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午休,我被玲奈的另一封简讯给叫去。
原来她说她想还我昨天借的运动裤,但却不好意思当着熟人面前归还。
也对啦,毕竟女生几乎不会有什么机会跟男生借运动裤。
于是我简短回了她『马上过去』,前往她所指定的碰头地点——大楼门口。
我以为我的动作已经很快了,没想到一到现场,玲奈早已在那儿。
而她也注意到我,往我这儿走来,并递出用透明塑胶袋装着的运动裤。
「这个给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啊,是……」
不知为何感到害臊的我,含糊地回了一声并接下它。
运动裤不但洗过,甚至好像还烫过,上面一点皱褶都没有。
「然后,这是昨天的谢礼。」
说完,玲奈又伸手递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纸袋。
我数了一下,纸袋一共有四个。
「咦……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从里头挑一个吗?」
「不,要是时政同学喜欢,想拿几个都行。请先将它们打开来看看吧。」
「嗯?好吧。」
于是我将四个纸袋里的东西一一取出。
首先是第一个,中等大小的纸袋。
我一打开,里头装着大概是玲奈亲手做的、看起来很可口的饼干。能收到这样的谢礼,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接着,我打开最大最重的纸袋,里头装的是……洗衣粉?为什么?
再接下来,我打开两个小纸袋的其中一个,里头装的是图书礼卷,面额竟然高达一万元,贵得令人咂舌。
而最后的另一个小纸袋,里头则是一张一万元的钞票。
……怎么说呢,收到现金谢礼,本来是怪事一桩,但由于先前分阶段见识了洗衣粉、图书礼券等礼品,如今反倒惊讶不起来。
话虽如此,我还是不禁纳闷,她究竟是为什么会送我这些东西?
于是我跟正对着我察言观色的玲奈问了这件事。
「呃~能请问一下为何是挑这四样吗?」
没想到话刚说完,原本就一脸不安的玲奈,表情顿时覆上阴霾。
「时、时政同学你不喜欢吗?」
「喔~没有啦,倒不是这么回事,我只是有点好奇,这四个选项是怎么来的 」
于是,玲奈开始道起,自己之所以挑这四样东西当谢礼的原因。
「首先,一说到谢礼,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或许可以烤个一般人都喜欢吃的饼干。」
「可是我怕时政同学不喜欢吃甜食,也搞不好有洁癖,吃不下别人做的食物。」
「……这么说来是有可能。」
「再加上时政同学的父母可能是在糕点铺工作,那么我送饼干反而是给人添麻烦。」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低就是了。」
「因此接下来,我心想可以从非食品方面着手,但我并不晓得时政同学的嗜好,因此觉得还是别送随身饰品这种有形的物品,于是最后就选中了家家户户都用得上的洗衣粉。」
这不是股东会好吗。
「可是,时政同学的父母有可能是在洗衣粉公司工作,那么我送洗衣粉搞不好就失礼了。」
「你还真是面面俱到。」
「因此我心想,何不干脆送现金呢?」
「真是现实派啊。」
「可是要是时政同学生在富裕之家,拥有的钱多到不能再多,那么我送钱搞不好就失礼了。」
「我是不曾送钱给有钱人啦,不过你说得也许没错。」
「而且,时政同学也有可能生性极度讨厌万元钞。」
「若有这样的人,我倒是想亲眼瞧瞧。」
「因此以金额等价为出发点,多方考量之后,我决定准备一张图书礼券。」
「原来如此……另外你该不会也考虑到,我父母亲在书店工作的可能性吧?」
「是的,这点我也考虑过了,因此最后才决定同时送出这四样,由时政同学自己选择。」
「…………」
……怎么说呢,感觉玲奈她这一生,应该会过得很累……
「总之,你说的我都明白了,那么我就不客气的收下这包饼干吧。」
「真的吗!?真是出乎意料的选择!!」
玲奈的口吻听起来很开心,但只有我觉得不管谁都会挑饼干吗?
「不过那是我亲手做的,时政同学你真的不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那么剩下三样,你就拿回去吧。」
说着,我将剩下的纸袋交还给玲奈。
要是从学校带洗衣粉回家,到时可不晓得家人会怎么想。
我原本心想,这样会不会辜负她专程准备礼物的心意,然而她似乎真的很高兴我选了她的饼干。
「幸好当初没舍弃希望,才盼到这个理想的结局。」
「……话说要是我的选择与你期待的不同,到时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饼干?」
「为了跨越悲伤,我会将它拿去喂家中庭院的蚂蚁。」
还真是新颖的处理方式啊。
要是能获得从天而降的粮食,蚁群想必是欢天喜地吧。
我在心底向玲奈家中庭院里的蚂蚁道歉,一边打开包装纸,拿起一片饼干。
那是星型的、带有漂亮焦痕的饼干。
但就在饼干即将入口之际,玲奈忐忑不安地问说:
「对不起,这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
「不不不,我都还没吃呢……再说这问题会不会怪怪的?正常应该是要问『合你的口味吗?』才对吧?」
「要是太乐观思考,遇上挫折时岂不是会更加沮丧吗?所以我不管遇上什么事,总是不让自己抱太多期待。」
「……喔喔,原来是这样。」
被她这么一讲,到时就算这饼干难吃到不行,谁还忍心说出老实话呢?
我心想务必留意自己的反应,一边将饼干送入口中。
「——啊,真好吃。」
「时政同学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喔。」
「完全否定我的感想!?」
她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悲观啊。
「不,刚刚那可是我真正的感想。这饼干真的很好吃,既酥脆又甜度适中。」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看来以微克为单位,仔细称量材料,果然是有效果的。」
「……微克?」
真是怪了,我好像听到一个陌生的单字?
市售的称应该称不到那么小的单位吧……?
但我总觉得,要是深究下去就输了,于是再次拿起一片饼干。
其他不重要,好吃就好了。
正当我逃避现实啃着饼干时,一旁观察着我的玲奈突然提起这么一件事。
「话说时政同学,你最近有遇上什么不一样的事吗?」
「……不一样的事?」
「是的,例如被什么人表白之类的。」
「被人表白……?」
听她这么说,我想起了那封情书的事。
「这么说来,今天早上有人在我鞋柜里摆了奇怪的黑函。」
「黑函!?」
玲奈看起来颇为惊讶。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世上可找不到太多接过黑函的人。
「……想不到竟然会被称作黑函……」
她压低音量,念念有词。
「嗯?被称作?」
「没、没事,没什么。那么时政同学,那个……你接到黑函有什么感觉吗?」
「觉得恐怖到令人胆寒。」
「Oh My God!」
「——为什么是说英文?」
「……抱歉,刚刚失态了,时政同学的反应,实在是太超出我的预期。」
「不,我这应该是正常反应吧……?」
还是说一般人接到了黑函,其实并不会觉得恐怖……?
「可、可是就算是黑函,知道有个人喜欢自己,不是很值得开心的事吗?」
「嗯~会教人不放心走夜路呢。」
「这下没救了!」
玲奈发出接近惨叫的声音,接着就地蹲坐,抱着膝盖蜷曲成一团。
虽然不晓得怎么回事,但她显然相当无精打采。
「……时政同学,服侍委员会那边的工作,我今天想休息一天。」
垂着头的玲奈突然这么说。
「咦?呃……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什么的吗?」
「是。其实我昨晚因为一些原因,只睡了三分钟。」
「三分钟!?为了什么事啊!?」
这饼干该不会是她熬夜做出来的吧?
然而玲奈并没回答我的问题。
「而且除了睡眠不足……还有一些精神方面的打击。」
「精神方面的打击?」
「怎么说呢,自己呕心沥血完成的作品却吓到收礼的人,类似这种感觉吧。」
「……原来如此。」
尽管听不太懂,我还是姑且装出理解的样子。「另外,关于那封黑函,时政同学你已经扔掉
了吗?」
「不,暂时还留着。」
「真、真的吗?」
一得知黑函的下落,玲奈不知为何,稍微恢复了些精神。
「真的。毕竟要是我将来出了什么事,那也许能成为逮捕犯人的证据。」
「……啊啊,原来是指扣押的意思吗……」
不知为何,玲奈又再次陷入沮丧。
她到底是怎么了——看着她那副模样,让我不禁有些担心。