么行动。相较之下,理性的人行动克制也符合逻辑。在一定的规范下揭穿犯人,可确保人人都会采取理性的行动。」

「换句话说,你担心大家会伤害犯人?」

「不光是伤害。要是大家对犯人的同情失控,或许会想让犯人逃走;也说不定观众会与犯人产生共鸣,出现模仿犯。」

加迪亚克耸肩。「八成是你多心了。既然你无论如何都想举行仪式,我不会阻止,请速战速决。」

「加迪亚克,谢谢你。」斯居戴里道谢。「首先,我要向在场的各位说明目前的状况。有件事我必须先提,就是这个霍夫曼宇宙和地球之间的关系。最近几天到处都在讨论这一点,应该不需要再次说明。如果还有人不清楚,请举手。」

广场上没人举手。

「那么,恕我不提两个世界的关系。」斯居戴里继续道。「比方,这里的比尔和地球上名为井森建的阿梵达相连。大家认为这里的多塞麦耶法官,和地球上同名的多塞麦耶教授也一样相连,实际上并非如此。我和比尔/井森合作,证明多塞麦耶法官和多塞麦耶教授记忆不共通。换句话说,两人并非本尊与阿梵达的关系,而是两个不同的人。即使如此,他仍动了手脚,让比尔产生多塞麦耶教授,是多塞麦耶法官阿梵达的错觉。」

「这一点我承认。」多塞麦耶开口。「但这只是普通的恶作剧,又不构成犯罪。」

「伪装他人是自己的阿梵达,确实不是犯罪。但您主张这纯粹是恶作剧,真是如此?具体来说,您只欺骗比尔一个人。但光是为了欺骗比尔,进行多次商谈,让地球的多塞麦耶化妆成自己,这么费尽心机,显然不寻常。」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是为了特定目的进行的伪装作业。不是普通的恶作剧,而是有必须耗费这么多心力,才能达成的迫切目的。」

「好吧,看来继续隐瞒也没用……我就老实承认。我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阿梵达理论,才安排伪装作业。」

「这是怎么回事?」

「得知比尔的阿梵达也存在于地球之前,我已在筹备这个计画。」

「您是为了什么理由,又计画了什么?」

「调查犯罪者和被害者时,我注意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当中有几个人,是在梦里的世界认识。起初,我以为是误会或妄想,之后却一再发生无法靠误会或妄想解释的例子。尽管在这个世界并未互相接触,情报仍会由某人身上传给另一个人。意即,他们是在其他世界接触,交换情报。有时,这个世界的人和另一个世界的人之间,可能有特殊的关系。我进行研究,逐渐确定这个现象。我想发表这项事实,希望获得高度评价。但我有个劣势,就是我没有阿梵达。」

「如果是真的,也无可奈何。但说起来,这怎会是劣势?」

「这样没说服力。没亲身体验过这种现象,其他人要怎么相信我?」

「虽然不曾亲身体验,您不也相信这个理论吗?」

「我没办法期待其他人拥有相同的洞察力。」

「您的说明无法令我信服,但我不计较。请继续。」

「于是,我想到一个策略。在地球上假造一个我的阿梵达,跟其他人的阿梵达接触,这么一来,我的理论会较容易证明。具体的方法是,先从在地球上有阿梵达的人里,选择阿梵达和我外貌接近的人。接着,这个人要扮得更像我。」

「您轻轻松松就找到这种人?」

「当然不轻松,但在我的耐心寻觅下,终于找到他!」

「是谁?」

「我不能说。」

「为什么?」

「理由我也不能透露。」

「发生杀人命案,您以为一句『无可奉告』就能了事吗?」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无法回答。何况,这件事和杀人命案没有任何关系。」

「那只是您的主张。」

「要是真的有关系,希望你能拿出证据。」

「您的行动有几点难以理解。」

「有吗?」

「您说选择和自己相似的人当替身。」

「替身不像还得了。」

「若是这个世界的替身,的确如此。但您想要的是地球上的阿梵达,为什么两者必须相像?」

「我推测本尊与阿梵达两者相像。」

「请看看比尔,他和井森像吗?」

「这家伙的确和井森一点也不像,但这种例子也是后来才……」

「您没料到这种小蜥蜴的阿梵达,会是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壮汉,对吧?」

「你在说谁?」多塞麦耶轻蔑地笑。「井森的身高连一百八十公分都不到,顶多一百七十几。」

「是啊。在我看来

,他大概是一百七十四、五公分吧。」

「在你看来?」

「是的,在我看来。」

「这么一提,你的阿梵达也在地球?」

「没错,我没提过吗?」

「你没提过。」比尔说。

「对不起,比尔,但我必须隐瞒这个情报……对了,法官,您刚才判断我的阿梵达也在地球,有何根据?」

「你在说什么?如果你的阿梵达不在地球,怎会知道井森的身高?」

斯居戴里露出微笑。「正是如此。若您的阿梵达不在地球,理当不知道井森的身高。」

多塞麦耶脸色大变。「不,我是从地球的多塞麦耶本尊那里,听到井森的特征。」

「那个人是怎么跟您说的?转告身高时,基本上会说出数值,比方『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或『一百七十几』。可是,您却回答『井森的身高连一百八十公分都不到,顶多一百七十几』。您不是记得数值,而是回想着井森的外形,一边回答。换句话说,您直接见过井森。没错,您在地球上有阿梵达。」

广场上一阵骚动。

「如果我的阿梵达真的在地球,为什么我要捏造一个替身?」多塞麦耶反击。

「问题就出在这里。您不能使用自己的阿梵达,必须捏造一个替身。您主张在地球上有阿梵达较方便研究的理由,并不成立。因为地球上已有您正牌的阿梵达。那么,您为何得准备一个假的阿梵达?」

「你以为我会放弃,透露什么情报吗?那你可要失望了。」

「我并不期待您现在全盘托出。我不需要您的自白,透过侦讯霍夫曼宇宙的居民,和从比尔那里获得的井森证词,我已得到全部必要的情报。」

「你不是在虚张声势吗?」

「实际上,您的假阿梵达在地球遇见的人,只有井森和克拉拉。您还遇过其他人的阿梵达吗?」

「我没必要回答。」多塞麦耶似乎意图保持沉默。

「假设冒牌阿梵达只见过两人。这么一来,您的目的就是欺骗其中一人。然而,克拉拉早就被杀害。如果目的是欺骗克拉拉,之后冒牌货继续伪装多塞麦耶并无意义。当然,也可能是要撤回谎言更困难。不过,知晓此一谎言的只有比尔/井森,这样费尽心思维持谎言很不对劲。换句话说,您的目标是比尔/井森,想让他将假多塞麦耶当成正牌的。」

「欺骗一只蜥蜴,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您的最终目的不是欺骗比尔,而是透过比尔来欺骗当时尚未确定的克拉拉谋杀案搜查官。」

「你在说什么儍话?当时克拉拉还没死。」

斯居戴里点头。「没错,当时克拉拉还没死。但您认为在不久的将来,克拉拉会遭到杀害。」

「你是说,我杀了克拉拉?」

「不。您不是下手的人。但至少您以伪造不在场证明的共犯身分,涉入这起案件。」

「你说我是共犯?」

「是的,您是玛莉的共犯。」

……

「你的口气充满自信,想必也已解开玛莉的诡计吧。」多塞麦耶不改强硬的态度。

「玛莉动的手脚乍看复杂,其实非常简单,甚至可说是原始。她的诡计就是『认错人』。」

「你不断在重复『认错人』一词,到底有没有认错人的具体内容?」

「我现在开始说明。」斯居戴里不慌不忙地回答。「玛莉实行的诡计重点,是透过人为的方式,让某个人认错人。」

「『某个人』是指谁?」

「比尔。他是这个诡计的关键人物。」

「咦,我吗?」

「这只虫蜥蜴是关键?」

「您也知道,比尔是从别的世界闯入这个霍夫曼宇宙,而且在地球上有阿梵达。想必您告诉过玛莉这件事。他同时存在于霍夫曼宇宙和地球,但相较于在地球的丰富经验,他在霍夫曼宇宙却是初来乍到,不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和人际关系。这样的状况,最适合成为诡计的关键。一开始想到诡计的是玛莉吗?还是您呢,法官?」

多塞麦耶毫无回应。

「没关系。在我的推测中,地球上有您的阿梵达,但您没让正牌的阿梵达与比尔见面。因为您在地球的阿梵达,与在霍夫曼宇宙的您形象截然不同,于是必须捏造一个与霍夫曼宇宙中的您形象相似的阿梵达。」

「他何必这么做?」加迪亚克问。

「要控制比尔/井森的印象。比尔/井森知道不可思议王国和地球的存在,明白本尊和阿梵达未必相似。然而,这只是不可思议王国和地球之间的情形。他对霍夫曼宇宙和地球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因此,要让他以为霍夫曼宇宙和地球之间,本尊和阿梵达会拥有相似的外形与名字,并不算太难。」

「让他产生这种误会有什么好处?」小多塞麦耶问。

「如果霍夫曼宇宙和地球之间外形相像的人只有一组,井森会不会乖乖相信还很难说。但如果这种本尊和阿梵达的组合有两组呢?井森想必会认为这样很正常吧?」

「你说两组,是怎么回事?」琵莉芭问。

「第一组是霍夫曼宇宙的多塞麦耶法官,和地球的多塞麦耶教授。第二组是霍夫曼宇宙的克拉拉,和地球的克拉拉。」

「可是,地球的克拉拉跟着霍夫曼宇宙的克拉拉死掉了,您要怎么说明?」奥林匹亚摇头晃脑地问。

「奥林匹亚,这个问题很好。」斯居戴里毫不迟疑地回答。「你刚才说的是错觉。为了让大家认为两个克拉拉是同一人,所以要让地球的克拉拉,看起来像跟随霍夫曼宇宙的克拉拉死亡。请大家仔细想想,真的有霍夫曼宇宙克拉拉的死亡,引发地球克拉拉死亡的证据吗?」

「如果地球的克拉拉,不是霍夫曼宇宙克拉拉的阿梵达,她为什么会死?」洛达尔问。

「『克拉拉为什么会死』这个问题有两种解读方式。一种是追究克拉拉死亡的原因,另一种是追究克拉拉死亡的目的。」

「『死亡的目的』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杀害她的目的』,不小心口误吗?」

「不,就是『死亡的目的』。」

「换句话说,克拉拉是基于某种目的,刻意自杀?」

斯居戴里点头,「这样想才符合逻辑。」

「可是,有什么目的值得她以死交换?」

「既然克拉拉本尊在霍夫曼宇宙,地球克拉拉只是个阿梵达,她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只是暂时的死亡。」

「刚才你不是说,地球的克拉拉不是霍夫曼宇宙克拉拉的阿梵达吗?」

「是的,应该不是。但她如果是霍夫曼宇宙其他人的阿梵达,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这样更没意义了。反正她一死,身亡的事实会立刻化为乌有。」

「没错。不过,要是有人目击她的死亡,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你说的是谁?」比尔问。

「比尔,就是你。正确来讲,是你的阿梵达井森。」

「让比尔的阿梵达目击假死,有什么好处?」

「这是为了捏造克拉拉的死亡推定时间。如果我们认为两个克拉拉是同一人,就会以为霍夫曼宇宙的克拉拉,是在地球克拉拉被目击死亡的时间遇害。」

「请等一下,您说地球克拉拉是诈死,但实际上已寻获她的尸体。」

「没错,就是这件事让整起案件的经纬变得复杂。不过,只要把井森目击到的克拉拉之死,与克拉拉实际的死亡,当成没有直接关系的两件事思考,就会发现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其实非常单纯。为了捏造霍夫曼宇宙克拉拉的死亡推定时间,地球克拉拉进行暂时性的自杀,之后又另外遭到杀害。」

「女士,我不觉得这样听起来比较单纯。」科普路斯说。「我反倒觉得,听起来更错综复杂了。说到底,地球克拉拉是别人的阿梵达,凶手怎么有办法杀死她?」

「直接对地球克拉拉下手,只能暂时杀死她,这一点您的推测没错。然而,只要杀了地球克拉拉的本尊,她也会死。」

「地球克拉拉的本尊,也在这个霍夫曼宇宙遇害了吗?既然如此,我们判断本尊的身分就是克拉拉,不是很合理吗?」

「不对,我们没有地球克拉拉的本尊,就是霍夫曼宇宙克拉拉的根据。因为宣称地球的克拉拉,是霍夫曼宇宙克拉拉的阿梵达的人,仅有克拉拉自己和两个世界的多塞麦耶。这个世界的克拉拉遗体尚未寻获,我们只发现玛莉的遗体。换句话说,霍夫曼宇宙和地球各发现一具遗体,意即遗体只有一组。地球克拉拉的本尊是谁,这问题最简单的答案是什么?」

「难道地球的克拉拉,是玛莉的阿梵达?!」玛朵容惊呼。

斯居戴里点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是,女士……」奥利威开口:「为什么玛莉的阿梵达,必须伪装成克拉拉的阿梵达,捏造克拉拉的死亡推定时间?」

「当然是为了让玛莉摆脱嫌疑。」

「摆脱什么嫌疑?」

「『谋杀克拉拉』的嫌疑。」斯居戴里宣言。

群众一阵鼓噪。

「所以,玛莉果然杀害了克拉拉吗?」

「玛莉应该是策画谋杀克拉拉,但未必实行。」斯居戴里继续说明。「地球的克拉拉告诉井森『克拉拉见到玛莉等人搭上花车』。如果相信她的话,玛莉一行人搭上花车时,克拉拉还活着。在克拉拉死亡后,玛莉等人才下花车,她们等于拥有不在场证明。尤其玛莉是洋娃娃,不用上厕所,不在场证明十分完美。但这个不在场证明要成立,得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地球的克拉拉,就是克拉拉的阿梵达。另一个是克拉拉遇害的时刻,就在玛莉搭上花车的期间。」

「这不过是你的推测。」多塞麦耶反驳。

「法官,我才说明到一半。」斯居戴里安抚多塞麦耶。「第一个条件,在多塞麦耶的帮助下,成功让井森/比尔误以为两个克拉拉是同一人。但第二个条件只达成一半,地球克拉拉的假自杀虽然成功,霍夫曼宇宙却没出现关键的克拉拉遗体,无法确认克拉拉死亡。」

「如果玛莉是凶手,怎会这么迷糊?如果你的推测正确,这应该是一桩精心策画的犯罪。」

「计画再完美,未必能按部就班实行,八成是发生出乎意料的状况。玛莉杀害克拉拉的机会有两种模式,搭上花车前和搭上花车后。然而,搭上花车后,克拉拉的死亡情报已传遍街头巷尾──要是没传开,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就完了──可预期在此之后才杀害克拉拉会非常困难。因此,玛莉要杀害克拉拉,最好是在搭上花车前。当初她的计画应该是这样,但碍于某些理由,玛莉无法在搭上花车前杀害克拉拉。在这种情况下,玛莉有两条路。一条是中止计画,但嘉年华会一年只有一次,错过这次,下次的行凶机会一年后才会降临。玛莉恐怕是等不及那一天。说起来,她先前进行的不在场证明伪装作业,也会全数化为泡影。其中还有比尔/井森这个不确定因素,她无法保证下次也能顺利。另一条路是更改计画,在下花车后杀害克拉拉。若事情闹大,要在不知不觉间对克拉拉下手有一定的风险,但舍不得至今的准备化为乌有的玛莉,仍选择执行计画。」

「玛莉做到这种程度,要是在大家闹成一团时克拉拉突然现身,她打算怎么解决?」斯帕朗扎尼问。

「她什么都不用做。克拉拉如果还活着,说穿了这也不是杀人案件,玛莉不用担心蒙上嫌疑。所有人都会相信,纯粹是比尔搞错。」

「这个意思是,我很有说服力吗?」比尔问。

「嘘!」小多塞麦耶制止,「你再说下去只会出糗,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谢谢,因为有你,我不会出糗。」

「但玛莉为何想杀害克拉拉?」赛佩蒂娜问。

「我无法从状况来推测动机,这也不是我该说明的事。法官,由您说明吧。身为玛莉/地球克拉拉的协助者,您应该知道。」斯居戴里锐利的目光,笔直注视着多塞麦耶。

「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我是法官,要是有问题……」

霍夫曼宇宙的居民都瞪向多塞麦耶。

「这是法治国家,我们应该遵守法律……」多塞麦耶的话声逐渐减弱。

「恐怕您一直是这种态度,大家才会忘记守法的精神。」

「你在威胁我?」

「不,这是忠告。我无法阻止民众。」

多塞麦耶擦掉冷汗,「我不是共犯。」

「如果您的说明能令人信服,我就相信您。」

「这只是在玩游戏。」

「别再说了!」科普路斯大叫。

「又是两位干的好事吗?」斯居戴里十分惊愕。

「别把我牵扯进来。」科普路斯脸色铁青。

「不提到你,这件事就不合理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请您老实招来。」

「我们只是在玩一个幼稚的游戏。为了替这个游戏做点准备,我们开了一个小玩笑。」科普路斯似乎已放弃挣扎。

「怎样的玩笑?」

「我们调换玛莉和克拉拉。」

所有人都吓呆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出来的意思。史塔鲍姆家的长女是玛莉,她拥有的洋娃娃是克拉拉。我和多塞麦耶串通,把两个人调换过来。靠我们的力量,将人类改造成洋娃娃是轻而易举,反之亦然。接着,我们改写史塔鲍姆一家和邻居的记忆。」

「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斯居戴里瞪大双眼。

「不就是游戏的准备工作嘛,真有这么残忍?」

「您让原本是人类的玛莉变成洋娃娃,实在是残忍的行径。」

「但反过来说,我们让原本是洋娃娃的克拉拉变成人类,不也是做了好事吗?」

「两位没有任意改变他人境遇的权利。」

「你刚刚偷偷更换了我们对话内容的论点吧?算了,谁教所有的好人都是伪善者。」

「斯居戴里女士,你没注意到玛莉和克拉拉被对调了吗?」比尔问。

「老实告诉你,我根本不记得史塔鲍姆家孩子的长相与名字。」

「这是废话。要是没有年龄相仿的子女,没几个人会记得点头之交的家人的长相和名字,所以游戏才玩得起来。」多塞麦耶说。

「这到底是什么游戏?」斯居戴里问。

「规则很简单。不可以告诉两名当事人这是游戏,及游戏的规则,但当事人主动来商量要奉陪。如果找我商量,就让科普路斯扮黑脸;如果找科普路斯商量,就让我扮黑脸。当事人想出什么计画,在对方主动说明前,我们绝不去猜测。最后,看克拉拉和玛莉谁输谁赢。」

「怎样的状态下算是分出胜负?」

「对手自行认或陷入无法反击的状态。比方,被家人抛弃陷入孤立,或沦为犯罪者遭到逮捕。」

「那在其中一方杀害另一方的状况下呢?」

「我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应该算平手吧?」

「柯普路斯律师,这是真的吗?」斯居戴里问。

「是,我们真的没料到这一点。」

「虽然两位说,没想过游戏会发展成杀人案件,但我实在很难相信。」

「你这是在指控,明知事态正朝杀人案件发展,我们仍坐视不管?」多塞麦耶说:「那你要举出确实的证据。」

「我还觉得是两位诱使她们朝这个方向想呢。但就算是这样,两位也绝不会露出马脚吧。」斯居戴里语带惋惜。

「你要怎么想都与我无关。首先,我会一五一十说明发生什么事。」多塞麦耶自信满满,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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