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STEP2 突如其来的特技

直子

神奈川县是日本为数不多的女子体育高中的集散地。这是荷兰教育家莎拉•范•荷登为了推动当时还很落后的日本女子体育教育,发起的政治活动所遗留下来的功绩。

到了一百年后的今日——四月十四日。

放学后的南高第一体育馆里,聚集著穿灰色西装外套和海军蓝格子裙的南高学生,以及穿白色水手服的伊雷娜学院学生。

南高校和伊雷娜学院是彼此近到走路就能到的女子体育学校,同时也是长年的竞争对手。

今天两校的篮球队为了打进县运赛在此举行预赛,所以双方的学生都到场加油。

前年刚重建过的宽敞体育馆里搭起了临时看台,上面紧密地排著铁管椅,南边坐的是南高校,而北边坐满了伊雷娜学院的学生。

建校九十九周年的伊雷娜学院说得好听点是历史悠久,活脱脱就是从漫画里跳出来的的千金小姐学校。直子去过那间学校几次,知道他们的校舍和体育馆都是登记为有形文化财产的优雅西式建筑。有点老旧就是了。

所以穿著白色水手服的伊雷娜学院学生——尤其是高一生——看到南高为了团块世代(注2:在二次大战后的婴儿潮里出生的一代。)而建造的大规模校园、唯一优点就只有「很大」的校舍和体育馆,都显得很兴奋,但还是中规中矩地努力保持著优雅的举止。

而另一边的南高,说得好听点是校风自由,事实上则是散漫又放任,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滑手机,甚至有人卡滋卡滋地吃著零食。

帮主流运动赛事加油是体育学校的例行公事,只要没有碰上社团活动日,很难找理由不来参加,因为不是自发参加,不少学生其实对观赛和加油都不怎么感兴趣。

直子站在闹哄哄的南高观众席前……

(今天一定要好好带动大家加油……)

为了热身,她和舞樱一起做起了伸展操。

伸展操是为了让肌肉和筋骨变得更柔软,并增加关节的活动范围。虽然今天不打算做什么激烈动作,但是做伸展操还可以加强动作的表演效果,还能预防运动伤害。

这是啦啦队社今年的第一次表演。

容许社员在三人以下的观察期只到今天为止,所以一定要做出精采的演出,藉此拉进新社员。

这么重要的活动要是有人受伤就糟糕了。

尤其舞樱还是个初学者,所以非得仔细地做伸展操不可。

她们两人静静做著伸展操……

「真没想到……千爱竟然愿意参加,她先前还表现得那么排斥呢。我到现在都还不太敢相信……」

舞樱随口聊著。

在距离两人稍远的地方,千爱独自默默地做著伸展操。

来了,她今天来了。川澄千爱来了。

虽然她大概只是为了避免留级才来赚出席时数。

「对付她那型的人,激将法会比哀求更有效。」

有一张娃娃脸、绑著可爱双马尾的舞樱露出小学生一般天真的笑容……难道她其实是心机很深的类型吗?

这对啦啦队社而言是值得庆幸的事,但是给人的观感实在不太好。

直子不禁露出苦笑。

「不过为什么不换上啦啦队女孩的COS服啊?」

舞樱看著千爱的方向不满地说道。

看到舞樱毫无忌惮地对显然很不高兴的千爱说话,直子的神经都绷紧了,但是……

「那是啦啦队制服啦。」

教导社员正确的用语是学姊的职责,所以她还是吐槽了。

……正如舞樱所说的……

她们三个人都没有穿啦啦队制服。

而是穿著制服和韵律裤来帮篮球队加油。

独自做著伸展操的千爱看都不看舞樱,不悦地说: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想穿,而且我根本不想参加啦啦队。」

大概是因为千爱不看她,所以舞樱也转向直子。

「那我们为什么也要穿制服啊?」

舞樱鼓起了脸颊,她大概很想穿著啦啦队服做一场正式的演出吧。

会为这种事生气也挺可爱的。

为了不让千爱有受到指责的感觉,直子小声地说:

「啦啦队必须全队统一,既然千爱坚持不肯穿,那只好由我们去配合她了。啦啦队最近也很流行穿制服喔。」

她努力地安抚著舞樱。

事实上,啦啦队靠的也不是服装,而是用充满活力的动作为别人加油。

不少学校连啦啦队服都没有,只能穿著制服跳舞,按照直子每天搜寻啦啦队影片的结论,确实有很多人支持穿制服。

再说,不管穿的是啦啦队服或学校制服,只要有曾经获得啦啦队少年组冠军、实力坚强的千爱加入,一定可以做出精采的表演。

直子的心中充满期待。真是跃跃欲试。

做完伸展操后,直子说:

「好,趁著比赛开始之前再复习一下吧。请两位过来好吗?」

她叫来舞樱和依然不肯看她们的千爱。

「啦啦队一定要了解自己帮忙加油的运动。我们必须知道我方队伍何时占优势、何时居于劣势、何时违反规则,还有比赛进行很久之后的鼓舞方式,照著当时的情况来加油,所以当然要了解运动规则。我昨天用line传给你们的篮球规则,你们都看过了吗?」

直子说著这些话时,心中都有些感动了。

因为她在啦啦队社待了两年以上,都没有后进社员。虽然千爱还不是正式社员,但是能以前辈的身分指导社员们啦啦队的事,还是让她很开心。

当直子正在兴头上的时候……

「学姊一定是从很旧的网站上找来的吧?违规的罚则有两个地方写错了。这一条已经改了,还有这一条。」

没想到立刻被泼了一盆冷水。舞樱出言纠正了她。

「是、是这样吗……」

前辈的面子都挂不住了……!

话虽如此,因为直子是个正经的人,所以还是乖乖地听了舞樱的说明。

「篮球规则在二〇一五年修改过。还有,技术犯规的罚球是罚一球,犯规两次就要离场,以前是五犯才要离场。」

直子越听越觉得舞樱对篮球规则异常地清楚。

而且……

不知为何,篮球队的选手不时地瞄向舞樱。

理惠

在篮球场的四周,伊雷娜学院和南高的学生们挤满了各自的观众席。

在伊雷娜学院的席位前……

伊雷娜学院啦啦队社、穿著蓝黄两色队服的QUEENS成员排成一列。

站在她们面前的是王牌选手伊蝶白亚。

她的奶奶是法国人,所以她有著金丝般的头发和祖母绿的眼睛,光是这些已经令她显得与众不同。

脸蛋比谁都美丽、身材比谁都好、啦啦队技术比谁都精湛、平时练习比谁都努力、个性比谁都值得信赖,而且个性面面倶到,头脑也很聪明……

她没有缺点。真的没有。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少根筋的个性吧。

不过这一点反而把白亚的魅力提升到更完美的境界。

(啊啊,白亚小姐……今天的你也是一样完美。)

站在白亚身边的第二王牌理惠同样穿著伊雷娜学院的制服——洋装式的白色水手服。

理惠和白亚没穿啦啦队服,因为她们两人是啦啦队的一军,而今天上场加油的是二军。

理惠用锐利的眼神迅速点完排成一列的二军。

「比赛开始前五分钟,二军的二十四人全部到齐。」

她准时地向身边的白亚报告。

如同蝴蝶振翅一般,白亚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用清彻响亮的声音、凛然的态度,对著二十四位啦啦队员训话:

「今天也等于是你们的考试,要秉持著QUEENS的荣誉和尊严好好地表演。」

二军所有成员整齐地大声回答「是!」。

白亚没再多说什么,因此理惠做了很现实的补充:

「如果想要升上一军,今天就表现得好一点。」

说完就跟著白亚一起离开。

理惠跟在白亚的身后……

白亚那一头微卷柔顺的长发,看起来就像是女神的双翼。

她从二十四人面前威风凛凛走过的身影,完全符合「女王之王」的名号。

(白亚小姐……)

理惠光是跟在她的后面,就感到陶醉。

伊蝶白亚。

理惠第一次见到她就大感惊愕,心想「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完美无缺的人」,她在国中时代被大家抬捧「茅崎全靠中田理惠」的骄傲一秒钟就垮台了,如同狐狸见了老虎一样地服从。

跟随著白亚的生活确实过得很幸福。

待在女王麾下、当一只假藉虎威的狐狸,比她想像的更愉快。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待在完美的白亚身边。她每天都能见到白亚,每天都能和白亚说话,光是这样就让她觉得很幸福了。

再来,待在大人物

的身边会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大人物。理惠本来就是个强势的人,不过跟随白亚之后,她待人律己都变得更严格了。

不过,理惠很不喜欢白亚注意到她以外的人,所以她还毛遂自荐担任辅助教练。QUEENS总共有三位教练,她效法那些大人们,狡猾地抓住了二军想升上一军、一军不想跌到二军的队员心态,成功地提升了整个队伍的水准。

她的做法受到教练们的赏识,如今已经稳坐QUEENS第二王牌的宝座。

这一切都是为了QUEENS,为了女王白亚。白亚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会让别人想要为她工作、为她奉献。这就是所谓的领袖魅力吧。

(其实我好希望今天也能和你一起上场啊……白亚大人……)

理惠希望不要叫她「白亚小姐」,而是更尊崇地称呼她为「白亚大人」,不过要是她这么做了,一定会被大家当成怪胎,所以只好作罢。她默默地在心中叫著,不禁有些感动。有没有办法让大家都称呼她「白亚大人」呢?

『白亚大人。』

『什么事,理惠?』

『没事,白亚大人。』

『你真奇怪呢,理惠。呵呵。』

『呵呵。白亚大人。』

她在脑内小剧场擅自对起台词。在白亚身后做这种事确实有些诡异,但沉浸在幻想中的理惠还是不禁露出笑容……

突然间,她的表情变得严肃。

她看到了。

那个女人。

「那家伙……」

理惠忍不住喊出声来。

她瞪著的方向是南高的观众席前方。

双手扠腰,一脸倦怠地看著篮球场的川澄千爱。

是那个女人。

那个踢了象徵著荣誉的QUEENS彩球的人。

她的行为等于是踢了白亚大人。那个女人犯下了大罪。

听到理惠的惊叫,白亚似乎也注意到千爱了。白亚那祖母绿的眼睛只朝千爱望了短短的一瞬间,但是……

理惠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觉得这场啦啦队对抗或许会引发什么严重事态。

千爱

快要开始了。

虽说是为了补出席时数……

在这讨厌的四十分钟内,她不得不待在一点都不想参加的啦啦队里。

「那个,彩球……」

直子学姊走过来,想要把CHEERS的两个金色彩球交给她。

那个彩球非常乾净,每一条彩带都仔细擦过。

千爱却转过身去,单膝跪地。

「我自己有带。我不想借用别人的。」

她打开了自己的运动提袋。

里面放的是她姊姊在CHEERS里用过的彩球。

千爱努力镇定著排斥啦啦队的混乱心情,拿起彩球……

(乾脆输掉算了。)

她朝无辜的篮球队成员瞄了一眼,脸上突然露出邪恶的笑容。

(不,我要「让她们输掉」。)

如果以为「加油」和胜负无关,以为光靠选手的努力就能获胜,那真是大错特错。

正如大家常常提到「胜利加油」、「必败加油」这些词汇,从实际经验就知道加油可以提升战力。现代的运动心理学也做过统计,证明了好的加油确实能提升选手的运动能力、平衡感和持久力。

加油可以让选手得到「被注目」、「被称赞」的快感和成就感,使得交感神经亢进、血压升高、血液集中在大脑及肌肉,让身心活性化。

相反地,若是被敌方喝倒采,选手会充满挫败感,压力和情绪使大脑白白消耗卡路里,造成斗志丧失、表现变差。

裁判的自由心证也不容忽视。裁判也是人,所以在做困难的判断时,往往会跟随现场的气氛。能够制造气氛的也是加油。依照世界平均,在有很多人加油的主场比赛,会比在客场的获胜机率更高,棒球高出12%,橄榄球高出16%,美式足球高出18%,足球甚至能增加到20%。换句话说,所谓的主场优势的其实就是来自加油。

而啦啦队就是领导观众加油,把全体观众纳为战力的胜利女神。她们的加油真的会带来胜利,比一般人想像的更有实质效益。

而且更可怕的是……

她们也能做到「相反的效果」。只要有千爱这种水准的话。

啦啦队也有办法捣乱加油,打击选手的斗志,让选手输了比赛。

况且伊雷娜学院的篮球队本来就比南高更厉害,就算不做什么南高也会输球。

既然如此,就让南高惨败吧。

这么一来啦啦队社的评价也会跟著降低,甚至崩溃瓦解。

千爱记得啦啦队社今天若不拉到一个社员就要废社。

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再被烦人的直子她们纠缠了。

拿著彩球的三人在南高观众席的前方,站在球场之外。

直子在中央,左边是舞樱,右边是千爱。

对面是QUEENS的成员,每组三人,共有八组。但白亚坐在观众席里,而且是犹如贵宾席一般的正中央位置。可见上场的是二军。

(看来这场比赛对伊雷娜学院而言不是正式演出,只是练习罢了。)

这对千爱并没有影响,只是让她感到更无趣。

南高和伊雷娜学院的选手站到篮球场上。

这份紧张感让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接著,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

另一个更大的声音响起。

「耶!伊雷~娜~」

开始了。

伊雷娜学院QUEENS开始加油了。

对啦啦队有丰富经验的千爱一听就知道。

那是勤练出来的口号声。

二十四个人喊得整齐划一,音调开朗又有力,刚才这一喊,让观众席上的加油也跟著开始冲刺。

就像要趁胜追击似的,她们又大大地挥舞著拿著彩球的双臂。站在前线的啦啦队员用全身的动作呼唤著,把在场的每一个观众都拉进加油的声势。

伊雷娜学院加油的热力如波涛般涌进了球场。

厉害。

没想到二军能有这样的表现。

不愧是县内最强的伊雷娜学院啦啦队。

(可是……)

只有千爱才看得出这么细微的破绽,伊雷娜的二军其实有些僵硬。大概是因为实战经验比一军少吧?不,她们的表演可以感觉到心有旁骛。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舞蹈还是跳得很俐落。啦啦队的舞蹈和其他舞蹈不同,要更迷人、更欢乐,而且必须整齐,还要充满力道。这些特色在伊雷娜的啦啦队舞蹈中全都表现出来了。

虽然伊雷娜学院是客场,在这场比赛的加油却拔得了头筹。

「Go!南高!」

直子也喊起了口号。

CHEERS之中唯一的三年级成员果断地冲进人数多达八倍的敌阵,这份勇气让南高的观众席顿时激动了起来。

直子一时被伊雷娜的声势吓住,所以慢一步才开始指挥加油,但在啦啦队的战略上这并不算错误的时机。人们经常会支持看起来状况比较不利的一方,这正是心理学上的劣势者效应。

不过,这样可不行。

这场比赛南高必败无疑,伊雷娜学院想必也是确信会获胜才派二军上场。而千爱的计画是要让南高输得惨兮兮,然后把输球的责任推给啦啦队社。

话虽如此,就算不用她动手……

南高CHEERS的加油并没有带动场内的气氛。

最重要的理由当然是千爱的表演太敷衍。

再来,舞樱是个外行人,虽然她笑容满面、动作又大,但那只是很有精神的个人声援,她没有足够的技术能把这份活力传达给选手和观众。

(初学者的确很容易发生这种情况……)

而社长直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她的圆脸和眼镜还挺可爱的,手的动作和脚步也很正确,完全显露出她正经的个性……但她的经验太少,不太习惯在团队中加油。真是一人啦啦队的标准典型。

(虽然她的啦啦队知识很丰富,但技术实在太差了。)

照这情况看来,不可能带动南高学生的加油。

这么一来也不需要故意作乱了,只要继续敷衍地演出,等著时间过去,南高自然会被伊雷娜学院的声势压得以惨败告终。

篮球赛的发展和千爱的预测有些不同……

伊雷娜的队伍出现了明显的失误,而南高一直很努力地奋战,不过实力上还是有差距,到了第四节,剩下五分半的时候,伊雷娜学院只领先了区区几分。

南高的观众席不时发出「啊!」的叹息和「可惜!」的呼喊。

为了追回分数,南高的王牌选手从三分线之外毅然决然地出手一射……本来以为会进球,但球在篮框上弹起,被伊雷娜的防守夺走了。

(啊……好可惜……!)

她毕竟是南高的学生,而且又是负责加油的啦啦队……

刚才那一球,连千爱都不禁感到气愤。

听到

伊雷娜学院的啦啦队QUEENS为开始反攻的选手大声加油,千爱也不甘心地想要声援。

但是……

(……不行。要输球,快输掉吧。)

这次她是为了相反的目的而来,绝对不能随波逐流忘了初衷。

千爱重新坚定了心志。

为了不让南高获胜……为了不让啦啦队社的评价提高……她现在该出招了。

趁著南高选手走步犯规的时机……

千爱停止了加油。

她放下彩球,一脸焦虑地甩头。

先前再怎么敷衍还是持续表演的千爱,此时表现出放弃比赛的态度。

这正是让南高的失误引发挫败感的绝妙时机。

南高学生们正为了己方球队一次都没有追过分数而懊恼……

「啦啦队都不动了耶。」

「大概是输定了。」

「就是啊。还剩五分钟,要不要先走?」

输球的气氛以千爱为中心渐渐扩散开来。

相较之下伊雷娜越战越勇,在二十四位啦啦队员的鼓舞之下,观众们也跟著不断高喊「伊雷娜!」的口号。

很好,用不著等时间到。

胜负已定。

局势无法挽回了。

南高输定了。

千爱整个国小国中时代都是泡在啦啦队里,依照她的经验来看,在最后五分钟陷入这种气氛的队伍没有一个可以翻盘。

萌生败意的南高接下来只会渐渐被伊雷娜拉开分数。

……这样就可以了。

舞樱

南高之中几乎没人在加油了。

还在加油的只剩下舞樱、一旁的直子,以及场外的篮球队队员。

「冲啊!冲啊!伊雷娜!」

能听见的只有控制了场面的伊雷娜啦啦队的声援。在啦啦队的领导下,伊雷娜的学生也越喊越有精神。

在球场之中,南高的选手又犯规了。

那位选手的表情十分疲惫,一副快要撑不下去的模样。

「Fight!南高!」

舞樱死命地大喊,但她老是发现自己的脸上没有笑容。

关于这一点,旁边的直子倒是还挂著笑容。只要比赛仍在进行,只要还有获胜的可能性,啦啦队员就得保持著笑容。

不过,另一边的千爱……

她完全没有笑。

应该说,她根本不想参加啦啦队。

她只是板著一张脸,冷冷地站在原地。

持续抵抗的南高每次投球不进,她就不耐地摇著头。

那根本不是在加油,而是在漏气。

千爱一定……是「故意」的。

她故意不加油,让南高就这么输掉。

可是……

直子没办法责备千爱。

因为是她们自己把讨厌啦啦队的千爱拖来这里的。

千爱肯站在这里,她们就该庆幸了。她早就知道千爱是多么地不情愿。

但是。

她也知道另一件事。

千爱应该……不,一定是在「勉强自己」。

看她现在的表现就知道。不,她在比赛中一直是如此。

每次南高失误、每次伊雷娜得分,千爱都会短暂地转开视线,彷佛觉得都是自己害的。

其实她很想加油。

其实她很希望自己的学校获胜。

她想要赢。不,还有其他的理由。

千爱逃避了这场战斗,她转身不看这场战斗。

所以……

非得把她拉回来不可。

既然都勉强把她带来了。

既然都勉强她加油了。

那就要勉强到底。

(只有我和直子学姊加油是不行的!一定要让大家也一起加油!)

舞樱终于领悟到这一点。

啦啦队是团体活动。

不管其中有几个人在加油,只要不是全队一条心就不行,只要缺少一个人就不行。

啊啊,剩下不到四分钟了。

比数还差了四分。

这四分的差距……好遥远……!

「根本已经输了嘛。」

南高的观众席传来这样的发言。

就连直子的笑容中也透出了一股悲壮感。

但是舞樱还没放弃。

她还没放弃这场比赛。

也还没放弃千爱。

千爱应该……绝对……

还没有完全舍弃啦啦队。

舞樱相信一定是这样。

「Win!南高!」

虽然局势已经变成这样,舞樱依然努力地大喊。

等待著那一瞬间。

墙上时钟的秒针不停地走。

时间继续流逝。

(剩下两分钟……!)

南高的选手拚命挤到篮框下,来了一记上篮。

差距拉近到两分了。

这次反而是伊雷娜的学生发出了惊呼。很幸运的是,从开场一路狂冲至今的QUEENS的加油也在此时显出了疲态。

伊雷娜的呼喊在体育馆中渐歇,南高观众席的声音则是「哗!」地爆出来。

(就是现在!)

会场的热力移到这边来了。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这边的热情确实燃烧起来了。

要让它爆发出来。这就是啦啦队的任务。

就在此时……

舞樱的左脚踮起脚尖,右膝高高抬起。

她把抓著彩球的双手当成钟摆,转了一圈。

舞樱提著脚跟,完全不知道这就是芭蕾舞的旋转技巧(pirouette)。

她只是在开学那天早上看过这个动作罢了。

观众席的视线都集中在舞樱的身上。

她也抓紧了这个时机……

千爱

蹦!

这个声音响起。

这是千爱国小国中时代经常在啦啦队练习场响起的声音。

体育馆的地板被啦啦队员踩响的声音。

(那是……翻腾!?)

和垫上运动一样的跳跃声。

千爱反射性地转头望去。是舞樱,她拿著彩球侧身翻上了半空。

虽然她做得有些僵硬,看起来很危险,但那确实是侧空翻。她做出侧空翻了。直子看到舞樱从眼前翻过去,不禁倒吸一口气。这花俏的动作让南高观众席发出惊叹。全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和开学那天早上伊雷娜啦啦队的表演几乎是同样的时机……

舞樱从空中降下。

就在千爱的面前著地。

舞樱抬头瞪了千爱一眼。

千爱惊讶得只能呆呆地看著她。

下一瞬间……

「Go!」

舞樱在发出叫喊的同时翻身背对千爱。

接下来发生了谁都意想不到的事。

舞樱朝著背后的千爱贴近,稍微屈身,然后用力一跳,像弹簧一样。

(不会吧……!?)

千爱的身体擅自动了起来。

她的双手从左右两边紧紧抓住舞樱的腰。

在长年训练之中用身体牢牢记住的技术竟在不知不觉中使了出来。

简直就像……

啦啦队技巧唤醒了千爱。

虽然千爱自己都觉得很意外,但在被舞樱带动的瞬间她就明白了。

这是那天早上伊雷娜啦啦队娇小的顶端队员和白亚一起做过的表演。

和当时的白亚一样,千爱看准舞樱跳跃的同时,把舞樱往上一拋。

娇小的舞樱挺直身体,往上方笔直窜出!

接著千爱从下方撑住舞樱的鞋底,而舞樱和那天早上的啦啦队员一样,腰部往左扭九十度,直挺挺地抬起左膝。

舞樱的裙子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飞扬。

下方的千爱把舞樱的脚高举过头。

直子慌忙跑来,但她阻止不了这两人的特技。

她只能在一旁做好辅助动作(spotting),以防舞樱摔下来。

千爱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做都已经做了,这时要阻止反而更危险。

只能硬著头皮上了。底层队员一人(single base)、连续动作(pump and go)、抛投(toss up)、推举(extension)……

把顶端队员如火把一般高高举起的舞伴特技。

这是火炬拋投(toss torch)!

直子

舞樱的双手呈V字形高举彩球,千爱用双手高高地举著她。

舞樱翻起制服裙襬提起左膝,靠著单脚站立,而下方的千爱笔直地支撑著她右脚的鞋子。

彷佛舞樱是胜利的奖杯,而千爱高举著这个奖杯以显示荣耀……

在后面看著的直子难掩脸上的惊讶。

这一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

舞樱并没有学过这个技巧。

底层的千爱必定学过,但顶端的舞樱不可能知道这招。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舞樱和千爱……做了火炬拋投……!?)

她们做到

了。真的做出来了。

而且做得很标准。

这一招确实是火炬拋投。

啦啦队固有的组合体操,舞伴特技之中的一种。不只是抱住top队员的脚,而是把她举到头顶。这是中级以上的技巧,推举火炬拋投(press up toss torch)。

完成的高度超过三公尺,全场都能看见。

在顶端如火炬般闪耀的彩球,以及舞樱的笑容……

如同自由女神看顾著海洋一般,看顾著居于劣势的南高校。

直子最近一次看到这个技巧,就是在开学那天伊雷娜学院QUEENS的表演之中。

当时舞樱也在场。舞樱也看到了火炬拋投。

(……她只是在那时看过一次……!?)

答应加入啦啦队社的那一天……

舞樱说过「我只要看过一次动作就能立刻学会」。

直子当时只是一笑置之,原来那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以前她在网路上的一篇文章里看过。生态心理学、智能情报学之中有一种「动态模拟」——只要看到别人的动作就能模仿的特殊能力。她从经验之中得知,有极少数的演员、舞者和艺人拥有这种能力,在近年的生理学调查之中发现这些人大脑的体感觉区异常发达。说不定舞樱也是这种人。

哗啊啊啊啊啊啊~

观众都在为舞樱鼓掌叫好。

这轰然巨响让直子回过神来。

舞樱趁著独占了全场视线的时机……

「南高!Fight!Win!Cheer!」

她喊著「奋战!胜利!加油!」。

笑容又出现在她的脸上,如同火光照耀著会场、照耀著选手。

比赛还差一分……!

舞樱

刚才的沮丧消沉全被一扫而空,会场内涌出了加油的热情。

舞樱在千爱的支撑中,从三公尺的高度环视全场。

(……好棒喔……世界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舞樱看到了不同的景象,这并不是错觉。

世界真的改变了。

舞樱的世界从这一瞬间变得截然不同了。

千爱

比舞樱做出火炬拋投更让千爱惊讶的是……

(糟糕……我竟然……)

自己竟然和舞樱一起做了。

为了让南高输掉这场比赛,她应该要做出相反的行动才对。

但身体却「擅自动起来」。

她撑住舞樱,高高举起。

舞樱被她放下来之后,没有像刚才一样瞪她……

而是像在道谢似的,对她可爱地眨眨眼。

直子看到沸腾的观众席,知道机不可失,就对千爱和舞樱大叫:

「……sideline!」

sideline指的是领导观众一起喊口号加油。

啦啦队可以将会场中涌出的活力漩涡转为波浪传向球场、传向选手。

比赛剩下二十秒。

南高的分数只落后两分。

「南高!」

直子带头喊道。

「Go!Fight!Win!」

舞樱也出声回应,两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

千爱彷佛被两人的声音推动,也转身面对南高的观众席。

啊啊,看得见了。

篮球队的胜利就在眼前了。

无数发亮的眼睛注视著己方的胜利。

「南高!」

直子再次喊道。

「Go!Fight!Win!」

千爱也跟著两人一起大喊。她放弃原先的坚持了,她不想再漠视大家的光芒。

CHEERS的三个人第一次同声加油……

伊雷娜学院像是被这声势压过,一记射篮弹出了篮框。南高抢到篮板球,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把球传出去。

接连几次传球,南高的选手冲向伊雷娜学院的篮框。

「南高!」

剩下十秒钟。直子大喊。

「Go!Fight!Win!」

不只是CHEERS,所有南高的学生都同声大喊。

在这片大合唱之中,南高篮球队的王牌从遥远的三分线外拋出一球。

篮球划出一个大弧。

三分球。南高追过了一分。

下一瞬间,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

理惠

伊雷娜学院意外落败之后……

南高那方的观众席爆出了今天最响亮的欢呼声。

理惠哑然无语地看著二十四位啦啦队员……

「……真是的,二军果然没用。」

她焦躁地骂道。

这场比赛明明从一开始都是伊雷娜学院在掌控气氛的。

制造气氛推动选手斗志的明明一直都是QUEENS。

到了最后,她们的加油却好像甘于守成,开始显得僵化,让篮球社没办法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南高啦啦队趁这机会使出火炬拋投,在南高学生之中引发反败为胜的气氛,才让南高篮球队真的趁势翻盘了。

因为比赛结果太戏剧性,本来显得意兴阑珊的南高学生都兴奋地拍手叫好,相较之下,伊雷娜学院大概会有好一段时间振作不起来吧。

带头做出火炬拋投的小不点高兴地蹦蹦跳,一把抱住福原直子。

理惠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只觉得她「好小」。

光是这点,她在啦啦队中就有担任顶端的优秀特质。

她的长相可爱得像是玩赏宠物,那头不知道有没有染过的灰咖啡色头发也很抢眼。

外表有魅力、能吸引目光,这也是啦啦队员的重要特质。

虽然乍看只是个外行人……或许要多留心这号人物。

除此之外,那个川澄千爱……

本来以为她已经引退了,没想到今天竟然会上场。或许是荒废太久,看她摆明一副不想加油的样子,结果最后的火炬拋投竟然表现得那么完美,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

更让理惠不高兴的是……

「……」

白亚一直盯著千爱——此时正呆呆望著记分板、完全看不出到底是有干劲还是没有的千爱。

她的眼神非常认真,严厉得不像平时那个大而化之的白亚。

因为实力比周遭的人高出太多、很少有机会认真起来的白亚……露出了认真的眼神。

那祖母绿的美丽眼睛隐含著看见了宿敌的斗志。

(白亚小姐果然还是放不下川澄千爱。)

理惠从资料上得知,白亚和千爱从小学时代就是竞争对手。

她也知道白亚虽然是个完美无缺的啦啦队员,却从未胜过川澄千爱。

白亚小姐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理惠怀著这个想法,咬紧嘴唇。遗憾的是,除此之外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舞樱

当南高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时……

「好厉害……好有趣!」

舞樱兴奋不已,跳啦啦队的疲劳都被这份喜悦吹散了。

「你们怎么会突然做出火炬拋投?真是吓坏我了……」

直子学姊一边苦笑,一边用毛巾擦著疲劳的汗水及冷汗。

至于千爱……

明明是南高获胜,她不知为何却像伊雷娜学院的学生露出愕然的表情。

「千爱!」

听到舞樱的呼喊,她猛然转头。

一副好像还不敢相信获胜的样子。

「赢了喔!千爱!我们赢了!大成功!刚才我们两个人配合得真好!千爱一定会加入啦啦队社吧!」

现在千爱在这气氛的推动下加入啦啦队社的可能性非常高……

舞樱朝千爱跑去,双手竖起拇指。

直子也怀著同样的心思走过去。

「千爱,你也知道今天就是决定啦啦队社能不能继续下去的最后一天,如果没有凑到三个人,我们就要废社了。所以,那个,我再一次邀请你……如果可以的话……」

直子再次试著邀请千爱入社。

但千爱的回答是……

她立刻转身走开,把彩球收进自己的运动提袋。

「别被一时兴起的特技冲昏头了。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她看都不看这两人,一甩那焦糖色的头发飒然离去。

朝著还沉浸在喜悦中的第一体育馆的门口。

「千爱!」

舞樱的大叫也没有让她回头。

……结果千爱还是离开了舞樱和直子。

她一定是真的很不愿意加入啦啦队社吧。

废社的危机还是没有解除,舞樱不禁感到焦急……

这次帮篮球队加油,从结果来看非常成功。

的确很有可能像直子预料的一样,观众们都体验到了啦啦队的魅力。来加油的学生们在比赛结束后就纷纷离去,不过她们或许会在校内宣传啦啦队的这场精采演出。

所以……

舞樱和直子在仅剩的时间内等待著志愿者的到来。

为了让人更容易看出啦啦队在招募社员

,她们还特地换上啦啦队服,然后在樱花飘舞的校门旁边摆了桌子,分发直子前几天做的传单。

「欢迎来参加啦啦队社!」

看准了放学的人潮,舞樱和直子热情地递出传单。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很多人早就决定要参加什么社团,所以没有一个人肯拿,而周遭也看不到有其他社团在招生。

随著时间的经过,舞樱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忧虑。

「当幽灵社员也没关系!请你们加入吧!」

她甚至说出这样的话。

「不、不行啦,为了避免有社团靠著挂名社员来撑人数,校规规定如果没有三个人在『活动』就要废社。」

直子小声地提醒她。

一群刚练习完的袋棍球社员从两人的面前走出校门……

「那打扮还真丢脸。」

「啦啦队不算是运动吧?」

「南高啦啦队社好像真的没人了呢。」

嘲笑的声音传来。

「……」

舞樱拿著传单的手微微地顚抖著。

怎么办?

除了住校生以外,南高学生在晚上八点之前必须离校,社团活动原则上也要在八点以前结束,如果在这时间之前还没找到第三个社员,啦啦队社就得废社。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校规规定,加入社团要自己写入社申请书,社长接受申请书之后,申请者就是社员了——如果没有学生的话,当然不可能收到入社申请书。

学生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而且是稀稀落落的。

没有参加社团的学生还留在校内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这时……

众所皆知十分粗暴的、二年A班三个摔角社的女孩走了过来。

「啊,是『单人啦啦队』。」

「干么把桌子放在这里啊!」

「石头会害人跌倒喔。」

有一头极短发的女孩像在踢石头一样轻轻踢著桌子。

「你还是一个人在搞啦啦队吗?」

「噗!」

「真好笑,跟看不见的朋友一起跳啦啦队。」

这三人似乎也看过直子一个人做啦啦队练习,嗤笑著走出校门。

「好像变成两个人了呢。」

「只是冷门运动的垂死挣扎吧。」

虽然南高是封建主义浓厚的体育学校,这三人却对身为学姊的直子出言不逊。

人都已经走出校门,还故意用她听得到的音量说话。

「……」

舞樱虽然生气,但也知道自己若是跟她们动手,一秒钟就会被打成猪头。

她担心地望向想必更不甘心的直子。

结果她发现……

直子的脸上挂著笑容。

彷佛为了抹去悲伤……不,为了遮掩悲伤……看起来更令人心酸的笑容。

「啦啦队员一定要随时保持笑容才行喔。嘿嘿。」

「直子学姊……」

「……啦啦队确实是冷门运动,也常常受到误解,但我还是要继续努力,为了像CHEERS黄金时代的百爱学姊一样发光发热……」

直子像是抓住浮木似的,从CHEERS的运动提包里抓出iPad。

播放起加了书签的百爱影片。

闪耀的全日本杯。灿烂辉煌的……CHEERS黄金时代。

十五位学姊,每个都像钻石一样闪亮。

舞樱一想起那光彩夺目的影片,就觉得现在的CHEERS确实像石头一样不起眼。

而且只有两颗石头。

社员不足的话别说是参加比赛了,连社团能不能存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怎么会差这么多呢?她们直到最后都只是石头吗?她们永远都当不了钻石吗?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她们不是石头,而是人。

人是会成长的,是会改变的。

但是……

虽然这是事实。

虽然她知道这点。虽然直子学姊也知道这点。

为什么眼中却涌出了泪水呢?

为什么带著笑容哭泣呢?

「……我想练啦啦队……看到这影片,我真的好向往……我觉得这就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可是,如果啦啦队社不在了……如果CHEERS不在了……那我……」

直子学姊至今一直在苦撑。

一个人练习著啦啦队……在别人的嘲笑和揶揄之下,还是悲伤懊恼地苦撑著,一路努力到现在。她一直守著摇摇欲坠的CHEERS。

然而终点再过两个多小时就要来临了。

南高啦啦队社……CHEERS……

就要消失了……!

「……有谁……有谁可以……」

学校里一定已经没人了,但直子学姊还是继续呼喊,继续等待。等待著不可能会出现的人。她穿著CHEERS制服,遮著脸,哭得连辫子都在颤抖。

「……我也……我也想练啦啦队啊!」

舞樱也激动地喊道。

但直子只是抬起头来。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出。

已经无计可施了。

舞樱没有说出为什么自己想练啦啦队。

那是舞樱的私事,而且她知道现在谈这个只是在浪费时间。

时间……

所剩不多了。

抬头仰望黄昏的天空,那里有著开学当天见过的樱花。

花已经落了七成,绿叶也长出来了。

「樱花……都散落了。」

舞樱用右手抓住飞落的粉红色花瓣。

「时间是不等人的。」

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地喃喃说道。

然后……

「……不可以光是站在这里等!一定要主动去抓住机会!」

她如此喊著,跑了出去。

——千爱。

舞樱要去找千爱。

或许她已经回家了,但也有可能还在学校。

不,她一定还在学校。虽然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舞樱却如此坚信。

一定要说服千爱,让她加入啦啦队社……加入CHEERS。

只剩这个办法了。既然只能这样做,那就这样做吧。无论如何都要这样做!

舞樱知道直子看著自己的背影。

她也知道直子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想要练啦啦队。但是她没办法解释。

千爱

太阳逐渐下沉。

彷佛宣告著一切都将要结束。

千爱一直在校舍天台上打发时间,等到所有人都走光。

她不希望任何人向她提起今天的啦啦队表演。

尤其是伊雷娜学院的伊蝶白亚——在为篮球队加油时,白亚不断瞄著千爱,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千爱绝对不要见到她。

白亚想必已经回家了。伊雷娜学院的千金小姐不会在外面逗留到这么晚的。

现在应该不用担心白亚了,但是正门那边还有直子学姊和舞樱。为了今天这场表演,她和直子学姊及舞樱建立了一个line群组……

【千爱现在在哪里?】

【啦啦队社就要废社了耶!】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喔!】

【直子学姊在正门!快来!拜托你!】

她可以猜到那些接连不断的讯息一定都是舞樱写的。

所以她打算悄悄地走南高校另一个门——东门。

手机又发出了舞樱传来下一条讯息的声音。

她们想必还没拉到半个新社员。

这么悲痛的声音真是令人听不下去。千爱关掉手机电源,放进格子裙的口袋。

她下了楼梯,想从东门出去。

「……!」

千爱顿时停下脚步。

她最不想见到的伊蝶白亚就在那里。

白亚一定是看到啦啦队社在正门,就猜到千爱不会走那里。这家伙的脑袋真好。

白亚盘著手臂,独自站在东门外。

她应该发现千爱来了,却没有转头看她。

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千爱也装作没看见白亚,就这么走出去……

「……你今天跳了啦啦队吧。」

千爱正要走出去时,白亚开口说道,令她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视线还是没有交会。

过了一会儿……

「你又开始练啦啦队了吗?」

白亚再次开口。

「我不会再练了。」

千爱如此回答。

「你赢了我就想跑?」

白亚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怒气。

那挑衅般的台词令千爱回过头来。

然后瞪著在夕阳余晖之中显得清澈透明的祖母绿的眼睛。

「白亚,你干么死咬著我不放?」

她气愤地问道。

白亚也瞪著千爱。

「我的目标是全日本杯,接著是东京奥林匹克,我要在那里成为女王。」

这个女人……

大概是天才的思考比较跳脱吧,白亚从以前就常常

说出让人听不懂的话。现在也是如此。

话虽如此,白亚的个性一向不苟言笑。她刚才说的话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而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怀著这种夸张的目标。

「说什么女王嘛。」

千爱嗤笑地说,但白亚毫不动摇。

「为此我绝对不会放著输给你的事不管。」

白亚又说出在高一也说过很多次的话。

她曾经输给千爱。

那是在九年前的啦啦队少年组大赛。

在那一天,千爱赢了白亚,白亚输给了千爱。

之后,白亚因父亲工作的缘故而搬到爷爷奶奶居住的法国,回国之后都待在神户或札幌,所以没有机会再和千爱一较高下。

而且,千爱从以前的资料上得知……

在白亚的啦啦队经历中,除了千爱以外没有输给任何人。

里昂、米卢斯、斯特拉斯堡、神户……虽然去年的全日本杯在国外比赛所以她没参加,总之白亚只要参加比赛一定都是冠军。这当然也要靠优秀的团队,但若缺了白亚个人的实力,一定无法达到这等佳绩。

如此厉害的白亚从小到大只流过一次悔恨的泪水……

就是和千爱比赛的那次。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话虽如此,千爱和白亚对战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

在千爱看来,那只是一段轻松愉快的童年回忆。

但是对白亚而言,那却是永难忘怀的挫败。

「这是不会被容许的。」

「被谁?」

「被我。」

聪明却少根筋的白亚又说出了千爱难以理解的发言。

「什么意思?」

「漠视赢过我的你而自称女王,是不会被我自己容许的。」

白亚直视著千爱如此宣告著。

……她的自尊心确实很高,又有著完美主义,但执著到这种地步已经能登上金氏世界纪录了。

白亚是真心这样想的。

因为她的说法太过拗口,千爱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过来。总之白亚想要说的就是要再跟千爱比赛,并且要打败她。

换句话说,就是要千爱继续练啦啦队。

「……我才懒得理你。」

千爱丢下这句话,先转开了视线。

然后她转身走开。

白亚并没有追上去。

「……百爱会怎么想呢?」

如同打出王牌,白亚提起了千爱的姊姊。

千爱听到自己最不想谈的事情被对方提起……

「……你懂什么!」

她愤然回头。

「都是啦啦队害得姊姊在美国受了重伤,还因此失踪!毁掉姊姊人生的啦啦队、把姊姊从我的身边夺走的啦啦队……我最讨厌了!」

川澄百爱——千爱的姊姊在美国突然失踪的事,在啦啦队这个狭小的世界里有不少人知道。

对千爱紧追不放、近乎跟踪狂的白亚当然不可能没听说过。

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因为白亚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态。

她明知这件事,却还故意提起千爱的姊姊。

从白亚的人格来看,她应该没有恶意。她只是认真地正视过去发生的事,而且说不定比千爱本人更认真。

但是,千爱的情绪却像孩子一样地爆发了。

压在心底深处的情感无法抑制地从她的口中宣泄而出。

「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叫我练啦啦队!?老师也是,你也是,CHEERS的那些人也是!」

千爱一把揪住白亚水手服的衣襟。

她因悲愤交加而涌出泪水。

「……」

白亚依旧以坚定的表情瞪著她。

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彷佛看透了她的心。

「千爱是大骗子!」

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或许是吵得太凶才被找到的……被到处搜寻千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舞樱找到。

「你说什么啊……!我哪有骗人!」

千爱放开白亚的衣襟,一边擦眼泪,一边用迁怒的态度吼道。

穿著红色啦啦队服的舞樱甩著短短的灰咖啡色双马尾,摇著头回答:

「你在骗自己!」

骗自己……?

「从刚才的比赛就看得出来,你根本不讨厌啦啦队!一开始跳得那么敷衍也是故意装出来的!其实你很喜欢啦啦队吧!」

「才没有!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才不想参加啦啦队!」

「那你为什么要接住我?」

……!

「为什么参加了表演!」

听到舞樱的叫喊……

「那是因为……!」

千爱无法回答。

在白亚沉默的注视之下,舞樱继续说著。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听直子学姊说过,你的姊姊是神话一般的啦啦队员。既然如此,你继续跳啦啦队的话,她一定会来看的!」

「……什么……!」

舞樱听见刚刚千爱对白亚吼出的话了。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她明白了千爱的想法,才会这么说。

她和白亚一样无所畏惧地说:

「如果你去参加全日本杯,她一定会来看!如果你去参加奥林匹克,她一定会来看!你的姊姊一定会来看的!」

姊姊……

会来看……

千爱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千爱好想见姊姊,好想见姊姊,但是早已死心地认为再也见不到姊姊……听到舞樱这句话,令她不禁睁大了眼睛。

不,不会有这种事的。既然姊姊已经失踪……

既然姊姊已经在国外失踪……

姊姊一定……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一想到那个不愿意想到的可能性,千爱几乎陷入恐慌。

舞樱伸手一指。

她的食指不知为何指向了白亚。

「再说!今天的比赛这个人又没有上场!在开学那天来表演、那群很厉害的啦啦队女孩一个都没上场!直子学姊说,今天伊雷娜学院派上场的都不是主力耶!看到伊雷娜派出二军,看到自己被当成练习的对象,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我们被人家看扁了耶!」

发现矛头突然指向自己,令白亚大吃一惊。

先是来了个傻子,接著又来了个笨蛋。都不知道话题要被她们带到哪里去。

但是……

这个笨蛋说得没错。

因为她没有考虑太多,反而更能切中要害。

她问了本来就应该问的事……

「千爱!你还要继续逃吗?你要逃避啦啦队一辈子吗?」

舞樱朝她逼近。

她一边前进,一边逼千爱做出抉择。

连白亚也用一副「说吧,你要怎么做」的表情看著千爱。

「勇敢地站出来吧,千爱!直子学姊向往的啦啦队、我在那一天看到的啦啦队,才不是用这种表情来跳的!」

「……!」

正面挑战的发言接二连三地涌来。

千爱的脑袋越来越混乱。

她的情绪暴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几乎要冲破胸口。

由于太过惊慌……

「……让开!」

「呀!」

千爱推开了站在她面前的舞樱。

她无法继续跟舞樱和白亚待在一起。

拔腿狂奔。她跑出了东门。在春天的夕阳下,千爱一边奔跑一边感受到背后的灼热。

奔跑,奔跑,奔跑……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自己的家门里了。

千爱在阴暗的玄关感觉双脚发软。

运动提袋落在地上,她也跟著瘫坐在地。

白亚那句「百爱会怎么想呢?」……

还有舞樱那句「你要逃避啦啦队一辈子吗?」……

不断地在她的耳底打转。

千爱用颤抖的手从运动提袋里拿出姊姊的彩球,抱在怀里。

「……姊姊……!」

泪水滚落。

用力闭起眼睛,脑海反而涌出画面……

那是她还很喜欢啦啦队时的回忆。

深深崇拜著姊姊百爱的童年回忆。

收下了姊姊的彩球、全日本杯比赛的那一天。

——接下来轮到你了。

百爱的声音在她抱著彩球的胸中苏醒。

千爱哭了起来。

舞樱

日暮时分的南高安静得感受不出篮球比赛的余韵。

穿著CHEERS队服的直子和舞樱还留在昏暗的校园里。

直子搬走了摆在校门旁的桌子,默默地走进第三体育馆。

拿著两张椅子的舞樱跟在她的身后。

这些都是属于啦啦队社的东西,所以得收回器材室。

女老师来到亮著灯的第三体育馆做最后一次巡逻。

她一看见直子和舞樱在里面,就简短地说:

「快回家吧,八点就要关门了。」

然后就走了。

直子朝著老师的背影无精打

采地回答:

「是……」

然后看看体育馆墙上的时钟。

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六分。

「结果还是没人来……」

直子用难以听闻的细微声音说道。

但是……

舞樱摇著脑袋和短短的双马尾。

「不,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明亮的体育馆里看著门外,看著笼罩在黑暗中的路。

樱花的花瓣在月光下飘舞。

彷佛在夜风中点亮最后的希望。

「……你是说千爱吗?」

直子的声音震荡著她穿著CHEERS红色队服的背部。

舞樱继续看著外面,点点头说:

「千爱是个好人。总觉得……不能丢下她。绝对不能丢著她不管。」

川澄千爱。

名字跟啦啦队很像的女孩……

她会来。

她一定会来。

不,她非来不可。

就算是为了她自己。

舞樱本来以为啦啦队只是一种很吵闹的COSPLAY。

不是的。啦啦队是加油,是特别的运动,是正经的比赛。

绝对不能从这个正经的比赛之中逃走。

千爱不可以逃避。她不可以逃避啦啦队……不可以逃避自己……!

「她真的会来吗?」

「会来的。我相信她。」

直子和舞樱交谈著。

在无止境的寂静之中,墙上时钟的指针慢慢走著。

七点五十七分。

在飘著樱花的昏暗路上……

「我知道。不,我早就知道了。」

一看到那个身影,舞樱立刻改口。嘴唇露出了笑意。

直子惊讶地抬头望去。

两人注视著第三体育馆前方的道路……

在夜风中,漫天的花瓣中,有一个人来了。

笔直地走向这里。

体育馆内投射出的光芒逐渐照亮了那条人影。

如火焰般的CHEERS红色队服。

先前看过的耳环已经不在耳上。

提著运动提袋的手指上是剪得乾乾净净的指甲。

她看著这两人,走了过来。踩著坚定的步伐。

……是千爱。

「……!」

直子惊讶得用双手摀住了嘴。

「很好!」

舞樱用力地握紧双拳。

千爱

被收进器材室的桌子上放了一张入社申请书,上面写了「川澄千爱」四个字。

她不再犹豫了。

虽然从她家过来并不远,但她还特地换上啦啦队服,这都是为了向舞樱和直子表明决心,也是为了向自己表明决心。

……啦啦队害她和姊姊分离了。

但若为此而放弃啦啦队,就像白亚说的一样,等于违背了热爱啦啦队的姊姊的心意。当然,也违背了千爱自己的心意。

所以,她不再逃避了。

她要正视啦啦队。

要带著心伤去面对某样事物是很艰辛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但是,逃避也一样痛苦。

不,一定更痛苦。

无论再怎么努力地跑开,也没办法逃离痛苦,因为这份痛苦是在自己的心中。千爱知道自己的心在这一年里越伤越重,一天比一天更颓靡。

如果一直逃避下去,这份挥之不去的痛苦就会像刚才舞樱所说的,会一辈子折磨著她。

如果要永远过这样的生活……

如果无论走哪条路都有痛苦……

她宁可鼓起勇气,选择正面迎战的路。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大家或多或少都得带著痛苦和悲伤过活。在人生的某一刻,在某种契机之下,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每个人迟早都会碰到这样的时刻。

对千爱来说,这个时刻就是今天。

那个契机……

就是在黄昏时的东门。

啊啊……千爱当时确实收到了别人给予的加油。

来自同年龄的女孩中最厉害的啦啦队员白亚,以及完完全全的啦啦队新手舞樱。

当时舞樱那句「你的姊姊一定会来看的!」……

虽然没有半点根据,如今看来却像一颗希望之星。

没错。全日本杯。东京奥林匹克。这些都是很遥远的目标,但是千爱若在那里举起CHEERS的彩球和同样是金色的奖杯或奖牌,或许姊姊真的会出现。不,姊姊一定会来。她开始相信了。

姊姊被啦啦队打败了,消失了,但是姊姊对啦啦队的热爱不可能磨灭,因为,千爱对啦啦队的热爱也没有磨灭。无论发生什么事,千爱还是深爱著啦啦队,关于啦啦队的一切都比千爱更厉害的姊姊一定也会继续深爱啦啦队。

她是这么相信的……!

千爱和百爱长久以来投注精力和热情的啦啦队,就是她们之间的牵绊。

她要抓紧这个牵绊。

她要走上姊姊走的路。

她相信,姊姊就在这条路上。

她要加入CHEERS……加入南高的啦啦队社……

这份入社申请书就是她的第一步。

「千爱……!」

舞樱欣喜地注视著她,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但是一直很排斥入社的千爱却无法直视舞樱。

心里的想法就不说了,她现在所做的事是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翻转。

就算不看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红了。

「……别误会了,我才不是被你说服的。」

千爱死要面子地对舞樱说道,然后把入社申请书交给直子。

校规规定,直子收下入社申请书就等于答应让千爱入社。

一下下的钟声从近处乘风而来。

那是伊雷娜学院的钟声,对附近居民而言就如同报时的声音。

现在是八点。

「赶上了……!」

直子抱著千爱的入社申请书发出安心的喘息。

这么一来,社员就凑到三个人了。

啦啦队社不用废社了。

直子擦拭著眼镜底下的泪水,舞樱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盘算著今后的事。

千爱漠视这两人的反应,打量著器材室。

(这里的器材……)

——练习用的体操垫是信誉良好的Senoh公司制造的,罩子也不是便宜货。

——健身器材虽然老旧,但是种类应有尽有。

——有一块写著「CHEERS」的看板,大概是学姊们自己做的。

看到千爱用专家的目光一一评断,直子和舞樱都露出了仰赖的表情。

「……」

啦啦队社的情况看起来随时可以开始练习。

虽然东西都很旧了……

但这里会成为崭新的、热血的练习场地。

千爱走出体育馆,同时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有比赛?」

「夏天会举行县运赛。」

直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县运赛。姊姊百爱也参加过。

参与啦啦队这项运动的人不多,所以县运赛没有预赛。

倒不如说县运赛才是预赛,国立代代木竞技场全国大赛的预赛……全日本杯的预赛。

「年度计画和表演架构呢?」

千爱询问了以参加大赛为目标的行程表和啦啦队要表演的内容。

「还没……」

直子果然给了这种答案,这也是没办法的。

毕竟啦啦队社几分钟前才刚摆脱废社的危机。

「那就交给我吧。」

千爱扛下了计画的工作,一边转过头来。

「简单的舞伴特技就算只有三个人也能做到。舞樱是顶端,我是底层,学姊就当保护员(spotter)吧。」

组合体操的顶端由娇小轻盈的舞樱担任,需要稳定感的底层由经验丰富的自己来担任,而保护安全的人——放下顶端队员时负责接住她的人,就交给稳重踏实的直子学姊。

千爱先把各人的位置定下。

和这两人组队需要很大的决心。

舞樱是完全的外行人,直子虽有知识却缺乏经验。千爱从来不曾和这种程度的人组队,也没有参加过只有三个人的啦啦队。

她得在这前所未见的恶劣条件之中带起啦啦队。

不过……

她还是要做。

因为她已经决定要做了。

既然决定了,就只能勇往直前。

从现在开始,她要义无反顾地向前迈进。

白亚

白亚从第三体育馆的窗外看著再次穿上啦啦队服的千爱。

早已跟著QUEENS离开的理惠此时也走了回来。

「我真是太佛心了……竟然帮了敌人的大忙。」

事实上这只是一半的原因,但白亚相信让千爱回到啦啦队的就是自己。

川澄千爱。

那个天才啦啦队员回来了。

她必须打倒的敌人回来了。

这件事令白亚兴奋不已,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一旁的理惠听到她说的话,看到她的笑容……

便从同一个窗口愤恨地瞪著千爱。

千爱

对了……

有句话非得先说不可。她有句话得先告诉那个娇小可爱又有些狡诈的舞樱。

先前说她是「骗子」的舞樱。

「舞樱。」

千爱看著舞樱,叫出她的名字。

没错,千爱确实说谎了。

她确实对自己说谎了。

但是被舞樱看破这点才叫她生气。

舞樱这个队友长著一张可爱的脸,却是个像小恶魔一样令人抓狂的女孩。

千爱和她在帮篮球队加油时,没有任何事先讨论,临阵表演了完美的火炬拋投。

彷佛被命运联系著一般,两人配合无间,千爱如同被磁力吸住似地用全身把她像火把一样高高举起。

当时她感到一股战栗。

当时她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觉得舞樱这个完全的外行人或许会成为她此生最好的搭档。

她感觉自己和这个令人火大的家伙在一起什么都做得到。

她感觉自己想和这个可恶的家伙一起奋斗下去。

这样的想法令她非常焦躁。

所以……

「先前你说我是骗子,但我现在要说实话。」

「?」

舞樱不明所以地望著千爱。

既然受到攻击,就要反攻回去。

千爱怀著这个想法宣告著:

「我讨厌你。」

舞樱听见这句话,却露出了小恶魔般的狡黠笑容。

被人当面说了讨厌,竟然回以笑脸……这女孩虽然长得一副可爱的模样,搞不好其实很坚强。她或许是个很适合当啦啦队员、很有胆识的家伙。

舞樱带著笑容说出来的那句话,令千爱的怀疑变成了确信。

「啊哈,你『又在说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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