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
翻阅卷轴的手动作很慢。
晴天之下,那个少女坐在叶隙阳光照耀的粗树枝上,悠哉地看著文件。旁边挂著特别中意的荷叶边阳伞,左手拿著喜欢的马克杯,里面装著她伪装成镇民买的汤。
她一张一张仔细阅读浮在空中的卷轴。往西穿过介于山岭之间的腾特,就会看到一条上下起伏激烈的道路。道路名为「无运货马车道」,由于这里起伏太大,好像拉车的马都要叫苦,所以才有此名。
跑到路上的魔兽数量虽不怎么多,但相对地,每一只都不是普通的难缠。有负责治疗的魔兽,还有成群结队的狼型魔兽。不只如此,连不死族这种难以对付的魔兽,都在这无运货马车道上猖獗成灾。
在这种危险的地点,正好位于腾特与美利吉特镇中间附近的路树上,她悠然自得地面对著卷轴。
「嗯──……真麻烦呢──……」
低声说出的这句话,并没有太深的含意。
写在卷轴上的资讯,是长于谍报的魔族传来的讯息。
圣府首都艾甸、美利吉特、腾特以及阿里坎特城。教国北部都市的目前状况钜细靡遗地记载在纸上,其中有三个理由让她嘟哝著嫌麻烦。
其一是来了不速之客。被认为击败了魔王四天王之一「『力量』之古尔菲」的「光之神子」一行人,据说回到了教国。
不过说归说,反正让他们活著也没好处,这样省了搜索他们的麻烦,倒也幸运。
问题是另一个异物:帝国书院的魔导司书。不知他们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造访教国,但那个集团光是一人就能大幅打乱战力计算。少女很希望能尽快亲手加以排除。
说到失算,另外还有一件。那就是少女没想到那个妖鬼竟然真的造访教国了。说不定他是对派对有了兴趣,少女怀著有点雀跃的心情,嘴角弯出了弧度。她平常是不太改变表情的,因此这副表情可说很罕见。
且说第二个问题。
那就是「车轮」的缺席。「车轮」与她这个「导师」形成双璧,是魔界地下帝国军的鬼牌。就在作战即将开始之际,她突然说:「人界的太阳光会伤到我的脸,我不要。」就这样临时放大家鸽子。看到她这种态度,就连薇若婕都傻眼了。好不容易整顿出了最佳状况,以时机来说可以击溃教国而不会造成后患,她却不肯尽全力,怎么想都说不过去。
然而既然魔王都准了,薇若婕也不能多说什么。魔族本来就是一群任性妄为的存在,实力越强,自私行为就越多。如果对「车轮」的行动有所怨言,平常自己为了研究什么的而到处乱跑,也可能会惹人非议,那就麻烦了。不得已,她只好接下领军大任。
再来是第三个问题。
这个算是第二点的延伸问题,就是「车轮」不在的情况下,会没人管得住刚才说到的那些任性魔族。薇若婕是「导师」,基本上是独自行动。不但率军能力远远不及「车轮」,而且薇若婕还是人类。在「任性妄为的魔族」当中,还是有很多人不把薇若婕放在眼里。
薇若婕虽然也觉得不愉快,但是要认真纠正这个问题太麻烦了,她一拖再拖,结果落得这个下场。
「虽然四天王来了两个,但这两人都只听车轮的话──真希望酒吞可以过来──如果是那个妖鬼的话,应该不会被『车轮』迷惑才对──」
薇若婕一边发牢骚,一边看过最后一份卷轴。倾倒的马克杯里已经没有汤了,不得已,她把杯子塞进斜背包里。就在这时……
一个魔族从美利吉特的方向跑了过来,是以牛一般脸孔为特徵的弥诺陶洛斯。带绿色的身上卷著缠腰布,外观一看就像是靠蛮力的男人。背上背著把大斧头,大概是经过长久使用,握柄部分的布破破烂烂。
「导师,跟你报告一下。圣府首都艾甸的兵力掌握得差不多了,然后咧,『天秤』之勒克斯大人已经在摩拳擦掌,要你快过去。」
……就是这种口气,根本不是对魔王军No﹒3该有的态度。
连低头致个意都没有,就像在跟年纪比自己小的小孩讲话。的确,薇若婕芳龄十五,还是小孩子没错,但好歹也是几乎属于最强族群的魔界地下帝国干部,再怎么说也不该遭受这种待遇。
不过,如果硬要找出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薇若婕是人类吧。
「那么──掌握到的兵力大概有多少呢──」
话虽这么说,薇若婕也不会在这里责备他,因为嫌麻烦。就是因为薇若婕总是这样,她才会一次又一次重复被人看扁,但几乎什么事都能让她嫌累。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偏好单独行动,做研究或四处云游度日。
薇若婕这样做,导致常常有些魔族搞不清楚自己的斤两。不过这也得怪薇若婕懒得对应,看得太开。
「就跟你说勒克斯大人知道啊,我也跑腿跑得很烦,快走吧……还是说……」
「还是说什么呢──?」
埋在牛脸上的一对眼球抬起来,凶巴巴地瞪著薇若婕。
看到刚才那种眼神因情欲而变得浑浊的瞬间,薇若婕心想「又来了」,不禁叹气。薇若婕坐在树枝上,弥诺陶洛斯当然得抬头才能看她。由于她穿著哥德萝莉的黑白洋装,少女的赤裸双腿当然就在他眼前晃动。调戏上司已够不可原谅,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还说出更无礼的话来:
「裙子这样摇来摇去,若隐若现的,是在勾引人吗,哦?」
「……这个嘛──如果我要勾引人,好歹会选选对象,而不是你这种脏东西──」
「……你说什么……?」
对于态度放肆的弥诺陶洛斯,薇若婕虽然怕麻烦,但也毫不讲情面。当然,听到这句已不只是挑衅的话,弥诺陶洛斯发火了。虽说他头脑简单,但在魔族当中仍然是实力闻名的人物。由于他知道眼前的导师是岁数不到自己五分之一的人类小鬼,会用有色眼光看她,或许也可说是无可厚非。
然而,这就表示弥诺陶洛斯完全不会判断对手的力量,同时,也踏出了做下愚蠢决定的第一步,而他无法看透这一点。
「臭娘们,我早就看你这人类不顺眼了……小骚货给我骑到老子头上来了!」
「……」
弥诺陶洛斯大声一吼,握住背后的斧头腾空跳起。其速度之快,想必能教大多数的魔族措手不及。
他逼近眼前的金发少女,斧头往她头顶劈头砍下。这能连人带树枝砍成两段的一击,却以扑空做结。
或者应该说……
「咦……怎么……?」
「你在找这个吗──嗯──品质来说马马虎虎呢──」
「咦……?」
不知不觉间,两手当中的触感没了。跳起浮空的弥诺陶洛斯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他反射性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斧头,被一脸无趣表情的少女握在手里。
「怎……?」
刚才明明没看到她用了魔法,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是输在了单纯的徒手格斗上?自己可是弥诺陶洛斯啊。一股沉重压力轻轻一点,压在发愣的弥诺陶洛斯头上。
薇若婕的脚尖踏在他的额头上。她是从树枝上跳下来的吗?但自己可不会死于这种连脚踢都称不上的攻击。
受到轻视与愚弄的怒气,让弥诺陶洛斯正要大吼──
「好,你死了──」
「……咦?」
──古代咒法·坏天童子──
下个瞬间,伴随著自己身体突然遭受内部热量侵袭的感觉……
弥诺陶洛斯炸成了碎片。
藉著肉体爆炸的反作用力,薇若婕再度跳起,回到原本的树枝上。她若无其事地坐下,打个呵欠。
然而视野下方那一片的血花与碎肉,不需言语就说明了发生过什么事。飞溅之激烈就像成熟石榴砸在地上,只是这里没有人会害怕。
薇若婕想休息一下顺便看本书,正把手塞进斜背包时……不经意望向美利吉特的方向。
并没发生什么特别不可思议的事,只不过是有个客人来了。
那个人影不急不徐照自己的步调前进。视线直勾勾对著薇若婕,远远都能清楚看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上扬嘴角。
戴著白手套的双手,慢慢开始鼓掌。
「拍手,拍手,拍手。嗯~有魅力地生气是好事。但你那样很没规矩。导师可真不识趣。」
「原来是布劳莱门托啊──有什么事吗──?」
「竟然问我什么事。推测弥诺陶洛斯必然失败。所以特地前来迎接。」
「这样啊──」
此人穿著燕尾服般的黑色正式礼服,戴著格外高耸的大礼帽,嘴巴大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裂开了。眼睛好像用笔在纯白皮肤上画出的线,跟平常一样笑得邪门。他是「真理」之布劳莱门托,乃是魔王四天王之一,也是「车轮」的崇拜者。看到带来的两人之中最麻烦的一个来了,薇若婕不表欢迎。
「眼神不带笑意令我畏惧。不过你实在奔放不羁。导师还是一样浅薄幼稚。」
「是吗──……你好像变强了一点──?」
这个男的不但讲话方式让人光火,而且跟弥诺陶洛斯一样没礼貌,但还有一点更让薇若婕在意。差不多一星期没见,他的霸气程度上升了不少。
简直就像短期间内不断增强力量的那个妖鬼。
「不愧是导师,即使幼稚仍名不虚立。隐藏起来还能看穿,独具慧眼。但既然我已变强,看不起人的态度实在令我不快。」
「自命不凡也要有个限度──变强这么一丁点──还是不能伤到我分毫……或者该说碰不到我一根寒毛的──」
「……哦。」
那就来试试吧。
布劳莱门托就像要这么说,慢慢将戴著手套的右手朝向薇若婕。眼前一脸满不在乎的少女丝毫没有受到威慑。这令布劳莱门托更加不愉快,正想让她体验一下自己经过强化的力量时……
「……腾特方向传来人的气息。约莫四人小组。实力程度正可小试身手。」
「既然夸下海口说自己变强了──就去把那点程度的人类杀一杀再回来如何──……啊,如果你能杀光那四人再回来,我可以考虑对你放尊重一点──」
「听这口气像是已知那些人是谁。可以,就杀光吧。等著看吧导师。」
「我再去买杯汤好了──只要在那之前你能杀光他们,我可以等等──」
「……别小看我了,臭小鬼。」
「脑子里想的都讲出口喽──还好意思自称『真理』。」
大概是判断继续吵下去也没用,布劳莱门托往腾特的方向走去。薇若婕有点后悔没再多夸示一下自己的力量,但即使后悔,她终究对于自己建立起的立场缺乏自信,轻叹了口气。
「真的麻烦死了──酒吞要是能来成为四天王就好了──……」
一阵轻柔微风,抚过薇若婕的脸颊。
「是不是薪水不够高呢……」
轻声脱口而出的真心话,没被任何人听见,就被风吹散消失。
†
接著该前往的地点是圣府首都艾甸。克莱恩心里如此决定。
能见到久别的四神官与恩师固然令他期待,但更要紧的是,他担心一个女孩。春菜是纯粹担心年纪比自己小的同性,卢迪乌斯则是对「救济共和国」这句话忧心忡忡,克莱恩自己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女孩名叫朱丝塔·威尔塞亚。
她的职业是称为忍者的特殊特工,其机敏性非比寻常。所以她才能逃出公国人之手,也才能逃离克莱恩他们的追踪,但体力能维持多久就很难说了,毕竟她可是一路从公国逃到帝国与教国。春菜说很想早点解开误会,保护她的安全,但对方根本听不进去,没办法。话虽如此,也不能袖手旁观。
她没有迅速回到共和国,一定有不能回去的理由。
克莱恩没有忘记,朱丝塔曾经在「花之城镇可玛茉伊」救过他们脱险。而且就是在那时候,她被抓到是从共和国来的偷渡客。克莱恩不会说这是他们害的,实际上是她之前犯过罪。但克莱恩还没那么老成,也没无情到能因为这样,就坐视年纪尚幼的她在公国沦为奴隶,而他的伙伴春菜的这种心情更是强烈。
「也许应该画一张朱丝塔的寻人画像?」
「那样只会让她戒心更强好吗!你在说什么啊?」
「说得也是喔。」
卢迪乌斯只看向悠哉地笑哈哈的克莱恩,陷入思考。
克莱恩、卢迪乌斯与春菜一行人在腾特镇能做的事大致上都做完了,武器也换新了。他们决定今天出发前往圣府首都艾甸,一早卢迪乌斯就跟平常一样,在努力练剑。
再过一会儿,克莱恩就会突然来到后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始挥动棍棒……直到昨天都是如此。
只有今天,克莱恩跟卢迪乌斯一样早起,甚至还散发一种豁然开朗的氛围,开始做锻炼。而且看起来彻底只练横扫与高举挥下。
卢迪乌斯因为自己也有锻炼要做,今天就先没问,不过如果克莱恩的方向性确定了,应该确认一下他要采取哪种战斗风格。卢迪乌斯决定找今天中午提出这个话题,也往前走去。
「总之今天就走无运货马车道,没问题吧?」
「预定是在美利吉特住一晚……不过也想去美利吉特的祠堂看看呢。」
「还有祠堂啊,不愧是教国。」
「祠堂还满大的,我觉得去参观一下不错喔。」
克莱恩说得没错,在邻近圣府首都艾甸的美利吉特镇上,有个称为神秘祠堂的设施。那是教国当中最受人尊崇的圣地,很多人都会前往参拜。
克莱恩也去过好几次,是个神圣之地。
「好,那我们走吧!」
三人已经来到腾特出口的石造大门,一行人抬头挺胸,通过与差不多三天前穿过的入口位置正好相反的这座大门。
这么一来接下来就简单了,只需沿著眼前铺展开来的崎岖山道前进即可。目的地是美利吉特,虽然不免要在外露宿一晚,但只要按照平时步调前进,用不到两天就能到达。在上午和煦阳光的照耀下,一行人背部感受著暖意前进。
克莱恩他们三人感情融洽地并肩而行,继续他们的旅程。
「对了,克莱恩。」
「嗯,怎么了吗,卢迪?」
平常一开始走路,头一件事就是开口讲话的春菜,罕见地先打了个小呵欠;就在这个时候,卢迪乌斯开始找身旁的克莱恩讲话。克莱恩看到卢迪乌斯难得比春菜先开始话题,讶异地睁大双眼,但仍用平时的稳重态度应对。
这类场面会让他觉得在旅途当中,渐渐出现了所谓的「习惯」。也就是说自从与春菜会合后,这两个月来,他们有了固定的「流程」。
「看你今天锻炼时表情好像一扫阴霾,只是想说你怎么了。」
「喔,这件事啊。」
「什么什么~?」
克莱恩似乎能理解卢迪乌斯的疑问,点点头;春菜从另一边兴味盎然地探出头来。可能因为刚才打了呵欠,她眼睛积著小小泪滴,但睡意好像已经飞走了,整个人活力充沛。春菜的睡意竟然一个呵欠就能解决,真令人羡慕。
「我只凭近身战比不上卢迪乌斯,做后卫又没有春菜能干。你们俩也许会否定,但我对于自己在队伍平衡上的位置,一直有点烦恼。」
「哦。」
「不能就当个能打近身战的法术师吗?」
「一个人的话是可以,但现在是三个人,可以分担职务。所以我之前在想,是不是该更加强一个方面,才能帮上队伍的忙……」
「……原来如此,所以你找到了那条路喽。」
「嗯……勉强找到了。」
说著,克莱恩害臊地搔搔脸颊。
用棒术与法术战斗的光之神子。卢迪乌斯与春菜很想见识一下他以何种战法为目标,不过反正只要走在道路上,要找到几只魔兽还不容易。
两人心想到时候再观摩观摩,现在就先回以笑容。
「战斗风格就等与魔兽交战时,再请你示范示范……不过克莱恩,你要站哪个位置?」
「我要在卢迪身边战斗,后卫交给春菜。」
「好的好的~!小春会加油的~!」
也就是前卫。
听到克莱恩说出这种含意的话,卢迪乌斯嘴角不由得上扬。在王国单挑时败给克莱恩的回忆,如今仍历历在目。然而有好一段期间,克莱恩采取的战斗风格,都是把前卫交给卢迪乌斯负责。
害得卢迪乌斯一直很不安,担心没机会一雪前耻。
而现在克莱恩说要回到前卫位置,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好,我下次不会输的。」
看到卢迪乌斯高兴地低声说,克莱恩也不禁展露笑容。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个人影自前方飞来。春菜急忙想张开障壁,卢迪乌斯拔出了自豪的长剑,但克莱恩出声制止两人:
「等等!」
「喂,你干么……!」
话还没说完,克莱恩已经一跃而出,跑到那飞来物体的前面。然后他既不拿起武器也不施展法术,只是张开双臂。等到那飞来物体的轮廓变得清晰,另外两人才终于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
「小心!」
「还好吗?」
发出满大的声响摔进克莱恩怀里的,是个人类,而且是个年纪尚幼的女孩。可能是施加了附魔,克莱恩没受伤,就小心翼翼地成功接住了她。
「咦……朱丝塔妹妹?」
「……呜……」
春菜想从克莱恩手中接过那人,伸出了手才发现他接住的那人是谁。腹部有个被挖开般的裂伤。看到滴滴答答流个不停的血,她脸色变得铁青。
「朱丝塔!这……我该怎么办?」
「别动!慢慢来,嗯,慢慢放下来,我来治疗……!」
春菜一边安抚慌张的克莱恩,一边把只发出细小呻吟的朱丝塔放到地上。一看,除了腹部似乎挨了一击,右大腿也受了同样的伤。
看到春菜开始展开术式,克莱恩以为暂且度过了难关,松了口气,这时才发现卢迪乌斯有好一
段时间都没吭声。
平常卢迪乌斯总是头一个赶到伤患身边,这不像他的作风。克莱恩抬头一看,只见他还是一样,表情严肃地瞪著美利吉特的方向。
「卢迪?」
「……有客人来了,而且是不请自来。」
「咦……?」
还来不及理解这话的意思,一阵笼罩全身的威吓感先传来,让克莱恩的视线也与卢迪乌斯望向同一方向。只见起伏激烈的山路那一头,有个人影走了上来。是个高个子,头部像戴了帽子而呈现四方形。
「拍手,拍手,拍手。接得漂亮。但附魔则太不知趣。你们莫非就是杀了古尔菲的那几人?」
「……你是……谁?」
古尔菲。听到这个名字,克莱恩与卢迪乌斯脑中都浮现一个名词。
就是「魔王军」。
徐徐受到阳光照亮,男人的身影变得清晰。简直像戴了面具般惨白的脸上,有著好似嘴角撕裂的大嘴,以及只像两条线的细眼。
燕尾服般的黑色上下套装,让人联想到小丑。
「……你难道跟古尔菲一样,也是魔王四天王?」
「我乃『真理』之布劳莱门托。『力量』之古尔菲于四天王中实属最弱。等同视之令我遗憾。」
魔王四天王。对于疑问的肯定,让卢迪乌斯与克莱恩都迅速举起了武器。卢迪乌斯灵巧地转动宽剑,克莱恩握住了棍棒靠尾端的位置。
做好战斗准备,克莱恩看了一眼背后。
「春菜,朱丝塔就拜托你了。」
「嗯,我马上做好治疗,也加入战斗……」
春菜眼神严肃地回答,克莱恩点点头,再次转向布劳莱门托。不同于古尔菲那时的状况,骇人的压迫感彷佛烧灼著肌肤,但他绝不能屈服。
「……克莱恩,这家伙等级跟古尔菲差太多了。」
「我知道,不过,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遇过……」
令人受到震慑,沉重锐利的压力。
然而克莱恩有印象,好像在哪里感觉过同样的压力。
因此,多少的「习惯」给了克莱恩他们勇气。
「不是只会瑟缩发抖,非常好。不过我时间也有限。我会速速杀死你们,来吧。」
「……哼,用不著你说!」
卢迪乌斯冲上前去,他拎著宽剑,正面朝布劳莱门托果敢突击。大剑高举过头,剑刃往对手脑门砸下。
「古代咒法·一钢打尽。」
说时迟那时快,从布劳莱门托的两只白手套射出数十条银线。察觉到它的杀伤能力,卢迪乌斯急忙打掉往自己飞来的线,但对手操纵自如,让线缠住了剑。
「?切不断……?」
「钢丝自由自在,俊捷灵敏。此乃将对手大卸八块的凶刃。」
一时往后方飞去的成把钢丝急速掉头,袭向如今失去了行动自由的卢迪乌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休想得逞!」
克莱恩以法术强化自己,腾空跃起。
那棍棒的握法,比平常还要更低。也就是说,攻击部分相当长。
「爆碎棒·真!」
由上往下大幅挥出的一击,描绘出车轮般的弧形。施加了教国法术之一「神器」,这把武器平常接受了斩击强化的恩惠;然而只有今天不同。袭击卢迪乌斯的大量钢丝,每一条碰触到都会引发爆炸,形成了推进装置,使得砸向地面的棍棒威力更加增强。结果克莱恩挥出的这一击,简直有如鬼族挥砍的斧头般,发挥了惊人的冲击力。
「什么……?」
「唔喔……克莱恩,你……!」
「以一击横扫大军,用长攻击距离给予重大打击……近距集团应对型,一定才是我需要的道路。」
克莱恩巧妙利用冲击力做个后空翻,著地后瞪著掀起漫天沙尘的前方,同时也对卢迪乌斯笑笑。
「哈,竟给我变成了我的克星……!」
看到劲敌加强了实力,卢迪乌斯虽感到心情复杂,但也回以笑容。
两人并肩作战,但不敢大意。
毕竟他们终究没能伤到布劳莱门托分毫。
「拍手,拍手。不愧为光之神子。不过攻击再单纯不过。如此你们必败无疑。很遗憾,你们势必丧命。」
拍手声响起,眼看布劳莱门托从沙尘中毫发无伤地现身,克莱恩与卢迪乌斯再次摆出架式。
「这次换我款待二人,我将彻底切碎你们,做好受死准备吧。」
「唔?」
布劳莱门托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右手捶向地面。霎时间,他的钢丝形成浪潮袭向克莱恩。与卢迪乌斯相呼应,克莱恩以手中棍棒扫开钢丝。突如其来地,以他为中心掀起了半径长达数公尺的爆炸。看到钢丝被炸飞,布劳莱门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竟以为钢丝攻击仅只一次,令我意外。但欢迎自杀行为。」
「可恶!」
视野被爆炸波遮蔽,成把钢丝来自四面八方,纵横交错地来袭。克莱恩脑中不禁闪过后悔之念,不该在尚未理解弱点前就轻易施展未臻成熟的招式。
然而,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
「唔……!」
克莱恩来不及躲掉从脚边犀利伸来的一条钢丝,小腿留下了撕裂伤。脚步正踉跄时,追击的钢丝又高速飞来。
「弧光圣剑!」
「不过是对付两个人类,无须劳神费力。」
「呜!」
卢迪乌斯于剑身蓄积光属性能量出招,但仍然被布劳莱门托的左手轻松挡下。
「古代咒法·龙鳞通劲。」
「唔?」
就在这时。
卢迪乌斯那把狠狠撞上敌人左手的宽剑,产生了龟裂。
察觉到危险,卢迪乌斯将头一扭,一条钢丝立即穿过他眉间的原本位置。卢迪乌斯找出了钢丝来自何处,不禁哑然无语。
这是因为那条钢丝,贯穿了他引以为傲的宽剑刀身。
「经魔力渗透的一击,将成为连龙鳞都能轻易穿透的一针。区区大剑毫不费力。」
「满口废话……!」
被开洞而龟裂的剑刃,任谁都看得出即将变成废铁。但眼前的对手可没那么好对付,能让自己因为这点原因就迟疑不敢攻击。
「看你能飞多远,人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的破绽,对布劳莱门托来说时间却已经够长了。钢丝这种能自在包围对手的武器,再配合魔力形成凶恶的攻击方式,能比任何对手更快刺穿目标。
「卢迪!」
克莱恩大叫出声,但已经太迟了。
数十条钢丝的猛攻,急袭卢迪乌斯的腹部,他惨遭钢丝穿刺,被震飞到道路一旁。克莱恩想去救人,却因为小腿负伤而迟了一步。
「爆碎棒·真!」
「古代咒法·一钢打尽。」
克莱恩旋转附加了爆碎神器效果的打击棒,逼向布劳莱门托。不料……
「终究不过是单一武器。」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劳莱门托的攻击,真可谓变幻自如。
将近百条的无数钢丝,没有一条擦到克莱恩的棍棒,从四方八面刺穿了他。一瞬间畏缩的破绽,又引来了追击。
跟卢迪乌斯一样,克莱恩连续吃了向上刺击的钢丝,也飞上半空。他就这样被摔在道路正中央,腹部冒出大量鲜血沾湿地面。
「克莱恩!卢迪!」
「春……菜……快逃……!」
即使伸出手,距离也远得完全构不到。在倒地的克莱恩与春菜之间,站著布劳莱门托,而且春菜还在替朱丝塔做治疗。她腹部与腿上受的伤恐怕跟自己与卢迪乌斯现在受到的伤一样。
她之所以被打飞,八成也是因为刚才那种攻击。
「拍手,拍手,拍手。真惊讶古尔菲会被这种人类打倒。不过大意不得。因为人类最擅长的是治疗魔法。即使正在战斗,若是让你们大幅恢复体力,反而是我会渐居下风。因此在打倒你们的步骤上,一点闪失都会造成危险。」
「等……!」
布劳莱门托嗤笑著。
细细解读他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对付人类先挑治疗师下手。
「古尔菲就是疏忽了这个重点。即使经过强化,长期战终究庸俗。」
强化。
听到这个字眼,克莱恩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或许真的就像布劳莱门托说的一样。的确,古尔菲比起这个布劳莱门托弱得多了。但就算是这样,实力也相差太大了。奋战了半天,自己跟伙伴们可是连一下都没能打伤这个魔人。
「先杀掉那边那两个女的才是正确答案。」
「住手……快逃啊,春菜!」
一大叫的瞬间,腹部一阵剧痛,但克莱恩管不了那么多。
春菜几乎没有自卫手段,所以自己跟卢迪乌斯才会担任前卫战斗,结果两个前卫被惨兮兮地打飞到不同方向,情况可说十分危急。
敌人举起了手,那手一往下挥的瞬间,钢丝暴风想必就
会在眨眼间,将春菜与昏厥的朱丝塔切成碎片。不能让他得逞,不能让两人死在这种地方。
「……朱丝塔妹妹!」
「喂!春菜……!」
「古代咒法·一钢打尽。」
明明叫她们逃,春菜采取的行动却是替朱丝塔挡攻击。
克莱恩很尊敬她这种舍己为人的坚强心灵,但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绝不能,绝不能让春菜死在这种地方……!
怎能因为腹部一点小痛,腿部皮开肉绽,就对伙伴见死不救?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
布劳莱门托右手往下一挥,剎那间,克莱恩站了起来。他不顾腹部淌血,也不顾每踏一步脚上皮肉就要撕裂,只为了保护伙伴而挺身。
伴著手中紧握的战友,他挡在布劳莱门托面前,摆好架式。
只要有爆碎术式,他估计还能弹开一次钢丝。
只祈求春菜能趁著这个空档,带著朱丝塔逃走。
「克莱恩!」
「快走啊,春菜──────!」
「我办不到……!」
「那就一同赴死吧,闹剧一场。」
「!」
克莱恩以伤痕累累的肉体摆好架式。
右手往下一挥的同时,成把钢丝撕裂地面来袭。
就在他为了保护春菜,而高举棍棒时。
就在钢丝即将割伤克莱恩时。
在春菜的治疗术式快要结束的前一刻。
在确定胜利手到擒来的布劳莱门托眼前。
发出了惊人地鸣。
称为爆炸波都不为过的沙尘,震源位于布劳莱门托与克莱恩之间。
「?何事发生?」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掀起的风沙阻塞了视野,克莱恩急忙以左手遮眼。
就听见的内容,布劳莱门托似乎也没料到这个状况,让克莱恩更不明白怎么回事。
然而,沙暴不一会儿就散去了。
等到状况平静下来,克莱恩睁开眼睛,只见……
惊人的冲击力道,造成地上凹出一个撞击坑。
站在撞击坑中心的人影,右手握著克莱恩远远不及的巨大武器。
「感觉怪怪的跑来一看,结果四天王之一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好不容易成了朋友的光之神子又陷入危机。」
那个过于悠哉的调调,曾经在哪里听过。
「你是何人?」
迎面扑来一阵沙尘,在胜利即将到手之际杀出个程咬金,让布劳莱门托心情恶劣至极。瞪视对方的眼睛虽然细长,仍闪烁著凶狠红光。
那种灵气与对付克莱恩等人时,强度截然不同。
然而,即使如此,不知道为什么。
布劳莱门托却不觉得自己能赢过挡在眼前,手持巨大武器的男人。
「我是正好路过的……画家的客人。对吧,克莱恩小兄弟?」
那个男人一转头,咧嘴露出无忧无虑的笑脸,手中拿著大斧头。
†
嗯嗯~?
话说四天王之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朱丝塔又怎么会在这里跟克莱恩他们会合,还有克莱恩怎么会用技能树位置相当高,要等到游戏后期才能使用的技能「爆碎棒」?一堆问题想问。
「那边那位四天王老兄,你老兄该不会是吃了大概这~么大的小碎片吧?」
「这与你无关。岔入战斗实在不知趣。身为魔族却袒护人类实属疯狂。」
「啊──OK,我大概了解了。」
在腾特办完了该办的事,那么接下来前往美利吉特吧~就这样,到我跟柊一起出了城镇时都很好。但我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跑来一看,结果搞成这样。
四天王中的「真理」布劳莱门托。他原本应该在前方圣府首都艾甸爆发的总体战登场,成为阻挡克莱恩他们的最后一道墙。结果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抢戏?我自以为从容地在树上观察情况,这还不打紧。
结果我说啊,布劳莱门托老兄会不会太强了点?
我看他实力未免超出克莱恩他们太多了,集中精神仔细观察,发现布劳莱门托散发出的霸气比原本强了太多。在游戏当中死了能复活,现实生活可就没这么好了。我怕他们真的会没命,在最后一刻岔入战局,幸好赶上了。不过我正面反抗四天王,等于是宣告与魔王军为敌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让我不太想插手。我无法确定布劳莱门托是否真的吃了珠片,是因为「这家伙身上没发出珠片的反应」。我体内的感应器应该会对距离最近的珠片起反应才对。以前珠片被裂嘴犬吸收了都有反应,这次怎么失灵了?
「别扔著我自己跑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我忘了。」
「自己给我跳啊跳的越跑越远!我没你的脚程这么快,等我一下会死吗!还有这是什么状况啦!」
「鲑鱼对黑鲔发动下克上。」
「是喔!完全听不懂!」
气急败坏地登场的,就是我们的倾国美「笑」女柊小姐。我想说她会随后跟上,所以就把她拋下了。不过,她竟然敢大摇大摆地来到布劳莱门托面前……她以前一定真的很强吧,虽然现在沦为白面搞笑九尾。
「柊,能不能麻烦你保护一下他们?」
「凭什么我得保护人类啊,真拿你没办法耶。」
「谢啦。」
柊气呼呼地用鼻子呼气,降落在春菜他们面前。好啦,这样他们就不会一下子被眼前疑似吃了珠片的小丑绅士杀掉了。
柊的话至少可以撑五秒,而我要救人,有五秒就够了。
「酒吞大哥……谢谢您。」
「啊──别说话别说话。先请同伴帮你治疗吧,有话之后再说。」
「……好的。」
也许是因为紧张解除了,克莱恩用他那棍棒武器当拐杖才能勉强站著。他露出无力的笑容,站都站不稳。怪不得他,「一钢打尽」的威力太诡异了。那招照理来说,应该无法那样把人狠狠打飞才对。
「克莱恩!」
「啊──春……不对,那边那个粉红头的女生。你帮克莱恩小兄弟治疗一下吧,还有被打飞的那个红发男生。」
「啊,您是上次那位……」
「哎,我是克莱恩小兄弟的画迷啦。」
春菜好像记得我,睁圆了眼。与其说是画迷,其实应该是以克莱恩为主角的游戏忠实玩家。不过那幅画很帅,所以就说是画迷吧,反正都是他的迷。
话说回来。
我重新扛好鬼杀,再次转向眼前的四天王之一。呜呃,本人站在眼前看起来更邪门了。
「事情就是这样……好吧,既然你吸收了珠片,那事情就简单了。」
「……什么?」
「死吧。」
我跳起来,同时高举大斧劈砍而下。
「?」
「啊──四天王果然厉害呢。」
「这家伙……!」
我自认为一瞬间逼近了他,但却被他反射性张开的钢丝挡下。
说是这样说,嗯……我大致掌握他的本事了。
「我要上了。」
「唔……可恶的妖鬼,怪物!」
布劳莱门托不屑地说,钢丝操纵更加重了力道。
他应该是想弹开我的鬼杀,但……可没这么简单。
「一钢……打尽!」
「啊──是是是,啊──好好好。」
喷出的钢丝往四面八方飞散,然后急速转弯,为了刺穿我全身而来袭……不过呢──
「嘿咻──!」
「什么……?」
鬼杀滑过布劳莱门托张开的钢丝,使得火花四散,然后如描绘大车轮般,将周围空气尽数化为暴风。被吹飞的布劳莱门托在地面反弹了一次,然后站起来重整态势,准备再战。眼中的意志稍显动摇。
他怕了。我把鬼杀「咚」一声扛在肩上,笑著说:
「对我来说,什么古代咒法、神蚀现象,都不是啥大不了的力量。不过呢……用这一把斧头,将你们这些看似了不起的招数打散,感觉可真过瘾啊。」
「……怪物!」
「放马过来,中阶主管。」
†
「这……究竟是……」
睁开眼睛时,卢迪乌斯视线前方扩展开来的光景,令他一时无法置信。刚才将自己与伙伴蹂躏得不成人形的钢丝使者,竟被谜样的和服男子打得无法还手,被迫一味防御……更重要的是,那个男的好像在哪看过。
「你醒了!太好了,卢迪!」
「春菜……?」
听到认识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少女一手握著锡杖,如今仍不断将魔力流入他的体内。视线往下看看,发现朱丝塔也跟自己躺在同一个魔法阵里。
这也就是说,自己有一段时间只能委身于她的治疗魔法之中。
自己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卢迪乌斯如此想,对著F级冒险者微微一笑。
「谢谢你的帮助。
」
「不会,这是我的责任嘛!」
「这样……啊。」
那也就是说,自己没能尽到责任了。
卢迪乌斯对自己的实力不足握紧拳头,感觉手心里有个东西。往右手一看,发现自己似乎一直握著剑。握著那把开了洞,产生裂痕的宽剑。
才刚买来的爱剑这么快就变得破破烂烂,无法挽救。
但即使昏倒了还一直握著剑的事实,支撑了卢迪乌斯的心。
「站得起来吗,卢迪?」
「克莱恩啊……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少年膝盖跪地,但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著远处的战斗。那双眼瞳没有一点分神,只专注看著前方进行的激战。
钢丝有时会往这边飞来,但立刻被狐火华丽地弹开。视线稍微往上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只九尾银狐伫立于春菜的头顶上空。狐火的威力不怎么大。
然而化解攻击的技巧,却精湛到了美丽的程度。
「酒吞大哥来救我们了。」
「酒吞……你说的该不会是……」
「对,就是现在正在战斗的……也是我们在阿尔冯山脉遇见的那位妖鬼。」
「…………你怎么会认识他?」
「正好画了幅画。」
「……?」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听不懂也没关系,知道是他救了大家就对了。
因为……
「气人!气人!气人!」
放出的钢丝全被大斧砍断……
「脑筋急转弯,请问你刚才说了几次气人?」
被回击大斧的风压弹开……
「气人气人气人!」
不仅如此,还丝毫无意收起爱开玩笑的态度……
「正确答案是『气』次~我看这个笑话可以拿座垫喔。」
一被抓到破绽就吃扫腿,难看地跌坐在地。
简直不用比了,实力相差得太多。
「古代咒法·龙鳞通劲──!」
「只要将魔力渗透进大斧,哇这真是太神奇了,我的搭档坚硬到好像连龙爪都能挡。现在只要一万九千八百格尔德!」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钢丝攻击被全力挥动的大斧弹开吹飞。
「还是不卖啦!」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斧趁著被震飞时高举一劈,伴随著惊人地鸣,当场制造出一个撞击坑。
这下应该赢定了吧。酒吞的一击强劲到足以让人这么想。
然而,就在这时。卢迪乌斯的背部窜过一阵令人发毛的寒意。
而酒吞给人的感觉,也在此时变得不太对劲。
他们听见了声音,来自撞击坑之中。
「我已经续了三杯汤──觉得好像怪怪的──就过来看看──这真是出了大洋相呢──」
「……啊──一阵子没见了,薇若婕小姐。」
「就是啊──关于你为什么包庇人类,与四天王之一交战──我有点不太懂就是──」
那个少女究竟是什么?岁数与卢迪乌斯差不多,身上的哥德萝莉洋装与这个状况毫不搭调。还有那头极具特色的螺旋双马尾,以及荷叶边洋伞。
……怎么看都不像是酒吞该敬称为「小姐」的人物,但卢迪乌斯的双脚却瘫软了。那个扭曲的少女究竟是什么?
「……咕呜……导师……」
「好丢脸喔──讲了那种大话──却连一个人类都没杀死不是吗──」
……听她现在这番话,应该是魔族了。
那么看似与她有点交情的酒吞,又究竟是?
「对了,话说酒吞怎么会跟布劳莱门托厮杀起来呢──?」
「理由非常简单,因为这家伙身上的东西,必须杀了他才能拿到手。」
「原来如此──……那么……」
少女轻快地拿起洋伞,慢慢将它朝向对即将发生的状况提高戒备的卢迪乌斯等人。
「也就是说那边的人类可以消除掉无妨喽──光之神子很碍事──我早就想处理掉了──」
「啊,不不,这个麻烦等一下。嗯,冷静一下吧,薇若婕小姐。」
不对,酒吞很明显地不一样。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比起拥有两支蜷曲黑角,外貌特徵明显的魔族,旁边那个少女的思考方式更像魔王军。
酒吞急著想劝说那个少女,但她意外乾脆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这是办不到的──」
「好嘛好嘛好嘛好嘛,冷静一下嘛!你看,那些人类现在也没做什么坏事啊。是吧,是吧。我跟那家伙说好了,要请他帮我画画呢。」
卢迪乌斯本来对克莱恩所言半信半疑,但照那样子看来,酒吞这个男人似乎是站在他们这边没错。
在这对魔族多加责难的世界上,他觉得像酒吞这种人是难能可贵的存在。
如果魔族真的都像他那样,他甚至可以考虑在自己生活长大的王国与魔族共存。卢迪乌斯将身为一国王子的情感压抑在胸中。
「光之神子是诛杀魔王陛下的力量。危险物质必须排除。」
「啊,你还活著啊,宰了你喔。」
「你要杀布劳莱门托是你的事──但我要杀光之神子──」
「啊,这个先等一下啦。要不然我不杀布劳莱门托好了,可不可以先别杀克莱恩小兄弟?」
「划不来──」
「唔唔唔。」
刚才把布劳莱门托打得无力招架的酒吞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光是这件事实就够让人震惊了。
更糟糕的是,克莱恩从那个少女身上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力量,从刚才就只是定睛瞪著她,无法动弹。
「喂,克来恩……!」
眼睛往酒吞一看,他从名叫薇若婕的少女看不见的位置挥著右手。简直就像在给他们打暗号,叫他们快跑似的。
然而,克莱恩一动也不动。他动不了,原因始终不明。
「所以就这样了,我要动手喽──」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Zable Fahr)──
「喂,等……快逃啊,克莱恩小兄弟!」
酒吞的声音听来相当慌张。
但比他喊叫得更快,朝向众人的荷叶边洋伞前端喷出了骇人魔力。
那是宛如暴虐海啸的漆黑火焰,火焰像铺出一条红毯般往他们这边急驰而来,行经之处所有草木尽皆焚毁。要是碰到那个,就一命呜呼了。
明明清楚这一点,克莱恩却无法动弹。
「克莱……!」
卢迪乌斯一跃而起,想让春菜与朱丝塔逃命,却已经来不及了。克莱恩只能眼睁睁看著混沌冥月袭向自己。
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吞没而死。
卢迪乌斯做最后挣扎,想把春菜她们一脚踢到射程范围外,就在那一剎那。
「──」
「咦?」
某人的声音传来。
瞬间之内,只见浑沌冥月与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见的魔力墙。
相互碰撞的冲击力道摇撼了大地,破坏力强到几乎使大地龟裂。
即使如此,魔力墙仍然屹立不动。
……怎么回事?
站在克莱恩面前的人影,揭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呜哇──……又是你啊──……真令人没劲──」
名叫薇若婕的少女放下荷叶边洋伞,在远处露出一脸厌烦的表情。
「毕竟是光之神子,对魔王军的黑暗魔力似乎没有太大抗性呢。他站著昏倒了,那边那位,请把他挪开一点。」
高亢的女高音,向卢迪乌斯等人说道。
那股不相称的压迫感,使卢迪乌斯不禁只能点头。
「……喂喂,你怎么会在这里登场啊。」
「哎呀,酒吞。好久不见……好像也没那么久呢。别站在那儿……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与我共斗?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共同作业。」
「少来这种招人误会的字眼啦──」
两人互开玩笑,或许是熟人?不过卢迪乌斯可不会看漏,酒吞的表情明显流露出安心之色。那个连少女都称不上的稚幼人影……
蓝色和服外面披著黑色大衣,那大衣好像在哪里看过。
铭刻在背后的文字是「Ⅲ」。
表示她是那个葛林多尔所属的帝国书院,当中的No.3。
「──过得还好吗,八咫妹妹?」
「不要叫我妹妹!」
酒吞从薇若婕身旁做个大跳跃,来到那女童的身边,愉快地笑著。
女童面露与战场不搭调的害臊表情,阖起了她的魔导书(纸伞)。
「做好觉悟了吧……导师。」
「才没有那种东西呢──第三席。」
†
在这化为战地的道路上,双方人马二对二对峙。
一方挡路企图杀死少年等人,一方决心击溃有此企图之人。
足以君临世界的各家压倒性强者齐聚一堂,即将举行剑舞盛宴。
巧的是,正好是两名魔族与
两名人类。不过构图就没这么简单,一边是魔王势力的魔族与人类组合,对抗他们的则是光之神子势力的魔族与人类组合。
「奇怪了──酒吞你站他们那边喔──让我有点吃味呢──」
「与其说站他们这边,我的目的就是杀掉布劳莱门托啊。这方面如果能获得你的理解──对大哥来说会比较方便喔。」
「甚是不愉快。妖鬼绝对必须铲除。」
「我先把那个清除掉如何,如果这样比较轻松的话。」
哥德萝莉搭配荷叶边洋伞的少女,与礼帽燕尾服男子。
和服外披著黑色大衣的女童,与身穿和服便装的双角青年。
卡牌已经凑齐。
「好了……既然你们要与天为敌,那就多加油吧。」
那个身穿和服,手拿纸伞的女童一句话,正可谓成了揭开战斗序幕的导火线。
「面对魔王军还摆出这种故作从容的态度,真令我不愉快──……!」
「导师」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打开荷叶边洋伞,轻柔地跃上半空。她那昏昏欲睡的眼眸,此时不带光彩。
「把你们一起统统烧光──酒吞活下来对我比较有好处,所以请你躲开喔──」
「那有这样乱来的!」
她优雅地在空中踏著舞步,宛若起舞般转了一圈的瞬间。
──古代咒法·幽人灵路──
不知从何处响起薇若婕宛如幽幽吐息的声音。
「导师,这……!」
「少啰嗦──不想死就自己躲──」
戴礼帽的男人──「真理」之布劳莱门托裂开般的嘴抽搐了。
看到这个反应,酒吞也产生了危机意识,提高戒备。
第三席似乎有著强者的从容,只是泰然自若地瞪视著薇若婕。霎时间,青白透明的幽魂般物体从各处大量出现。它们就像寻求生者般开始蠢动,试图袭击酒吞、八咫,甚至是待在背后的少年等人。
「幽人灵路这招──只要一碰到,灵魂就会被吸走,与它们同化──就算是再夸张的怪物,终究跟我一样是人类……幼女的幽魂也不错呢──」
「喂喂喂,这是要怎么办啊!攻击几乎也都挥空了耶!」
「只要让魔力渗透武器,酒吞应该也能砍中它们,镇定点。」
「喔,好。没看你这么认真过耶,八咫妹妹。」
「这种招数除了用来欺凌弱者,没别的用途了……怎么可能原谅呢?」
噢,真的耶,她发火了。
不顾发出这种蠢笨叫声的酒吞,八咫慢慢拔出她的武器。
「这是我第一次展示给酒吞看呢……要不要见识一下我的力量?」
纸伞。
大量幽魂淹没了整条道路,就要碰到八咫的那一剎那。
八咫转向酒吞,对他微微一笑。但那笑容不同于平常的表情,充满魄力,即使是酒吞也不禁吞了吞口水。那眼睛不带笑意。
「做好觉悟了吗,导师?」
「又是那种胡闹般的技能吗──……?」
语气听著像是傻眼,又像是死心。
面对发出这种声音的薇若婕,八咫清澈悦耳的祷文响彻四周。
──神蚀现象【天照神意之调和】──
某种物质从纸伞喷出,只有这点,谁都能看得出来。
但也不过是这样罢了,当那无色透明,无法理解的某种物质喷出的瞬间,它们就像雾气般散去。不,不该说是雾气,应该是光。就像阳光照耀每个角落,那种物质也遍布了这条道路上的任何一块地方。
霎时间,幽魂们彷佛瞬间蒙主宠召般升天而去。连身体动一下的多余时间都没有,它们像被吸走般,眨眼就消失了。
「啧……好吧,无所谓──既然如此……」
才一理解状况,薇若婕已经飘落地面。
然后,她用鞋跟轻踢了一下地面。
──古代咒法·动地鸣哭──
只见裂痕纵横交错地四处穿行,紧接著地面重复隆起又凹陷,如地裂般呈现波浪状袭向八咫。
「喂喂,你到底有几种古代咒法啊。古代咒法不是应该更……学起来很花时间的吧?」
「我有两种。导师保有三十六。因此能为导师。司掌咒法的魔物颠峰。」
「哇靠,超可怕的。」
酒吞用简直像跟朋友讲话的态度,询问刚才跟自己一样逃离幽魂的布劳莱门托。双方都拿出武器与杀气,只差一步就要大打出手;但他们更需要注意的,是身旁展开的非人大战。
然而。
「一旦让我用上纸伞──」
声调如轻声叹息般娇媚。
「──就要知道你已经失去胜利。」
龟裂,隆起,凹陷,进逼而来的大地乱流。
但是,这一切刚碰到八咫的瞬间,就像幻觉一般平静下来。
「所以我才说这叫犯规──……啊~讨厌讨厌,麻烦死了啦──……!」
『帝国书院魔导司书第三席──八咫·扶桑·亚克莱特。
和她对上,就等于和世界本身为敌。』
在这世界以外的某处,受到如此颂扬的女童的「神蚀现象」。那正如同整个世界本身。
「啧……!」
突然间,道路旁的地面塌陷了。八咫往那边一看的瞬间,大量落石袭向薇若婕。八咫抬头往天上一看,乌云就突然出现,瞄准薇若婕接连打下落雷。
八咫往空气中一看,薇若婕周围的魔素就毫无预警地烟消雾散。
「真是够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什么开玩笑……我只会对讲著有趣的人开玩笑。」
「是喔……!」
然而薇若婕躲开,化解了这一切攻击,还找机会施展古代咒法反击。以八咫的力量施放的种种瞬杀级现象,薇若婕竟都不当一回事。
「喂喂,太夸张了吧,八咫妹妹。」
「没能抓到她,所以很难说就是了。」
「不,不是这个问题啦。」
薇若婕几秒前还在的位置,全数遭到破坏、击灭、消灭。
这就是八咫的魔导,八咫的神蚀现象。
【天照神意之调和】。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偶然发生了落雷。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偶然发生了雪崩。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偶然发生了地裂。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这里偶然成了灵域。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空气偶然消失。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自然界偶然发生了异变。
因此。
因此八咫·扶桑·亚克莱特获得了胜利。
因此八咫·扶桑·亚克莱特获得了胜利。
因此八咫·扶桑·亚克莱特获得了胜利。
藉由驱散魔素,引发「偶然」的力量。
这就是八咫的神蚀现象【天照神意之调和】。
森罗万象一应俱全,成为她的力量。
人们自古以来崇尚为神的悠久大自然,能让她像手脚一样操纵自如。
这就是八咫·扶桑·亚克莱特。
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的第三席。
「你已经是笼中鸟,乖乖地……受死吧,为了苍生。」
「这个嘛……恕我办不到──」
重复著简直像慢速播放般次数惊人的传送动作。
薇若婕一面躲开八咫的全部攻击,一面竟然还在笑著。她使用非比寻常的魔力,保护自己免受排山倒海的天灾侵袭,却还能保持从容态度。
「『真理』,不想死的话就听我命令吧──」
「……?」
「我要你在一瞬间内释放你的所有魔素,立刻。」
「极难。我现在几乎所有魔力都──」
蓦然间,薇若婕传送到了布劳莱门托眼前。
但她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因为那个位置突然刺出了岩石长柄刀。八咫的影响力遍及这附近一带,而且只要薇若婕想使用大魔法,周围魔素就会「偶然」在那个时间点四散,无法轻易撤退。
当然如果只是要逃跑,办法不是没有,但现在不能留下疲劳。
于是薇若婕做出的结论是……利用「真理」。
「──叫你做你就做,否则我杀了你。」
「…………是!」
「真乖──」
布劳莱门托挤出魔力一口气释放。
霎时间,八咫咬牙切齿地叫道:
「酒吞,击溃那边那个礼帽男!」
「咿咿,薇若婕小姐就在他旁边耶!是说八咫妹妹干么不顺势干掉他就好!」
「做就是了!」
「遵命……!老天,落雷超恐怖一把的啊!」
在落雷、雪崩与地裂之间,酒吞冲上前去杀掉布劳莱门托。
他一边跟八咫说话,散发出不情愿的氛围,一边仍然全速飞奔,不曾放慢速度。然而即使如此,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古代咒法·连环避缘──
只一瞬间的工夫,布劳莱门托与薇若婕就变成
了半透明。
同时,落雷贯穿了薇若婕的娇躯,但似乎已经收不到成效了。
「啊──啊……好不容易有机会除掉光之神子的说──好吧,没办法──」
「……!」
「薇若婕小姐……?」
「喔──酒吞,这次我们好像没缘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首先就在圣府首都……这个嘛,我会从那个泼妇的魔手中把酒吞拉拢过来的──为了这个目的,我也会先做好准备──」
听到泼妇这个字眼,八咫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然而徐徐变得透明的薇若婕好像毫不在乎,伴著受释放魔素的副作用所苦的布劳莱门托,一同渐渐消失。
「这种咒法是将事实改写为『原本在这里的我们只是镜像』,进行移动的术式──魔力消耗很激烈的──所以稍微利用了他一下──」
「我如果当了四天王,也会遭受这种对待?」
「才不会呢──」
怎么可能呢?薇若婕用不合场合的温柔眼眸望著酒吞。然后轻声一笑,说:
「你一定能成为我很好的──不了,已经没时间了,恕我失陪──」
「啊,等……」
留下这句话,薇若婕就从现场消失得乾乾净净。
酒吞想细细玩味薇若婕最后那段话的含意,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
转头一看,只见刚才大显神威的女童就在那里。
「『我如果当了四天王』是什么意思?我是觉得你不会真的去当,不过……你会跟我解释清楚,对吧?」
啊,死棋了。
被笑盈盈但不带光彩的眼眸瞪著,酒吞嘴角一阵抽搐。
†
薇若婕小姐消失了。
剩下被落雷与山崩地裂破坏殆尽的道路……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幼女。
开玩笑的,她在狠狠地瞪我。要是没有八咫妹妹在,刚才已经玩完了。但现在我又因为八咫妹妹而进退维谷。
柊……好像在跟克莱恩小兄弟他们聊一些事情,似乎无意赶来救主……是说我看她根本察觉到了吧,察觉到我现在被杀气腾腾的八咫妹妹缠著不放了吧。明明察觉到了还视若无睹,那个蠢尾。
「酒吞?」
「是!有何吩咐呢,八咫妹妹!」
「说起来,为什么导师是小姐,我就是妹妹呢?」
「啊,没有啦,那是因为你看嘛……角色定位?」
「看来我还是得好言开导你一下呢。」
啊~看得出来她气炸了。是说啊,为什么八咫妹妹在生气啊!真的只是在气我的妹妹与小姐称呼?如果是那样,还真有点好笑。
「你在笑什么,不会说你要加入魔王军吧?」
「咦!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有人来挖角吗?」
「我以为你回绝了!魔王军是重复杀戮行为的魔族代表,只要那些人一天不毁灭,当年死去的魔族与柊饱受苦难的事实就会被当成正当处分喔……?」
……啊──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所以八咫妹妹才会反魔王军啊,说她反魔王军……要说理所当然也对啦。
「我没打算加入他们啦,只是上次薇若婕小姐鼓励过我,欠她一份恩情。」
「……好吧,没关系。不可以被那种怪女人骗走喔,要听长辈的建言,懂吗,明白吗?」
「说成怪女人也太……」
不,还是别多说了。
自从我明确地说「我不打算加入他们」,她的怒气就消失了,最好趁现在改变话题。
「对了,八咫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喔,你问这个啊。」
应该说这才是我最好奇的点,其实我在意的是,布劳莱门托以这种强化状态出现在克莱恩小兄弟一行人面前,然后薇若婕小姐乱入,还有我与柊在场,而八咫妹妹又在克莱恩小兄弟他们面前现身。
嗯,我知道啦。这所有与原作的偏离,都是我跟珠片搞出来的。
……啊──我看我最好认为知道将来发展的这项优势已经消失了。
话虽如此,拿太多不必要的隐藏道具又对克莱恩小兄弟他们说不过去。我已经有和服便装与木屐了,再拿一个饰品类或许还不为过。
「我追逐那个在帝国内到处搞破坏的怪女人而来……对了对了,不久之前我见到了德基烈,他好像已经去美利吉特了。」
「诛杀对象在美利吉特,酒吞记住了。」
「呵呵,你们感情真好呢。」
「最好是。」
那个臭单眼镜秃子,竟敢比我先去美利吉特,胆子不小嘛。在那个拥有文化遗产级迷人祠堂的地方厮杀,绝对没好事。
「不过我说啊,八咫妹妹你整个超强耶。」
「呵呵,但还是敌不过第二席就是了。」
「那个已经是不同层次的存在了吧。」
「哎呀,你认识他吗?」
「哎……算是啦。」
当然认识了,他就是《魔导枪骑兵Ⅰ》的主角……也就是上个世界所谓的前作主角。八咫妹妹说就连她也没胜算……其实应该说八咫妹妹「的话」赢不了。不知道耶,对付第二席有可能赢的,可能只有德基烈吧。不过胜率还是低于一成就是。
「第一席与八咫妹妹谁比较强?」
「……这个嘛,我也许能赢,但实在不想与那人交手,而且很可能打到残废。」
「是喔。」
八咫妹妹这种等级的强者可不是到处都有,这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了,不愧是官方三大作弊角色之一。第二席?那已经不是用作弊能解释的领域了。
「……我有点好奇你怎么会认识第二席,不过算了。酒吞,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让我想想,应该是先去圣府首都吧。我要找的东西在那里……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打算把布劳莱门托那王八蛋跟德基烈一起宰了。」
「哎呀呀。」
……没错,我完全不懂女神规格的珠片感应器,为何对布劳莱门托没有反应。虽然照至今的经验来说,已经知道「一度被我发现的珠片不会产生反应」。
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理由,或是我曾经看过布劳莱门托拥有的珠片……会是为什么呢?不,如果原因是后者,我不认为德基烈有那么容易翘辫子……不会吧。
脑中浮现的是把我给她的珠片当个宝一样,双手捧著的黑发少女。
「不,还是别瞎猜了,一定有其他原因。」
「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今天八咫妹妹披著大衣耶。」
「在外国执勤时有义务穿著制服……有点难为情就是了。」
「要是套上袖子一定会太长嘛。」
「这就别提了。」
嘘。八咫妹妹用食指抵著嘴唇,对我眨了眨眼。
她已经打开纸伞,像平常一样当阳伞用,开心地咯咯笑著。
该怎么说呢?还是一样言行跟外貌不一致。
「我接下来要跟柊一起去美利吉特,八咫妹妹呢?」
「我要回帝国。」
「哎哟,真意外。」
「因为收到召集令了,好像因为一直让第二席缺席不太好,所以要跟第一席好好谈谈。我是希望能斩除后顾之忧,所以很想把那个奇怪的双螺旋处理掉就是了。」
「看来你比想像中更讨厌薇若婕小姐呢,八咫妹妹。」
「当然了,身为人类却助纣为虐,帮助那些把人类当家畜看待的恶人……这是不可饶恕的。我这么说,也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帝国魔族。」
「这样啊,说得也对喔。」
魔王军的「导师」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这么一说我也不懂,她明明是人类,怎么会加入魔王军,而且还当上干部……关于这方面,下次问问她好了。而且只要我说「我是来接受四天王面试的~」,感觉她那人会乐于当面试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案件提了出来,这方面我也得负责处理。魔导司书这个官职可不太好当喔。」
「但我对你只有边吃糯米丸子边到处晃的印象耶。」
「那是在巡逻,是工作。」
八咫妹妹一脸认真地主张,可是,不是我要说……
我与八咫妹妹四目交接,一会儿没说话,她就别开目光了。
「……我承认巡逻白银道路的次数是多了点。」
「嗯,诚实是好事。」
在白银道路开茶店的那个阿姨……玛蒂妲阿姨吗?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改天有时间,我也去露个脸吧。
使用【天照神意之调和】这种怪物级神蚀现象的程式错误魔导司书,碰到喜欢吃的点心也形象尽失了啊……嗯,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打不赢八咫妹妹。是说放那种大绝是要怎么赢啦。
我想像不到除了第二席之外有谁能赢她……喔,对了,八咫妹妹刚才说……
「八咫妹妹要升上第二席了吗?」
「没有,我不好意思再让人特别为我订作大衣……况且第二席对我来说,负担过于沉重了。」
「第二席到底是有多强啊。」
「哎呀,他是魔导司书中最强的呀。」
「不,这我知道……」
前作主角……实在太厉害了,我无话可说,只能说幸好他死了。
……不过,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年前就死了的人,到现在才要找人坐他的位子?
「为什么第二席死后,没立刻任命别人补空缺?」
「……讲太多我会被骂耶……你能保密吗?」
「我……我会。」
「嗯,那好吧。大致而言有两个理由,一个很单纯,就是没有人才能继承『那个』第二席的位子。而另一个是……因为没找到尸体。」
「……咦,他不是跟魔王同归于尽了吗?」
「那是官方发表,其实……这件事就下次再说吧。总而言之,第二席有可能还活著。所以这两年来,我们一直用『第二席』这个关键字找遍了世界各地。」
「……结果没找到就是了。」
「是的,两年来我们让第二席保持空缺,是因为如果哪里传出关于『第二席』的消息,会弄不清楚是现任第二席还是前任第二席。然而都过了两年,还是没得到一点消息……大概是真的死了吧。」
「原来如此啊。」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没发现第二席的尸体,不过……原来是这样啊,他有可能还活著啊。记得在《魔导枪骑兵》的结局,他的确跟魔王同归于尽,肚子被刺了个大洞,所以我还以为其他人把遗体带回去了……还真是没想到。如果他还活著,我可要讨个签名。
因为他是最强那一类的主角,包括我在内,所有玩家都很崇拜那位仁兄的。
「没找到尸体,感觉有点可怕就是了。」
「关于这方面,多想也无益吧。反正不管怎样,第二席……艾森哈特终究没回到帝国书院就对了。」
「这样啊。」
没回来。我不知道她这样断定,背后隐藏了什么讯息。
但气氛不允许我不客气地问清楚。
谁叫八咫妹妹的神情看起来这么寂寞呢?
不过她说艾森哈特啊,也就是说,用的是预设名称了。
不……我也是一名玩家,知道前作主角是第二席,不过Ⅰ跟Ⅱ不一样,是可以替主角取名字的。我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姓啥名谁,所以一时没提,原来是预设名称啊。帝国书院最强的魔导司书,第二席艾森哈特·K·芬基尼。
他好帅喔,超想见到本人要签名,只要他没死。
也许是回想起了过去的同事,八咫妹妹表情有点阴暗地注视著空无一物的方向,我对她出声说话。这个话题接不下去了,而且我另外有点事想问她。
「对了,话说八咫妹妹啊。」
「什么事?」
「虽然跟这毫无关系,不过你刚才不是叫我收拾掉布劳莱门托吗?」
「是呀。」
「该不会……八咫妹妹的神蚀现象……」
「喔,不用说了,酒吞你想的就是正确答案。」
「了解。」
原来如此啊。
好吧,其实问了也不能怎样,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虽说『导师』与四天王待在教国内,让火药味变重了起来……但我得将帝国摆在第一考量,否则怕会被骂的。反正德基烈也在这个国家,就交给他管吧。」
「这样啊,那,最近有机会再见。」
「……呵呵,说得也是,我想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八咫妹妹温柔地微笑著,脚下发出喀啷一声掉转身子,就要跃上半空……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想问。
「对了,八咫妹妹。」
「什么事,总觉得你好像说什么都不肯改掉妹妹称呼呢。」
「哎哟,有什么关系呢。话说关于任命第二席的事……该不会……」
如果我的想像正确,应该说如果考虑到艾森哈特的实力,能继承他位子的家伙,我只知道一个人。
八咫妹妹看看我的脸,一瞬间偏了偏头,但好像明白了,眼神温柔地看著我。
「是的,一定又是跟你想像的一样。」
啊,果然啊。我这样想,没什么特别感慨,心里自然流露出纯粹的感想;几乎同时,八咫妹妹说了:
「第二席应该会由帝国书院魔导司书第五席……德基烈·马克连继任。」
「哈……名符其实地成了最强级角色之一啊,那个王八蛋。」
吞入珠片的魔导司书,其影响力、发言份量与权力将水涨船高。
这下一个弄不好,珠片争夺战恐怕会更加激化了。
「那就改日再会了。」
「嗯,下次见啦。」
木屐再次发出喀啷一声。
八咫妹妹就从我面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