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Ⅶ 赝品

*****

九州种子岛,隐藏资源仓库——

这里是以种子岛二十分之一的土地,改建而成的秘密仓库。从陆地上难以发现它的存在,唯有透过隐藏水路才能够进入。

被破坏的其中一个资源货柜——周围地上满是打开的罐头,以及矿泉水的空宝特瓶,旁边摆著一个二十公尺宽的甲壳。

仓库内一片漆黑,一名少年倚靠著巨大甲壳,闭目养神。

——喂。

脑海里传来这股声音,少年立刻清醒过来,藏身于甲壳的死角处。随后,资源仓库的备用照明被打开,一名男子杵著拐杖走进来。

「有稍微休息过了吗?小老鼠。」

来者是一名身穿和服的老者,他眼神锐利且留有长长的胡子,尽管手持拐杖,仍精神抖擞地挺直腰杆。少年确认老者是单独前来后,举起手枪从甲壳后方跳出来。

「我愿意为擅闯此处一事向你道歉,不过请你将在此看到的一切全都忘了。」

「奇怪,我当初还以为是老鼠,结果竟然是一条狗……而且还是联合国饲养的狗。」

老者以锐如刀刃的目光瞪著少年•水久那。水久那重新架好手枪。

「不过现在却是一条流浪狗。」

老者开启右手上那份A4大小的光学书面资料。

「联合国军太平洋方面第一军队•美国陆军•第八十一战骑装大队附属特殊研究班,又被称为人工邻近者开发机构【IA30】的赫奇萨样本,也是他们引以为豪的成功实验体之一……N-991,记得这是你待在老巢时的名字吧。」

水久那听完后,两眼直直瞪向老者,但是老者却露出傲慢的笑容。

「昔日会派人去骚扰雷老太婆麾下的赫奇萨,基本上也只有他们吧?」

上述内容是指机兵部出门远征时,派遣强袭部队前往无人岛的幕后黑手。老者继续阅读手中的资料。

「二〇六八年,你以联合国军间谍的身分加入冰室义塾,负责监视无变化分类者,也就是包含神无木绿在内的赫奇萨诱饵部队•机兵部。监视目的为『详查将赫奇萨应用于军事方面的实用性与危险性』。」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长鬅子。

「到了二〇六九年十月……你与后来潜入的三名协力者促使狄丝特布伦暴走,表面上假装成是一场意外。基于这个原因,机兵部遭到瓦解,部长神无木绿死亡……义塾被逼入几乎无法东山再起的地步。」

「…………」

水久那用力咬紧下唇。老者瞥了他一眼后,开口说:

「联合国当时对于异类邻人•狄丝特布伦抱持高度兴趣,因此他们的动机应该是……『有方法从日本把这个邻人徵收过来吗?』,『既然如此,就顺便除掉帮赫奇萨争取人权,表现过于突出的那个组织』。」

「你说得没错,我是——」

「以上这些。」

老者打断水久那的话,露出一脸贼笑说:

「就是联合国军高层在私底下,对你这位赫奇萨所说的表面话。」

老者从和服的袖子中,取出一份列印出来的书面资料。

「这份则是最新版本。」

接著老者把书面资料丢到水久那的脚边。

「也不知雷老太婆是如何办到……总之这是她命人入侵联合国军的资料库,盗取你的报告纪录,然后与学园当时的纪录互相比对而成的调查书。」

水久那仍举著枪,他慢慢蹲下捡起一张资料,然后开始阅读内容。

「关于引发现象的力量……神无木绿所拥有的【遭遇】,你从头到尾都对这部分抱持质疑的态度,而且多次提出重新检讨监视对象的报告。」

水久那将手枪放在地上,把散落在脚边的纸张全数捡起,然后逐一过目。

「不光如此,你对于规格外十名数字的战斗科赫奇萨们,不知为何总是提交一些十分贬低他们的报告。但是你很清楚……他们之中也有宛如沙金般的存在。很明显,这份报告是为了避免IA30把他们带走。毕竟那个地方从以前开始,一旦发现优秀的赫奇萨,就会马上抓去做实验。」

「居然调查得……这么清楚。」

水久那难掩讶异,不发一语继续阅读调查报告。

「另一方面,你曾向学园泄漏或暗示关于联合国的情报。而且你伪造文书与造假报告多达二十八次,明明只要被拆穿一次,就会立刻遭到抹杀,你还真有胆识呢。」

老者轻笑一声,接著露出严肃的表情,以眼神逼问水久那。

「你为何要这么做?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所作所为下的受害者之一。根据你的回答,我有可能会当场杀了你。」

水久那连忙捡起手枪,不过在他瞄准老者前,手上的枪被人先一枪打掉。

「狙击手!?」

——被包围了!

水久那环视周围,发现仓库内已冒出一百名以上武装士兵,而且都举枪指著他。

老者以拐杖用力戳了一下地面。

「我这个人很没耐性,不喜欢太过毛躁的家伙。」

水久那慢慢举起双手……一脸平静地说出隐藏许久的真相。

「最主要的理由是……我有了心上人。」

——喂!

「这应该是我的初恋,我很喜欢她……这份心意直到现在仍不曾改变过,不过我还是有其他理由。」

老者默默倾听水久那的告解。

「自从来到第贰富士,我和机兵部的大家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与他们互相依赖,一起对抗马里斯……对我来说,那段岁月宛如一场美梦。对于总是被当成实验动物的我而言,在第贰富士的这段生活至少给我带来许多温暖。」

水久那回想起当时,一股温暖在心中油然而生。

「第贰富士是赫奇萨的世外桃源,机兵部说什么都不能瓦解……我就是以此想法与联合国周旋,最终写下这些报告。」

水久那低头看著脚边的纸张,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凶狠。

老者注意到此变化,也发现水久那的右眼流下泪水。

「因为那里能让我尽情填饱肚子!」

又名为宿傩的水久那大声怒吼,吓得周围武装兵同时握紧枪枝,不过老者举起一只手,制止他们继续动作。

「他们只不过是学会驾驶战骑装,杀死几只马里斯就兴奋到双眼发亮!那点程度,在IA里的赫奇萨可是全都办得到!表现出成果乃是理所当然!假使办不到就没饭吃!如果惹观察员大人生气,就会遭电击或挨鞭子!倘若未能持续拿出成果,就会被迫服药或接受手术!而吊车尾则有很高的机率被处分掉!」

宿傩不甘心地咒骂一句「可恶!」。

「偏偏那些家伙却老是称呼我为队长!当初我都在心中数落他们说『这群家伙真蠢,我们可是间谍喔』……不过!我们很快就没办法继续这么想了。」

宿傩用力吸了吸鼻子,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哭出来。

「后来我总是很想对他们说……不要再对我们那么温柔,不要再赞美我们,别再依赖我们……这样会害我们狠不下心。不知有多少次,我们想坦白一切寻求解脱。」

满脸是泪的宿傩,忽然浮现笑容,等泪水止住后,人格又变成水久那。

「以上就是……我和他的心底话。」

水久那垂下双手,对著老者深深一鞠躬。

「谢谢你,最后让我们像这样说出心底话,心情真的舒坦多了。」

默默听完这番话的老者,张开紧闭的嘴巴说:

「……雷老太婆从中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没有你这位双面间谍,狄丝特布伦接收作战势必会提早半年执行。」

水久那震惊地抬起头来,发现站在眼前的老者露出笑容,接著将拐杖举向天际。

同时发射————一百名武装兵朝著天花板开枪射击。

「我已经射杀擅闯这片土地的走狗了。小鬼……从今天起你就别再当条狗。」

老者以拐杖敲了一下地板。

「假如你想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我愿意赠与你衣服,提供你住处,但是三餐就得由你自己去争取。想想我还是首次抢先雷老太婆一步……而且从未在面试会场上,听到如此精彩的自我推荐。」

老者以拐杖指著水久那身旁的巨型甲壳【玄武】。

「你就跟这个欧帕兹一起来我这里……首先就从杂务做起吧,我这里的薪水可是相当优渥喔。」

「你……到底是谁?」

水久那提出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没错……这对水久那而言可是一大转机。

「一之濑狼牙……与冰室雷鸟是五十年来商场上的宿敌。」

老者•一之濑狼牙露出傲慢的笑容。商场上的两大龙头,分别是冰室财阀与一之濑财团,而他就是立于一之濑财团顶点之人。此事在双条水久那的眼中,已是一年前的过去了。

对他而言,这场际遇是第二人生的开始——

*****

少年坐在机车型的驾驶舱内。

又名为水久那的宿傩,将目光移向主萤幕和副萤幕。

「半吊子(demi)有一、二、三、四……总共七个。」

宿傩舔了舔发乾的嘴唇。

「只不过是半吊子(demi),竟敢这么嚣张……而且还欺负我家后辈。喂,欺负弱者很有趣吗?穿著那么高级的机体(尿布),四处追杀手无寸铁的女生,怎么可能会打输呢~?真佩服你们有这么优秀的兴趣耶。」

宿傩发出一阵乾笑……接著压低嗓音破口大骂。

「你们几个!已经做好被人从菊花里拔出直肠的觉悟了吗!?」

——宿傩,你这样跟小混混没两样喔。

脑中出现水久那的声音。驾驶舱萤幕上的夜行者,传来光头男(二一)的说话声。

『说话的方式完全改变了……不对,是转换性格。』

『我知道这个!类似解离性人格疾病的症状!名叫【二心二技】!他是随著切换意识,成功从复合变化分类者转换成身体变化分类者的实验体!』

其他队员如此惊呼。宿傩听完后,双眼直直瞪向对方。

「没错,平辈,赝品编号N-991……这么介绍应该就明白了吧。」

『赝品。』

『N实验体。』

『赝品编号。』

『成功实验体。』

『真的吗?』

其他队员显得十分动摇,光头男(二一)大声喊道。

『N……991!?是成为邻近者的无变化分类者!第九十一位成功实验体!』

『在学园的官方资料里,我已经是复合变化者了。』

宿傩双手握住操纵杆——鲜红无花果张开双腿,摆出前倾的姿势。

只是它仍以双手捧著玛丽娜。

『原本想说特地远渡北美,是要来拯救会长的孙女,没想到居然给我碰上IA的实验体,而且还是模仿机兵部,由废弃样本所组成的实验部队。该死的联合国,直到现在还是一样像坨屎。』

光头男(二一)机挥动单手斧,产生刀刃划破大气的声响。

『这跟赝品以及半吊子(demi)都无关!我是国王!这里的国王是我!』

光头男(二一)的单手斧直直劈向无花果。

『你说我是半吊子(demi)!而且说了好几次!我要处死你!全员攻击!直接杀死他!杀了他!给我把他杀到死!』

另外六台夜行者,立即将突击步枪的枪口对准无花果。

『……哼哼哼哼。』

无花果传出闷笑声……听起来既阴沉又凄厉——坐在驾驶舱内的宿傩说:

「我们原本就跟火球女约在这里碰面,接下来问大家一个问题……难道各位没想过,我早就预料会遭到联合国军的追击吗?如果我先前只是佯装成逃跑的样子呢?」

宿傩目露凶光,表情宛如一名孩童,只为了恶作剧而残杀脚边的虫子。

「提示,假使这里是打到如火如荼的战场,周围到处都是弃置的武器、弹药、报销的战车与自走炮……包括我现在所说的这番话,全都一如自己当初的计画,你们打算怎么办?」

宿傩扮鬼脸吐出舌头。此时,脑中传来一股声音。

——接收信号……就是现在!

宿傩一口气踩下脚部控制踏板——无花果垂直向上跳去。

『闪避!』

光头男(二一)大声下令,包含他驾驶的机体,其他五名队友一起往上跳。

十字炮火————其中一台夜行者被炮击打中,两枚炮弹在无花果原先所在之处交错。

该夜行者当场爆炸,一段时间后,远方也有两处地点发生爆破。

『工兵任务是由搭档负责!他在这附近埋下一堆炸弹喔!』

另一台夜行者向后跳……当脚跟落地时,随即引发另一阵爆炸。那是地雷,此刻又有一台机体因为陷阱而失去战力。

『光头男(二一)!情况很不妙喔!这附近到处都是陷阱!』

另一名队友用外部扩音器大喊……不过——

无花果悄然站在它身后,高高举起手中战槌。那把单手战槌——前端的尖刺部分——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第三台!』

该夜行者的驾驶舱被当场捶烂,战槌的尖刺部分喷溅出红色鲜血。

『有勇无谋擅闯虎穴的人,是你们才对!』

原先包围无花果的夜行者队员们,开始四处跳跃闪避。

双方在树林间交火,无花果抓准对方的破绽撤退,蹲在一棵大树后面。

『趁现在让她进入驾驶舱!』

无花果内传来水久那的声音,接著机体右肩装甲的下侧开始位移,一块布状纤维装甲从内部喷射出来。这是备用的光学迷彩斗篷,斗篷上不断闪出微量电流。

鲜红机体随即消失无踪,无花果的身影再次与周围森林融为一体——

身处在无花果驾驶舱内的玛丽娜终于清醒,她坐在水久那的后方,身体被紧急安全带牢牢固定住。

「你是……?」

「我是一之濑小姐的……不对,你还记得一直拚死保护你的那位大姊姊吧,我是她的同伴。」

驾驶著无花果的水久那开口回答。透过萤幕,能够看见燃起火焰的树木正高速向后流逝,周围森林已化成一片红色火海。

「虽然安全带有点紧,不过麻烦你忍耐一下。另外晚点才能帮你治疗,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水久那驾驶机体的同时开口关切,听见玛丽娜回了一句「嗯」,他便开口称赞说「好孩子」。无花果持续向前疾驶,机体因跳跃的震荡而不断摇晃。

水久那将机体移动到能俯视夜行者们的山丘上——

呈现透明的无花果,在山丘上单膝跪地,并从斗篷中取出一把折叠式的狙击枪。

接著摆出狙击姿势,瞄准森林的方向。

光头男(二一)机继续发出指示。

『那家伙肯定使用光学迷彩了!可恶!可恶!他居然还有一套备用的!全员注意!开启热能雷达!到时肯定能立刻揪出……那个小人!』

光头男(二一)机仔细搜查周围,只是夜行者队所在的周边森林,因炮击与爆炸而燃起熊熊大火。

『不行!周围显示是一片红色!这样根本无法侦测!』

热感应夜视镜装置——是应用热能感应的雷达,它能依照热能反应,呈现出该物体的剪影。面对透过光学迷彩呈现隐形状态的无花果,光头男(二一)为了搜捕它而启动这个雷达,但由于现场燃起大火,因此根本无从侦测起。

下个瞬间,光头男(二一)机旁边的其中一台夜行者,其驾驶舱装甲被轰出一个弹孔。至此,又有一台夜行者倒地不起。

『我不曾经历过这种战斗!至今从来没学过!你这个胆小鬼!快给我滚出来!现出你的原形!』

光头男(二一)的怒吼声响遍整座森林。

位于山丘上的无花果,其身上的光学迷彩斗篷随风飘扬——坐于驾驶舱内的水久那,正以狙击镜对准目标。

「因为我把光学迷彩装置扔掉,你们就以为我无法重施故技……做人可不能被如此简单的假象所蒙蔽喔。这群人应该都被调整成专门用来对抗马里斯吧。」

水久那收起狙击镜,两眼直视前方,脸上露出阴郁的笑容。

「两颗心并存,以两张口舌招摇撞骗……所谓的人类,可是比你们想像中的更复杂离奇,而且充满恶意。要怪就怪调整小队没替你们安装与人类对战的程式。」

——你也太恶劣了吧。另外,后座的小朋友可是被你吓坏啰。

宿傩的脑中传来声音,当他扭头看去,发现玛丽娜像只小动物般不停发抖。

『你在哪!快给我出来!』

收音麦克风接收到光头男(二一)的声音。只是水久那充耳不闻,专注地操作萤幕,在侦测到另一台机体逐渐接近时,便主动解除光学迷彩。

从萤幕中,能看见另一台机体在注意到无花果后,立刻朝它高速冲来。反观水久那,手里只拿著一个看似控制器的开关。

他利用副萤幕确认位置……然后看准时机按下开关。

「这是第五台。」

从画面中能看见,高速接近的机体被吞噬于爆炸的火焰之中。水久那以冷冽如冰的语气说:

「我不是艾伦那种博爱主义者。面对敌人的杀意,我会以两倍的杀意来回应。纵使我同情你们,但两件事终究不能混为一谈……既然你们想伤害绿小姐的小跟班,我就不会手下留情。」

水久那再次将狙击镜覆盖在右眼上,以食指扣下操作杆上的扳机。

「凭我的身手,实在没资格与八云小姐相提并论……」

狙击镜内出现锁定浮标,渐渐对准在森林中移动的夜行者……最终成功锁定目标。

扣下扳机——子弹应声贯穿第六台夜行者的胸甲。

「但我基本上还是能进行狙击,这就是所谓的梧鼠之技吧。」

狙击镜收起后,能从

驾驶舱的萤幕上看见该台机体已经爆炸了。

「你真厉害,简直跟葵一样。」

背后传来玛丽娜的赞叹声。水久那听见后,露出微笑开口否定。

「嗯~以总和战力来说,我自认是没有输她啦。」

——笨蛋!敌人上门啦!

脑中传来宿傩的怒斥声。雷达显示敌机正高速接近中。

『找到你啦——!』

来者是光头男(二一)机,它握著单手斧,一口气冲上陡坡。

「这么快!?」

「换我上场了!」

人格从水久那切换成宿傩,他一口气将操纵杆推到底!

『半吊子(demi)小弟~!我这就让你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吧!?』

无花果丢下狙击枪,改将单手战槌握在手中。反观一口气冲上陡坡的夜行者——奋力将手中的单手斧劈来。

『不准叫我半吊子(demi)——————!』

双方武器刀锋相接,耀眼火花照亮彼此的头部。单手斧彷佛拒绝硬碰硬般一抖,光头男(二一)机向后仰,以正踢的姿势踹向无花果。

现场传来一阵金属撞击声——无花果随即以左手挡住踢击。

无花果住退几步,左手的时关节被刚才那脚踢坏,不受控制。外部扩音器中传来宿傩的惊呼声。

『这家伙拥有与我同等……不对,是在我之上的动态视力!』

无花果舍弃纤维装甲(斗蓬),使用右手中的战槌对抗光头男(二一)机的单手斧。

『我不是半吊子(demi)!我已经成为国王了!所以这里不需要你!既然身为垃圾就别乱动!别说话!别给我逞威风啊啊啊啊!』

『你的反应速度!不只依靠药物!你这家伙的身体是被改造到何种地步!』

无花果被迫趋于防守。夜行者以单手斧、踢击再加上突击步枪的枪击,不断发动猛攻。

『991!991!991!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就好了!我说话的方式变得那么奇怪,另外又接受强化电流与神经元调整!全都是你害的!都怪你,才害我的身体被改造得一塌糊涂!』

『啥!?你在鬼扯什么啊!』

『二〇六六年九月十七日!那场潜入冰室学校的实验体选拔赛……我也有参加!』

光头男(二一)机把单手斧横向一挥,无花果扭动上半身,千钧一发闪过攻击——位在驾驶舱内的宿傩,满头大汗地吼了一句「么!?」。

『直到那天以前,没有任何实验体在我之上!大家都很讶异我变成十分接近邻近者的存在!比所有实验体都更加优秀!我是第一名!货真价实的第一名!是既强大又优秀!』

——他就是……当时的那个男生!

水久那的脑中闪过一幅光景——穿著训练服参加短刀肉搏战的有水久那,以及另一名理成光头的少年兵。周围则站满联合国军的士兵们。

『你是第九实验区的代表!我是第四实验区的代表!我就是在当时打输了你,最后被归类成半吊子(demi)道具!』

「那里的法则是弱肉强食!秉持机能至上的理念!这都要怪你自己太弱啊!」

宿傩怒声回呛,并从画面中看见,夜行者已将枪口对准自己。

『你是无变化分类者(天生者)吧!?』

驾驶舱萤幕里的枪口喷出火光,宿傩连忙操控机体,以侧身闪过子弹。

『你只是运气好!碰巧受到强大力量的眷顾而已!我可是接受过很痛的注射!甚至动手术将机器植入体内!但我依然未能成为邻近者(赝品)!我好不甘心!在夜里不知流下多少眼泪!』

「……换人。」

脸上表情出现变化,人格切换成水久那,脑中随即传来宿傩的声音。

——阿呆!他的动作可是快到就连我都应接不暇喔!

水久那聚精会神地握住操纵杆。

『我因为你变得不幸(半吊子)!我的疼痛全都来自于你!像你这种幸福的成功实验体!比我更不懂何谓痛苦的你!不准比我更伟大!』

锵的一声!无花果以战槌挡住劈来的单手斧。

成功挡下攻击的水久那,此刻已紧张到冷汗直流,但是他的眼中却布满黑暗的怒火——

『别以为只有你自己。』

无花果传出水久那低沉的嗓音。

『别以为只有你自己……见识过所谓的地狱!』

无花果的眼部摄影机发出强光,仅凭一只右手对抗夜行者。

『注射又怎样……受挫又怎样……这些全都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少给我摆出一副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幸之人的嘴脸!』

战槌的握柄被单手斧一刀砍断,无花果立刻舍弃战槌,同时有一把战斗短刀从膝盖处弹射出来。

无花果在半空中接住短刀……以毫无破绽的动作,继续与对方进行肉搏战。

『失去的事物是永远不可能找回来的!这世上也存在著这种痛苦!但我得到了那个人的帮助!那个人将一切都托付给我!』

《努力活下去!双条水久那!》——这是艾伦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今后……就拜托你去帮助大家喔》——绿也曾对他这么说过。

『所以!我不能轻言放弃!』

水久那大吼出声。遍体鳞伤的无花果,为了回应主人的意志仍继续行动。

『991!991!991!』

反观夜行者的猛攻未曾停歇,而且随著时间愈加犀利。

它那一招一式都彷佛带有意识的猛兽,朝著无花果穷追不舍,化成铺天盖地的刀光席卷而来。

『而且我们——』

无花果以单手挡住猛攻,不过交锋数回后,手中的短刀已出现裂痕。夜行者紧接而来的一记横扫……短刀的刀刃应声化成无数碎片。

散落的碎片中,照映出无花果那伤痕累累的身影……水久那静静地散发出自身的意志。

『我已经不再是991。』

『我要超越赝品!超越991!』

传来一阵凶刃划破大气的声响——当夜行者将单手斧举过头顶时——

『岂——!』

光头男(二一)机传出惊呼声,因为它背后出现一颗携带式地雷……这是水久那趁著肉搏战时偷偷扔出来的。

地雷落地后,产生的爆炸瞬间吞噬两尊巨人。

『你在哪!?』

夜行者拨开黑烟,四处寻找无花果。

『明明那个人与我素未谋面,但却愿意斥责我……为我带来勇气。』

黑烟中传来水久那的声音,光头男(二一)机立刻望向发声处。

接著,夜行者第三次传出光头男(二一)的惊呼声。

『咦!』

『那个人叫我们决定自己的人生。他没有把我们当成赫奇萨或间谍,而是对著真正的我们说出这句话。这件事……真的让我们感到很开心!』

黑烟散去的同时……传来一股钢铁撞击声。

能够看见鲜红无花果压低上半身,右手收至腰间————闪现在夜行者的怀里。

右半身的涂装剥落殆尽的无花果……将凝聚各种思念,变得无比沉重的拳头向上挥去——

「解决他!搭档!」

「所以!我们从那个时候起——!」

人格从宿傩切换成水久那,他一口气将操纵杆推到底——无花果那附加拳击铁甲的右拳……化成一道直线冲向夜行者的胸甲。

『就已经成为双条水久那了!』——钢铁之拳贯穿至光头男(二一)机的背后。

驾驶舱内的光头男(二一)咳出大量鲜血,眼角闪著些许泪光。

「我……不是半吊子(demi)——」

无花果那贯穿敌人身躯的拳头……慢慢从夜行者的体内抽出来。

等无花果转过身去,夜行者彷佛虚脱般跪倒在地。

『在得到幸福前……我们会冒著风雨勇往直前。』

伤痕累累的无花果向前走去,位于身后的最后一台夜行者应声爆炸。

『直到雨过天晴为止。』

爆炸所产生的火焰,将它鲜红色的头部更是染成一片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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