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贺缲由梨成为主教的时候,她还没有登上支配者之位。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准精灵,浑浑噩噩地生活在第七领域。不过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有着生活目标的。
要让自己的妹妹唯幸福。
没有在彼方世界的记忆。能够记起来的只有,和妹妹一起荡秋千的时候,面对夕阳那令人惊叹的美丽而感到的无法抑制的悲伤。
第七领域是永夜。所以看不到夕阳有些令人遗憾。
邻界的生活很难过,很艰苦,而且很平凡。在时间上来无论是昨天还是明天都没有什么区别。
——有一天,妹妹唯死了。
在这个邻界,没有人会为了死者而活着。
“我为了她(唯)才活到了现在。”
那样的话,唯不在的话自己已经失去了存在价值。
就在这个时候,就是在这个时候。
身穿纯白色灵装的少女,用温和且缓慢地声音说道。
“啊啦啊啦啊啦。这样下去的话你会消失的哦。”
这样也好,由梨毫不在乎地回答道。但是,少女并没有就这样放任不管,而是伸出了手。
“跟我来吧。”
“……跟你?为什么?”
“因为我看中了你的才能。你的残忍简直是明珠蒙尘。不是吗?因为自己自私,为了将想要离开自己的妹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甚至不惜杀掉她,这种贪欲,真的是太棒了。”
她只是看了由梨一眼,就说出了真实。
——姐姐。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我想战斗。想通过战斗证明自己。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会消失的。
——所以说,我是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家里的。
——我,不是姐姐的人偶。
“想要飞翔的小鸟,你只是折断她的腿还不满足——”
连她的性命也夺走了。
如果说这不是强欲的话那是什么呢。面对因一切都被看穿而呆住的由梨,女王伸出了手。
“抓住这只手。然后,献上吧。”
“献上,什么?”
“任何东西。包括你的生命在内。全部。”
傲慢的话语,傲慢的行为,但是——。
“你说的全部,也包括这个世界在内吗?”
由梨说着,握住了她的手。女王毫不动摇的说道。
“嗯。这个世界我早晚要毁灭掉。不过为了迎接王的到来,在这之前要先把所有的害虫消灭干净呢。”
王,是谁。
大量的情报与灵力,通过握着的两只手注入了她的身体。
然后,她看到了。
王是谁。他是怎样的存在。他过往的人生,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耀眼。
第一印象就是如此的感觉。像是自己浅薄且阴暗的什么被净化了一般的纯粹。
“王就是这个人。但是,你不觉得这个邻界里面不伦不类的人有点太多了吗?”
被侵蚀了。
本应是对妹妹的思念,丝毫不剩地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啊,没错。这,就是那个吧。虽然明白这是自己一生也无法触及的事物,但是正因这样——。
“所以,让我们破坏这个邻界吧。将所有的准精灵一个不剩的全部消灭,将这里打扫干净。”
“遵命。我的女王。您才是有资格立于王的身边之人。”
“谢谢你。那么,今天开始你就是僧正(主教)。为我效命吧,直到你死的那个瞬间。”(译注:僧正就是主教的意思,姑且区分一下。)
“这是我的荣幸。”
只有一件事,佐贺缲由梨对女王说了谎。
◇
——佐贺缲由梨的公馆,变为了惨烈的战场。
接连不断冒出来的量产型佐贺缲唯。虽然不惧死亡这一点和女王的空壳军队完全是相同的,但是她们却并不是毫无组织的乱冲一气,而是以杀掉狂三等人为目标,极度有效率的行动着。
没有任何一只杂鱼,每一只都是有单独战斗力的个体,并且还在以十人一队的军队形式进行着进攻。
但是,最为致命的还是她们的数量。
“到底有多少呀,她们!”
响会发出这样的悲鸣也是情有可原。现在大概有一百人左右的佐贺缲唯包围在狂三的周围。时崎狂三,绯衣响,雪城真夜,阿里亚德妮·佛克斯罗特。这四个人面对着无数的佐贺缲唯。
“……。〈刻刻帝〉——【二之弹】!”
用〈刻刻帝〉的力量在一瞬间将逼近过来的唯们迟缓,然后趁机用长枪射击。但是,即使这样也无法完全压制。
“更多的来了哦!”
逼近阿里亚德妮的量产型唯无数次的向错误的方向进行攻击。阿里亚德妮通过扰乱视野来不断躲避着攻击。而面对接近的唯,她只要在其耳边吹一口气就会瞬间当场倒下。
真夜再次开封了第五之书——不断向周围倾泻着火焰以牵制对方。然后情况最不容乐观的,果然还是绯衣响。
“呀啊!要死了!”
“……响小姐!”
狂三一脚将响扫倒,强行使其避开了攻击,然后她用手枪对着天花板连续射击。正欲袭击过来的唯们突然消失了。
“你先在这蹲会!”
“好,好的!”
狂三切了一声。虽然想过了要怎么应对但是完全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恐怕这个领域中所有的佐贺缲唯都在向这里聚集。如此压倒性的数量。这和与人偶战斗的时候相比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是天壤之别。
无论怎么说,包括狂三在内的四人所打倒的佐贺缲唯的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人了。
也就是说,最初这座公馆之中的一百只佐贺缲唯已经杀干净了。但是,情况却完全没有改变。或者根本不仅如此,刚才狂三在无意之中看到了令她战栗的事情。
从房间的墙壁之中出现了佐贺缲唯。这也就是说,佐贺缲唯是可以无限量供应的。
“要不然,干脆都吃掉?”
手里抓着唯的灵结晶碎片的阿里亚德妮小声说道。事实上,在准精灵之间的相互厮杀之中,胜利之后吃掉对方灵结晶碎片的人也是存在的。特别是在第十领域简直是家常便饭,但是对于身为支配者的她们来说还是有一些厌恶感的,所以她们都会尽量避免猎食其他人的灵结晶碎片。
但是,从刚才开始公馆就在吞噬灵结晶碎片用来产生新的佐贺缲唯。既然这样,那么如果这边把它们都吃掉的话——。
真夜对阿里亚德妮的建议表达了反对。
“最好不要这么做。我感觉如果吃掉这些灵结晶碎片的话可能会产生负面影响。”
“我赞成雪城小姐的观点。颜色被漂白过就证明肯定做过特殊的处理。吃掉它的话最后说不定会被它反过来吃掉。”
“……是吗,说的也是呢。”
阿里亚德妮叹息着,再次加速了自己的无铭天使。她的无铭天使是一根伸缩自如的水银线。并没有用来抓的柄,而是末端直接和指尖结合在了一起。
每一根手指都连接着一根极细的水银线,加起来一共是十根。她能够通过这些水银线,操作他人的感情,使其肉体暴走。
当然,如果将其汇集成一根鞭子的话就变成了凶恶的物理攻击手段。
“一,二,三。”
伴随着微小的呲呲声水银线切开了无数的佐贺缲唯。但是,其中的一个佐贺缲唯突然用牙齿咬住了水银线,另一个佐贺缲唯则趁机跳了起来。
“……!”
错不及防之下只能用另一只手的水银线来迎击。
——但是,趁着她两只手都被牵制的间隙另一个佐贺缲唯发起来攻击。
十六支苦无飞向了阿里亚德妮。
“【一之弹】……”
狂三头都不回的向阿里亚德妮开了一枪。
“哦哦—!”
阿里亚德妮挥动手臂的速度突然增加了一倍。面对这十六支苦无她并没有选择防御,而是用水银线卷住了五支苦无并且将剩下的十一支弹开,然后射出这五支苦无将五个佐贺缲唯射杀。
“刚才的真棒,真的是太棒了!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容我拒绝。过度使用时间对身体不好!”
要说更深层次的原因的话,就是狂三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到有视线在注视着她们。到处都是无机质的瞳孔,瞳孔,瞳孔。但是在这之中——有着瞳孔之中有着感情的家伙存在。
很明显,是主教。
所以当然不能再继续显露底牌了。
“啊!”
响又一次陷入了危机——狂三见状一脚将她踢向了天花板。
“过分?!”
“抱歉了呢,响小姐就暂时先老实待在天花板上吧。”
“我有个建议,时崎狂三。这样下去的话不是个办法。对于如此大量的敌人,有效的打击方法只有一个。”
听到真夜的话狂三点了点头。
“直接击溃本体。或者说是击溃中心部队。不论怎么说,
不打倒主教的话,我们的敌人就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
“我和阿里亚德妮会为你创造机会。所以,请你一定要——抹杀掉她。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也想要将信任托付于你!”
听到可以说是少见的真夜那充满感情的话语,阿里亚德妮睁大了眼睛。
“……虽然这么说,但是最重要的本体在哪却完全不知道呢。”
狂三边射击着边回应道,真夜合上了正在使用的书,从背后的书架上取出了另外一本书(厚的一批的文库本)。
“开封——第九之书·〈那个灵魂的片鳞(soul stalker)〉”(多拉泽:我感觉应该是捏他某本小说,然而我查不到。)
真夜毫不犹豫地从文库本之中撕下了一页纸,然后将其折成了蝴蝶的样子,递给了阿里亚德妮。
“一根。”“没问题。”
阿里亚德妮小指所连接的水银线缠绕到了书页上,然后书页开始像蝴蝶一样飞了起来。
“这张书页会追踪灵结晶碎片。我将其设置成了追踪佐贺缲由梨。带子的指向就是方向!”
“知道了。”
狂三轻笑了起来,向天花板上的响喊道。
“响小姐,准备好!”
“aye aye sir!”
响松开自己紧紧抱住的吊灯,落到地面上。紧紧地跟在了狂三的身后。
“目标是那只蝴蝶。你要一直盯着它绝对不能看丢。而我来迎击唯小姐掩护你。”
于是,两个人开始跑了起来。目送她俩离开的阿里亚德妮小声的自语道。
“那就是所谓的配合无间吗?”
“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我们只能把赌注压在她们身上了。要不然这样下去,输是迟早的事情。”
无数的佐贺缲唯追在狂三和响的身后。
“总之先为她们创造机会吧。——阿里亚德妮。”
“OK。无铭天使〈太阴太阳二四节气〉——一太刀·石火星霜!去吧!”(我不忍了,这是斩魄刀吗?)
阿里亚德妮双手合十,水银线组合成鞭子形状,有力的挥舞了起来。
冲破了音障,音速的冲击波飞过狂三和响的身边。阻挡在她们面前的所有量产型的唯们都被破坏并且消失。
“耳朵好痛……”
“你给我等着……!”
狂三和响边向阿里亚德妮放着狠话,边继续沿着走廊向前冲锋。
“等着,吗。……嘛啊,如果能活下来的话说不定呢。”
“如果一旦失败了的话,哪怕只有我也好我希望你能救我。”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是“只有你”才对吗?”
“我有被托付的使命。在完成它之前我不可以死。所以一旦顶不住的话就把你当做盾牌来为我的逃跑拖延时间。”
阿里亚德妮知道真夜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她露出了苦笑。
“可以哦。那么为了活下来我要加把劲了呢。大招来了哦。秘奥义·摇曳·神来月!”
冷彻的一根又一根的水银线。
水银线穿过佐贺缲唯们的身体,并且在她们的身体之中和他们作为动力源的灵结晶碎片连接了起来。
“一,二的,三……!”
佐贺缲唯突然向反方向转过了头。然后,对着刚才还互相配合的同伴发起了攻击。
“真的没想到。你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到吗。”
“毕竟是大招,所以不太想让别人看到呢。嘛啊,没有办法呢。”
五根手指×二,一共十个佐贺缲唯成为友军。她们如机械一般精密的对“敌人”发起了进攻。(白秘技·近松十人众!)
真夜用余光注视着她,注意到阿里亚德妮正在擦汗。既然是大招,也就代表灵力的浪费和需要的集中力都是不一般的。
…………轻轻地,真夜吐了口气。
确实不用不行了,她想到。现在不是支配者之间互相遮遮掩掩的时候。
“开封——第一之书·〈她说要有光(Novum Testamentum)〉”(多拉泽:圣经)
一瞬间,让阿里亚德妮失神的炫目光芒迸发了开来。
外形是一把大剑。但是,却是无数张纸重叠起来所组合成的剑。
“三本贵重的书籍从邻界中消失了。啊啊,真是浪费,真是浪费。”
说着不知所云的话,真夜随意的挥了一下手中的大剑。
“好帅。”
“除了攻击以外没有任何用途,这一点跟其他书完全无法相比。但是,这样的话应该就能抵抗一段时间了。根据我的计算,大概能坚持三十分钟。”
“差不多。我的操作极限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互相暴露了底牌的真夜和阿里亚德妮,同时露出了笑容。
“好了,来吧。继续战斗,然后等待时崎狂三的好消息……!”
◇
追着飞舞的蝴蝶,狂三和响狂奔着。阻挡在她们前方的是数量上升到二百人的量产型佐贺缲唯。大脑迅速做出了判断,没有战胜的方法。量产型的佐贺缲唯,在质之上要强于一般的准精灵,而在量之上则是压倒性的碾压。
是否还能够活下来,这种事响早已经不再考虑了。
而狂三则无意识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问题只有一个。唯们已经开始逐渐认识到狂三是在保护响了。
“狂三小姐!我没关系的!”
当然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当前的状况很明显是自己在拖她的后腿。但是,已经晚了。在狂三离开响身边的瞬间,响就会被唯们所抹杀。
而且渐渐的佐贺缲由梨也注意到了。
“你在保护她呢,狂三小姐。”
面对由梨的提问狂三并没有说话而是用枪声回答了她。不知道是没有说话的余地,还是因为需要坚持五分钟,总之给人的感觉并不平常。她只是用〈刻刻帝〉尽可能地射击着子弹。
击退跳过来的唯,弹开飞过来的苦无,满身疮痍的一心向前前进着。
但是,因为对方将攻击集中在了响身上的原因,狂三完全无法前进。
“你这个……!”
近身战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了。四周被佐贺缲唯所包围,几乎完全无法动弹。无论是跳跃还是躲避都变得相当困难。无论如何射杀了多少也不见胆怯,也没有因为同伴被击杀而退缩。
这是机械的,效率的,将一切生命都置之度外的战斗。狂三抓住响,想要将其塞进影子里——但是这也没能办到。
身为指挥官的佐贺缲由梨十分的了解狂三的能力。
这就是和第十领域与“人偶师”的战斗的不同之处。狂三早已经是这个邻界之中警戒度最高的存在了。
呼吸变得粗重。
“……【一之弹】!”
肩部用力,将一只量产型唯顶飞了起来。趁着这个机会向前迈出一步,用〈刻刻帝〉开了一枪。然后将落下的唯一脚踢飞。
双重意义上的时间浪费。只要想用〈食时之城〉回复时间就会被瞬间集火。而且因为响就在身边所以她也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而想要后退也已经没有机会了。阿里亚德妮和真夜那一边也从进攻转为了防守,
“……”
苦无刺进了狂三的手腕。她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无计可施了呢。”
“……闭嘴。”
狂三焦躁的切了一声——而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焦躁由梨愉快的笑了起来。
“不要放弃哦,时崎小姐。反正你也无法战胜白之女王。如果是女王的话早就轻易地展开反击了,但是看来你不行呢。因为你不纯呢,既想要保护绯衣响,又想要战胜我,你不觉得太天真了吗?”
“所以说,请闭嘴。”
视野被汗水模糊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焦躁的原因,射击的准确度也开始下降。
虽然苦无的威力在狂三的灵装〈神威灵装·三番〉的前面不值一提,但是不断积累的话也是无法避免所有伤害的。
一点的伤害不断叠加到一千点的伤害。这就是现在狂三所承受的伤害。
“好。一百体追加,这样就结束了吧?”
“竟然……”
响惊愕的自语道。由梨话音刚落,新的佐贺缲唯们就从墙壁和天花板之中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这里既是佐贺缲由梨的胃,也是结界的内部。时崎狂三什么的,也只是一个等待消化的食物罢了。
——咬紧牙关。
——永不后退,坚持向前。
——还要保护绯衣响。
呼吸粗重。视野像是喝醉了一般开始变得朦胧。被苦无割开的手腕传来一阵阵疼痛。但是,狂三却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要上了哦。”
这么说着,她将枪口朝向了自己。
“【一之弹】。”
加速的狂三——以及缠着她的无数的唯。上空的苦无像是暴雨一样向着狂三倾泻下来。
“【二之弹】。”
狂三对着苦无射出了减速的
子弹。
时间的加速和减速。两种效果的叠加使得狂三得到更快的速度。
但是,这并不是她百分之百的能力。她将自己能力的百分之三十份用来保护了响。这对狂三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狂三小姐!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响表情苦涩的说道,但是狂三只是沉默着追逐着蝴蝶。每走一步都有鲜血滴落在地面之上。剩下的五分钟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想要拖延五分钟,很难。
但是。
“狂三小姐!”
但是,还可以动。还能再继续战斗一会。坚持下去机会就会出现。
忍耐着漫长的五分钟。浴血奋战,血肉模糊,但是响却几乎毫发无伤。狂三挡下了能够让响死一百回的攻击。
响知道自己在拖后腿。
请抛弃我吧,所以她哭着恳求道——狂三坚定地拒绝了她,但是因为她的拒绝,攻击响所带来的优势让对方的攻击更加激烈了。
佐贺缲唯们的攻击难以置信的执著,狡猾,且残酷。
狂三的内心在偏转,在扭曲。一旦崩溃,一旦后退,就是败北。
接着下一个瞬间,那个终于来了。
黑色的方柱穿过一楼和二楼的地板显现了出来。
“……邻界编成……!?”
这就是精灵所留下的彼方世界的记忆。一瞬间,面对突然出现的未知物质的佐贺缲唯们因为陷入混乱停止了行动。
“狂三小姐!”
响毫不犹豫地推了一下狂三的后背。
被推了一下的狂三反射性的对着方柱伸出了手——。
“什……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佐贺缲由梨发出了悲鸣。依照常识来考虑的话这并不是战斗中应该做的事情。触碰这根黑色方柱的话,可能会令自己陷入呆滞与动摇之中。
但是。
如果这个方柱之中的彼方世界的记忆是与“他”有关的话。
无论是什么情况之下,狂三都没有触碰以外的选项。
◇
这似乎是如同故障(bug)一般的记忆。
狂三边望着充满着马赛克的风景边想到。如同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薄布一般,场景之间的连接也是七零八碎的。
无论是登场人物还是事件都是多种多样的,但是,狂三马上就理解了。
“精灵——”
这里面的是,狂三之外的精灵们。第一的精灵,第二的精灵,第四的精灵,第五的精灵,第六的精灵,第七的精灵,第八的精灵,第九的精灵,第十的精灵。
她们聚集在一起进行杂谈的场景。
或者是奋勇战斗的场景。
拼命的战斗,拼命的想要拯救谁。或许是不认识的某个人,或许是为了变成精灵的友人,又或许是——又或许是,为了“他”。
五颜六色的记忆接连不断着,但是之中却并没有时崎狂三。
就像是在嘲笑着她,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活的很幸福。
“……一点没错呢。”
狂三叹了口气,将无法释怀的心情全部吐了出去。
这种事情,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觉悟了。
时间停止了。精灵们消失了,景象消失了,最终只剩下了一个人。
“■■先生————”
狂三低吟着,他的名字。但是却完全无法认知这个名字。
有着各种各样的记忆,但是却无法记录这股思念。
在她的脑内,有着一块形状如同立方体一般的虚无。而这虚无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夺走了自己的某个重要的东西。并且这虚无的大小正在与日俱增。
而到了最后,自己大概会变成空壳吧。
所以一定要将其死死地印在脑海里。
双手盛起的水,一滴也不能滴落。
冲刺。
回到原初。
不要去考虑别人的事情。
“但是——”
不对,并不是这样的。
正因为自己想要保护才变得奇怪。齿轮疯狂转动。不要丧失自我。
时崎狂三是任性的。旁若无人的施展暴虐才是自己的风格。
那样的话。绯衣响就并不是应该保护的存在——。
◇
“啊。我真的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呢。”
这么说着,狂三露出了笑容——响已经看习惯了的笑容,但是也是令响感到了最为不祥的预感的笑容。
“……那个。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之弹】。”
不容分说。一颗加速的子弹射入了响的脑袋。
“我已经没法保护你了,所以你要和我一起战斗了哦?”
“真,真的假的——————————!”
大声叫喊着,响挥舞起了〈王位篡夺〉。这加速的感觉就如同作弊一般。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迅速且异常轻盈。
但是,有一点响可以确信。
——明天,一定会全身酸痛——————!
于是,响那如同凶恶的钩爪一般的武器开始撕裂着一个又一个佐贺缲唯。见此情景的狂三笑了一下开始继续前进。
“响小姐,跟在我身边!”
听到狂三的话响满面喜色的点了点头,然后和狂三并排奔跑了起来。而慌乱的追在后面的唯们,无论是阻止不再保护响的狂三,还是阻止被狂三赋予了力量的响都做不到了。
“增援……!”
听到由梨的声音,狂三发出了嘿嘿嘿嘿嘿的邪笑声。
“遗憾。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只要争取到时间的话,就会从对方那里得到相应时间的报酬呢。”
“——你说什么?”
她们终于到了。
狂三看向了玄关的方向。然后像是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真是的,你们太慢了。”
啪的一声,玄关的门被暴力地打开了。
“哈哈哈哈哈!向着战场前进!大家早上好!时崎狂三大人的下仆第一号,凯尔特•朱•亚艾参上!”
“什……!”
“啊啦啊啦,真是狼狈呢,‘我’?”
优雅从凯尔特的身后走出来的是,另一位时崎狂三。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分离出来分身,其名为Cistus。
接着。
接着,佐贺缲由梨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人。
“——由梨大人。”
“……唯酱,你在干什么?”
“因为担心情况会不可控,就将可能能帮上忙的这两位请来了。原第三领域的支配者,凯尔特·阿·乔艾大人和另一位时崎大人,Cistus大人。”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正是我要问的,由梨大人。你为什么要杀害各位支配者。”
冷漠的表情,佐贺缲唯向由梨问道。
“啊,这个——这个,唯酱。”
“不,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对于我来说,看到的只有当前的现实。我无法站在您的一边。”
沉默。所有的量产型唯同时看向了一品型的佐贺缲唯。
“……是吗。看来,你是个失败作呢。”
“没错,我应该就是失败作吧。”
无论何时这都是痛苦的。否定如同让自己降生的父母一般的存在,这种事情并不等同于否定自己,她如此确信着。
但是,并不是这样。既然是亲生父母的话,那么自己就更加应该纠正她的错误才对。而正因为自己的放任,才产生了数不清的牺牲者。
无论怎么辩解——都应该杀了她。
深呼吸。迄今为止感受到的不对劲,违和感,如今全部都明白了——。
她拿出了苦无。
“量产型的我和我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她们的武器仅仅是普通的苦无而已吗,而我的这个可是拥有着被赋予的异能的。虽然正是您赋予它的,但是即使这样。”
夹在指尖的五支苦无。佐贺缲唯使劲的吐了口气。她的气势让由梨的反应不禁慢了几拍。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人与生俱来的五感。用吾之苦无将其切断。也就是所谓的地狱。”
“等……”
“——不等。〈七宝行者〉!”
唯掷出的苦无只是刺到了房屋的墙壁上。但是,在苦无伴随着雷光而破碎的瞬间,房屋开始震动起来。
“——!咕,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量产型唯的攻击停止了。开始不知所措地茫然四顾。看来是因为下指令的由梨丧失了五感的原因而失去了攻击目标。
“佐贺缲由梨的五感已经被切断了。趁现在!”
“知道了!”
“……自律行动(automode)!将能看到的家伙全部杀掉!”
量产型唯再次行动了起来。但是,她们的动作带上了一些自动的迟钝感。
狂三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拉起响的手臂,贴着墙壁跑了起来。
“Cistus,凯尔特小姐。拜托你们了!”
“交给我吧!小的们要上了!。黑桃(A)!方片(9)!红心(Q)!梅花(4)!”
“交给吾等吧!”“aye aye ma’am!”“看我们的吧!”“感激涕零吧,我等花色四人众!”
“这种数量就算是我们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哦?所以,你们快点把她解决掉吧!”
凯尔特和其部下扑克牌四人众,还有Cistus开始了猛烈地进攻。
杀掉眼前的家伙,因为这条指令,所以身为诱饵的两人动作越大越能够引起量产型唯的注意——因此不用保留,尽情的上吧。
形势完全逆转了。而且,由梨已经没有退路了。
凯尔特·亚·朱艾和其扑克牌部下华丽地击倒一个又一个唯,Cistus是在精准着射击着,阿里亚德妮·佛克斯罗特用水银线割裂着对手,或者是操纵着对手,而活用各种书籍的雪城真夜则如同坚固的城墙一般。
于是,她们不断打倒着毫无感情一言不发的量产型唯。而此时佐贺缲由梨终于从〈七宝行者〉的五感剥夺之中恢复了过来,但是已经晚了。
真夜沉吟道。
“终归是量产型。和站在我们这边的佐贺缲唯完全无法相比。这和佐贺缲由梨操纵时是一样的。无限的子弹是无法战胜只有一发的银子弹的。”
阿里亚德妮感慨道。
“小由梨的能力和智慧都是十分的出色呢。但是,我们的领域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呢。”
凯尔特·阿·乔艾挺了挺胸膛说道。
“时崎狂三大人是不可战胜的!没错吧!”
“无谋也要有个限度。”“你这种在第三领域根本就活不下去!”“不要认为你还有第二次机会!”“多少给我们造成了点麻烦你已经可以以此为荣了!”
Cistus耸了耸肩说道。
“哪啊,就算我不来‘我’也能想出办法的吧。但是这也算是让‘我’少费了不少事了吧?”
然后最后是佐贺缲唯有些悲伤的叹息。
“……让一切都结束吧。由梨大人——不,姐姐。结束吧。结束它吧。你的一切都伪装的太深了。”
真夜制造出的蝴蝶飞舞着,准确的到达了佐贺缲由梨的所在。
“……………………不……”
微小的声音。
狂三仔细倾听着,但是没有停下脚步。
“……………………不要……”
响也同样继续奔跑着。但是,她理解了由梨想要说的话。
“……你了。不要……”
——啊,多么真实的话语。充满欺骗的请求。
“……求你了,不要…………!”
“我拒绝……呢!”
蝴蝶闪进了房间之中。狂三和响也跟着冲进了房间之中。什么都没有,无机质的房间。
“这里……由梨小姐的房间……?”
蝴蝶飞舞着撞向了墙壁,最后像是筋疲力尽一般破碎了。但是,它的使命已经完全完成了。
“从最初开始,她就一步都没有离开呢——竟然是这样。真是的,最开始就这么做就好了。”
狂三说着用〈刻刻帝〉指向了墙壁。
扳动扳机。
墙壁粉碎,出现了一个密室。
“看来这种小手段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呢,真是的。”
“这里是……”
那里是,如同巨大的山洞一般的构造。
暗黑的空间之中,是像是理科实验室的试验台一样的桌子以及上面正在被制造中的佐贺缲唯。
向着黑暗的内部前进。
空间比想的要更大。向着不断传来诶,诶的叹息声的方向前进。
于是,狂三和响与佐贺缲由梨再会了。
背部和墙壁之上延伸出来的管道连接在一起的她看上去像是某种囚犯一样。但是,她还活着,而且是敌人。
外形并没有发生改变。但是耀眼的双瞳却充满着异样感。呼吸粗重。狂三表情平静的用枪抵住了由梨的头。
“……身为,我的,妹妹,竟然……背叛……我……”
“……我不会饶你一命的。与此相对我也不会进行“说出知道的事情”这种愚蠢的审问。只有一点。你,难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吗?”
“也许吧。”
“为什么?”
佐贺缲由梨不屑的笑了。像是对一切都感到不屑一样。接着,她静静地开了口。
“……因为,这里没有那个人。这里没有■■先生。”
杂音。她说出的,是某个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认知。
“……我爱他。我爱上他了。但是,我作为支配者,作为侍奉女王的主教,是绝对不可能见到那个人的。所以为了见到他我要和这个邻界一起毁灭。”
像是做梦一样,她诉说道。
不,不是的。这并没有梦那么甘美。她流下了泪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选择。
短暂的时间里,无论是狂三还是响都什么都说不出口。
——杂音。果然还是不知道那个名字。
“恋爱,这份感情毫无疑问是恋爱。”
狂三不知怎的总算是多少理解了佐贺缲由梨的感情。
第七领域的支配者,背叛者。白之女王的手下,主教。同时也是,为了恋爱不惜舍弃一切的少女。
“……我觉得死了就能见到他了吗?”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唯一的机会。在这个邻界死亡的话说不定能够回到彼方的世界。从如同梦境一般的梦境之中醒来,回到现实世界——。
我知道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也知道了为此必须要践踏一切。
“我对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呢。也对不住央珂。对其他的支配者,准精灵们也是,给别人带来数不尽的麻烦只是为了赌一个可能性——”
然而,但是,即使这样。
“————■■,好想见他啊。”
果然,这个名字无法传到狂三的耳朵里。
但是她的低语,却让狂三百感交集。
“……我会祈祷的你能够见到的。”
手指勾住的扳机无比的沉重,但是狂三依然用力的扳了下去。
枪声回响。
佐贺缲由梨是去了彼方的世界呢。还是说魂魄消逝只是回归了虚无呢。无论哪一边对于狂三来说都是未知的世界。
佐贺缲由梨已死,主教大概会切换到下一个“谁”的身上吧。
知道她的恋心的,只有狂三和响。
“……这件事还是对唯小姐保密比较好。”
“说不说都行,但是——无论多么残酷,有些事情她都是必须要知道的。”
听到狂三的话,响无力的笑了。
突然感觉到了静寂。回过头是站在身后的一品型佐贺缲唯。
“……由梨大人,已经走了吗。”
“嗯,没错。可以说走的很安详呢。”
唯轻轻地摸了摸瘫软的佐贺缲由梨的脸颊,看来她似乎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这个人,是个很残酷的人。”
“……确实呢。”
“叛徒,对我完全没有留念。蛮横又任性,就算我死了也肯定会因为‘还有下一个’而一滴眼泪也不会流的吧。”
她量产自己的妹妹。这也是一种残忍。她抛弃了唯,并且一个接一个的不断生产她。正因如此,她完全不会悲伤。事实上,迄今为止由梨从来没有为了唯而哭过。
“但是,这个人却恋爱了。而且是不会有结果的恋爱。这——让我觉得十分悲伤。”
佐贺缲唯不相信。她觉得在这个邻界死去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能够被继承下来的只有,从这个邻界消失的人们的记忆而已。
所以,她认为自己的姐姐的死是没有意义的。
而正因如此,她也产生了悲哀的感觉。爱着的妹妹,地位,名誉,忠诚。将这些全部都舍弃,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
“……但是。即使这样她也不会后悔吧。”
为了爱而活着,为了爱而哭泣,然后为了爱而消散。
“明明是应该被憎恶的存在,却如此的令人怜悯——”
由梨消失了。在唯的目送之下。
“唯小姐,你没关系吗?”
狂三问道,唯点了点头。
“没事的。本来一品型的我包括维护在内的所有行为都是独立进行的、不过量产型的似乎没有这么方便呢。”
听到唯的话,响走出密室窥探走廊中的情况。
“呜哇。”
被量产的唯们全部都一动不动了。如同时间停止一般的空间。之前还在战斗的四人正穿过她们之间的间隙向这边奔跑着。
“……结束了吗?”
听到阿里亚德妮的问题响点了点头。量产型唯的活动已经停止了。但是,牺牲却太大了。
宫藤央珂被杀了,佐贺缲由梨背叛了。而另一边白之女王的战力却没有任何损失。只要马上任命一位新的主教她的战力
就会得到补充了吧。下一个主教是绝对不会背叛女王的。
逐渐被压迫的感觉——如同被下降的天花板压溃一样的感觉。
“……时崎狂三。不,是这里的所有人,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真夜一脸决然的表情说道。
“怎么了?”
“白之女王的目标是在第一领域的王冠之中打开通往彼方世界的门。而她认为为此必须要毁灭这个邻界。而且——” (多拉泽:原文王冠是keter,也就是卡巴拉的第一质点)
接下来真夜所说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冲击。
“……她的观点似乎是正确的。”
“拜托你,时崎狂三。如果白之女王知道了那个的话,邻界就完了。必须要把入口堵住才行。一个在第二领域,而另一个在第五领域。”
“第五领域。是那个吧。现在,正在被侵略的——”
“没错,篝卦哈拉卡的爱徒苍正在那里组织抵抗。但是,我收到报告说最近女王那边的攻击力度加大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先别去第六领域,先去第五领域。她会负责给你带路的。”
这么说的,真夜指了指阿里亚德妮。
“诶,我可没听说啊。”阿里亚德妮边嘀咕着边无奈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毕竟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