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夜。
下弦月之下,大圣堂的钟敲响了。
月光的亮度是满月时的一半,既不太亮,又不太暗,普照着世界。
在学生宿舍中自己的房间里学习着的皇停下了笔,听起了那个声音。
从窗口仰望外边,只见远处的时计塔的漆黑身影正巍然耸立,在月光的映照下表盘似乎正散发着朦胧的白光。
钟声停止了。
皇把视线移回到桌子上。
这时,皇看到了桌子上的“带着蜡封的厚重信封”。
片刻之前无疑还是不存在的东西,在目光移开的转瞬之间出现了。
没有特别吃惊,皇将那个信封拿了起来。
用手一摸,蜡封便发出啪叽的脆响碎裂了。
这道特别的声音,透着一股犹如封印解开般的感觉。
信封里的是邀请函,因此除了特定的人以外是打不开的。
这应该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就算触摸也绝不会打开的信封吧。
一张卡片自信封中显露了出来。
虽然也看起来像是扑克牌,但所见之人一看便会明白那是塔罗牌中的【Lesser Arcana】(小阿尔克纳)《Ace of Swords》。
塔罗牌上绘制着的,是一柄悬挂于天空之中的利剑,剑身穿过了一顶王冠,剑柄则是被握在一只自云间探出的手中。
翻过卡片后能看到那上面刻画着闪耀白金光辉的纹样,在纹样上潦草的书写这样的文字。
“若天有所动,地之天球仪亦会有所动。
通往大圣堂之路已开。请打开门扉吧。”
在皇确认完了那段文字的瞬间,塔罗牌便披上苍白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皇看着在手中山烧着的卡牌。不可思议的是并没有感到烫手。
卡牌燃尽的瞬间,白色的火团忽然变大,奔走在半空中。
Nettesheim
~Rank6 Swords 1~
火焰之笔在空中舞动,令发光的文字浮现了出来。
塔罗牌已经燃尽消失了。
没有了卡牌的现在,这幅景象看上去就像是皇用自身的力量将发光的文字浮现在了半空一样。
不可思议。
的确是一幅不可思议的光景。可皇却从始至终都非常冷静。
当然,这对他而言应该不是初次体验了吧。更进一步说的话,他非常清楚,这种程度的奇妙现象什么的,跟接下来要开始的游戏(game)比较起来,根本就是骗小孩子的把戏。
因此他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再次看向窗外。
大圣堂的时计塔正毛骨悚然地凸显着那漆黑的身影。
从这里到那座塔之间有相当的距离,走过去的话大约要花费一小时,但去大圣堂这件事的问题不在这里。
说到底,第零区划(Daath)并非是在物理意义上可以到达的地方。完全封闭的区划,那就是第零区划。
紧紧握起手心。
紧接着火焰文字便消失了。
皇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房间的入口。
那是一扇毫不起眼的门,但却在闪着微弱的光。
他不加犹豫地接近了门,然后握住门把将门打开了。
门后的景象展露了出来。
穿过门扉后,巨大的,无比巨大的礼拜堂出现在了眼前。
高得似乎可以将小型建筑整个装在内部的拱形天花板。
往上方看去,只见被尖头拱型结构所包围的巨大彩色玻璃正借着月光熠熠生辉。
虽然脚下有些暗,但多盏交叠着数层蜡烛的枝形吊灯连绵排列在左右两侧,塑造出了这座建筑的庄严形象的阴影。
因为天花板太高,这个空间也会看起来像一条巨大的通路,但视线前方的墙壁上那如同万华镜一般的彩色玻璃却将那里已是尽头一事传达了过来。
皇走着。微暗的白色棋盘式地板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在礼拜堂的尽头,整个儿被彩色玻璃所包围的地方有个巨大的祭坛。
从那里回望过来的路,能看到在黑暗的前方那彩色玻璃制成的圆形窗户。因为一般来说玫瑰花窗是哥特式建筑的重要特色,所以那扇窗相当巨大。
像这样的巨大礼拜堂在世界上也并不多见。
这里是学园都市的中心区域,大圣堂的礼拜堂。
位于从自己房间的窗户便能看见的,洒落着令人不寒而栗黑影的那座时计塔的最下层。也就是说皇在瞬时之间就从自己的房间移动到了这个地方。
皇试着寻找自己所走出的那扇门所在的大概位置,但却只有黑暗在视野中延伸。
若是有初次体验这样的事的人的话想必会大喊出声惊惧不已吧。
“呜哇!哪,哪儿啊这是!?”
就像是,这种感觉。
往传来叫声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个明显不合时宜的人的身影。
同班的昕门止水。
就是那个男人。
讨厌的预感正中红心。
从在教室的对话那件事来看可能性是有的。
虽然皇明白这次的指令中应该会有各种各样的阻碍出现,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做出如此不加遮掩的事……
发现了皇的身影后,止水立刻就跑了过来。
“这,这是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皇同学!我,我呢。打,打算要去洗手间却来到了这种地方。”
原来如此,打算去洗手间却跑到了这种地方的话,那当然会惊讶的吧,皇如是想到。
“止水同学打开了信封吗?”
“信封?是指什么?”
止水似乎并不明白这番话所指的意思。
皇的表情笼上了阴云。
将皇从他自己的房间送到这里的是传送魔法。
那封信中被设置了那样的魔法。
位于内特斯海姆学园都市的中心的第零区划是一般人绝对无法踏入的。
大圣堂并不是单纯的礼拜堂,是为了掩藏这个学园都市的存在价值而建造的。也就是说这个学园最重要机密所沉睡的场所正是第零区划。
正因如此,唯有相关人士才会经由那种神奇的卡牌被召唤至此。
想通过一般的程序来到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原因就在于,环绕第零区划的城墙说到底根本就没有入口,不存在门扉的完全被隔离开的空间,那就是第零区划。
因此通往大圣堂的路除了借助传送魔法以外便再无其他开启之法。这绝不是能通过常规方法进去的地方。
昕门止水不明白皇所说的“信封”的意义。
他大概并没有拿起那张塔罗牌吧。
说到底没有卡牌也就表示——
“啊,皇同学!”
思考被一阵不合气氛的明朗声音打断了。
有个女孩子挥着手朝这里靠近过来。
踏着略有些跳跃的脚步的她的领带上缝着第三区划切塞德(Chesed)女子学院的校徽。理所当然的,那是远在皇所属的高中之上的名门学校。
“太好了。皇同学在这里呢。也就表示这次的天球仪迷宫中我们是同一队吧。太好了。太好啦。”
女孩儿用闪闪发光的双眸注视着皇。
“这次的塔罗牌的背面不是银色的吗。那种我从没看到过呢。就是说这大概是级别超级高的迷宫对吧。有皇同学在就安心多了。”
“嗯,白金不是很好呢。但是县同学不也是高位阶保持者吗。应该没问题的。”
“啊,不是银而是白金啊!”
的确这两者乍看起来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就贵金属而言银和白金的价值有相当大的差距。
“比起这个,县同学什么的好见外啊。我们之前也是拼上性命一起战斗过的伙伴不是吗。希望差不多能用名字——咲乃来称呼我呢。”
今早也被说了同样的话呢,正当皇这么苦笑着时,县咲乃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次似乎是位男同学。
他的校徽是属于第二区划凯特尔(Kether)学园的,看到皇后他缓缓走上前来,轻轻举起了拳头。
看到那个动作后皇也举起了拳头,彼此将拳头碰在了一起。
他似乎也与皇相识。
“连祁答院一马同学也是同伴吗。嗯,让人安心的伙伴呢。”
咲乃带着满面的笑容迎接了祁答院。
唯独完全没有理解状况的止水,正以一副沉静不下来的样子捋着穿在身上的裤子。
“那个!皇同学!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感觉大家好像都是熟人,而且还知道得很多的样子。对我来说却尽是些全然不明的事呢。我,我们是同班的吧,皇同学有义务对我进行说明不是吗?”
止水炮语连珠道。
看到这一幕的咲乃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你是谁啊?”
要说当然也是当然的。在这个地方,摆出这样的态度的人什么的除了完全的新人(rookie),也就是菜鸟以外就再无其他可
能了。
“那什么,你是什么来头啊?
这次可是我从没见过的白金塔罗牌哟。
因为是从最低层级的迷宫开始的所以我很明白,没有强大的实力的话是无法存活下来的。这样的话你就不可能是什么新人了吧。”
“迷宫?”
听到迷宫这个词止水露出了有所接受的样子。
“那个,我所知道的是,好像由从内特斯海姆学园精挑细选出来的学生在晚上被集中起来,从事像是游戏一样的事情之类的……
既然说是迷宫那就是类似MMO那样的游戏对吧!大家一起玩MMO呢!”
“别开玩笑了!”
咲乃的声音让止水哆嗦着缩紧了身子。
“只有在管理者们说到的时候,才会用天球仪游戏来称呼啊!对于大人物们来说我们就是手牌,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这就是游戏!
但是,从实际参与其中的我们来看就只不过是天球仪迷宫而已!”
“诶?诶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咲乃同学,就算忽然对止水同学连珠开炮他也不会明白的哦。”
“皇同学认识这个人吗?他是谁啊?”
咲乃逼上来追问道。
“他是和我上同一所高中的昕门止水同学。”
听到皇的介绍,到刚才为止还面无表情的祁答院变了脸色。
“同一所高中!?皇,就是说这家伙就读的是位于第七区划的学校吗?”
皇苦笑着点了点头。
祁答院瞪起了止水。对此止水只好在那里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那,那就表示,他是像皇同学一样的例外的存在吧!就算不及皇同学,也有跟我差不多的位阶吧!不然的话就不会被召唤到天球仪游戏中了呀!只要没出什么差错的话!!”
咲乃想说的事倒也能理解。但,止水是高位阶者的可能性大概很低。不仅如此他甚至有可能连守护阿尔克纳都没有。
他并不知道信封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应该并没有收到那种塔罗牌吧。那种卡牌正面的图画表示的是各人的守护阿尔克纳。没有收到那种塔罗牌的止水甚至有可能连守护阿尔克纳都没有。
“第七区划是集中着‘遗传性的零级适正者’的场所。听说那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完全没有能力。再加上这家伙还是新人吧?”
祁答院注视着皇。
皇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
出了差错的可能性也有想过。当然,其它的可能性也试着考虑过。
这次的天球仪很特殊这件事皇自身也相当清楚。这件事都已经听到生厌了。
如此说来,这单纯只是因为出了差错而把同级生给卷了进来吗?
邀请函是白金塔罗牌的迷宫。那其中有着怎样的意义,在这个时候皇以外的人都还没有理解。
“咔吱”,像是要中断这番思考似的,一道硬底鞋的声音响了起来。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个管家打扮的老绅士正站立在祭坛前。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领路人的味道。
“看来是到齐了呢。有两位已经先抵达了。”
现在抓住止水的手臂把他拉到了老绅士面前。
“不,不好意思。这个人大概只是因为搞错或者别的什么状况才会在这里的。所以让他继续前进太危险了。这次是白金级别的迷宫对吧?”
咲乃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向老绅士说明了原委。
“搞错?吗?”
老绅士端详起了止水。
止水缩了缩脖子。
仅有短短一瞬,老绅士笑了。
“没有问题。身处此地这件事本身就是信封的效力。”
“可,可是!”
仿佛无视咲乃似的,老绅士转过了身。
紧接着,犹如岩石摩擦般地瘆人声音开始从祭坛中传了出来。
“什,什么!?什么情况啊!?祭坛是不是在动啊!?”
止水畏怯了。
其他人因为这个反应而愈发动摇起来。
要是这种程度的状况就让他感到慌张的话,就完全无法预测到这之后他会采取何种行动了。
在高级别迷宫的攻略中,不确定要素是希望能尽量排除的,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期望的。
声音结束之后,祭坛偏离了原位,通往下方的阶梯出现了。
老绅士一言不发地顺着阶梯走了下去。
“跟司祭大人说的话说不定就会阻止了。直到最后都别放弃啊。”
祁答院在咲乃耳边小声说道。
但是,皇觉得那是无谓的期待。
黑暗,昏暗,只有一根蜡烛的阶梯不断地,不断地向下延伸着。
本以为一片漆黑的阶梯会一直延伸下去,但却又忽然迎来了结束。
阶梯通入到了一个明亮的空间,在那之中又继续以螺旋状向下延伸。
无论走了多久,走了多少阶都不见尽头的阶梯。
随着不断的前进,那片空间是如何之广阔也逐渐明了了。
但是,比这个更让人吃惊的,是耸立螺旋阶梯前方的物体。
那是多个散发出黄铜的浑厚光泽的巨大圆环重叠在一起制成的球体。
在重叠了数层的圆环的中心,有个如同玻璃般的透明球体,它散发着几何构造般的奇妙光芒。
由圆环制成的球体的直径太过巨大因而在直观上无法知晓,但看起来似乎比足有七层高的第七区划普通科F高中的校舍还要大。
就连那位于中心处的球体也有着相当的大小。
“止水同学有说过吧。这个学园的地下有名为天球仪游戏的东西在举办着。
你所说的那个游戏的由来,就是这个天球仪了。
我们只是单纯称其为‘门’。”
“门?”
止水再次仰望起天球仪。
那个天球仪的外形,就是将通常所说的模拟了天体的天球仪就那样加以巨大化。看起来实在不太像门。
“那是通往所有的迷宫,或者说异世界的门。
要专门的魔术师来说的话,形式上似乎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召唤异世界呢。”
“嘿诶……是,是这样啊。真厉害呢。”
止水不自觉地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众人下到了阶梯的最后一阶。
脚一踏到地面,便有波纹模样的东西浮现了上来。
皇制止了眼看着就要为这个现象惊叫出声的止水,做了个让他看好眼前的手势。
在皇的视线前方。
巨大的天球仪前面站立着一个圣职者。
“还真是悠闲的登场啊。”
那是个有着就圣职者而言过于精悍的面貌的男人。
“抱歉。神氏大人。出了不少差错。”
“差错?”
皇想要将止水的事加以说明。但是,那轻易就被盖过了。
“我是代管这扇‘门’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只是将来到此地的人引导至‘门’前。
皇悠真啊。你是受何种欲念的驱使我并不知晓。
但唯有一点我要说。你,应该在现有的状况下将其达成,不是吗?”
皇明白那是理所当然的。
“不,我是觉得至少应该报告一下。”
“没有必要。”
“请,请等一下!司祭大人!”
面对毫无聆听之意的神氏,咲乃并不打算罢休。
“咲乃同学住手吧。说明了也没用的。”
“可,可是,这么下去的话。”
“没关系。我会弥补的。而且……”
皇将视线投向了司祭身后。
那里有两道身影。
是之前说的“先到达了”的两人。
两人的校徽,是属于位处内特斯海姆最上位的第一区划的提法雷特学园的,其中一人是尚且年幼的少女,说是幼女应该更为贴切。
虽然她所佩戴的校徽实际上是提法雷特学园高中部的,但那身制服却是属于通常所说的小学生的,提法雷特学园小学部的。
只是她却洋溢着与那份外貌毫不相称的气度。
另一人则是皇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