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后会定有期」

怎么办……

被取名为大雄后过了一天。

龙族幼雏立起术式阵,以此为门来到户外。

……病房。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和知识中的大同小异。这是身为魔女助手的使役体,为以防万一而必须事先学习的场所之一。现在是凌晨,在这里的是他和──

……厉害的人。

各务的名字已登录在的记忆之中,不过使役体还是会以自己的方式认知主人与自己的关系。倘若关系出了差错,使役体有吞噬或杀害主人的可能,但至少在这百余年来,那仅止于预备知识而已。

大雄对两者的感觉,是厉害的人和自己。

厉害的人正在睡觉。

没有接受治疗。

自己保护了她。做得很好。

不过燃素信念的破损会造成精神上的疲劳。

而她的优势及弱点也都在这里。

她是个魔女,但不是真正的魔女。

虽有大雄的辅助,但无法储蓄精神力。即使能操纵庞大流体,自身却不具备流体「池」,也几乎没有能作为初期加速原料的内在精神力的池。

她是来自不能使用魔法的世界,所以利用替代方式「创造」了魔法。

但这也表示她并不是常驻燃素信念,而是根据临场精神程度而定。

燃素信念不仅是魔女的「执著」,基本上也是以精神力池为基础。

「执著」愈强,敌人的攻击就愈不容易损伤燃素信念;即使受损,精神力池愈大,就能撑得愈久。

没有精神力池的她,就只能靠「执著」了。

话虽如此,在大雄的知识中,承受那种炮击还能维持燃素信念的魔女非常稀少,更何况她没有精神力池。

她的「执著」究竟是多强呢。

所以大雄不禁认为,她是个「厉害的人」。

不过,厉害的人的燃素信念还是破损了。朱雀的主人战斗那时,她还有某种程度的准备,可是这次完全是暗箭。

尽管击中后燃素信念还有不少残量,但在树海落地时就跟著消失了。

「大雄,我先睡一下。如果睡眠能让你放松,你也睡一会儿吧。」

厉害的人在树海群木底下这么说之后就马上睡著,而大雄则是赶著求救。

结果联络接通时,那个叫光太郎的正为了其他侍女笑他无能而吵得脸红脖子粗──

……真难看……

大雄便如此唏嘘地一股脑连按救难术式的呼叫钮,最后人终于来了。

再来就是现在这样。修补燃素信念最好的方法就是休息:而使役体大雄虽然也有损伤──

「……不愧是龙族,用树海的地脉就给自己治好了一大半呢。」

就像这句话一样,只经过简易的治疗就行了。这个人,为大雄的脱逃提供了部分帮助的朱雀的主人,现在的状况是──

「────」

有脚步声从病房外传来。

是她。

大雄听著朱雀的主人从病房前离去的声音。

他感觉得到。

不仅是脚步声,使役体的存在也对他说明这个事实。

朱雀。

那是以鸟形使役体而言相当罕见的类型。据说堀之内家每一代的使役体都是他,在大雄做简易治疗时,他也跑了出来。

他在主人头上做起连续深蹲,表示已经完全复原。

……他真的是鸟吗……

听说使役体活得愈久个性就愈强烈,应该就是这个缘故吧。

不过,朱雀的主人就这么走了。

……不对。

仔细一看,房间里多了个普通病房没有的东西。

花瓶和花。大概是她在大雄清醒前摆的吧。

脚步声,依然是逐渐远去。

朝阳感觉好刺眼。希望不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杭特认为自己已经充分休息。毕竟到了早上,她在称为第七工坊的小隔间型工作室醒来时,楼顶那些人还在喝酒。

觉得他们很猛的同时──

「喔,你要去啦?」

「加油喔!」

「打完以后,和我们聊聊你家乡的事吧!」

听他们这么送行,自己好像也变猛了一点。

总之,这是场正式的决斗。穿著制服的杭特来到码头栈桥前时,旭日正好升起。

她的使役体,刺蜻型的海吉霍克已经醒来,忙著理毛。看著他在术式阵里滚来滚去,嘴角就不禁上扬。

……啊,回去以后,舰队给我那些吃的要怎么办啊?

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了。

他们对零嘴是来者不拒,不过肉类就很挑剔了。特机科的魔女工作时明明很不在乎弄脏,却大多会把其他脏污当成「秽物」,所以「调味料和脂肪品质」意外地容易引起争议。而且基本上,用美式香料腌的肉不太受欢迎。实在很难解凤梨OK派在想什么,不过就这样吧。

「喔?」

风势变了。这么想时,杭特听见脚步声。

背后,校舍方向有人影走来。

「堀之内。」

单独一人。

「你一个人来?」

那个名叫各务的不在她身边。

尽管想到多半会是如此,实际见到还是觉得遗憾。

堀之内听了那问题表情一变。眉梢垂落,视线飘移。

「──一个人就够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人。」

的确就是这样吧。堀之内心想。

想起母亲和昨天的事。

自己是孤单一人。

虽然很幸运地,周围还有光太郎和侍女们的陪伴,但也失去了很多。

堀之内不想让其他人也尝到这种滋味,也敢骄傲地说那是她的正义。

而昨天,她又从另一个角度自觉到自己真的是孤单一人。

在各务与杭特的战斗中,上天给了她一个考验。

杭特因为堀之内没有介入战斗,对她和各务的关系说了一句话。

……我不可能召唤魔导构装。

杭特说,假如她打败各务,堀之内就能稳住第四名的位子。

不对。

堀之内原想否定。

没召唤是因为当时的朱雀不在最佳状况。

而且她之前就说过降为第五名也无所谓。

希望杭特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就把她的无作为视为心机。

她是有原因的。

然而,各务却这么说。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吧?」

没错。

……可是……

可是什么呢?

要说「我不一样」吗?

「不一样」是事实没错,但堀之内也觉得,说了没意义。

假如否认,那么她就非得参战不可。

不过朱雀状况不好,她也甘于退到第五名。

所以她否认不了。

但是,那听在各务耳里会是什么感觉呢。

应该是见到她不说话,就认为她也是以这个世界的现实为准,无论各务怎么了,她也会以自己的名次为优先,保持旁观。若因此被各务认为是这种人,也怨不得她。

而各务则是继续战斗。

好像有说过别在意之类的话。因为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所以理所当然,不必放在心上。

那么做,只是在消费她的善意。

堀之内很想否认。

……可是──

陷入回圈了。

想在万全准备下战斗,算胆小吗?

到头来,堀之内还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任凭事情发展了。毕竟她知道各务的水准,所以不认为杭特会赢。

……现在想起来,说不定我是为了找藉口才假装自己有这么想过。

最后,各务的魔导机具遭到破坏,正在休息。

校长将自己和各务编为一组,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就某方面而言,杭特说对了。

自己又确定是第四名了,只是和各务编成一组,还要和杭特对战。

早知如此,昨天就乾脆参战算了。但这种想法也──

「真是的。」

无聊的执著。

就只是紧抓著「不想当小人」这种事不放而已。

昨天该行动时没有行动。

尽管各务没有受到严重伤害,那还是让某种想法占满了堀之内的心思。

……我一定要负起把持无聊执著的责任。

这也是一种无聊的执著吧。

作小人有什么不好。只要敢承认,就不用考虑各务,为自己战斗了。可是──

……那就像是我故意伤害她一样。

假如各务赢了,一定会共享报偿。各务就是这么大方的人。所以自己也──

「我会战胜你。」

然后将胜利带给各务。且在那之前,要先为昨天的反应向她道歉。

自己还没那么快接受校长指定的编组。如果最后要追究自己的卑鄙行为,降到第五名也无所谓。

这些事,堀

之内昨天想了一整晚。而现在──

「堀之内。」

杭特却垂著眉这么说: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只是看著我们前三名打就好。」

她无奈地微笑著。

「你们可以当我们的墙,挡住下面的人。」

「……为什么?」

「这个嘛……」杭特在斜射的朝阳中解释:「──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有像我这样的人,就这么简单。」

这样啊。堀之内暗自感叹。

就像自己有自己的正义一样,她也有她的正义。

这个人也一直很孤单吧。

「……我无法同意。」

绝不再让其他人也遭受我的痛苦──既然杭特也是这么想,那就得多费点心,不能让这场对战变成不幸之争。

「那么──」

彼此微笑后,堀之内在手边等处张开写满战术指示或施予各种护佑速成程序的术式阵。

接著──

「标准构装,召唤……!」

光太郎送堀之内出战后,立刻回到工作上。

来到校长室。

替主人堀之内送个东西。

他不是不关切主人的战况,反而在意得不得了。像今天一早──

「要是大小姐输了,全都是执事长的错……!」

「我一定会恨死你。到时候别怪我找你泄恨……!」

「要是赢了,一定要谢谢大小姐救你一命喔,执事长。」

侍女们还说了这种话,让光太郎忍不住问:

「……我先问一下,当作参考。假如大小姐赢了,是谁的功劳?」

「那是大小姐的实力。」

这段问答让光太郎深深感到中阶主管两面不是人的难处。

……不过,幸好这些侍女不认为大小姐能赢是有她们的支援。

如果家里有这么失敬的侍女,就得拿出实力来管教了。没错,就是用实力口头训斥她们别太看得起自己。毕竟拳头比她们小。

总之,堀之内家必须义无反顾地支援主人。

另一方面,大小姐是个厌恶放著该做的事不做的人。要说多厌恶呢,就是由衷地厌恶、超讨厌。可以理解这次她为何会对各务和杭特的对话那么愤慨。

大小姐昨天一定也很想参战。发自她过剩的责任感。对,绝不是因为年轻气盛。

所以才需要自己这个执事。

能代理主人办事的,就只有自己了。

今天所做的,就是主人本来应该处理,而自己又办得到的事。

自己带来的东西就摆在会客桌上。那防潮隔热防撞箱表面上,有个显示「HSKK-四法印0329」的术式阵。

「阁下,这是大小姐的研究所培养的夏季新花种。前一款──」

「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这边的女生也很卖力工作喔。」

光太郎动眼一看,桌上果真有的装满手写资料的箱子。虽不知是什么时候凭空冒出来的,不过这里是魔女的空间,要让东西突然出现的方法多得是,无论是转移、隐蔽、扭曲认知都行,或是单纯以超高速移动拿过来又回到原位。

就职务而言,应该收下报告就该告辞了吧。

可是,就在他抱起纸箱,闻到里头夏季花香的那一刻──

「──哎呀。」

校长从南面窗口仰望出去。天上响起两道低沉轰声。

「……大小姐她们开始啦。」

「你不用过去吗?」

「这次战场会移到外海或高空,以免波及地面。凭我的速度是跟不上的。」

「哎呀,车子的保险金发下来了吗?」

「是备用的车──因为三次了,保险公司叫我们去保别家。」

「保养确实的车也是很贵重的呢。」

笑著这么说的校长又望向窗外,接著保持笑容,在远雷般再度响起的轰声中转回来问:

「你分得出那些声音的意义吗?」

「可以。身为防御方,那是当然的事。」

「那么──」校长放松肩膀说:「堀之内同学是速射型,杭特同学则是一击必杀型,防御力还高上很多,堀之内同学应该会打得有点辛苦吧。」

「可以的话,我个人是希望能有个副攻手在中间帮忙。」

「有道理。」校长苦笑。「充代应该有提点过她才对啊……」

「夫人她──」

就在光太郎开口回话时,校长身影忽然一晃。

源自剧烈的咳嗽。

「阁下……!」

光太郎将纸箱放回桌上前关切,然而──

「我没事。」

为制止他而伸出的手,剎那间变得透明。

那会是错觉吗。校长竖眉而笑,「啊」地喘口气。

「──我没事。在履行承诺、见证那一刻之前,我还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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